眼看华潋滟就要进去了,王喜快赶两步上前,低声道,“华小姐,齐少爷性子暴躁,易冲动,若是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小姐海涵,莫要与其争执斗气。”
他这样交代,倒是让潋滟好生好奇,看来,这齐御刑也不是个善茬,否则,王喜怎会特意叮嘱。
微颔首,她轻声道,“潋滟记下了,多谢公公好意。”
王喜笑笑,这才走了。
一路走进正厅,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原以为比较劲爆僵持的场面落了个空,看来,这齐御刑大约是在后堂。
“玉青,你可认得此人?”她回头问道。
玉青摇摇头,“做奴婢的甚少出门,哪里有机会识得这些公子少爷,不过上次太子生辰,倒是依稀有些印象的,他是……”
说到这里,却嗫嚅着不说了。
潋滟最急的就是她这毛病,话到嘴边留三分,要说不说的,便催促,“他是什么,你别总是说话吞吞吐吐的,哪天急死你主子我,就落得干净了。”
“小姐别生气,只是上次太子生辰,小姐……”她又顿了顿,看华潋滟似要着急,便赶紧道,“齐少爷是笑的最夸张的那个。”
她这样一说,华潋滟便明白了,怪不得不敢说,原来是怕触动她的伤心事。
笑的最夸张的是吗?可惜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华潋滟了,最好别让她碰见,否则,一定让他哭的很有节奏感。
转念一想,既然不在正厅,后堂断不可能去华如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闺寝,那只有两个可能——不是在华文渊的书房,便是在华承业的琴房。
“玉青,陪我去给父亲请安。”她扬声道,目光熠熠的往华文渊的书房走去。
第五十二章、步步挑衅
华承业平时修习的琴房,就在华文渊书房边的别苑。
因为怕儿子贪玩不够用功,所以特意这样安排,方便随时能够检查。
不过,这正因为如此,此刻倒是方便了她。
当她走到琴房门口时,果然看见里面有个人影,隐隐绰绰露出半个身子,似坐在院中。
想了想,她吩咐道,“玉青,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父亲有没有在里面。”
“小姐,不是去书房吗?”玉青困惑道。
“或许父亲会在承业这里督促他的琴艺,既然经过了,我这个做长姐的,总应该关心下自己的弟弟吧。”她的理由无可挑剔,但玉青心中总觉得不妥。
“那奴婢陪小姐一同前往。”习惯了寸步不离,让她在门口守着,就觉得心神不宁。
华潋滟扬起一手,“不必了,只片刻而已,不消等多时。”
她如此坚持,玉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应了守在院外,暗暗希望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承业……”故意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然后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坐着的人吓了一跳,蹦将起来转身喝道,“什么人?!”
华潋滟歪头看他,果然不是华承业,即便不认得,推测也断然是齐御刑无疑。
不过,她脸上却做惊吓状,往后小退了两步,抓着绢帕捂在胸口道,“你是何人?”
“华潋滟?”齐御刑看清是她,有些吃惊。
自从太子府那日以后,便再没见过她。倒是陆续耳闻了不少关于她的消息,甚至小妹被禁足于府里也是拜她所赐,林林种种都是说她如何不同,可现在看起来,与那日并没有什么差别啊。
“你来做什么?”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决定好好给妹妹出出这口恶气。
“齐少爷这话好奇怪,这里是我家,为什么我不能来。倒是齐公子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有什么看上的东西吗?”她一脸的无辜,眨着眼睛问道。
齐御刑哼了一声,“笑话!我齐府难道还不如你华府,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华潋滟,自从太子府一别,你倒是变化不小啊。”
“齐少爷此话何解?”
“脸皮啊!”他不紧不慢的说,等着看她受辱痛哭的样子,“被太子退了婚,还能到处招摇过市,勾搭宁王,你的事迹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
他得意洋洋,可是华潋滟面色丝毫未变,甚至还带着一抹浅笑,“齐少爷还少说了一样,还有当街痛揍您的妹妹,让她至今禁足在府里不能出门。”
“你——”齐御刑脸色一变,吃惊的看着她。
“齐少爷,令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最好别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吗?尤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往前两步,仰起头微微一笑,凑近他低低说道。
“华潋滟,你也别太得意了,即便这是华府,可此刻没有一个人在,谁能保你?”他眼神阴鸷,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强大敌意。
眉梢一挑,她眼波流转,笑得轻蔑,“齐御刑,你这个胆小鬼。也不过是嘴皮子上动动工夫,你真敢动我吗?别笑死人了!”
第五十三章、玉青护主
“本少爷今日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只会嘴皮子上的工夫!”齐御刑突然手心往后一翻,隐隐见一股天蓝色在他身后张扬开来。
不过区区四级修为,她可是身怀六和天象的天才,心下有了底,就更不怕他了。
可是,只见他仰天深吸一口气,大掌一挥,隐隐近似有光束向她扑闪过来。
吓了一跳,华潋滟连忙后退一步,险险避过锋芒,而胸前的衣衫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中衣的颜色。
华潋滟不由得大吃一惊,若不是自己避的快,此刻只怕已经见血了。
奇怪,他明明不过四级修为,怎么会有如此凌厉的攻势?
来不及细想,齐御刑见一击未中,便又追赶而来。
这下,华潋滟不敢再轻敌,眼见他向自己的方向扑过来,连忙往院子门口跑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一个弱小女子,就更不能吃这哑巴亏了。
占了上风,齐御刑当然不会就此作罢,眼见她就要跑到院子门口,眉心微蹙,口中低念道,“追风咒!”
只不过一瞬间,他的速度似乎加快了许多,三两步便追到了她的身后,唇角绽放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手腕抬起,状似一把大刀即将在她背后堪堪劈下。
华潋滟虽然没有回头,但已经能感到后背那凌冽的风,如寒芒在背,一股凉意穿透衣衫刺入肌肤,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大意了!
她暗暗懊悔,是自己太过轻敌,看到他四级修为便以为稳操胜券,这番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来不及细想,几乎要认命的挨这一击,忽而听得一声惊呼,“小姐……”
紧接着,便感到自己被什么抱住,啪的扑倒在地,一股温热的感觉瞬间湿透胸前。
“你……”齐御刑收势不及,战气的锋芒还是伤到了人,他又惊又怒,瞪着趴在地上的二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
“玉青!”她定睛一看,玉青扑在她的身上,唇角一片怵目惊心的红,胸前那股湿re的感觉正是被她喷出的血染就的。
原来玉青在门口等了会儿不太放心,正要进去瞧瞧,就看见这惊心的一幕。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就扑过来用身体护住了自家主子。
看着那鲜艳的红色,华潋滟心里一阵慌乱,“玉青,你撑着,我马上叫大夫来给你治!”
“别……别伤我家小姐。”虽然身受重伤,玉青依旧死死抱着华潋滟,眼睛则直直盯着齐御刑。
“怎么回事?!”一声怒吼,华文渊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看到了这一幕,恼火的吼道。
齐御刑呆呆立在那里,不知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爹,快请大夫救玉青,快啊!”华潋滟抬起头来,已经是泪眼婆娑,带着哭腔大声叫道。
顿时,本来安静的院落喧嚣起来,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不知哪里就来了那么多的人,熙熙攘攘,乱作一团。
第五十四章、文渊发火
本着就近原则,玉青直接被安置在书房里的卧榻上,那是华文渊平时看书累了稍稍休息的地方,此刻她躺在上面,面无血色。
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华潋滟握着她的手坐在一旁,心里很是内疚。无论如何,是因为她玉青才受伤的,如果她有什么闪失,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华文渊沉着脸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而齐御刑知道自己闯了祸,也陪坐在一旁不发一言,整个屋子气氛压抑的让人不敢开口打破这沉默。
赵姨娘闻讯而来,看到华文渊的脸色便不敢多说话,只默默随侍一侧,不时看一眼屋外。
没多久,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潋滟忙抬头望去,却不是大夫。华承业一头扎了进来,额头上密密的全是汗珠,虽然极力克制,可胸口还是起伏的厉害,可见是匆忙赶过来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本来是在和齐御刑饮酒闲聊的,最近让华潋滟压抑的很不爽,发牢骚的时候酒却没了,叫下人去拿怕惊动了父亲,便自己偷偷去取藏酒,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出事了。
下人说的含糊,他也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华潋滟身边的玉青受伤了,似乎还不轻。
他冲进门,一眼便看到坐在房里的父母,眼角一瞥,看到华潋滟坐在卧榻上,显然躺着的是玉青,稍稍松了口气,“爹——”,走过去唤了一声。
“你到哪里去了?把齐少爷一个人留在琴房,是待客之道吗?”华文渊沉声呵斥。
无论怎么说,齐御刑是客,身份又非等闲,不好直接责罚,但若不是这逆子把他一个人留在琴房,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事情的因由他并不很清楚,但是潋滟胸口的伤痕和玉青那丫头的现状都让他心惊不已。如果不是玉青挡这么一下,只怕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他的女儿了。
想到这里,就恼火不已。
可华承业哪里晓得华文渊的心思,他颇不以为然,“儿子只是稍稍走开了下,谁晓得她——长姐会经过这里,齐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齐御刑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即便他说是华潋滟挑衅在先,可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当时真是冲动了。
见他吞吞吐吐,华承业心下明白几分,只怨怪他下手未免重了些又失了准头,正主没受到教训,倒是无辜连累了那丫头。
想想父亲估计也不会对齐御刑怎样,便道,“想来是个误会,一个丫头而已,请个大夫来医便是,什么大不了的。爹你就不要生气了,让齐兄也难做。”
“混账!”华文渊实在忍不住了,随手抓过身旁的杯子就丢了出去,与华承业擦身刚好撞到门框上,啪!碎了。
华承业没想到父亲会发那么大的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再说话。
此时,一双灰布靴子从门外跨了进来,在那零散的碎片旁顿了顿,然后走进来。
第五十五章、御医蓝若
“蓝御医,你来了。”一见来人,华文渊立刻站起身来。
听到御医二字,原本对一切不闻不问的潋滟立刻转过头,却看到华文渊迎向的是个年若二十五六的男子。
肤色偏白,温润的眼,秀挺的鼻,一对墨眉疏疏浅浅斜入鬓里,看上去极温文尔雅,若说是个文弱书生也不为过。
可他身着素衣长袍,长发垂髫而下,没有束发,而是任意散落在肩膀上,手腕处挂着一串佛珠,若是打上戒点香疤,倒更像佛门弟子,实在看不出半分御医的影子。
他含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头看向华潋滟的方向,直接走了过来。
走近了,潋滟才发觉,他身上并没有带药箱一类的东西,甚至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就这样空着两手径直走到床前。
“刀刃之伤。虽说锋芒并不甚,但她并非修习之人,是以伤情较为严重些。”只大致看了看,他一眼便判断出伤情,这让潋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华文渊也走过来,“有劳蓝御医。”
那男子也不多言,一手执起玉青的手腕,潋滟刚想开口,却对上华文渊阻止的眼神,咽下嘴边的话不再多言。
蓝御医一手搭在她的脉搏处,侧首似在倾听,另一只手拇指不紧不慢的转动着佛珠,口中似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只见那佛珠似发出温润的浅色光芒,昏黄的颜色与本就木色的佛珠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倒像是眼花了将阳光的折射看错了一般。
华潋滟有些吃惊,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说话,而是认真专注的看着。
佛珠在他指间匀速流转,渐渐的竟如流动的水,在指间跳跃欢腾。他缓缓将手伸到玉青受伤的胸口处,在上方一寸处悬空,张开五指停顿。而那串佛珠就好像被吸住了一样,居然不会掉落,就在他的掌心处停留,散发着暖暖光芒。
变魔术啊?!华潋滟看的目瞪口呆,一时有些无法消化这样奇异的景象。
不一会儿,只见玉青苍白的脸色逐渐缓和过来,慢慢的有了点红润,不再那么难看了,而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平稳许多。
那佛珠的光芒随着玉青脸色的转变也逐渐淡去,最后变得平淡无奇,就好像刚才那一切只是幻觉一般。
轻轻一提,他将东西收回手腕处,长舒一口气道,“好了。”
华文渊也松口气道,“蓝御医的医术又有精进了,这观音经的疗效愈发快了。”
“华太傅过奖,晚生资历尚浅,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他淡淡的笑,走到书桌前执起笔,“我已经替她平复损耗的气息,血也已经止了,再开些药好好调养下身体,只需半月便可完全康复。”
听到玉青无大碍了,潋滟总算放心了,看他专注写药方的样子,有几分好奇。
“爹,方子给我吧。”看他写好,华潋滟走过去伸手接药方。
“这位是……”蓝御医抬眼看她,目光温润如玉。
华文渊笑道,“这是长女,闺名潋滟。潋滟,这位是蓝御医。”
他将药方奉上,暖暖一笑,“晚生——蓝若。”
第五十六章、唇枪舌剑
“多谢蓝御医出手相救。”接过方子,她真心的表示感谢。
这时,齐御刑也站起身走过来道,“既然这小丫头是我误伤的,那方子给我,齐府什么珍贵药材都有,尽管在我府中取好了。就当是一点弥补。”
说着,伸手要去拿华潋滟手中的药方。
啪的一收,她将方子纳入袖中,不屑的冷眼瞧他,“齐少爷真是好生大方!不过我们华府虽不若齐府财大气粗,但区区这点药材还是买得起的,不劳齐少爷施舍了!”
被驳了一记,齐御刑脸上有点挂不住,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想做点补偿,什么时候说我们齐府财大气粗了!”
“补偿就不必了,伤了人再给点药就算补偿了,我竟不知齐府有这样的规矩,还是说我们华府的人就是人善好欺,让人踩上门来打!若不是玉青奋力救主,只怕此刻躺在这里的是我非她,难道也要接受齐少爷的‘好意’,感恩戴德吗?”她冷笑,字字嘲讽。
齐御刑脸上白了青,青了紫,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憋的哑口无言。
而华承业方才被痛骂,此刻更是不敢吭声帮忙了,赵姨娘左右看看,上前软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齐少爷也是常来常往的客人,齐府与咱们华府也是多年相交。此次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孩子家家,就别再闹别扭过不去了。”
转头又对华文渊道,“如今玉青那丫头也没什么大碍了,也别再为难齐少爷,想必他也是无心之失,既然他有心补偿,那便给他个改过的机会罢!小孩子家家,谁能不犯错。”
“在姨娘眼中,这件事不过是小孩子家玩耍犯错说改就改吗?”华潋滟矛头一转,看着她,指着自己胸前那道被刀锋划破的痕迹道,“若不是我躲得快,若不是玉青以命相拼,或许现在我已经魂归离恨天。到那时,姨娘是不是还要说,齐少爷无心之失,我华潋滟命该如此?!”
铿锵有力的质问,生生让赵姨娘把不住的后退两步,她夺人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华文渊一直沉默,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