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个念头,公子粲那因惊愕而僵硬的脸立刻换成了另一种表情——愤怒。他刻意忽略这个推论中的矛盾之处,不去想为何自己和雪儿布置完善的防御阵法会被破坏,不去想以这少女的身手恐怕一个照面就能将自己结果,遑论打偏?故意忘记这女子在狐族族长府大门上设置的阵法是为了不让他停止大阵,不考虑身在祭坛山,需要连续完成大门上的血阵和灵雾大阵上的血环阵的玉儿是如何解决掉身在山下和山外的雪儿和小青。
这一切疑问都在他的胸中汹涌回荡,但他硬生生将这些想法压制住,逼迫自己怒视着面前的少女,逼迫自己认定她才是一切的元凶!
怀着这样的心情,公子粲一震手中紫青剑,体内来自老鬼的汹涌功力源源不断流入这神兵之中,由之焕发的光芒照得他愤怒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你究竟是谁?!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对于公子粲全力逼出的战意和杀气,玉儿直接视若无睹,微抬眉打量了一眼紫青剑,看着公子粲刻意让愤怒冲昏的头脑,失望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
“你胡说!”公子粲双足点地,仗着手中神兵又攻了过去,“你把她们藏在哪里了?”
玉儿眼中的失望之色更弄,也不再支起护盾,脚尖一顿,整个人保持着出尘的姿态,向后滑了出去,堪堪避开公子粲来势汹汹的一剑。
眼看一跃之势已尽,却尚未沾到敌人的衣襟,公子粲在落地后又是一纵,脚下发力,使自己弹得更远更快,继续向玉儿射去。
玉儿却仍是好整以暇地向后滑行,间或十指轻摇,却并未攻击,不知在弄什么玄虚。
公子粲快,她也快,公子粲加速,她也不动神色的加速,就这么一追一退,眼看就从祭坛的入口追到了另一边的悬崖旁,两人却未交一手,祭坛上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只有两人急速行动带起的风声呼啸。
被逼到尽头时,玉儿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轻轻一跳,站在了祭坛临崖的围墙之上。公子粲趁她停顿的一刹那,横向劈出一剑。在这绝壁之上,玉儿要是后退,则将坠落祭坛山,要是迎着剑锋反击,那就让她尝尝这传说中利器的厉害!
这么想着,公子粲脸上却丝毫不露喜色,沉着挥剑。剑势凌厉,快到无声无息,连剑风都来不及发出的瞬间,便已将宝剑横刺里插入玉儿的身躯。
不对!
公子粲手上一轻,并未有砍入肉体的扎实感。即使紫青剑锋利异常,也不应该这样啊。
心中惊讶,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剑劈空,公子粲不待剑势用老,手腕一抬,横向划去的一剑瞬间变为上挑。
此时,先前那一剑的剑风才卷了过来,将站在围墙上那一道残影吹散,顺着向上挑去的宝剑,公子粲这才看见玉儿早已跳起,在空中一个筋斗,此时正头下脚上地掠过自己的头顶,那上挑的一剑再次击空。
于是,一追一退的戏码再次上演,然而每次将玉儿逼到角落,她都有办法轻巧地避过公子粲的剑势,且躲避的方法完全超出他的预计,无论他怎么变招,都只能劈开游散的空气。
又循环往复了好几圈,玉儿似乎觉得这么单纯地躲避有些无趣,便开始使用她独门的圆月斩进行回击。在山道之上时,她那一道圆月斩在公子粲身前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而此时,却只在公子粲身上割出深深浅浅的伤口,显然留了余力。
短短片刻,公子粲月白的长袍上已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伤口都不深,甚至不怎么影响他的行动,但那浅浅伤口带来的痛感却让他很不好受。而公子粲的剑,始终未能碰到玉儿,连她的头发都未曾削断半根。
虽然浑身浴血的样子非常可怖,但公子粲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清明。伤口带来的疼痛,将他混乱的思绪绞碎重整,流淌的血液则带走了年轻冲动的愤怒。越打,公子粲的眼神越是闪亮,脸上戾气渐消,慢慢被悲伤的痛苦所取代。
倏地,公子粲收剑,瞬间停在了原地。染血的白袍止不住势子,在风中飘飘荡荡,却不再有杀气,仿佛融入了这夜色中,只溢出淡淡的萧瑟。
他定住脚步的瞬间,玉儿也止住了去势。所不同的是,在她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宫装仍如静立不动般,柔柔地缠绕在她身侧,一丝未乱。
这一停顿,便是高下立判。
已经冷静下来的公子粲静静站着,凝视着面前看似年幼的少女。她说认识自己的故人,却为了一个承诺要杀他,可刚才这么一段时间的追逃,却始终未下重手。面对误解,她不争辩,也许是面对弱者的不屑,也许是明知只会越描越黑。伤自己,显然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想通所有的事。出手的沉稳,处事的智慧,都是非岁月的长久沉淀而不可得的。
公子粲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女子,越了解,越迷惑。一如他看不懂聪慧的雪儿背后的自卑,温柔的白鸽显露的坚强,放荡的黄莺隐藏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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