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给模特画象的画家,他们能行,我们为什么不行?他又抽了一百元递给高中旭:
“给你,来回打的的钱!”
高中旭离开后,萨悟空到楼下,安排晚上的接待,他见经理陈钢、厨师长和林
惠敏几个头拢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他走近后,惊动了他们,林惠敏掩饰不住地慌
乱,这使萨悟空觉得奇怪,但他压根就不懂酒店里的一套蹊巧,完全是自以为是地
在那里当什么老板。
他从陈钢那里取来楼上空中巴比伦酒吧的酒橱钥匙,打开酒橱,“晚上喝什么
呢?”人头马VSOP,那太低档了,路易十三倒没有,廖言这家伙到底玩不过顾远东,
哎,有两瓶拿坡伦XO,黑乎乎的瓶子,倒蛮典雅,就是它们了,管他呢,模特儿,
自己个子总比顾远东要高出一截,和模特也没差几公分,拿出点信心来,模特又怎
么样?人,又不是树,人,是靠精神,如今在加上人民币,才雄纠纠、气昂昂地挺
立起来的,今晚,在模特跟前,就该当一回拿坡伦了:军队拉到战场上,打起来再
说。
他捧着两瓶拿坡伦XO转到二楼包房前,“书香亭”是进不得的,现在的“书”
是臭不可闻了,还书香呢。“琴声如诉”也不合适,现在谁还象杜拉在《情人》中
冒这种傻气,在轮渡上勾到了那么一个大款,不“吃大款、用大款,然后消灭大款”,
却跟着母亲、哥哥回什么巴黎去,有钱,全世界都是“巴黎”,淘汰!
看来,只有“蒙娜丽莎”包间了,这个据说其实是男性的蒙娜丽莎的笑倒是神
秘难测,谁知她笑什么来着?这个挂在包房墙上的女人,嘴角始终含蓄地挂着那么
一种耐人寻味的东西,还有点意思。
当萨悟空在“蒙娜丽莎”包间安排停当,高中旭也运着他的三位模特小妹到了。
乖乖,不得了,三位模特个个像旗杆、像玉树临风,迈着训练有素的优雅猫步,
笑吟吟地上楼来。
萨悟空见了,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赶紧退入包房。他深吸口气想,这个拿坡伦
难当了。幸好,有高中旭一路上的调教,她们一进包房,就对萨悟空表现出异乎寻
常的热情。围着他“萨老师萨老师”的叫得亲热。
高中旭把一个叫欧阳明丽的模特安排在萨悟空身边。萨悟空又让高中旭坐到自
己另一边,免得夹在两根法式长棍面包中间做三明治,显得不自在。
“路上,已经说了,我再给你们正式介绍一遍,萨老师,上海著名剧作家,也
是个大老板,在上海,神通广大,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情,你们进修结业后,想留上
海发展,进时装表演队,就找他,等于为自己找了一家保险公司,”高中旭普通话
发音标准,嗓音园润、富于磁性,吐词清晰,他是站着,双手比划着,表情生动,
富有感染力,他甚至说到,“你们想成为世界名模吗?萨老师可以为你们开劈一条
通往法国巴黎、通往国际T型舞台的广阔的道路!”
看来这小子,在上海滩再混上几年,也可以赶上孙利了。
经他这一番渲染,萨悟空自我感觉居然也好起来,他让服务员泡上庐山云雾茶,
换换口味,先给它来个云里雾里再说。现在好,说什么也不犯法。虽然这三个模特,
看上去也不像初出茅庐,但也不能让这小子无轨电车开得太远了,萨悟空很快调正
到位,他决定要把握一下导演基调。
“和国际接轨嘛,放在第二步。首先,第一步要在国内打开局面,站住脚跟。
上海的时装表演队嘛,我倒是认识一家,前几天,还和他们的老总,在这里吃饭,
等会儿,我给他挂个电话,让他来这里,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创造一个机会。小高的
朋友嘛,也都是我的朋友。”萨悟空开始是目不斜视,说着说着,渐渐转过脸来问
身边的欧阳明丽,“你说,是吧?”
“对、对头”欧阳明丽在三位模特中长得最靓丽最性感,可眉头老是郁积着愁
绪,语音低沉、嘶哑,说话结巴,她说:“最重要,是解决,眼前,问题。”
她大概眼前有问题。
这是一个问题模特。萨悟空理解了高中旭的安排意图,现代交际场合,先生接
近小姐往往从“帮困扶贫”开始。萨悟空是不满意这种程序的,但也只能入乡随俗。
他便在冲茶、布菜、斟酒时,对欧阳明丽多了一份格外的关照。
萨悟空让厨房上了基围虾、甲鱼、青蟹、贵鱼、大王蛇等等,当时“绿岛三温
暖”里最上品的菜肴,有一种“吃人家吃冤家”的腔调,头一天当酒店老板,又是
宴请模特儿,不拿出一点气派来,怎么行?
当他取出拿坡伦XO时,高中旭发出阵阵惊叹,问:“这得多少钱一瓶啊?”
“不贵的,”萨悟空口气野豁豁地说,“就千把元钱吧。”
高中旭说:“我们一年的生活费啊。”
于是,那几个学生模特也一个个发出惊呼:“哇~~”
席间的气氛随之高涨。高中旭不断向身边的两个模特灌酒。萨悟空则重点对准
欧阳明丽,他自己喝,而劝她少喝酒、多吃菜:“我听你嗓音都哑了。一人出门在
外,保重身体最要紧。”
欧阳明丽被萨悟空的甜言蜜语感动,却反而多喝起来,她说:“这么,好的酒,
今天,又和,你萨,萨老师,在一起,我们,喝个,尽兴。”
“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萨悟空轻声问她:“能告诉我吗?”
欧阳明丽眼圈红了,她断断续续告诉萨悟空家里父母离婚,她和弟弟跟着母亲,
经济很困难,到上海进修,每学期学费要几千元,这学期已经上了一个多月课,学
费至今没付,这几天老师天天催,咋办哟?
“这事好办,”萨悟空凑近她轻声说,“我给你付掉。”
欧阳明丽先是一怔,凝视端详他一番,然后象要确认:“是……吗?”
“这是件小事,我可以帮你一把,可以办到的。”萨悟空又重复一遍,他举杯
说,“来,干杯!OK了!”
“干、杯!”欧阳明丽的情绪明显起了变化,喝着喝着,她也醉了,难以自持,
不由得在园桌下慢慢伸出了手,先是悄悄搁在萨悟空的手上,以示感谢。
而萨悟空也适度的抚摸一下她的手背,表示懂了。他没有、也觉得不该再有什
么进一步的动作,他知道把握分寸,就像从前写剧本一样,情节的设置,心理的演
变,都需要有一个内在的节奏,推进过快,处理不当,便会构成一处败笔,他们很
自然地说说笑笑,干一次杯,在园桌下碰一次手,像是在做着什么小孩的游戏,那
是相互间一种意味深长的试探,就像墙上蒙娜丽莎挂在嘴角上的微笑,随着干杯的
次数增加,他们己经开始用力揉起对方的手心手背手腕,其他人好象已经不存在,
萨悟空己经叫她明丽明丽了。
她呢,吃吃地笑,变得奶声奶气地娇嗔道:“萨、萨……老师”
他们俩,逐渐达形成了一种男女间妙不可言的默契。
包间的灯光也显得格外明亮眩目。蒙娜丽莎摇摇晃晃,像要从墙上下来。
两人的情绪是异乎寻常,一杯接一杯的干着。仿佛把全世界都抛到了脑后。
两瓶拿坡伦XO很快就瓶底朝天,又上了几扎生啤。
高中旭那边两个模特,也己经和他一样目无旁人,打打闹闹,笑作一团。他们
拉开椅子,绊倒椅子,将盘碟、残骨虾壳扫落一地,开始唱卡拉OK。 萨悟空中午喝,
晚上又喝,实在招架不住了,他头晕目眩地斜躺倒沙发上,不知怎么被欧阳明丽拉
起来的,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人像消化在空气中,变得像棉絮一样轻盈,
柔曼,在包房里,飘呀飘,像是要飞起来,却被欧阳明丽搂在了怀里,他控制不住
地不停地笑,像一串持续不断的铃当声,也可能像一只老公鸭呷呷呷恬噪。
我们这是在跳舞吗?是啊是啊,我们在跳两步的舞,那就是两个人紧贴在一起,
化作一个人似的,他的脑袋根本就没有支撑,像被剔去了骨头,斜倚在她的肩上,
又趴到她的胸前,这就是顾远东说的“吃奶”吗?那分明是携着女神飘飘欲仙,在
太空升腾、摇曳、飞行。蒙娜丽莎也来到了他们身边,随他们一起飘忽,随他们旋
转,随他们翩翩起舞。包房也像地震似地晃动着……
“萨老师!”林惠敏忽然冲进包间,她一脸的怒气冲冲,好像老板娘似的,拉
着萨悟空那件高档的真丝长袖T恤说:“秦总他们要过来!”
“谁啊谁啊……”萨悟空口齿不清、含混不明地问:“你说……谁是情种?”
“萨老师萨老师,你这人怎么搞的,”这个小姑娘居然教训起人来,“廖总一
走,你就胡闹、瞎搞。”
“操你妈,滚!”萨悟空一拳打在她肩膀上,把她推出包房。
林惠敏吓得双手捧着脸往外逃。
欢乐的场面被她破坏,人们像从梦中惊醒。灯光也蓦然暗淡。
高中旭扶起倒地的椅子,欧阳明丽靠在沙发上,困惑不解地望着萨悟空背影,
另外两个模特,仍然神志不清地坐在椅子上。而萨悟空双手衩腰、站在包房门口,
见到秦总和金小玉上楼来。
金小玉走到萨悟空跟前,迅速摸了一下他的脸腮,平静地说:“又喝醉了。”
他把秦总和金小玉让进包房,包房里的空气顿时有点尴尬。
萨悟空便把模特们介绍给秦总,他让她们站起来,让秦总看看:“怎么样?比
你们时装表演队的强多了吧。”
秦总说:“强多了强多了,到底是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尖子,又经过专业培训,
人年轻,又长得漂亮。”
金小玉也说:“喔唷,这几个小姑娘确实都不错。”
空气又缓和了。萨悟空让服务员把桌子收拾干净。他对秦总说:“你给她们安
排一些演出,让她们赚点钱嘛。”
秦总说:“可以可以,我的队,每天晚上要窜四、五个场子,我带着她们,忙
都忙不过来。”
萨悟空马上又想到高中旭,他对秦总说:“那就让小高也去帮帮忙,他带这帮
小姑娘最合适了。”
“秦总!”高中旭喜出望外,他立即殷切地表示:“我还可以主持,还可以表
演。我不怕累,不怕吃苦,我什么都能干。”
秦总像萨悟空-样,很快就看上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一切都似乎出人意料的顺利,像是事前就安排好一样。
唯有欧阳明丽的情绪呈现出一些旁人难以查觉的微妙变幻。她眼睛不敢直盯着
萨悟空,凭着女性的直觉,她感受到了一边的金小玉,似乎和萨悟空之间有什么瓜
葛。
金小玉呢是老到得多,她坐在一边,根本就没有动什么声色,欧阳明丽不自然
的表情,早落在她眼里,金小玉在深圳的那几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做生意的人,
那一天不喝几杯花酒,她完全明白其中的奥妙,小姑娘虽然年轻漂亮,但那会有什
么手腕。男人,只不过在逢场作戏而己。
金小玉在傍晚时,接到廖言从深圳打来的电话,让她到“绿岛三温暖”帮忙,
和萨悟空一起管理,最好是在这几天里搞定收购转让的事,那样,酒店就归她了。
晚饭后,她即给账台上的林惠敏挂了电话,早几天她己经用一支唇膏一瓶香水之类
的小恩小惠收买了这个乳嗅未干的小姑娘。林惠敏马上向她报告:萨悟空在这里的
所作所为,她便拉上秦总过来了。
此刻,她先是支持秦总,承诺收下这几模特进他们的时装表演队,对高中旭,
她更表示应该由他带队,她说:“靓男倩女嘛,拉出去表演,更受欢迎。”
高中旭和那两个模特乖乖地顺从了她,叫她“金姐金姐”的。欧阳明丽则愈加
感觉到这个上海女人无形中给她带来压抑。
她很快就控制了包房里的局面。她甚至当即作出决定:“秦总,干脆,你和小
高带着她们,和另一支队汇合,到接下来几家宾馆去,让他们负责的经理看看,从
明天起,就开始演出、表演。小高他们也可以先熟悉一下表演的场地,早作准备,
早赚钱,一天演三场,一场二十元,一个月也有一、二千元收入,对吧?”
“对,对,”高中旭己经被她牵着走了,他急不可耐地站起来,说走就要走,
“金姐说得对,在上海这个地方,赚钱不容易,要抓住机会。”
萨悟空醉得最厉害,他开始说了几句后,头脑又昏昏沉沉了,后来就没在听他
们的热烈讨论,直到他们都站起来,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怎么快,
要走了?”
他终于记起了欧阳明丽,拦住她说:“别走别走,到空中巴比伦去,喝杯雀巢
咖啡,加奶。”
“萨老师,”高中旭走到他跟前,对他解释一番,他说:“今天再次谢谢你了,
明天,我再来看你。”
金小玉也走到他跟前,她说:“你这人真是,人家急着办正事,你却还要在这
里瞎搞,你也可以回家去,好好休息了。”
欧阳明丽眼巴巴地望着萨悟空,不知怎么好。
萨悟空仍坚持送他们一行到酒店大门外,他趁金小玉不注意,迅速对欧阳明丽
说:“明天见面再说。”
他们都走了。他仍呆呆地站在酒店门前,又陷于不知如何是好的心境中,街上
的夜风,把萨悟空吹醒了几分。热闹过了,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想:“短的是欢乐,
长的是磨难”,这是谁说的?还不是你自己在说。
金小玉让他赶快进去:“小心着凉,会感冒的。”
于是,俩人又上楼,一起进了空中巴比伦酒吧。
他们在幽暗的车厢里坐下,金小玉让服务员端来两杯热咖啡。
俩人相对而坐,她说:“今天玩得开兴吧?”
“开兴,”萨悟空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当然开心。”
和金小玉的故事,还没正式开始,一切仅仅停留在口头上、停留在外围,项目
还处在起步阶段,还没有实质性投入,萨悟空也并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因此,对
她的含蓄指责,也就没有什么可负疚的。
金小玉始终让你现实、理智地对待生活,对待男女之间的感情,因此,萨悟空
很难一下子产生冲动。这种女人。
金小玉也不深入说下去,转而把廖言来电的事告诉他。
“这家伙动什么脑筋,对我说,让我管,又对你说,要你管,什么意思嘛?”
“你这人、这么聪敏,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又不明白了,”金小玉对萨悟
空说话的口气,开始有了变化,是一种贤内助的口气,“就是要你协助我,把这家
酒店管下来。”
“我知道了,是这样,”萨悟空说,“过两天,我就把这件事搞定。你放心,
我说到,就能办到的。”
金小玉转过来,坐到他身边,双手搁在他肩上说:“你那么有把握?”
“那当然。”萨悟空爱在女人面前说大话,不过,对杜明他们的企业系统里的
事,他确实有几分把握。因为,杜明也多次说过,在他管豁范围内,有什么事办不
成找他:闲话一句。他还没使用过杜明这句圣旨呢。倒是孙利,打着他的旗号,据
说,正和杜明他们在搞成批的住宅小区开发。
“你真好。”金小玉从侧面双手勾住了萨悟空的颈项,她把嘴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