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传记- 第327部分

　　　　陇南郡不会失守，姬家兵马绝对打不过来，这是陇南郡百姓和将士一致观点。

　　　　王莽仅仅只在陇南郡街道上走了不到四个时辰，他就几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稳住了民心和士气。

　　　　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完成任务，这全是因为他的威望在百姓心中实在是太高了。百姓对他敬若神明，认为他拥有无所不能的伟力。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绝对无法这么快就能稳住动荡的民心和军心。

　　　　处在战乱当中的百姓需要一个信仰，需要一个支柱，需要一个信念。对于这点，历经过大逃荒年代的王莽知之甚深。

　　　　因为他本人在后世也有过这种心理，在他逃荒的那个时候，他也曾期望着某个国家领导人出来接见自己，期望那些领导人出来解决问题。他想把自己的意见和希望说给那些领导人听，想那些领导人解决自己的问题，满足自己不用挨饿的愿望。

　　　　只有真正经历过困难和绝望的人才会更加体会人间疾苦和酸甜苦辣，纸上谈兵的人终究无法获得实用。

　　　　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王莽来到了东门街道尽头。

　　　　来到这里，王莽看到了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百姓正杵着拐杖在颤颤巍巍的行走着，在这个百姓的眼中，王莽看不到任何希望和活力，他只看到无尽悲哀和死意。

　　　　“此人心中必有大怨！”王莽暗暗念道。

　　　　他想到这里，加快脚步来到这个中年百姓跟前，想要询问令这个百姓产生绝望的缘由所在。

　　　　“这位大哥，我是王莽，敢问大哥您既然有伤在身，那您为何不在家休养呢？”王莽问道。

　　　　杵着拐杖的人闻言，他愣了一下之后豁然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王莽身上，眼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机。

　　　　随后他猛地抬起拐杖，就欲朝着王莽额头打下去。

　　　　但当他的拐杖快要打到王莽的时候，他又停下了手。

　　　　“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顾自己离开。

　　　　王莽眉头一皱，继续问道：“您既然心中对我有不满，那您为何不对我说出来。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有些怨恨，我很奇怪这点。”

第七百零二十九章、天灾降临，九州震荡（三十一）（）　
中年人道：“王大人，草民对你没有怨恨。刚刚大人您问我为何不在家休养，这个问题很简单，家已经没了，我还如何在家休养？”

　　　　“家已经没了？莫非。。。。”王莽一惊，面色有些不自然，他已经想到了缘由所在，料定这个百姓的家以及家人都被前段时间的那场大地震付之一炬了。

　　　　“还请大哥节哀顺变，天灾并非人祸，人力不能强求。若是大哥您自暴自弃，这岂不是令得已经逝去的亲人更加难以安息瞑目？”

　　　　中年人面无表情道：“话虽如此，但我女儿本来不应该会死的，可都是因为大人您的旨意才导致我女儿身死。”

　　　　“这是何故？”王莽奇道：“我自问以前并未见过大哥您，您何故说您女儿因我而死？”

　　　　“是啊，我相公这次还是头一回来陇南郡，您女儿的死怎么会和我相公有瓜葛呢？”上官凝萱问道：“您刚刚说您女儿是因为我相公的旨意导致身死，不知是因为哪道旨意？还请您把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中年人道：“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很想杀了你们报仇。然而若是没有你们，我女儿也同样没有活路，所以我和你们之间既有恩怨，又没有恩怨。想来像我这样情况的人还有很多吧。”

　　　　“前段时间一场巨大地震降临，我的家和妻儿全部被地震掩埋。地震发生后，城中将士第一时间前来救援。他们不仅替我找到了妻儿尸体，也替我救回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儿。将士之所以会这么快来救援。想必这都是王大人您的功劳，是您下的令让他们第一时间救援受灾百姓，这事我的确很感激大人您。

　　　　但是大人您先前曾下令说只调拨三十万旦粮食赈灾。因为那场地震之故，整个陇南郡几乎颗粒无收，户户百姓家中存粮也几乎毁于一旦。我女儿因为您的这道旨令，无法在最虚弱的时候得到充足的米粮供应。她会死，难道和大人您毫无关系吗？

　　　　当然，她被救出来的时候的确很虚弱，奄奄一息，或许她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但说到底她会死，其中的缘由还是和大人您有关。

　　　　若是当日她能够多得一些米粮供应，或许她能缓过那口气不用身死。可是发放赈灾粮食的人说大人您有严令，只一日供应两餐细粮。

　　　　如此之少的米粮，如何能让一个极度虚弱的人渡过危险？您麾下将士救我女儿有功，但您下令克扣粮食亦有过。先前所有百姓都称颂大人您是当世圣人，草民想问问大人您为何要下令只调拨三十万旦粮食赈灾？

　　　　据我所知，大人您在这三年总共囤积的粮食应该有足够多吧？就算没有千万旦也有八九百万旦。您既然有如此之多的粮食，那您为何就不肯调拨这些存粮赈灾呢？若是您肯的话，或许我女儿不会死，或许其他和我女儿一样的人也不会死。”

　　　　“原来如此！”

　　　　王莽听到解释，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您说的很对，您的女儿身死的确和我有关，您说我有功也有过，这话也没错。当日天灾来临之时我曾对部下将领下达了严令，每个州郡只调拨三十万旦到五十万旦粮食赈灾，绝对不准多调拨一粒，违令者军法处置。不过哪怕是让我重新来过，我也会下同样的命令。

　　　　每个地区的赈灾粮食不可能超过这个数，这是我的底线。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下达下去的军令会有偏差。当日我下令之时曾说赈灾粮食要优先供应老弱妇残孕以及受伤群众。

　　　　将士没有严格依照我的军令行事，这是我的过失，是我治军不严才导致这种惨剧发生。敢问大哥，您可知道当日发放赈灾粮食给您的将士是哪一位么？”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还无动于衷。”中年人冷冷道：“您有近千万旦粮食，别说区区一个甘肃，那怕是再多两三个甘肃发生天灾，您也能供养的下来吧？您为何就不肯多调拨一些粮食？”

　　　　王莽答道：“并非我不肯，而是我无能为力。至于缘由，您再等一两天就会知道了。不过我看您似乎已经心萌死志，不知您是否愿意等这个时间。”

　　　　“本来我的确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念头，家人以死，亲友皆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中年人道：“不过既然你说不愿多调拨粮食赈灾还有其他缘由，那我多等一两天又有何妨。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圣人是否名至实归。”

　　　　“多谢！”王莽道：“我不可能因为某个人或者某部分人就放弃绝大多数人的性命不管不顾。我有我的难处，你有你的不满，当我的难处和你的不满产生矛盾的时候，要想顺利解决这个事情，只有在两者之间进行一个比较，等比较过后再进行抉择。

　　　　这位大哥，我不劝人生，也不劝人死，因为生死都由自己做主，外人若是强行干涉只会徒增烦恼。倘若当你得知我的苦处后，我希望您能够理解我的做法，好好判断自己究竟是生还是死。至于您今后的事，我不会强加干涉。”

　　　　言罢，王莽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心思，转身就走。

　　　　王莽对于这位中年人女儿的死虽然有责，但他也无能为力。

　　　　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他管控不了每个人都能够严格遵照他的指令行事，他只能在严加督促的情况下继续严加督促，尽量降低不好的事情发生概率。倘若要他拿出所有囤粮来赈灾甘肃，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他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当两个事件同时发生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对绝大多数人有利的方向。

　　　　现在这位中年人的女儿因为王莽的赈灾军令之故导致身死，王莽除了惋惜之外还是惋惜。

　　　　一来一回，已经是深夜。

　　　　王莽匆匆睡过一夜后，到了第二日天亮，城主杨宏和总兵苏淳早早来到，等待和王莽一起去关口迎敌。

　　　　王莽洗漱完毕后，领着王静烟、上官凝萱和三千士卒以及天玄子、月芷、囚牛等人直奔陇南郡最前沿关口。

第七百零三十章、天灾降临，九州震荡（三十二）（）　
在陇南郡第一道关口外边十里处，姬家兵马早就来到，并驻扎了下来。

　　　　本来当姬家兵马抵达陇南郡关外的时候，姬家诸多族老都要求即刻出兵攻打陇南郡关口。但他们的这个要求都被姬道天给阻止了下来。

　　　　姬道天还是怕王莽会有什么诡计，不愿涉险，怕丢面子，只想稳扎稳打取胜。因为他知道，倘若他丢了面子，以后必将难以服众。

　　　　他阻止了诸多姬家族老的意见后就再无其他动作，耐心等待李忠、邳彤二人领军来援。

　　　　约莫到了清晨九时许，王莽领着众人登上了城楼。

　　　　他站在城楼最高处远远瞭望着姬家大军驻扎之地，他一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营寨遍布整个平原，黑压压一片。

　　　　“哎，天命所定人力岂能强求。并非是我不想救你们，而是我救不了你们。”王莽深深叹息了一声，然后对着城主杨宏道：“陇南郡这边是归霍荣盛直接管辖的，先前我对霍荣盛下过军令，说是每个州郡的赈灾粮食只能控制在三十到五十万旦，并且这些赈灾粮食要优先给予老弱妇残孕以及受伤群众。

　　　　霍荣盛事情比较多，他也没办法把事情做到面面巨细，并且他现在也不在陇南郡，而是在天水关。想来我的军令传达给他后，他必定如实的传达给了你们。昨日我在城中视察的时候发现这件事你做得非常不好，漏洞颇多。有些受灾群众居然没有得到优先援助。

　　　　杨宏，这事你作何交代？莫非霍荣盛没精力管这些事，你就可以任性而为了吗？要不是你不肯花费心思，岂会有那么多人会因为没有得到充足粮食供应而死？要不是你赈灾不利，那些还活着的百姓岂会心生死志？得到民心艰难，但失去民心却十分容易。你区区一件赈灾事情都办不好，我要你还有何用？”

　　　　王莽十分恼怒这种事，语气相当严厉。

　　　　昨日当他听到那个中年人的话语后，他很想第一时间就找杨宏说说，想治杨宏的罪。但在关键时刻他止住了怒火。

　　　　因为他想着大半夜去找杨宏说这事也不是正理，并且杨宏虽然是城主，但杨宏也没有办法把所有事情管控到位。

　　　　现在他在众多将士面前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众多将士纷纷侧耳倾听。

　　　　王莽之所以会在这个场合说这件事，他也不是没有打算。他想借此稳定军心，告诉全军将士赈灾之事自己一直都在过问，受伤群众之事更是时时刻刻放在了心里。

　　　　杨宏被王莽呵斥过后，他不由得一阵胆寒。然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道：“王大人在上，属下知罪。属下赈灾不利，致使民心大失，还请大人降罪责罚。”

　　　　“责罚？我责罚了你就能把那些已经死去的百姓给救活吗？我责罚了你就能让那些失去了的民心重新返回回来吗？你现在要做的是要把自己的过错老老实实弥补回来，要让那些受灾群众满意。”

　　　　王莽冷冷道：“赈灾之事乃是一件大功德，你居然还在这件事上不用心，可见你是多么的荒唐。从现在起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要你彻底查清楚这件事，把玩忽职守不严格执行我军令的人统统抓起来。倘若这事你再办的不行，我必灭你九族。”

　　　　“多谢大人开恩，属下必定竭力办理，保证不出任何差错。”杨宏道。

　　　　“哼！”王莽冷冷哼道：“你刚刚说过的话可是有全军将士在旁听作证，倘若再有个什么问题，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王莽批评完杨宏后又对着总兵苏淳道：“苏将军，这事你做得更是不行，若是我没记错，发放赈灾粮食的将士应该有七成归你管控，三成才是归杨宏管控吧？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属于谁管控的将士在玩忽职守，但我想玩忽职守的人大概率应该是你这边要多一些。我可不信那些不听军令的人都是杨宏那边的人。

　　　　你是霍荣盛麾下的人，我也不好擅作主张将你拿下，你自己去他那里领罪吧。”

　　　　总兵苏淳道：“末将甘愿受罚！”

　　　　王莽喝道：“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有些错可以被饶恕，有些错不可被饶恕。现在幸好问题被发现，我们还有挽回补救的机会。要是这个问题一直不被发现，那整个陇南郡要不了几年岂不是到处都充满怨气？

　　　　你必须要知道，你的每一个疏忽都有可能会导致无数人身死。像这种事情我不想再看到了，你现在速去霍荣盛那边领罪，同时把我的话告诉他，让他严格督促赈灾之事，我绝不容许再有任何意外。”

　　　　王莽正在呵斥之间，忽然远处又有许多人冲上了城楼。

　　　　王莽听到动静后扭转头一看，赫然发现来人正是霍荣盛。

　　　　霍荣盛老远就听到王莽严厉的厉喝声，他十分狐疑，也十分纳闷，于是加快了一丝脚步。

　　　　当他来到王莽跟前之时，他急忙问道：“王兄，发生了什么事，你怎的发这么大的火？”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王莽道：“霍兄，当日我再三交代，说是一定要把赈灾之事放在首位，可你看看，你手下的人居然还敢玩忽职守。”说着之间，王莽倒也将缘由说了出来。

　　　　霍荣盛听完后苦笑几声，他倒是有些理解苏淳，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姬家兵马浩浩荡荡而来，有些将士在惶恐之下不严格遵守军令也是正常。

　　　　不过王莽现在都把这事严厉的说了出来，霍荣盛也不好不做表示。况且霍荣盛还知道王莽之所以会在这个场合发火，这全是王莽要在全军将士面前摆个态度罢了。

　　　　“苏淳，这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够好，现在王大人要治你的罪也是合情合理。念在你劳苦多年以及最近有诸多军务之事缠身之故导致你没能及时发现问题，这次我就免你死罪。你即刻交出兵符，让出总兵位置。至于你还愿不愿意从军，那随你的意。甚至你要离开甘肃也行。”

　　　　苏淳道：“多谢霍大人不杀之恩，属下愿领责罚，愿意继续从军效力。”

　　　　“好！”霍荣盛道：“你既然愿意继续从军，那你可从百夫长干起，等这边的事办完后，你去军机处登记一下就行了。还有，你不可仗着自己以前是总兵就在军营当中胡作非为，你必须要吸取这次的教训重新开始。倘若你再有个什么差错，就算王兄不杀你，我都必须要杀你。”

第七百零三十一章、天灾降临，九州震荡（三十三）（）　
王莽对霍荣盛说完了赈灾之事后，他便开始琢磨霍荣盛来陇南郡的用意。

　　　　在他看来，霍荣盛现在应该比自己还要忙才对，不应该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东奔西跑游玩。

　　　　“霍兄，你这次来陇南郡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吗？好像你现在应该没什么空来这边才对啊。”

　　　　“没什么其他事。”霍荣盛答道：“姬家七十万兵马就在城外十里处虎视眈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的安危才过来的。

　　　　当年我们一起从皇都离开，立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现在事业正有起色，不料天下第一大世家前来上门兴师问罪。先前你虽然说的有声有色，信心十足，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次不管成败如何，我想我都应该和你一起共抗姬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