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最不愿意蓝衣军跑到南直隶的,张超肯定是第一个。大家伙跑外面看一看,江北现在种了多少棉花,而南京附近又有多少工场,这些虽说张超都卖掉了,但是谁都明白跟张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蓝衣军冲了过来,要论损失,张子卓肯定是第一个,所以他肯定很着急。
而且咱们这些人在南京过着清闲的日子,手里没权没钱,要想做什么没有张超这个南都第一号的士绅的配合那是门都没有,所以现在必须要首先问问他的意见。
乔宇这么一说,大家伙立刻就有了主心骨,所以共推乔宇来拜访张超。乔宇也义不容辞,主动来到了张府。
现在的张府还是弘治初年张超来南都时期置下的,后来家里人口众多,又陆续买了一些周边的房屋,打通装修之后,变成了张府。
但是相比于传说中张府的亿万家私,张府显得很是低调,当然早就有人劝说过张超,你都这么有钱有势了,怎么房子不住的好一点。
没想到张超笑着说道,家里就那么些人口,地方小,住起来虽然有些简陋,但更加亲近。他这样的说法,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好。
想到这里,乔宇也觉得有些意思,张子卓这个人实在有些特立独行,听说他很不喜欢那个已经成为翰林的长子,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长子成为王府官也不管不问,甚至还把夫人赶回了老家合肥。
这一次守孝,夫人和长子也不在身边,看来确实是夫妻父子失和,很多人以为张超是昏了头了,但是消息灵通的乔宇却不这么认为,他以为张超故意冷落夫人长子,肯定有他的目的,很可能与张家的家业继承权有关。
张超长子明威当年被刘瑾耍的团团转,所以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此子忠厚有余,机变不足,估计是因为这个,张超觉得他不适合继承庞大的家业,这才想法设法打压于他。
乔宇知道张氏豪富,但是直到来到南京,才明白张家豪富的程度,敌国之富恐怕真不是吹牛的,这么大的家业如何继承人能力不足,那确实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乔宇觉得张超做事过于极端,过于果断了,要知道就算明威能力不足,他也是翰林,至少在他这一代是不存在危险了,现在把明威排除出继承人行列,他的次子是个武人,余下两个庶子也毫无名气,那不是更困难吗?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对于别人家事如何八卦只能放在心中,乔宇现在更揪心的是北方的战事,也不知道张超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第524章 夺情()
按照制度,官员丁忧期间除非是遇到丧事,一般是不见外客的。而乔宇是礼部尚书,他竟然不避嫌疑跑来见自己,要是被御史知道了,两人都要被弹劾的,所以张超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去告诉乔礼部就说老夫守孝期间,不宜见外客,请他原谅一二。”
“老爷,小人已经告知了大宗伯,只是大宗伯说有万分紧急的军国大事需要与老爷详谈,所以才不得不拜访老爷。”
“罢了,罢了,老夫亲自去迎接于他。”
所以张超就把乔宇迎到大厅落座,事实上张超也就是做做样子,丁忧官员归乡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什么人都不见,但是这个姿态一定要摆,这是潜规则。
乔宇先是对张母病故表示哀悼,劝说张超节哀,张超也回话表示感谢,客套了几句之后,两人进入了正题。
乔宇恨恨的说道,“子卓兄,你一向丁忧在家,不见外客,恐怕不知道朝廷出了大事,可恨呀,那马中锡,张伟竟然吃了败仗,丧师辱国,马中锡被俘不知守节,真是丢人之至!”
张超听完,立刻站了起来,脸色大变,“果有其事?吾竟毫无所闻,可有战报?”
乔宇叹息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份邸报,“此是漕督紧急报文,老夫从南京兵部抄录所得。”
张超实际上早就看过了,但是他还是一目数行的看完,然后拍着桌子怒道,“张伟该诛!张伟该诛!就算是一万头猪,也不会一日之间被人全部抓去,何况团营装备不亚于宣大军,真是,真是……”
张超气急败坏,发了一顿火,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吾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呀!”
乔宇很理解张超的心情,他也得到消息,本来张超部署时,根本就没想过用团营,是正德派人跑去军机房传旨,结果张超不愿意得罪天子,也没有据理力争,他现在后悔也必然的。
果然张超接着说道,“希大兄,你有所不知,刘惠非同寻常,此贼所部被称为蓝衣军,所到之处军纪严明,士绅尽被屠戮,却分田地于贫民,如此行径,小民必然拥护于他,这是劲敌呀!
所以吾离京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此贼,必须毕其功于一役!
如今,团营一败,此贼必实力大增,中原各省恐民心大乱,欲平此乱恐非一朝一夕之功矣!”
张超恨恨说完,乔宇也是叹息不止,他安慰张超道,“事已至此,子卓兄,你也不必如此介怀。只是现在南京兵部熊尚书病重,无人主持防务,我等诸人皆手无缚鸡之力,故派小弟来拜访子卓兄,不知可有所教?”
张超听完,无奈的说道,“吾丁忧在家,对战事进展一无所知,岂敢胡乱点评?”
乔宇一听,立刻回道,“无妨,子卓兄但有所需,我等必竭力奉上。”
张超点了点头,“吾不方便外出,可否请南京兵部职方司将最新的战报于老夫一观!”
乔宇点点头,“子卓兄稍待片刻,吾立刻让人去拿。”
张超十分疑惑,“希大兄,熊兵部竟病至如斯?”
张超的言下之意是曾兵部竟然病的这么重,要你一个礼部尚书狗拿耗子吗?
乔宇连忙解释道,“非吾多事,乃是南京镇守守备两太监会同六部群议之后,委托小弟代为协助曾兵部,并联系子卓兄。”
张超点点头,看起来南京这群老家伙也快坐不住了,张超倒也明白这十分正常。
他执政期间,陆续一些有名望的清流被起复,张超不愿意他们待在朝中惹事,干脆把好些人放到南京来了,高官厚禄养着。
比如正担任南京吏部尚书的孙交,比如南京刑部尚书林俊,都是清流中的名人,张超惹不起,干脆都请到南京来了。
尽管如此,这几位还是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但是张超比刘瑾聪明的是,他对于这些人的进谏,态度很友好,但就是充耳不闻。
久而久之,这些老先生对张超就有意见了,但是离得远远的,这些人也没什么办法。
所以这一次来张超这里问主意,没办法只得乔宇过来,谁让他资历浅呢。
很快张超要的东西都送来了,速度这么快,看来早有准备,张超一张张的翻完,又让幕僚找来了地图,他一个个做出记号,毕竟长期从军,也学到不少。
他看完之后,指着地图说道,“流贼四处骚扰,除刘惠部以外,罕有攻坚之力,只是现在北西东都有官军,吾担心流贼南入南直凤阳一带,那就麻烦了。”
乔宇他们怕的就是这个,南直属于南京管理,本来他们在南京悠闲自在,上上奏折议论一下国家大事,虽然对天子很是担忧,但也知道张超李东阳等人也都是士大夫,由他们辅政怎么也比没有底线的刘瑾好的多,所以上书多是就事论事,很是收敛。
这一次乔宇过来也是因为他们有未雨绸缪之心,都是老家伙了,这点眼力都是有的。
“子卓兄,吾等也看出了流贼有可能南下,如何御敌,不知道可有所教?”
张超点点头,“可遣将领镇守凤阳,以挡住流贼南下的步伐。只是凤阳一带现在恐无可战之兵呀!”
这是乔宇这些人最担心的,团营一败,说明团营的战斗力不如蓝衣军,而大明的内地卫所战斗力更是感人,他们不放心呀!
这是乔宇来找张超的目的,让他想办法招募军队,募集钱粮。张超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昔日吾从三边回南都时,有不少旧部不愿意待在三边,陆续都回到了南直。
现在若是吾相招,几百人该是有的,再加上吾的护卫,还有各家工场从过军的保卫,加起来千余人总是有的,以他们为骨干,再募集几千人,从军中再选拔万人,如此野战不足,守城有余,足够应付一时之需了。”
张超这么说,乔宇心中大定,不由得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知道子卓兄可愿夺情,为国效力?”
张超瞪了瞪眼,“希大兄,可不能乱开玩笑,吾刚刚丁忧还乡。”
乔宇无奈的说道,“子卓兄,你的孝心天下人都知道,只是蓝衣贼势大,国家现在是多事之秋,非常仰仗你的才干。
若无你出面,哪里来的钱粮招募将士,又哪里有可战之士。
你放心,有林公孙公等人,士林中人只会敬佩于你,绝不会有什么议论。”
张超听完,心中暗骂,你们早干什么去了?贼人不强,你们这群王八蛋把我从京师赶了回来。
现在贼势方炽,你们又喊我出来干活,还要自掏腰包募军,我岂不是成了你们的走狗,任你们的摆布,真是气煞老夫了。
第525章 斗气()
张超压抑住内心的愤懑,笑着说道,“希大兄,你太过誉了,现在朝中有圣君名臣,南京又有众多清流忠臣,蓝衣贼不过区区小患,何足道哉!张某一介书生,丁忧守孝在家,实无必要夺情复出呀!”
说完之后,就端起了茶杯,乔宇也是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张超为什么不满,这么用人朝前,不用朝后,谁也受不了,可是,问为什么可是了,都端茶了,还是告辞吧。
张超冷冰冰的看着乔宇离开,突然对着身后的顺福说道,“联系上了吗?”
顺福连忙低头回到,“已经联系上了。”
“按照计划去做吧,记得为了取信流贼,该给的东西都要足额足量,等时日长了,好掌握他们的行踪。”
张超说完之后,顺福低头回道,“是。”
再说乔宇,他离开张家,回到南京礼部,几位大佬们都等在那里,林俊见乔宇回来了,立刻问道,“希大,张子卓如何说?”
乔宇见几个好部堂一齐看向自己,笑着摇摇头,“张军机态度倒是不错,他也认为南直应该募兵,还说以他的千余旧部为核心,募集几千人,再从卫所挑选万人,如此就可堪一用了。”
林俊惊呼道,“张超在南直竟有人千余旧部?”
乔宇点点头,他把张超的说法陈述了一遍,这时林俊皱着眉头说道,“张超本就豪富天下,又长期典兵,偏偏又多奇谈怪论,如此之人若是……”
林俊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在座的都听得懂,孙交摇摇头,“张子卓乃是军机大臣,骤闻母丧就很快赶了回来,可见他确实是忠孝之人,功利心不重,林公,你太过多虑了。”
林俊呵呵笑了两声,“老夫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并无他意,再说有科道监督,我朝岂有那等不忠不孝之辈。”
林俊这句话说完,乔宇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这是在拔高科道的地位,林俊以谏君闻名天下,然后以清直之名步步高升,只不过众人也明白那是他运气好,遇到了宪宗,怎么没见他跟刘瑾碰一碰?
孙交善于理财,所以对钱粮很是关心,“我等也都知道需要募军,只是南京府库空虚,张子卓可有什么说法?”
乔宇面露郝色,“学生刚提及让张公提前复出,他就端茶送客了,还未来得及问。”
然后乔宇就把张超的婉言谢绝说了出来,林俊听完毫不在乎的说道,“张子卓说的没错,天下人才辈出,朝廷一定会有办法剿灭蓝衣贼,张子卓还是安心守孝的好。
只是老夫知道张子卓富甲天下,听说他弄得什么张顺德奖,又是五子登科,又是万千银元的奖励。
想必朝廷现在有需要,他一定会慷慨解囊。”
众人面面相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张超危险的是你,现在又说他一定会出大钱,这不是添乱吗,真以为有了清名就可以包打天下不成?
林俊则认为,他这么一说,张超为了避嫌,一定会把这些精锐旧部都贡献出来,更会拿出足够的钱粮满足募军的需要,如此才不会被人说闲话。
果不其然,林俊说的话很快就传到张超耳中,张超冷笑了两声,下令经济处不予理睬,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些清流有什么办法。
因为有经济处的带头,结果南京兵部招募新军以抵抗贼寇,说的是花枝招展,应募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更让林俊愤怒的是,张超那么大的身家,只让人捐献了一千银元,他的说法是今年北方大乱,济世钱庄多笔贷款没有收回来,只能捐赠这么多了,而且特意说请林部堂见谅。
由于林俊的话传的到处都是,南京的商人们当然知道张超这是故意打林俊的脸,再说能少出点血也是好的,所以有样学样,大家伙都捐了一丢丢,气的林俊大骂刁民,这是打发叫花子呀。
林俊堂堂的南京刑部尚书被这般挤兑,愤怒之下,他倒是有心弹劾张超,可是张超丁忧的样子摆的无比端正,他也一时找不到什么麻烦。
当然他搞不定张超还不能找别的商人麻烦吗?答案是不能,这里是南京呀,张超苦心经营多年的地方,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林俊作为南京刑部尚书,他最大的权力是可以掺和南直隶的司法案件,但是这也要别人越级上告呀,一时之间林俊怎么可能那么巧找到这样的案子?就算有,也会被人压下去。
而且南京的太监和其他五部也对林俊一肚子恼火,大家伙本来想请张超夺情出来主持对蓝衣贼的防务,结果你这么一闹腾,事情整个黄了不说,还得罪了张超,这是哪跟哪呀!
张超这边跟林俊斗气,显得不慌不忙,事实上这也是南京没有感受到压力,可是凤阳巡抚现在真的快熬不住了。
一批又一批的流民涌入南直隶,带来了北方最新的消息。蓝衣军击败禁军后,顺势横扫北方,洛阳开封这样的名城,城池高深,蓝衣军根本不碰,但是连续好些县城甚至州城被攻破,更让人恐怖的是,蓝衣军不知道哪里学来的破城方法,往往掘城埋设炸药,一声巨响之后,城墙就破了。
连州县都守不住,何况各地地主的坞堡,往往不到半日就被攻破了,这样一来河南的士绅可就倒了大霉了,死伤无数,性命都保不住,更不要说家产田地了。
当这样的消息传到凤阳,凤阳巡抚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要是蓝衣贼冲到中都,用炸药炸开了城墙,他靠什么守住祖陵,万一朱家列祖列宗出了事,以明朝皇帝的脾气,那是要诛九族的呀!
凤阳巡抚不断地上书朝廷和南京,在不断诉苦的同时,要求赶紧想办法,甚至凤阳巡抚也知道张超在南直隶的影响力,所以亲自派儿子带着他的信来到南京,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张超看完这封措辞极度可怜,言语之间显得有些绝望的信,也是吃惊不已,在仔细询问情况之后,张超立刻让人请来了除林俊以外的南京各部尚书侍郎和南京镇守以及守备太监。
张超此时也管不着什么丁忧夺情,措辞十分严厉的说道,“事急矣,必须增援凤阳,否则中都有事,我等谁也吃不消。
吾虽然丁忧在家,但事关国家大事,吾却不得不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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