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是抱的什么心态和尹南歌达成合作协议的。在某些恍惚的时刻,他甚至误以为自己真的仅仅是为了让她着急而要和别人订婚的。又或者说他浅意识里是这样渴望的。
那天晚上大学寝室的室友聚会,毕业四年第一次齐齐聚首,他不是不期待的,大伙起哄着要带家属,他心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可是要怎么跟她说呢,还没开口就能料得到她的回应:“你不会带南歌去吗?”
他苦笑,跟着南歌去参加那个新品发布会,看她上台发表致辞,从善如流地周旋在宾客之间,却最终被一个小小的问题噎住。终于忍不住想带她离开,于是用开溜的借口把她哄了出来,一路往聚会的地点去。
哪里知道她会半路闹起来,她说她不喜欢他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将这些种种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可是说了又能怎样呢?
他千方百计地去查她要嫁的那个人的消息,他千方百计引她去“遇到”她未婚夫和前女友私下见面的事,他觉得谁都配不上她谁都给不了她幸福,可是其实他才是最给不起她幸福的人。
放手的决心这样难,却不得不去选择。既然他注定是给不了她现世安稳的那个人,又何必要把她拉进和自己一样痛苦纠葛的深渊里?
人果然是不能贪心的,他便是太贪心,才会有这样的下场。爱不得,求不得,只余了满室面条的清香,仿佛偷来的三寸天堂。
☆、070总要长大
老爸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吵着要回家,我被他闹得没办法,再加上路北那小子又不知好歹地上医院来报告公司的事,最后老爸还把他秘书给喊到医院来了,俨然一副准备要拿病房当办公室使的样子。
我被逼无奈,最后咬了咬牙,宣布要向尹南歌学习,去公司帮忙,条件是老爸必须听医生的话,乖乖接受治疗。
老爸一开始倒是挺高兴的,一听到我的条件,眼神又黯然下来。等秘书和路北走了,他又故意支开余阿姨,然后才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本来想装傻,最后还是索性认了,咬了咬嘴唇回答他:“医生说的,他还说你不配合治疗!”
“晚期了,癌细胞都扩散了,手术治疗意义不大。”老爸一副很豁达的样子,又担忧地注视着我:“爸爸只是怕以后没人保护你,怕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后继无人,可是婠婠,爸爸不想勉强你,你从小对做生意、管理公司没有兴趣……”
“我不是没有兴趣,我只是懒,又没有野心。”我安慰老爸:“而且我一直觉得有你顶着,天就不会塌下来……爸,你放心吧,老话不是说虎父无犬女吗,我不敢打包票会把叶氏实业做得风生水起,但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爸终于欣慰地笑了笑,我又趁热打铁:“那你也答应我,好好治病,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教,我也还没有嫁人生孩子,你得为了我好好爱惜身体!”
老爸点了点头,良久才又老怀安慰地感慨道:“突然发现你是真的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我以前习惯活在老爸的羽翼下,不管遇到什么事,闯多大的祸,总想着万事都有老爸帮忙扛着,一点都不怕,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老爸已经老了,需要我来帮他遮风挡雨了,一下子就觉得肩有千斤重。
幸好我从来不是懦弱的人,更何况现在身负重任,更是要小心翼翼。
第二天去公司报道,被老爸的秘书逼着翻了半天资料,看得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捱到午饭时间,结果王秘书还让我边吃饭边听他汇报最近老爸亲自在跟的房地产开发案和服装贸易公司那边电商部的具体进展。
我差不多就想哭了,扒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喊停:“王叔,你能先让我消化消化不?我早上看的那些资料大脑都还没接收完毕呢!”
王秘书皱着眉头十分为难地回答我:“电商部这边还可以先缓缓,因为目前有运营经理在带队,还算稳定,房地产这边您还是得多了解一些,之前董事长约过国土资源局的秦科长,只是董事长生病了,所以还没来得及见面。”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接着说吧!”
王秘书终于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您还是先吃饭吧,还是得给您时间消化,下午再继续讲也没事,我这边会跟秦科长再确定一下见面时间,到时候再通知您!”
我料不到他会突然又改变主意,乐得眉开眼笑,连声向他道谢,等他离开办公室之后才又赶紧埋头吃饭。
我在公司熟悉了两天业务就被拎去饭局上应酬。王秘书担心我自己应付不来,还把一向负责宣传策划听说还经常陪我老爸云应酬的路北也带上了。
饶是以前偶尔会陪老爸去参加各种商业酒会神马的,但我却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商业型的饭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可是一想到有熟悉的人在,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在车上的时候王秘书又一直对我耳提面命,交待我一定要跟秦科长打好关系,最好能从他嘴里把公司那个临海新城开发案被临时叫停的原因问出来。
我很认真地跟他点头应好,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已。
秦科长是我们在酒店等了半个小时之后才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姗姗来迟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最近局里事情多,下班的时候就耽搁了,实在不好意思!”
王秘书和路北那厢已经站起来,笑着客套说:“哪里哪里,您肯在百忙之中抽空赏脸我们就特别感激了,快请坐快请坐!”
我跟着站了起来,在王秘书给秦科长介绍我时硬攒着笑脸装出特别热络的样子同他握手:“多谢秦科长肯赏脸,我还得代我老爸跟您道个歉,之前本来都跟您约好时间了,结果没有想到病倒了,但愿没耽误您的正事!”
“哪里话,病来如山倒,谁也不想的嘛。”秦科长一脸和气地和我握完手,终于坐了下来,“叶董事长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我赶紧回答他:“还劳烦您记挂了,谢谢了啊!医生让我爸多休息一段时间,这不,我才会来顶他的班……秦科长,我可是初出茅庐,您可得多关照!”
秦科长打了个哈哈:“我倒觉得叶小姐是虎父无犬女!”
趁着我和秦科长攀交情的时候,王秘书去叮嘱服务员上菜,路北也帮忙跟着搭了几句腔,又过了一会,菜上了酒开了,话题也就渐渐往开发案的上头引。
老爸投资房地产开发也就最近这几年的事,临海新城是半年前高价跟政府标下来的地皮,因为那块地正好在临海路的北边,到市中心只要十五分钟车程,既临海不说,旁边还就是宜川的一个小旅游景点——长安桥。
长安桥是北宋时就建造的古迹,长有三百余丈,因是几百年前建造的跨海大桥,早就被政府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桥头至今还立着当时带领百姓建造这座桥梁的那位大人的雕像。
因为这几层原因,当初这块地皮竞标时的价格特别高,我爸也是千辛万苦才拿到合同的。
手续办好后老爸就让人开始投建,可是地基才刚打好,政府又一条通知打了下来,说是让暂时停建,还连原因都没有给。
停工一天那就得多少损失了,且不说延误原定工期,还有银行贷款搁那每天涨着利息呢,原因不明期限不定的,也难怪老爸着急。
我被灌了不少酒,好不容易才从秦科长嘴里掰出个消息:“听说是上面对临海那块地的规划有点意见,过些天应该就会有相关的通知下来了,放心吧!”
王秘书和路北都是松了一口气又紧紧皱起眉头,又开始向秦科长各种打探是不是要对原来的规划做出整改调整什么的,我对这些不是太懂,但心里总算有种不负重托终于大功告成的欢喜感。
秦科长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上面的意见,还是故意不肯透露口风,反正路北和王秘书跟他绕了半天圈子,还是没能问出个什么来。
酒足饭饱,一行人又转战楼上的ktv,秦科长还特别喊了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来,兴致勃勃地说介绍给我认识。
我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人里面居然会有盛非凡!
秦科长跟我介绍说:“这位是志高集团的执行董事盛非凡。”我这才想起来他之前先是进了尹家的公司,后来又变成了志高集团的执行董事。
我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却仍强攒着笑脸同他握手:“幸会!”(。电子书)
盛非凡却是一点也不打算陪我演戏,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对我说:“真没有想到会是你,叶董事长身体还好吧?”生疏且有礼。
秦科长很意外:“啊?你们认识?”
我笑着点点头:“我和盛先生是校友!”
这几天为着老爸的病,我刻意把和盛非凡之间的纠葛放到一边不去细想,后来忙着熟悉公司的业务,忙得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更加没空伤心难过。
这下子突然见了他,心里便揪得难受。
我强撑着微笑和他们寒喧了几句,最终借口自己喝得有点多了,坐到角落里休息。
因为来的基本是男人,除了一个有带女伴,其他人都是单身来的,于是王秘书又体贴地帮忙找了陪酒小姐。包厢里人一多,气氛就热闹了起来,喝酒唱歌摇色子,闹腾得很。
我倚着沙发只觉得头疼欲裂,可是却连开口说要先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求人办事就是这样,出钱出力还得攒着笑脸装高兴!勉强坚持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借口上洗手间落荒而逃。
我知道自己迟早要适应这种场面,也知道自己将来会无数次在偶然的情况下和盛非凡遇到,但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心态来看待他。
更加难过的是,我竟然会在想,他是不是也很难过?他的疏离客气演得那样纯熟,仿佛我们真的只是点头之交,他演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已经麻木了?
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才觉得有点头重脚轻,我酒量一向不怎么好,晚上吃饭的时候已经喝了不少,刚才在包厢里又一人敬了一杯,要不是有王秘书和路北在,我恐怕早就趴下了。
哪里知道我刚回到包厢里,又被秦科长抓了个正着:“你说你去上个洗手间去这么久,这摆明是在躲酒啊,该罚该罚!”
☆、071我们谈谈
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酒,是和简丹一起。我去她家过夜,她偷了她爸的一瓶葡萄酒,并着一瓶雪碧两个玻璃杯,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躲在房间里,倒一半雪碧掺一半葡萄酒,一口就一杯地往肚子里灌。
那时候只觉得原来所谓红酒也就是跟饮料差不多的,一点也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辛辣呛人,两人越喝越起劲,一瓶葡萄酒没用半个小时就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简丹还特不屑地说:“早知道把我爸那两瓶酒全搬上来了!”完全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当时也就觉得好玩,只觉得那味道甜里带着点微涩,还是挺让人回味的。
过一会酒劲上来了才知道厉害,简丹比平时兴奋了不知多少倍,非抓着我聊天,可我却开始直犯困,眼皮直打架。最后简丹拿着手机到处给人打电话,打到我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她还在讲。
第二天酒醒的时候裴绍沣逮着我好一顿追问:“你们昨晚到底干啥了?”我后来才知道简丹非闹着他陪她讲了一晚上的电话……
鉴于简丹酒品不太好,后来再有机会喝酒,我都很自觉地帮裴绍沣看着她,不让她多喝,自然而然的,我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喝多。哪怕是毕业晚宴的时候,同学们喝得面红耳赤的,我都还记得让自己适可而止。
可是谁能想到,我第一次出来应酬就喝酒喝到吐了。
散场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好不容易送走那几个人,我又躲到洗手间吐了好一会才觉得自己好一点。
出来的时候王秘书就等在外面,忧心忡忡地问我:“有没有好一点?”
“没事的王叔。”我安慰他,看了看周围又问:“路经理呢?”
王秘书哭笑不得地回答我:“醉得不醒人事,我刚和老陈把他弄上车。”
老陈是公司的司机,晚上来的时候知道要喝酒,我们三个是一起让司机载过来的。
我和王秘书到了车旁边才知他为什么会一脸哭笑不得,路北真是喝大了,就躺在后座那,高大的身躯委委屈屈地卷缩在座椅上,正好把位置都占全了。
王秘书提议:“让老陈送你们回去吧,我打个车就好了。”
“还是让陈师傅送你们!”我笑着拒绝,“这么晚了,我要是回去反而让我爸担心,您也知道他平时心疼我,要知道我出来喝成这样心里肯定会难受,我就在酒店开间房过一夜就是了!”
王秘书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
我赶忙推他上车:“不用可是啦,王叔您就放心吧,一会路北到家还得你们给他抬进屋呢,我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没那劲扶他!”
王秘书这才勉强答应:“那您小心点!”迟疑了一下,又说:“要不我先陪您去开好房间再走……”
“哎呀王叔,这种事需要多大功夫,我自己可以的!”我把王秘书半推半就的送上车又叮嘱老陈路上小心,看着车辆缓缓驶出去,这才抿了抿嘴慢吞吞地往酒店大堂走。
结果刚走进大门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担心是家里打来的,赶紧掏出来,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才又怔了一怔。
来电的居然是盛非凡。
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接通电话的时候却努力装出平静似水的声音:“有事?”
他亦是那种客客气气的语气,沉声回答:“就是问问你需不需要我顺路送送你?”
我下意识就讶然地反问他:“你还没走?”
话间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我抬眼望去,盛非凡正好探出头朝我这个方向挥了挥手。
我脑袋里一下子就懵了,张着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却误会了我的沉默,又有点自嘲地说:“我没别的意思,你不愿意也没事,打扰了!”
我想也没想地冲口而出:“我没有不愿意!”说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还是没忍住跟他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没打算回去,所以不用,谢谢你!”
盛非凡“嗯”了一声,又沉默片刻才低低地说:“婠婠,对不起!”
大约是因为喝过酒,情绪特别敏感,他一说完对不起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那天在医院里听盛非凡终于把隐藏的秘密说破时,我除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之外,压根没有多余的情绪考虑什么,后来又一直忙着老爸和公司的事,总算把他搁到了一边。
今天晚上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觉得难受,可再难受还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他要演疏离,我就跟他演客套,一点也不敢往深的地方去想。这会儿他这样低低地一句“对不起”,却勾得我心里千回百转。
我沉声应他:“你确实是该跟我道歉,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明明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明明你也清楚我对你的心意,却还放任我一头扎了进去!等我不能自拨了才来告诉我,对不起,我是当年那个心有愧疚的人……”
我讲得语无伦次,明知道自己这样的愠怒委实有点不可理喻,却忍不住想把一切的一切都怪罪到他身上。
盛非凡良久才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不应该再次出现在你面前!”
我飞快地接口:“我们总还会有各种机会碰头的,不可能永远碰不到面!”话虽如此,心里却明白,如果有意想躲开一个人,哪里会没有法子。
可是我哪里想过要再不见他,妈妈的死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难以接受他是曾经可以施于援手却最终没能相救的人罢了。
两相沉默了一会,盛非凡终于率先出声:“那就先这样,我……”
他大约是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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