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塌糊涂-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系统平台是个诈骗犯骗钱的幌子,有时候我觉得他骗得实在太多了,因为作为技术的基础,发现科学原理的科学家可没有捞到那么大好处,美国的运载火箭上天可没向牛顿的亲戚朋友的后代交什么"牛顿定理"使用税,可气的是,只要会加减乘除,你就能利用牛顿发现的定理计算出火箭的轨迹,会加减乘除很容易,在算法上做到快速准确也不难,难的是自然定理的发现,更难的是科学家的高尚品格,他们不会因为你使用了他的劳动成果向你的钱包伸手。
  话又扯远了。
  128
  一天,嗡嗡看着我在电脑上打出汉字,觉得很神秘,因此想学学,我教她五笔字型打字法,她先背字根表,一会儿便背完了,我又给她讲了两分钟规则,嗡嗡便开始打了,只见她坐在电脑前,摇头晃脑,活像只大老鼠,一会儿看一下字根表,一会儿又探头看看要打的字,然后敲下一个键,再敲一个键,敲了几下,便把我告诉她的规则忘诸脑后,然后她问我:"怎么打不出来?"我再一次把规则讲了一遍,她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接着打,但错误依旧,我问她我讲的懂没懂,她说懂了,事实上,她没有弄清楚――我指出这一点,顺带着提醒她不要不懂装懂,声音高了一些,嗡嗡忽然说:"你一边去,我自己会!"话音未落,眼圈儿便红了,继而眼泪掉了下来。
  我哄她,她对我叫嚷:"我们跳舞的就没文化,就不懂装懂,怎么啦?"
  129
  事实上,三天以后,嗡嗡已经能够轻快地使用五笔字型打字了,她很聪明,只是我是个急躁的人,而嗡嗡呢,她利用这件事多次向我撒娇,说我凶她。
  有时她在我面前神气地走来走去:"你那天嗓门那么高干什么?"不然就搂着我说:"你那么凶,我都哭啦!"或者,她用食指点着我鼻子:"你以后可别这样啊,我都害怕啦!"
  130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来了,春天又过去了,夏天来了,夏天又过去了,秋天来了,秋天又过去了,冬天来了,冬天又过去了,然后,春天又来了。
  在那些日子里,我呢,我干了什么呢?
  我想,我在与嗡嗡一起,创作人间童话,这听来像是某种一钱不值的行为艺术,但我就是如此,像吃了嗡嗡下的某种迷药,我变成了一个嗡嗡的摹仿者。
  我也给嗡嗡起外号,我叫她大老鼠,我叫她小菜鸟,叫她宝宝,我还叫她别的。
  我有时问她:小菜鸟怎么了?
  她便顺嘴对我说:小菜鸟困啦,小菜鸟饿啦,小菜鸟累啦,小菜鸟闷啦,等等。
  这种对话听起来十分肉麻,但却是我们那一阶段的生活用语。
  我还给嗡嗡做饭吃,我上街买菜,我坐在书房里翻看菜谱,我进入厨房,在热锅边上做出一道道美味,我与嗡嗡都爱吃的美味。
  我还与嗡嗡一起出门散步。
  我手头的钱虽然不多,但可以让我维持一般的不算拮据的生活。
  当然,我也与嗡嗡乱搞,有一段我们几乎天天乱搞。
  我的体重直线上升,以至于所有的衣裤全得重新购买。
  我与嗡嗡一起去位于贵友商场边上的秀水街购买。
  我们在一件又一件劣制服装边流连,与小摊贩讨价还价,当场换上刚买的廉价衣裤,然后,我们穿得像两个野模儿般地从小摊上离开。
  便宜而时髦的衣裤,连同假名牌,我与嗡嗡都爱穿。
  131
  那是一段平庸的生活,平庸得令人陶醉,我深深地沉迷于那种生活当中,以至于让我回忆起那两年的事情,头脑都是模模糊糊的,因为一天与另一天太接近,太相像,所以无法辨认清楚,在我眼里,那段时光与嗡嗡混在一起,像蜜糖一样甜美,而与我如影随形的嗡嗡则变得像巧克力一样芳香迷人。
  我定时购书,购买VCD,看《世界电影史》,《世界电影鉴赏词典》,《世界艺术史》,《外国音乐辞典》,《中国书画鉴赏辞典》。要知道,我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这些枯燥乏味的读物,并丝毫不以为意,我是那么有耐心,因为生活是那么平静,如果不是懒散与英文水平成问题,我完全可以把《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看上一遍。
  我不再关心我要写的名著,我心平气和,漂浮在生活的假象之中,并感到十分惬意与欢喜,我忘记了我的欲望,因为我的欲望全部得到了满足,事实上,我没有生活在理智里,而是彻头彻尾地生活在情感里,生活在一出自编自演的活报剧里,有时,我也想到社会上去捞上一把,但又一推再推,懒得动手,我这么安慰自己:我要直面假象,并沉迷其中,乐而忘返,而与人生的真相不共戴天,我可不是斯宾诺莎那类人物,我倒是吃得了他们的苦,但却会白吃一场,连真相的影子也捞不到,因为我没有能力真正触及真相一丝一毫,而毫不费力地在假象里迷失倒是我的强项。
  132
  语言是假象之始,是一种幻觉,是一切幻觉最能令人相信的幻觉,在我写作的时候,语言便以文字的形式出现,我写呀写,以至于到了连幻觉都敢于相信的地步,通过那一个个方块字,我轻轻漫步于幻觉之中,一个字又一个字地继续下去,那些文字经由某种排列组合,被赋予某种意义,但究竟是何种意义呢?我无法说清,我只是时常感到幻觉会突然浮现于文字之上,如同在海水中浮起的冰块,然后事过境迁,一切也就应声而止,意义消失了,事物显露出它的本来面目,空洞而难以认识,我便蓦然惊醒,我发现,原来我是处于梦呓之中。
  133
  是的,我是处于梦呓之中,我在写作,我使用散漫而简单的文体写,我在回忆中写,我在写嗡嗡,一个姑娘,一块奶油巧克力蛋糕,一粒松软多汁的果实,一种美好,一滴眼泪,一颗心。
  然而此刻的嗡嗡呢?她在与我相距十几公里的地方,我知道她在那里,现在就在那里,她仍在那个歌舞团里,她也许已经入睡,也许她在另一个地方,穿着暴露而花哨的演出服在歌厅的舞台上跳舞,也许,她仍在别人的宿舍里看电视,与她的朋友们东拉西扯,而我坐在电脑边,坐在迷漫着过去的气味里,坐在我的座位上,我旁边嗡嗡常坐的座位空着,嗡嗡已不再那里假模假式地翻看我的手稿,不再对我写下的文字评头品足,不再说:"哟,老怪,你怎么写得这样不要脸呀!"也不再问我:"老怪,真的有你写的这个人吗?"
  我熟悉嗡嗡的生活,过去的生活,我们共同的生活,我很熟悉,她也熟悉,对于那种生活方式,我们都很有感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习惯于那种情感方式,但是,如果要把它讲出来,则不容易,很不容易,因为说不清楚,很难说清,很难写得明白。
  134
  情感在很多情况下,具有幻觉的特性,比如,在那种做为情感形式的音乐中,情感表现为一种有节奏的幻觉,会起伏、停顿、发展、变化――然而,无论如何,我仍然无法从中见到情感的本来面目,只是当它以某种形式出现时,我才认得它,比如我心跳加快,我呼吸急促,我想笑,我发愁等等,当情感消失,理智便代替它原来的位置,但我分不清理智是否也是情感的一种形式,或是与情感具有某种公共部分,理智看起来更像他人的,连理智中的偏见都像是他人的,然而情感始终是自我,它一直在那儿,模糊不清,无法认识。
  幻觉是情感的舞蹈部分,色彩缤纷,绚丽多姿,变幻无定,它没有起点,当然,也没有终点,它持续着,不断变幻面孔,在写作时,幻觉使我自认为我仍活着,我仍独立于整个世界,我只是在清醒时才会意识到,我也许从未产生,从未写作,我只是我的一个幻觉,这个世界也是我的幻觉,我与这个世界相互重叠,并且,彼此视而不见,更无法交谈。
  直到这时,我才清醒过来,我知道,我被我的想象力迷惑了,我在幻觉里跳我的独舞,那是傻里傻气的舞蹈,东拉西扯,言不及物,毫无意义。
  135
  但我现在远未清醒,我沉浸于过去,沉浸于对过去的幻觉之中,我说过,我是在迷信中写作,我非常迷信于我的文字,在文字里,我迷信地回忆着,我固执地寻觅着嗡嗡似曾相识的足音,我的好奇心仔细地谛听,那是嗡嗡吗?那是嗡嗡走路的样子吗?那是她的笑声吗?搭在我肩上的手弄乱了我头发,那是嗡嗡做过的动作吗?
  是的,那是她,正是她,全是她――我正与她说着话,一问一答,在过去,在那些消逝不见的日子里,我的电视中正播放着音乐MTV,桌子上是刚刚吃完的晚饭,6个空盘子参差放在一起,里面还有吃剩的意大利面条,旁边还有老巍,还有小春,还有菲菲与陆小青,嗡嗡坐在我腿上,小春正边喝啤酒边搂着菲菲的脖子,陆小青正在洗澡,而老巍则手提我的家庭摄像机,准备冲进洗手间,拍下正值青春妙龄的陆小青的裸体。
  136
  那是一段其乐融融的热闹时光,回忆起来连遗憾都不多,三男三女,在我那里成天聚会,一起吃饭、看电影、听音乐、聊天、开玩笑,甚至还返老还童般地外出滑了几次旱冰,一副过一天算一天的样子,我们几乎共产、差点共妻,离平民百姓式的乌托邦理想近在咫尺,那是在98年中旬。
  137
  这种圆满得之于陆小青。
  对于老巍来讲,陆小青的出现犹如圣母显灵、祖坟冒烟,且无需三拜九叩,真是心想事成,当然,老巍私下里认为,他在我那里押宝押对了。
  这得涉及老巍的另一个特点。
  私下里,我认为他对我有一种迷信,认为只要常在我身边晃悠,除了能看到我弄到姑娘以外,自己也必能弄到一个满意的姑娘,至于是我发给他的,还是他自己收到的,那倒无关紧要,有意思的是,他的迷信又一次灵验了,我是说,令老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满头秀发不翼而飞的29岁高龄,居然搞到了心目中的理想情人。
  为了说清楚,我还得谈谈老巍,谈谈他的情史。
  138
  老巍的第一个女朋友是我介绍的,叫宋小芸,我们都叫她老芸,那是一次持久战,从两人第一次上床,到老芸跑到别人床上,时间长达8年,其间的小波小折丝毫也无法影响两人的相亲相爱,当然,这种相亲相爱并不对等,老巍的爱多些,老芸的少些,但怎么能对此斤斤计较呢?影响两人关系的主要原因,就是老巍的不上进,老芸的母亲对此有过相当精确的描述,她说老巍"人好归人好",就是"步子迈得小些,人显得老些,钱挣得少些"。
  而老芸则刚好相反,到两人分手时,老芸每月挣的钱是老巍的5倍,样子看起来却比老巍年轻5倍,起先,这使得她有点不平衡,由于养一个"老白脸"不符合中国市民的传统习惯,因此,为了传统,她对他痛下杀手。
  有一件事对两人有决定性影响,那就是买房。
  老芸与老巍从第一次上床前就相互发了结婚的毒誓,其程度之深令人赞叹,要是方便的话,两人简直可以手牵手去云南的苗寨,分别为对方种上不同的毒蛊,而把解药分别交对方保存,幸亏他们没有真这么干,不然他们现在就会更加疯疯颠颠。话说回来,为了实现结婚这一誓言,两人开始攒钱买房,要知道,对于很多人来讲,在露天里结婚不太现实,现实的是,要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才好在里面想干嘛就干嘛,而对于房子,老巍尤为看重,他早在青年时期就十分浪漫,在我想到与一个姑娘随便找一个地方鬼混一下的时候,老巍已经想到婚后可以拉上窗帘,抱着老婆听着邓丽君跳裸体贴面舞了,可惜,虽然法律上没禁止这件事,但很多公共场所确实不允许人们这么干,因此,"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老巍这么想。
  持有这一想法的老巍说服了老芸也这样想,于是,两人为了房子而战,起先是担任护士的老芸一人存钱,老巍大学毕业后,两人便一块儿存,两人使用一个存折,比赛似地轮番把挣得的每一笔小钱往里存,他们看中一处平房,需一万元,有了一万元后,平房涨到一万五,而当时的社会时尚告诉他们,平房不叫房,叫窝,而所谓结婚用的房子,至少应是一居室,因为一居室具有可以在自家大小便,用煤气做饭等优点,于是,两人再次鼓起风帆,全速向前,他们看中了一个老楼的一居室,需3万元,他们攒到3万元,房价却涨到5万元,于是,为了更快地攒钱,老芸跳出医院,来到一家外国的婴儿奶粉公司做推广,老巍运气不佳,连换几个工作,越换越不对,就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顽强地把钱攒到5万元,此时,社会时尚再次改变,结婚用房一居室被视为不恰当,因为没有孩子的房间,孩子睡在父母中间的生活方式突然被视为不道德,因为一至五岁被视为不应偷学性交的年龄,这个新发现标志着文明时代来临,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于是,两人便直奔两居室,两居室的老房价格为8万,两人完成目标时,社会时尚再次改变,老房作为新婚夫妇的住所已经不太恰当,因为老房的电线不能带动太多电器,特别是夏天,空调无法启动,而社会上已不再流行汗流浃背地性交之后,还得抓蚊子咬的大包,总之,为了夏天也能顺利地性交,之后再美美地洗一个澡,两人的要求再次提高,这次是新房二居室,当时标价20万,这回他们再次坠入深渊,因为当他们攒到20万时,20万只能买郊区的房子了,为了进城上班,必须再买一辆汽车――至此,两人已共同奋斗8年之久。
  于是,相对聪明的老芸觉出了苗头不对,作为一个女人,她敏感地发现,她之所以总有种赶不上趟儿的感觉,是因为她站在了社会时尚的后面,尽管凭着一腔青春热血,奋力追赶,可还是于事无补,时尚是跑在前面的人扔掉的破烂儿,如果把它比做一件名牌时装,那么穿到老芸那里已经成为漏洞百出的网兜儿,若想跳出这个圈子,就得干脆站到前面去,于是,她甩掉老巍,利用残余姿色,嗅上一个有钱人,可惜,好景不长,有钱人早已与另一女人有约在先,而老芸发现,即使她挤掉那个女人,到头来,她仍会被更年轻的姑娘挤掉,于是她知难而退,经过一年的摸索,老芸仍没有摸清头绪,最终陷入迷茫。
  对于老巍,事情可就坏透了,老芸背弃誓言被他看做是欺骗,于是老芸在老巍眼里成了坏人,但由于8年的相处,老巍不太相信老芸能突然变坏,于是他想之又想,得出结论,老芸不坏,而是犯了错误,只要改正,就可变好,而且老芸在外面吃尽了苦头,也算是被强行惩罚了,社会派来一个陌生男人惩罚了老芸的背叛,说明社会风气很正,但怎么这事说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呢?
  经过一番考虑,老巍在心里还是原谅了老芸,他认为她已受够了惩罚,于是想捞她回来,对她网开一面,不计前嫌,不是有一句话叫"和好如初"吗?
  于是他决定去找她,他准备听她认错后就原谅她,然后化干戈为玉帛。
  不幸的是,这件事对于老芸却不一样,她认为,老巍才是她所犯下的真正的错误,她甩了他,就是把错误改正回来。
  在这种情况之下,老巍去找老芸会有什么结果呢?
  不听我劝,他手捧鲜花,一次两次三次欣然前往,却被老芸当作一个无礼的人而拒之门外。这时,善良的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