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养病却养得久了些,一去就是一年多。同样十分惊喜的是炎长松和炎长竹,特别是炎长竹,更是想挣脱绑着自己的绳索扑向王姨娘,嘴里一个劲儿喊:“姨娘,姨娘……”
王姨娘见状,眼圈儿里早包了泪,忙起身奔过去,将炎长竹抱进自己怀里,连声道:“长竹,长竹,娘这一年多来好想你,好想你……”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炎长竹也哭起来,断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姨娘了,我好害怕……”
母子两人相拥哭泣的时候,炎文贵却有些赧然,而罗氏自然是惶恐不已,她自知这一回落到王姨娘手里,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她现在后悔,当时为何不快刀斩乱麻,直接毒死她,反而为了贪一个稳当,让这条毒蛇逃过一劫,现如今却落到她手里,如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何其可悲。
王姨娘抱着炎长竹哭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些人都被捆绑着,便忙先替炎长竹松了绑,然后又让那仇牧留下的小头目吩咐手下弟兄给除了炎文贵和罗氏外的所有人解开绳子。看到罗氏身边还跪了个做姨娘打扮的人,王姨娘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才认出她是罗氏身边儿的丫头杏花。这一下她会意过来,原来这罗氏为了让炎文贵彻底忘记自己,将自己身边儿的一个很有些姿色的丫头给了炎文贵,抬了姨娘,怪不得后来那炎文贵对自己那么狠心,原来得了新人忘了旧人。
对于这杏花王姨娘自然没有好感,恰在此时,王大元也和仇牧说完了话,给了他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出来。王姨娘便对指着杏花对仇牧说:“仇当家的,这女人你带走赏给你手下弟兄吧。”
仇牧一听,看看杏花,长得很有些姿色,便谢了王姨娘,让手下两个兄弟将杏花拖了出去。杏花知道落在这些恶人手中,还不知道怎么被糟蹋呢,忙哭喊着道:“老爷,老爷,救命呀!”
可炎文贵此时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救她。只能眼睁睁看她被拖走。
将杏花处置了,王姨娘又让王大元将焦姨娘,以及长松等几个孩子带回城里王氏的宅子里去。王大元知道这是他姑姑和爹爹要和炎文贵和罗氏算账,便上前去对焦姨娘等人说:“我姑姑让你们跟我去城里的宅子里换衣裳,吃东西,你们跟我走。”
焦姨娘虽然是罗氏那边儿的陪嫁丫头,但王姨娘和她一向并没有什么矛盾,并且这焦姨娘也老实,所以王姨娘不想为难她。仍然是让王大元把她先带回王家的宅子里安顿先来。
炎长竹走得时候,还拉着王姨娘不愿意走,王姨娘安慰他,“你先跟这你哥哥去换衣裳,吃饭,娘等一会儿就来瞧你可好。你要是不去,娘可生气了。”
听了这话,炎长竹才松了手,随着王大元等人出了四合院离去。而焦氏本想为炎文贵和罗氏求情的,但她也知道,今日他们被带到这里,一定是和王姨娘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恩怨。况且当初王姨娘突然失踪了,这事情十分蹊跷,如今看到王姨娘看着两人那冰冷的眼神,便大致猜到定然是有仇恨了。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两个孩子,要是因为替炎文贵和罗氏求情,而得罪了王姨娘,那结果她实在不敢想象。想到此,焦姨娘把涌到唇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向王姨娘道了谢,随着王大元等人快速离去。
等王大元等人和仇牧带着的人都纷纷离去了,王永富便站了起来,命令自己宅子内的小厮将院子门儿关了,慢慢踱步走到炎文贵跟前,带些嘲讽的语气说:“哟,知州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狼狈的样子。往日家,你可是高高在上,怎么如今向我这低贱的行商之人下跪?”
炎文贵想站起来,奈何被两个小厮死死得按住肩膀,站不起来,只得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这小人,定是你勾结匪徒,杀了守门的官军,放了叛军进城。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洛州城一夕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城中死了数万人,这都是因为你,你这般造孽,将来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王永富听了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我是小人?我是小人?那你是什么人?不过是贪财好色,心肠歹毒的狗官而已!我妹子可是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呀,你瞧瞧你是怎么对她的,扔到洙阳庄子里,虐待她,不给吃,不给穿,还有做不完的活,生了病也不给瞧。不仅如此,还特意让人在她饭菜中下药,想叫她死,而且死得没有一点儿让人怀疑的地方。杀人于无形啊!我的知州大人,我的妹夫!我呸,你还在我们面前充什么正人君子,青天大老爷。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
炎文贵听了王永富的话,有点发蒙,他啥时候干过这种事了,当时他只不过是听了罗氏的劝,将王姨娘送到洙阳的庄子上去思过,算做是小小的惩罚,真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
“你胡说!我根本没做过这事,王婉桐虽然与人私通,但我根本没打算要她的命……”炎文贵急急地分辨道。
王姨娘这一年多来也对王永富说过,自己和孙芸儿的事,只不过她说得是自己和她是好姐们,是被罗氏陷害才被炎文贵误认为是私通的。因此炎文贵一这么说,王永福便抬脚在他胸口上踢了一脚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女人和女人到底要怎么私通。被你身边儿那狠毒的女人一挑唆,你就被猪油蒙了心了。我妹子嫁给你做妾,地位虽低下,但到底是良妾,你却把她当个贱妾打发。你瞧不起她,也瞧不起我们王家,嫌我们是行商之人下贱,辱没了你这知州府的大老爷。处处不拿正眼看我们。想不到吧,你今日也有落在我们这样下贱之人的手里……”
王永富这一脚不轻,踢在炎文贵的胸口,立时让他嘴中咳出一口血来。只见他仰面倒在地上,愤恨地看了王永富一眼,转而去看站在他身后的王姨娘,面上转而浮上些愧色,哀哀喊了声:“婉桐,我真的没有让人去洙阳的庄子里下药害你……”
王姨娘听到他这一声喊,眼神却十分地空洞,面色也是冰凉,看不出一点儿对他的同情,也看不出对他还有一点儿的留恋。相反,这一声婉桐却让她想起了那个被拖走时,回头含泪喊她名字,然后说下一世还要来找她的女子。
“芸儿”王姨娘喃喃的念了一声,眼中迅速蓄满了泪,面上的神情变得狠厉起来。她提起裙子慢慢走到炎文贵身边,俯看着自己两个孩子的爹,那个曾经对她甜言蜜语,和她颠鸾倒凤的男人,艰难得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泪如雨下。
笑够了,质问他,“当初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你放她一马,给她个活路不行么?非得要活活打死她……”
在王姨娘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仿佛又听到了孙芸儿被打的惨叫声,一声声令她痛彻心扉。
炎文贵被王姨娘质问得无话可说,如今想起来自己当时是过于心狠手辣了。当时顾忌着知州府的名声,痛下杀手。其实完全不用让那孙芸儿死的,要是怕她乱说,也可以灌她吃下一包哑药,让她变成个哑巴就行了。可是,那时候却命人打死了她,这的确是自己的不对。一条人命就那么折在他的手上,现在面对着王姨娘,他实在是又悔又愧。
他挣扎着坐起来,声音沉痛道:“婉桐,当时是我糊涂,是我不对,你就看在长松和长竹的面子上,绕过我这一次罢……”
王姨娘呵呵一笑,接话道:“好啊,我答应你,不过,你当初命人打了孙芸儿多少杖,如今你也同样挨上多少杖。若是你没被打死,能活下来,我就饶了你,放你一马……”
炎文贵听到这里,立时脸色变得惨白,冷汗从他额头一颗颗不断得冒出。他记起当时他命府中底下的小厮足足打了孙芸儿九十杖,九十杖啊。一般人就是挨个四五十杖也会受不住血溅当场,一命呜呼。这么看起来,王姨娘是显然不愿意放过他,要为那叫孙芸儿的女子报仇了。原来,他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王姨娘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凭着些微亲情能放过他。如今看起来,她对他是一丝感情也没有了。她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要置自己于死地,她对她的感情显然超过了自己。这让他觉得很荒诞也很悲伤。
作为一个男人,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女人们定然是爱他的,他对跟了自己的女人们有绝对的掌控权,控制她们的爱恨和生死。可如今,王姨娘让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失败到底。
他自嘲似地哈哈笑起来,边笑边看着王姨娘轻蔑道:“王婉桐,你,还有你们王家全都是贱人……贱人……”
王姨娘面无表情,转脸对身旁的王永富说:“大哥,让小厮们拖他下去,打他九十杖,一杖不许多,一杖也不许少。”
第一百一十八回()
“好。”王永富点头;转而一挥手;令身边儿的几个小厮将炎文贵拖到院子门口的空地上,让人将炎文贵按倒在地;打他九十杖。
行刑的小厮举杖一杖又一杖重重地击打在炎文贵身上,炎文贵刚开始还大骂王永富和王姨娘;在打了四五十杖之后,那叫骂声便渐渐地小了下去。
被两个小厮按住跪在地上的罗氏此时已经哭得肝肠寸断,极力想站起来扑到炎文贵身边儿;嘴里不断呼喊着,“老爷,老爷……”
最后当她听到炎文贵的喊声小了下去;便转而来求王姨娘求她让人住手;别再打了。谁知王姨娘抬手就给了她几耳光,冷冷道:“毒妇,你还替他求情,要不是你撺掇着他对芸儿下杀手,芸儿怎么会死?你等着,我收拾了他,就收拾你!”
等到九十杖打完,炎文贵自然受不住,死于杖下。王永富便命人将他的尸体抬出去,拿车装了,扔到那些街边被叛军杀死的死人堆里。
见炎文贵被打死抬走,罗氏哭得昏倒于地。王永富便命人打了一桶冷水来将她泼醒,在这中间,他问王姨娘,“妹妹,这女人你想怎么处置她?”又说:“我知道这些年你被她欺负够了,才将听炎文贵说派人去洙阳农庄里给你饭菜下药的事不是他做的,这么看起来定是眼前这个女人了。她一心想让你死,我看你也如处置炎文贵一样,让小厮们打她几十杖,杖毙了她,拖出去扔到外头的死人堆里省事。”
谁知王姨娘却咬牙摇头道:“哥哥,我跟这女人的仇恨比你想得还多,若是让她就那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我遭过的罪也要让她从头到尾受一遍才算完……”
“那你想怎么做?你尽管告诉大哥我,我一定帮你出口恶气。”
王姨娘想了想便说:“先掌嘴一百,再饿她三天,然后将她送到咱们西柳的庄子里,让她给那刘驼背做老婆,让庄头告诉刘驼背,这女人得饿着打着才听话,要是不打不饿就让刘驼背从庄子里滚,让他看好她,不许她跑了……我逢年过节还想去瞧瞧她……”
说到最后,王姨娘呵呵地笑了起来。恰在此时,罗氏苏醒了过来,听到了王姨娘的话,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张口便骂王姨娘:“王婉桐,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将来定然不得好死!”
王姨娘张口朝她脸上吐了她一口唾沫,狠狠道:“你好意思这么骂我,你才是蛇蝎心肠的女人,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要不是我命大,早死在你手上了。想不到吧,我被你弄到洙阳庄子里去没死成,又回来了。如今该是我向你讨债的时候了。”
说完这话,就让小厮将罗氏拖起来,死死按着跪在地上,自己挽起袖子上前打她耳光,一边打一边让旁边站着的小厮报数,嘴中道:“这些年来你作威作福,处处使绊子,给我穿小鞋,设计害死了芸儿不说,还想让我死。你还抢走了我的长松,让他不认我这个娘,教唆他一起看不起我。你做得这些事,件件阴险歹毒,老天爷应该收得是你……”
等到王姨娘骂完,一百耳光也打完,罗氏的脸整个肿了,陷入半昏迷中,嘴里的牙都被打掉了两个,满嘴的血,再发不出声来,只是一双怨毒的眼死死地盯着王姨娘。
王姨娘揉着打痛的手,对身边站着的小厮吩咐,“将她拖下去,关到西厢房里,捆绑好了,不给吃喝,好好地饿她三天。三日后再让人将她送到西柳的庄子里。”
旁边的几个小厮应了,把罗氏拖了下去。随后王永富又对看守的人吩咐了几句,方才和王姨娘一起出了院子回城里的宅子里去。
却说豫王等叛军进了城,便将洛州府衙占了作为办公之所,令大军休整三日,然后征兵合围五十里外与丁淮等十二万叛军进行交战的朝廷大军。
在这两日中,豫王手下兵士在洛州城西的郊外挖了许多大坑,将城内战死的兵士和被杀死的百姓都拉到外头的坑内掩埋,又重新任命了投降的原先大周的官员管理洛州城。
三日后,豫王率领叛军,强征了洛州城中和附近州县的青壮男子八万多人,加上自己原有的兵力七万多人,一共十五万兵力北进,从侧翼包抄朝廷派来的二十万大军。
等豫王率领的叛军离去,被饿了三天,水也没喝到一口的罗氏被王永富派出的人送到了离洛州五十里外的一个名叫西柳的小农庄。这叫西柳的地方有二三百亩地是属于王家置下的产业,庄子上都是王家的雇农,约有二三十户人家,王姨娘那一日说过的刘驼背是个鳏夫,今年约莫四十岁。早年他娘给她订下的媳妇儿嫌弃他长相不好,又好酒,成日家打老婆,便在十多年前跟一个走乡串户的货郎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老婆跑了,她娘气病了,不久以后也两脚一蹬离了世。刘驼背后来就再也没有取上媳妇儿,一天到晚除了种地,就是喝酒。家里两间破草房,也很少打扫,喝醉了随便哪里一倒,屋子里弄得跟个牲口棚子似的。
这西柳庄子上的庄头名叫骆慈,是王永富派过来管庄子的人。罗氏被送到西柳的时候,脸上的伤还没好,蓬头散发,满身是血迹和泥土,又饿得奄奄一息。骆慈接了人,便按照来人的交待将罗氏送到刘驼背那两间草房里去。
刘驼背那时候刚干了活从地里回来,坐在屋里一把烂椅子上抱着个酒葫芦还没喝上两口酒,还算清醒,见庄头骆慈带人架着个半死不活,又脏又乱的女人进来,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口齿不清得问:“骆庄头……这……这是做什么呢?这个女人……”
骆慈猥琐笑道:“刘驼背,你可交了好运了,这是我们东家可怜你这么多年没女人,送个女人来给你做老婆。东家还交待了,这女人你只管打,只管饿,只管骑,只要不死就成……”
“真,真有这好事?”刘驼背难以相信,将酒葫芦放下,抬起黑得泛起油光的袖子使劲儿擦了擦眼睛,慢慢走到那被两个庄稼汉架着的女人跟前,先是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眼,又伸出一只手拂开她脸上的乱发,看到她红肿的脸和嘴,还有紧闭的眼,吓了一大跳,问骆慈:“我说骆庄头,这女人不会要死了吧?”
骆慈抬手在他脑袋上一巴掌,喝道:“我看你喝酒才是要喝死了,这是东家的好意,能给你弄个死女人来?东家要知道你这么不知道好歹,收了你种的地,赶你出庄子去,看你怎么办?”
刘驼背被骆慈这么一恐吓,那酒是彻底醒了,忙上前一步拉住骆慈的手恳求道:“骆庄头,别,别告诉东家,替我谢谢东家,这女人我要了,我要了……”
骆慈听了这话才满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