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我重返学校的梦想又破灭了。我拿着电话沉默了。
“神童,我也知道这样很委屈你,不过,学校领导希望你能从大局着想……”
“哦,……,我考虑一下吧!”我失落的挂了电话,转身才发现曾子墨静静的站在我身旁。
“怎么了?”曾子墨关切的问。
“哦,没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曾子墨。
我对辅导员倒没什么意见,不过对学校那些官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开除我的时候就铁面无私,不通人情,要我帮忙的时候就让我从大局着想,为什么总是要服从大局,而从来都要抹杀个人利益呢。在朝鲜战争中,中国军人就是死也不能投降,而美国大兵兜里面都揣了四十多种语言的投降书,为什么东方西方的价值观就差别这么大了。
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就快成老赵那样的“愤青”了,俗话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不要自扰了,还是及时行乐,欣赏风景才能令人愉悦。
我的电话要么不响,要么就使劲的响。我一看,是夏天打来的,不用说又是关于Sanuel的事。
“喂,神童,你现在在哪?”
“在外地呢?怎么了,又有书要翻译?”
“你要翻译,我这边多的去了的书。言规正传,Sanuel专门提出要来见你,你还在外地实习?”
上次夏天给我提这事的时候,我就以要在实习为借口拒绝了。
“对呀,估计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
“哎,你就早点回来吧,Sanuel这次是到上海开会,你要不回来,Sanuel就不来了,我想你们学校也会电召你回来的!”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提到学校我就来火,我还真就不想回去了。
“有个性!多少人盼都盼不来这种机会,你竟然还……,哎,你不要后悔就是了!”夏天觉的我有点不可理喻。
“嗯,谢谢你,我考虑考虑!”我觉得夏天也是为我好。
不过我实在不想为了这事打扰了我出行的好兴致,索性搁到一边,抛到脑后。
曾子墨带着我在苏州城里面七拐八转,到处招她那个儿时记忆中的饭馆。她已经记不清那个饭馆的名字,也记不清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是依稀记得离她们以前住的老屋不远。
从下午走到快天黑了,还没有丝毫的线索,我走得两腿都要抽筋了,明白上次那个推销“安利”产品的小姐说我“缺钙”好像还是有点道理。
而曾子墨还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态,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心里面一个劲的叫苦,刚才那碗“面霸”早就消耗殆尽。曾子墨是学校定向越野队的主力,而且经常出去写生都是要长途跋涉,所以曾子墨虽然爆发力比不上我,但是论耐力绝对不在我之下。
“累不累?”曾子墨好像发现我有点体力不支了。
“不累,一点都不累!”我气喘吁吁的打肿脸充胖子,曾子墨也看出来了。
“我们现在到那儿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看看地图!”
“走吧,前面有个小饭馆,我们进去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我看见前面有个小饭馆,生意还不错,真想冲进去海吃海喝一顿。
不过今天是曾子墨的生日,再怎么样也要遂“寿星”的心愿。
这个叫“苏帮人家”的小饭馆,店面不是很起眼,装修比较朴素,有点象鲁迅笔下的咸亨酒店,饭馆里面灯火通红,高朋满座。
饭馆四周贴了一些发黄的老照片。现在南京,苏州很多比较有历史的饭馆,都流行在饭馆里面贴一些发黄的老照片,显示本饭馆的历史悠久。
上学期文兄带我去他就读过的中学玩,我奇怪的发现在他们学校操场中间,孤零零的竖立着一道砖门很是突兀。我问文兄何故,文兄笑着自嘲的说,他们学校历史悠久,当年毛主席到他们学校参观的时候就是从那道门过的,后来学校扩建了很多,那个校门还舍不得拆,就留在操场里面。
饭馆还保持着很原始的点菜方式,顾客在柜台看着一张菜单点菜,点了菜付了钱,拿着一张掌柜手写的纸条,到出菜的窗口排队等候取菜,饭馆大堂排着长长的队伍。
不过排队的食客个个都耐心很好,每每排了很久的队拿到渴望很久的菜肴,都兴奋不已。而翘首以待的亲朋好友,更是远远的就使劲的挥手,生怕端到菜的朋友错过了。
曾子墨对饭馆的菜肴不是很感兴趣,反而是专心致志的看墙上的照片,一张接一张,时不时的还拿出相机翻拍了几张。
我坐在柜台旁边,要了一杯茶,终于有点喘息的机会。
突然曾子墨快步走到我旁边,在我耳边小声的说:“走,我带你去看张照片!”
看着曾子墨一脸兴奋,我一脸好奇。
在饭馆的西侧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幅的彩色照片,是整个饭馆中为数不多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是几个人在一个挂着“苏帮菜馆”的小饭馆门前的合影。照片上这个“苏帮菜馆”莫非就是,曾子墨拉着我走的要抽筋千方百计要寻觅的记忆中的饭馆。
照片中一对比较年长的夫妇,抱着一个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可爱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这对夫妇的孙女。
照片下面有一排文字,字很小,我看起来还有点费劲。
“饭馆吴掌柜同国画大师刘海滨的合影”,哦?,那对夫妇就是刘老夫妇。难道那个小女孩就是曾子墨?
我又仔细的看了看照片中的小女孩,又转头看了看曾子墨,果然很像。
我恍然大悟,转过头指着曾子墨说:“照片上这个小女孩是……”
我话还没说完,曾子墨就笑着点点头,“你要找的就是这个饭馆?”我又问,曾子墨又点点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终于找到这个饭馆了,我也松了口气,否则不知道又要徒步多久,我暗自欢欣鼓舞。
曾子墨拿出相机翻拍了这张照片,说:“拍这张照片时,我才三岁!”
“哇,真是从小看到老,三岁的时候就看的出来将来是个美女!”我趁机拍马屁。
曾子墨没有理会我,只顾着拍照。
我实在是饿的不行了,不满的说:“美女,是不是应该点菜了?”
“好,我现在去点菜,你在这儿等我!”曾子墨把相机拿给我,径直朝柜台走过去。想来曾子墨对这家“苏帮饭馆”的菜肴很熟,所以也不用我费心了。
伙计先上了几份小菜,给我垫垫肚子。虽然份量不多,但是不过做的却是颇为精致,让人赏心悦目。不过此刻的我已经饥肠辘辘,早已顾不上什么精致不精致先下肚抵一阵再说,颇有一些牛嚼牡丹的意味,我也大骂自己暴殄天物。
过了一会儿,曾子墨端着菜过来了,让美女干这种体力活,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我赶紧让座,接过曾子墨端的托盘,把菜放在小圆桌上。
第一盘菜是一个一个晶莹的小圆饼摆满了整个盘堞。
“这是什么菜?”我问曾子墨。虽然我已经饿的迫不及待想扔一个饼到嘴里,但是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且在一个美女面前,在怎么也要附庸风雅的问问这道菜的来龙去脉。
“这个菜叫‘水晶虾饼’,梁实秋的挚爱!来,先试一个!”曾子墨也发现我已经饥肠辘辘。
我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嚼了两口,大概觉得味道也不错,也没有细细的品尝就下肚了。我看了看曾子墨,正在专心的细细品尝。
“嗯,味道还算差强人意,不过和小时候吃的相比,相去甚远!看来这个厨子的水平还不够高明!”曾子墨嚼了一口说。
我又狼吞虎咽的吃了两个,没有刚才这么饿了。不过我以前没尝过这个“水晶虾饼”,自然也没什么比较。
“不知道,这位小姐对这道菜有什么意见!”我们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穿长衫的小伙子,估计是饭馆的伙计但是又比一般的伙计穿的稍微高档一点。
曾子墨看了那个小伙子一眼,说:“我小时候听我外公说,做‘水晶虾饼’,虾放的太多,不易做成团,放的太少虾味有不足,这个厨子可能太保守选择了少放虾的做法!而且,油的温度没控制好,温度太高了,虾饼的边缘炸的有点点发黑了!”
“真是有见地,小姐以前是不是在我们饭馆吃过这道菜!”小伙计彬彬有礼的说。
没等曾子墨说话,我就抢先说:“常客,你看你们饭馆还有她的照片!”我指着墙上那张照片对那个小伙子说。
“嗯!”小伙子看了看曾子墨,有看了看墙上那张照片,说:“你是子墨?”
丫的,这下坏了,我立刻就反应过来,肯定是遇到从小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了,接着又要七大姑八大爷的扯半天,就像《故乡》中迅哥儿多年后回老家碰到闰土一样。
“嗯!”曾子墨点点头问,“你怎么认识我!”
“我就是小三子呀!你不记得了!”小伙子又惊又喜。
不用说,这个小三子肯定是当年掌柜的小孙子,目前估计也是饭馆的小掌柜了。丫的,这种情节居然也给我碰上了。
曾子墨也想起来了,高兴的邀小三子坐下来叙旧。两个人谈的很开心,毕竟十几年没见过了。这个小三子以前对曾子墨还不错。曾子墨小时候很喜欢吃“水晶虾饼”,小三子就经常从厨房偷“水晶虾饼”来“贿赂”她,而曾子墨就帮小三子写大字。
我听了在旁边大笑不已,没想到曾子墨从小就知道‘等价的物物交换’,这可是马克思研究了好几十年才搞清楚的。
“子墨,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小三子问。
其实小三子为人不错,不过我却莫名其妙对他有点隐隐的醋意。
“嗯!”没等曾子墨说话,我就抢先说,曾子墨惊愕的看着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为了不让小三子觉察到曾子墨异样的表情,我赶紧拿起啤酒瓶,一边倒酒一边说:“他乡遇故知,只得庆祝,来喝一杯!”
我一口喝干,小三子也算耿直,一口就见底。曾子墨不胜酒力,只是轻轻的喝了一口,就有点脸红,不知道是因为酒劲上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小三子和我们聊了几句,因为饭馆里的生意实在太好,不时有伙计过来找他,小三子只好抱歉去忙店里的活。
小三子走了,又上了几道菜,估计都是曾子墨小时候的喜欢的,不过名字也颇有些文人的气息,什么“翠堤春晓”,“赤壁遗风”,“枫桥晚照”,曾子墨一边吃一边如数家珍的详细介绍每道菜的来历,让我大开眼界。
“正如陆文夫说的那样,苏州的家常菜都比较简朴,但是简朴并不马虎,苏州的精致,有些已经完全脱离了实际生活的需要!”曾子墨说。
“是呀,听说苏州女人切一块豆腐干都能切两个小时!”
“苏州女人就是善于从这种细墨功夫里面找到生活的乐趣,不过我们这代人好像都每这种耐心!”
“是呀,现在社会讲究效率,要是这个饭馆的厨子切个豆腐干都要两个小时,那一天工作八小时只能切四块,就就杯老板炒了!”
曾子墨告诉我,小三子他妈妈做菜就很精细,有一次做了一个炒绿豆芽,她把一根一根的鸡丝嵌在绿豆芽里,简直像是做苏州刺绣。
这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我们走出饭馆的时候,一轮弯月挂在朗晴的夜空。在路上,曾子墨突然问我:“刚才你在饭店说什么?”
我转头看着曾子墨,曾子墨也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尴尬的笑了笑,说:“刚才我说了很多话,记不得你说了哪句,是不是说刚才那个虾饼……”
我东拉西扯,不知所云,曾子墨眼神变得黯然,轻声的说:“算了,没什么!”
我也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才意识刚才是在伤害她,虽然是无意的。
我伸出手拉着曾子墨的手,诚恳说:“子墨我很喜欢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不仅仅是因为张妍,还因为我现在的处境,前途未卜,我觉得我没资格去喜欢你!”
“神童,别,其实我也没有奢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只想开开心心的和你玩几天就足够了!……”曾子墨轻轻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你看过《雪狼湖》吗?剧中有首歌,《原来只要共你活一天》,我现在也体会到这种心境了!”
“原来只要共你活一天,凡尘里一切可以别挂念,
原来海角天际亦会变,原来生过死过深爱亦无变,
原来只要共你活一天,完全去把你所有都发现……”曾子墨轻轻的吟唱了几句,不知不觉眼角竟滑落了几滴眼泪。
我轻轻帮曾子墨擦去眼泪,说:“怎么了?”
“神童,我已经申请到全奖,我也决定过去读书了……”
“什么?你已经决定要去英国了!”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太突然了,突然的让我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嗯!”曾子墨点点头,“我想了很久,也许出去一段时间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感到非常难过,这种难过的心情只在小学每次暑假结束要离开奶奶回家上学的那几天才有,现在竟然又重逢这种感觉。
曾子墨这次真的要走了,一两年或者七八年我们都可能无法再见,甚至那时候我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甚至……,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去英国读书很好呀,说不定若干年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师国际知名的女建筑师了!”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使气氛轻松一点。
“哦,也许吧!下月我就要去香港了,张妍也要去,本来你也……”
“呵呵,没事啦,我从来就没想过出国读书,我觉得呆在国内挺好的,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可不想做不孝子!”
“神童,其实你是‘非池中之鱼’,不管你自己承认与否,所以我觉得你这次被学校开除不见的是坏事,很多人都是被逼上绝路,反而前途海阔天空……”
“其实我从小就没什么宏图大志,我只想顺利的大学毕业,然后找一份不要太辛苦的工作,经历一段简单的感情……,也许是我前十几年过的太顺利了,没想到我的愿望全部落空了……”
“神童,你如果就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太可惜了,至少我会为你惋惜,我上的那个中学是全市最好的中学,而我们那个班又是全校最好的班,我的同学中各种各样的天才都有,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哎,等我在国内呆不下去,再说吧!”
衣兜里面的手机有拼命的响个不停,想不到今天找我的人还挺多的。
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梁老师打过来的,难道她知道我和曾子墨在一起。
“喂,小吴,病好些没有!”
我才想起是借口病假才跑出来玩的,赶紧假装咳嗽了几声。
“哦,梁老师,谢谢您,今天还是有点咳嗽!”
“要注意身体呀!对了,有件事情我要先告诉你,让你有心理准备!”
“哦,什么事!?”我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否则梁老师也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今天高考是六月份,所以下周就要开始报名了。你不是准备在我们学校报名参加高考吗,但是今天我去文教局开会,就专门问了这个事,文教局那边的答复是,你这种情况只能回原户籍地参加高考,所以我要提前同志你,你要做好准备!”
我听了就愣住了,我正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