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佐苍介入他的生活之后,他的作息正常,却总是因为岩佐苍早上的偷香而迟了上班的时间。
岩佐苍完全离开他的生活后,他总是在闹钟响前醒来。
因为受不了背脊的冰冷,盖再厚的棉被也没用,暖气开得再强也不行,以往贴在背后的温暖已远去,睡不安稳的原因是少了一个人吗?
他不会被打败的,以前他一个人也能过得自在逍遥,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回以前的生活。
可是……
这个房子已经被岩佐苍占据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岩佐苍的影子,不管躲到哪里都能闻到岩佐苍留在空气中的味道,或许他该搬家了。
上午八点三十二分,远野晴日带着空空荡荡的心,第四天在看诊时间到前上班。
安步当车地打算慢慢踱步到诊所,离上班时间还很长,在街上晃晃总比窝到诊所面对无聊来得好。
头一抬,自己竟又不知不觉来到那家藤井翔赞不绝口的早餐店,又想起了岩佐苍替他买水煎包讨赏的耍赖模样。
坐在早餐店中,桌上摆着他点的两个水煎包及一杯冰豆浆,明明没有胃口,可是仍勉强自己吃了半个水煎包,嘴里的高丽菜因为味觉丧失而尝不出鲜味。
是味觉真的出了问题,还是老板的手艺变差了,岩佐苍买给他吃的时候,明明觉得是人间美味的啊!
把钱放在桌上,他提起公文包就往外走,老板娘亲切地唤住他:
「先生,水煎包不好吃吗?你天天来,可是天天都没吃完,是不是我们做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
「对不起,是我自己没胃口,可是又觉得得吃点东西。」
蓦然想起岩佐苍曾说够的话:一天之中就属早餐最重要,要吃饱了才能面对一整天的挑战。
自己是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的吃早餐吗?
上午九点十二分,远野晴日带着沉甸甸的心情及脚步,往诊所的方向走去。
望着桌上的烟发了好久的呆,从学生时代开便有抽烟的习惯,即使不是老烟枪,也习惯用烟来镇定自己的思绪。
可是之前请惠美替他买来这包烟之后,他就足足盯着它看了好久,明明现在自己就是最需要烟的时候,为什么手却动不了?
是因为岩佐苍一再嘱咐他一定得戒烟吗?
他就不相信岩佐苍真对他的生活影响力这么大!他不信邪地抓起烟,右手才刚拿出打火机,就仿佛见到岩佐苍倚在诊间门边美目圆睁地瞪着他看,他痛苦地用力拧皱了烟,为什么岩佐苍像是如影随形地依附在他的生活之中?
家里被岩佐苍侵占了,连工作的地方也无法幸免,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完全忘了岩佐苍的存在?
如果他一天忘不掉岩佐苍,他就永远找不到能让心情平静的地方。
近中午十二点,远野晴日发现度日如年的时间难熬得快让他疯了。
有时候人在心情烦躁到极点时,很多人往往就趁这种时刻不识相的出现。
就像现在置于桌上的话筒正大声传出咆哮的主人…样,满口净是岩佐苍的离开是因为怕了对方的威胁而沾沾自喜着,还进一步放狠话要他尽快抽手。
他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放任对方叫嚣着,在上个礼拜他会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扳倒有失正义的奸佞小人,可是他现在的全副心思宛如游魂飘飘荡荡,找不到安定的地方休息,整个人虚虚空空的若有所失。
若有所失……
他失去什么了吗?
是失去生命中的欢笑、幸福,还是失去的是会令他痛苦、不幸的根源?
这个时候如果岩佐苍在,他会坐在自己的腿上、圈住自己的脖子,缠着要他把他珍藏的每一样母亲遗物娓娓道出渊源及故事。
他会如数家珍兴奋地告诉岩佐苍电视旁的那个木桌是他母亲用来烫衣服的古董,还会告诉岩佐苍他上回翻出来为他缝纽扣的针线盒是母亲的宝贝,他小时候的每一条手帕上都有母亲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名字。
他会快乐地暂时忘了他和岩佐苍之间存在的尴尬与暧昧,像个大孩子般拉着岩佐苍告诉他一件又一件愉快的童年往事。
当然也会告诉他很多不愉快的伤心回忆,然后岩佐苍会故意耍宝来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忘了回味起来几乎要令他落泪的过去。
猛一回神,他竟然又想起了岩佐苍,而桌上的电话还兀自在那儿喋喋不休,索性狠狠挂上电话,非要对方震痛耳膜不可。
下午三点五十七分,远野晴日心情烦闷郁窒不能自己,他担心这种反常的情形将持续很久、很久……
躺在床上展转难眠,今晚又将会是个失眠夜。
伸手打开置于床头的电话录音机,第八次听取橘瞳的留言。
「你对『长痛不如短痛'的定义是与其未来深深爱上对方而后痛苦,不如趁现在爱意未深而斩断情根,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自己早就深深爱上对方?否则你现在不会这么痛苦。
「而我对『长痛不如短痛'的解释是:与其现在勉强自己痛得死去活来,而且痛得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倒不如把握现在好好爱一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认为呢?
「衷心的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下次见面能见到你不再愁眉深锁吗?」
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橘瞳的话他懂,可是真正要做到却需要勇气,也许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勇气了。
谁能赐给他爱岩佐苍的勇气呢?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远野晴日对抱了另一件棉被塞在身旁装做有人和他一起睡的自己感到悲哀。
同时也知道新的一天不会来临,只要他不敢正视自己,每一天都会过得和昨天一样,和行尸走肉一样。
这堂裸的教授迟到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待在教室里研究期末考的考题方向,有些则见势翘课去也。
只有高野森是背对着黑板的方向,就坐在桌子上,两手环抱于胸前,怒视着回复到误以为远野晴日已结婚而了无生趣的岩佐苍。
这小子之前什么都没跟他说,缺了两天课没来之后,他才大感讶然冲到他家找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被远野晴日给甩了,这笨蛋一直记着他先前撂下的狠话,还当真不敢找他诉苦。
虽然这回真是岩佐苍自找苦吃,可是兄弟朋友是当假的吗?他怎么可能真狠下心来不理会他?
如果这几天没有天天押着他来上课,再押着他回家去,真不知道以他老兄现在这副失魂落魄样怎能安然走在马路上不出乱子?
他现在该说什么好呢?
骂他,又像是两耳后天性失聪什么也听不见;打他,又活似白痴只挨打不还手,弄得高野森大感棘手,这…回显然是比上回来得严重多了。
上回只是误以为远野晴日死会难标,这一回则是远野晴日本人亲口告诉他对他已大感厌烦,这么大的打击就算他有再好的口才也没辄。
想不到他的好哥儿们是个痴情种,不谈恋爱则已,一谈恋爱就要死要活地把他也牵连进去,知道岩佐苍的情况之后,岩佐苍有几天没睡觉,他就跟着几天睡不安寝,兄弟也没这么两肋插刀的,都怪他遇人不淑认识了岩佐苍。
那也该怪岩佐苍遇人不淑,碰上了远野晴日,总之都怪遇人不淑!
「森哥,你上次说的那个电玩到底打完没?你不是说破关就借我吗?」日下清海从后头拍了高野森一下。
高野森冷眼斜睨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差点连饭都吃不下,还打什么电玩?
基于朋友的情义,他对岩佐苍的关心还没到达食难下咽的地步,要不是那天该死地被岩佐苍母亲听见他自识没有及时拉岩佐苍出苦海,他也不会被那号称岩佐家女魔头的人物给盯上,耳提面命他一定得让岩佐苍恢复正常。
可见岩佐苍这回的病况严重到让能把天大的事都当没事的女魔头注意到了。
「怪了,他在看什么?」日下清海往前探去,发现岩佐苍目不转睛痴痴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纸屑看。
「他在练一种神功,化零为整大法,只要事注地盯着目标物看,就能使纸屑还原成一眼完整的纸。」高野森苦中作乐,耍起没什么脑袋的日下清海来。
「想唬我!这怎么可能?」日下清海哈哈两声。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本来桌上这堆纸屑被撕成一百多片吗?你现在看看它是几片。」高野森意态阑珊,百分之百笃定日下清海会上当。
「这只有十几片啊!实在太神奇了,好厉害哦!那这样的话,我要请他帮我把昨天不小心洗烂的三张彩券化零为整。」
「狗屎运耶!现在彩券中奖很难,你居然一次中三张?」高野森错愕地看着日下清海,想他家老爸一次买个十强彩券到现在连一强都没中过,日下清海是走什么狗屎运?
「是这一期的彩券,我还不知道会不会中。」
「搞屁啊!没中奖干嘛用『化零为整』大法?」
「说不定会中头奖,有办法救回来当然要救啊!」日下清海忍不住捏起桌上的一片纸屑来看,谁知指尖才刚碰到纸屑,就被岩佐苍一把抓住手腕。
「不准碰!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岩佐苍像宝贝被人侵占般,心急地以手臂围住那堆纸屑,他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可悲,可是这被他撕破的支票,的的确确是远野晴日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你家老头子不是已经查出远野晴日那像伙会赶走你,是怕你被他的敌人给伤害吗?既然老头子已经私下帮你解决这件事了,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他,反而整天像是废人抱着那团废纸哀悼?胜负还没决定,你就认输了吗?」高野森怒吼。
很不想承认,可是唯一让这死小子重新振作的方法就是再给他一个希望,给他一个爱情的希望。
「胜负已定,他都当面说他不想再见到我了,我怎么还能去找他。」岩佐苍把头埋进手里。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他为了维护你而忍痛说的谎言?」
「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他一直藏在心里最真心的话?」
相较于高野森的急躁暴怒,岩佐苍这个当事人反而沉静得过火。
「妈的!你现在是怎样?有时间在这里悲秋叹月的,你就不会去弄清楚这到底是他的真心话还是权宜谎言吗?」
「我不想把自己弄得更悲惨。」
他都把话说得那么绝了,他怎么还能去见他?
「胆小鬼!这一点也不像你,我认识的岩佐苍,是连对手有几个人都搞不清楚也跟人硬干上架的不怕死像伙,你这种软趴趴的样子实在让我看了倒尽胃口!」
岩佐苍幽幽地开口:「你根本就不懂被自己心爱的人一口回绝掉存在的可怕,那种心痛和恐惧,我不想再面对一次,软趴趴就软趴趴吧!」
「既然不想面对,那这些东西也没用了,看着它不是更会让你想起心痛和恐惧吗?」高野森把毫无防备的岩佐苍拉起来,一把抓了桌上的纸屑就揉,在他要用力将那团废纸丢弃之际,下巴被重重击了一拳。
「敢打我,你以为你现在打得过我吗?」高野森也毫不留情往他揍去。
教室登时乱成一团,在两个人打起来之前,几个手脚俐落的男生冲过来架住他们。
「妈的!还有力气嘛!还有力气就不要待在这里死气沉沉、哀声叹气的,去找他啊!去找他把话说清楚,抱着必死的决心让他知道你有多爱他,如果他还是不理,你不会像以前那样硬上哦!你男人当假的啊?
「如果连见他都做不到,你干脆去死好了,你都能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搞得大家惶惶不安,整天像个娘儿们还搞个什么屁说睹物思人,有这种闲功夫为什么不想想怎么去死比较壮烈?
「一个阴阳怪气的岩佐苍看了就碍眼,你有这个本事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搞成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死,眼不见为净,这样就不会再看见远野晴日了,不是吗?」
被人架住的高野森怒气冲到最高点,如果让他动手揍岩佐苍一顿还能消消气,可是现在他有气无处发,简直快气炸了。
原本情绪也被撩动到不能自己的岩佐苍,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放开我。」他冷冷道。
架住他的男生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在岩佐苍更冰冷的声音下,不得不放手,而几乎一放手,岩佐苍便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冲去。
日下清海推推高野森。「喂!你不去追他吗?」
高野森怒啐:「我管他去死!」
「如果他真的去死咧?」日下清海怯怯地问着。
「他有那个胆?!」高野森翻翻白眼,可是复又想到自己刚才在盛怒中好象说了很多难听到极点的话,甚至还不时怂恿他去找死。「我刚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份了?」
众人面无表情地缓缓点点头。
「他该不会真的去死吧!」高野森自己说得都不确定。
有人叹气、有人白眼以对、有人耸耸肩未置可否,但高野森只觉得自己完蛋了,他该不会成了逼死岩佐苍的幕后推手吧!不,是幕前,因为大家都瞧见了。
日下清海拍拍他的肩。「如果我是他,早在你说到一半就一头撞死了,哪等得到你继续苛薄?」
高野森发出一声惨叫后,跟着追了出去,就说兄弟难当吧!连到了这种时候他都不得清闲。
「我哥还说阿苍哥最近活像会走路的尸体,我看他说得太过份了,你不就和平常一样吗?」高野铃朝他甜甜一笑。
「他没说错,如果不是他骂醒我,你现在还看不到我。」表情虽然带了点疲惫,可是那谈笑风生的模样的确是平时的岩佐苍没错。
岩佐苍想高野森说的对,自己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保留这样的魄力重新追求远野晴日呢?
虽然不见得有志者事竟成,可是他这样跟不战而逃的懦夫有什么两样?
他要再试一次,如果这次还是被拒绝了,他就再试一次,一次一次不断地试,直到远野晴日接受他为止。
「害我还拉你来逛街想改变你的心情,不过也没关系,你就陪我一起来选我哥的生日礼物吧!」高野铃亲昵地勾住了岩佐苍的手臂。
岩佐苍打量了一下这家店。
「选生日礼物我是能奉陪,可是你为什么在整人玩具店里帮他选礼物?」
高野铃朝他眨眨眼睛。「除了这种礼物,你觉得他还适合什么?」
「也对。」和高野铃相视大笑起来,苦闷了好几天的他,终于豁然开朗,等一下就去找远野晴日把事情说清楚吧!
陪着高野铃在店里这里摸摸、那里挑挑的,突然发现柜台上的盘子里装着比一般药用胶囊大上一倍的胶囊,一时好奇丢了三颗进嘴里。
「喂!你那是……」老板急着跟他解释,岩佐苍觉得好玩,想反正待会儿高野森一定会追着他来,不如先把胶囊含在嘴里,等他一到便咬破胶囊,保证吓死高野森。
这世上的事就有这么巧,远野晴日心烦意乱吩咐惠美下午不看诊了,想到街上来晃晃,没想到却撞见岩佐苍和一名年轻女孩有说有笑地从一家店里走出来。
看他意气风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远野晴日不禁觉得又沮丧又气闷,沮丧的是年轻人果然多变,才几天没见岩佐苍又勾搭上新情人,气闷的是为他日子下好过的自己简直像个笨蛋。
马路这一端的岩佐苍也看到远野晴日了,看他气鼓鼓地一见到自己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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