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好笑的望过去,他对萧天成印象不深,加之月光之下,面目朦胧,萧天成又混杂在辽人大队中,武植自然没认出他,但契丹人的汉语如此流利,定是辽国贵族,自幼培养而得。辽国内契丹汉语通行,特别是辽国南部,大多契丹人也懂汉语,但说地就不怎么流利了。
武植大笑喊道:“庄下契丹狗听了!若想保得性命,把方才乱吠之人头颅砍下!本庄主就放你等一条生路,以后横扫上京之时也绝不骚扰!”
庄下辽人一阵鼓噪,眼见破庄在即,对方还敢这般嚣张,把辽人气得哇哇怪叫,萧天成手里马鞭捏的都变了形状,忍住破口大骂地冲动,心里想着一个又一个折磨武植的恶毒法子。
“给我狠狠砸!破了武家庄赏你等千金还乡!”萧天成对八骑士大吼了起来。
八死士精神大振,把武家庄攻破,自己等人的死罪就免了!再不用作死士冲锋陷阵!八人狂吼着策动战马向武家庄庄门冲了过去,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栗。
“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知道逞口舌之利,”扈三妹看着庄下辽骑淡淡说道。
虽然她没指名道姓,武植也知道在说自己,第一次和扈三妹见面时损了她几句,而她当时就是这般淡然的说自己“逞口舌之利,”事隔年逾,这小丫头还是这般样子,看上去似乎没丝毫火气,文文静静,其实却骄傲地不得了。看来前些时日官道上遇到她的时候小丫头大概是在发神经,才会给自己个笑脸,那是个意外,绝对的意外。
“扈姑娘从来是真刀明枪,何不去把那辽人头领宰掉?”武植笑呵呵的道。
扈三妹道:“口舌之争无益。”
武植道:“口舌之争却是姑娘先挑起的。”
扈三妹一滞,不再说话。
林冲见敌人在下面攻击甚紧。武家庄迫在眉睫,这两位祖宗还有闲情在这里斗嘴,心里这个着急啊,又不好乱插嘴,正无奈何,就听武植道:“扈姑娘地宝马不知可否借林教头一用?”
扈三妹道:“玉儿从不给外人乘坐,武庄主若有破敌良策说于我便可。”
武植虽然不愿借她人情,但如今不是赌气的时候。无奈只好和扈三妹嘀咕起来,扈三妹听着连连点头…
望着被撞击了几十次,虽然微微摇晃却仍然屹立不倒地武家庄大门。萧天成眉头紧锁,这也太坚固了吧。都快赶上州府的城门了,若再不快点攻破庄门,边境宋军得到消息赶来支援就麻烦了。
八死士劲头还是那般足,想起可以衣锦还乡,什么疲累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大吼着再次发起了冲锋,“嘭,”擂木和庄门撞击,然后八骑向回返,就在这时候,武家庄南庄门忽然“啪”的一声脆响,一块木板倒下口尘土飞扬。再看去,庄门就仿佛被人从中镂出来几尺高,一尺多宽的小门一般,辽人还未回过神,小门中忽地跳出团白影,速度奇快,一眨眼已经追上回返的八骑士,紧接着就见黑光闪动,“扑扑”几声闷响,八死士纷纷落马。变做了真正的“死”士。
不消说,来人正是扈三妹,用武植地无金剑把庄门划出个门洞,依仗玉儿脚力,追上八死士将之除去。
武植和林冲在城墙上瞧的分明,俱皆大喜,就从这八死士反复冲击已可断定对方再无铁甲骑士,不然早就轮番冲锋,哪有只用八人的道理?
两人笑容未闭,忽又都睁大了眼睛,却见扈三妹并不同事先讲好那样回庄,而是策马朝辽人大队奔去,须臾间已经到了对方阵前,辽人反应过来,吆喝扑上,就见扈三妹手中黑光连动,辽人纷纷落马,但辽人毕竟势众,扈三妹见冲不到对方统领近前,再缠斗下去势必被辽人围困,双腿猛夹马腹,玉儿一声长嘶,靠近她地辽人坐骑竟被惊得连连后退,乱做一团,混乱中玉儿撒蹄如飞,冲出敌阵,经过庄门之前,扈三妹手一抖,一道黑光飞入门洞,然后一拉缰绳,玉儿滴溜溜打个转,向东方疾驰,如飞而去。
武植摇摇头,小姑娘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心里却是在意地紧呢,自己只不过斗嘴时随。一句她为何不把对方头领宰掉,她竟然真憋了一口气去冲对方阵营,如今又飞也似地跑了,莫非没杀掉敌人统领觉得没面子?不好意思再来见我?
其实何止武植,就是此时马上的扈三妹自己也在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去武家庄?为什么听到武植说什么“救夫”心情有些低落?为什么唬到“夫人”一词,一向心静如水的自己会忽然烦乱斗气?太多的为什么,扈三妹轻叹口气,伏在玉儿背上,思潮如水…”
林冲没那么多想法,他只管吩咐重甲军在破出的那道门洞前竖起枪阵,如果辽人从这门洞冲进来,管教他成马蜂窝。另一边自有侍卫为贵王拾回无金剑,武植还剑入鞘,冷眼往下看去。
萧天成呆呆望着战场,仿佛再次回到了一年前,心情同样是那般失落,不同地是,上次是因为对手的凶残而魂飞魄散,这次却是极喜转到极悲的那种失望,望望那只可容一人进出的门洞,咬紧牙关,忍住喊出冲锋的**,回头呼哨一声,马蹄声中,辽人大队向北奔去,虽然同样的轰隆作响,却再无来时威风八面的感觉,每个辽人心中只有说不尽地沮丧。
第二日,武植把武家庄财政大权也交与了林冲,本来不想林冲为这些杂事烦心,但现在看来刘总管实在担当不起武家庄的担子,只有全推给林冲了,刘总管只管打理一些琐事就好,昨日一役,除去被辽人细作所害几人,武家庄未伤一兵一卒,打退数千辽人袭击,可说是一场大胜仗,武植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辽人屡次挑衅,自己的武家庄不会每次都这般好运气。实在是该做些什么了,如果自己这个身为北京留守地武家庄主被人打破了庄子,那不成天大的笑话?
嘱咐林冲严加防范,排查新进佃农籍贯,虽然昨日晚间侍卫斩杀了几名辽人细作,差点射到金莲的那位仁兄更是尝尽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但总怕会有漏网之鱼,何况祝家庄派人进庄子捣鬼。扈家庄也不见得就老实了,扈三妹是扈三妹,扈员外是扈员外。不可一概而论。
武家庄大门口,竹儿和大牛哭作一团。武植有心带大牛回大名府,但是这条憨厚的汉子就是不愿意,也只有由得他。
旁边的刘总管满脸愧疚,武植知道安慰的话是多伶地,只是拍拍他肩膀。“帮我看好家!”
刘总管默默点头。
缎帘放下,马车启程,左右骑士追随,带起尘土微扬。武家庄众人目视马车渐渐没了踪影,才转身回庄。
回到大名府地武植第一件事就是给赵佶上表,说起此次武家庄遇险之事,而高阳关路安抚经略使刘豫识敌不明。边防如同虚设,使得几千辽军进出宋境如同儿戏,实在不宜委以重任,请圣上裁决。
其实刘豫的官位早就不稳,前次损失千余兵卒就怪罪在他头上,只是后来武植责袭幽州,打了一次漂亮的胜仗,刘豫也有协助之功,再加他上下活动,才总算把事情压了下去。如今武植弹劾他,十九乌纱不保。
武植本想保举宗泽任高阳关路安抚经略使,但思及宗泽本就是自己推荐,再拉到自己地头,不免有结党地嫌疑,是以就不提推举人选,只请赵佶决断。
武植第二件事,就是传来都监闻达,军备物资由闻达分配,自己想为武家庄扩充军备,自然要找闻达。
闻达听得贵王召见,急急赶来守备司衙门,守备司衙门距大名府衙不远,倒省了武植来回奔波。
正厅内,卸去了铠甲的闻达动作间还是那般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坐在下首,旁边桌上摆着杂役送来地茶水,虽然茶香四溢,碧螺如丝,一闻一观俱是好茶,但闻达动也不动。
武植笑道:“闻将军,莫非嫌弃本王茶劣?”
闻达一惊,忙起身道:“属下不敢,只是属下不喜喝茶!”
武植有些哥怪,这个时代还有人不喝茶?“将军为何不喜喝茶?”
闻达道:“属下年幼时的一段恨事,不提也罢。”
武植道:“既然将军不肯说,本王也不能勉强,将军请坐。”
月达微微迟疑了下,终究怕武植怪罪,说道:“属下年幼家贫,老父最爱饮茶,家里物事都被老父典当换茶,那时闻达就立誓…以后绝不沾茶道。”
武植微微点头,看来闻达性子是那种十分固执之人,若他是梁中书死党,那多半是拉不回头了,但愿他不是结党之人。
“年前梁大人曾拨出一批重甲弩箭,你可知此事?”武植漫不经心的问道。
闻达点头道:“属下知道,那是拨给真定府武家庄乡兵的,后来武家庄靠那些军备打了几次胜仗,枢密院曾特意下公文表彰梁大人。”
武植听了险些气得吐血,这个老狐狸,自己还以为他偷偷摸摸送的军械,谁知道一转眼就报上了枢密院,肯定找了些冠冕堂皇地借口,把干系推得干干净净吧,而武家庄打的几次胜仗倒白白让他捡了便宜,安公焘那老头对他有好感也是为此吧?
既然如此,武植再没顾及,“前些天武家庄又和辽人狠狠打了一次,别的不说,弩箭却是消耗殆尽,本王准备拨给武家庄一些弩箭,你看如何?”
闻达“腾”一下站了起来,怒目道:“辽狗又来挑衅?”
武植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还好神经坚毅,才没被他吓到,皱眉道:“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闻达悻悻的拱手赔礼:“属下莽撞,只是那辽狗实在不知进退,贵王教训他们不久,又敢挑衅,属下一时气愤…”
武植摆摆手:“罢了罢了。教训辽狗的事我自有主意。”
闻达听武植要“教训辽狗,”马上变得眉飞色舞,急切道:“和辽国开战王爷可要带着属下!”
这些日子接触地闻达一向老成持重。想不到还是个好战分子,武植笑着点头,隐隐觉得闻达这样的性子应该不是梁中书党羽。
闻达又道:“王爷,辽人屡次进犯武家庄,看来已将武家庄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只拨给武家庄弩箭怕是不够,是不是再拨给他们一些铠甲劲弩?”
武植听得一呆。怔怔看着闻达,闻达以为武植作难。低头道:“属下也知此事艰难,还请王爷报上枢密院,只管说是小将主意便先”
武植不动声色:“那也不必,我和将军联名上报就是,此是边境民生大事。本王又岂能推脱?”
闻达听贵王同意自己提议,欢喜非常,暗道贵王就是贵王,心胸够广,气量够大,若换了旁人,对前任官长照顾过地人物定然十分苛刻。以树自己之威,就算不刁难,却也不会再对之多好,贵王却不偏不倚,全然不在乎这些为官之道,实在难得。
“属下这就去拨给武家庄弩箭,其余军备等枢密院公文发到属下再做准备!”闻达兴冲冲的道。好像枢密院公文定然是准议一般,也难怪他这般想,有红透半边天的贵王上书,枢密副使梁大人以前又对武家庄颇多照顾。这事儿哪能不成?
等闻达兴冲冲的离去,武植再也忍耐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南城繁华之地,有一处府第,围墙不高,可见里面杨柳枝头,飞檐阁角口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和普通上等人家的宅院没什么区别,谁也想不到,这就是大名府首富卢员外的居处。卢员外家世清白,交友广阔,在河北商人中那是数一数二地角色。
卢员外德望又高,人缘又好,卢员外府附近的宅子自然是大名府商人的最佳选择,不为别地,每日和卢员外套套交情也好,保管有数不尽地好处,开始也确实如此,卢员外府左右相邻地两处宅第曾经被大名商人炒出过天侩,可惜后来侩钱越来越低,到如今两处宅子竟是无人问津,原有的主户有多远搬多远,竟再不肯在这里居住。
无它,只因卢员外的夫人卢氏而已,卢夫人爱热闹,喜欢去邻居家串门子,和邻家夫人聊天叙话,这没什么,开始那些搬来的商户巴不得自己家老婆能和卢夫人攀上交情,对卢夫人欢迎之至。谁知道时间长了才知道,卢夫人口舌却是十分苛刻,最喜斗富,常把对方夫君贬斥的一文不值,把自己家老爷夸到天上,每日都是说些自己家那些琐事,字里行间自然是显摆卢家高门大户,如何奢侈。
这样地日子久了,谁家婆娘受得了?就是那些商人也感觉大大的没面子,于是卖屋走人,开始价钱尚高,渐渐卢夫人恶名传开,这两处宅院侩钱渐低,到如今却是再也卖不出了,两屋主宅院卖不出,也不愿在那里住,只留下两间空荡荡宅院。
这一日,卢员外府东边的宅院忽然喧哗起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正在卢家后花园无聊的卢夫人听到人声,急忙唤贴身丫鬟绿儿去打探消息。
不多时绿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夫人,东边的宅子卖掉了,听说买主是一位漂亮的少夫人,名字不知道,只知道是山东人氏。”
卢夫人问道:“搬进来住了?”
绿儿道:“是,杂役帮闲正搬家居物事呢。”
卢夫人点头:“今日人家乔迁,就不去了,明日再去拜访,邻家常走动才好。”
绿儿点头称是,心里叹息,不知道那位少夫人造了什么孽,大老远从山东巴巴赶来这里找气受。
后院凉亭,龙五毕恭毕敬地站在武植身旁,听武植交代各项事宜,直讲了大半个时辰,武植口干舌燥的住了嘴:“都记下了?”
龙五连连点头:“小的记下了!”
武植道:“那就去办吧,没事不要再来见我,免得被有心人见到!”
龙五应声,神色迟疑,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武植见他吞吞吐吐,愠道:“有事就直说,你知道我最烦什么!”
龙五低头道:“回王爷,这次来大名府小的把夫人一并接来了。”
武植愕道:“什么夫人?”
龙五惊讶的道:“阳谷的阎夫人啊?老爷不记得了?”
第019章 … 小户人家(一)
武植嘴巴张得老大,他倒真把阎婆惜给忘了,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大事小情不断,哪有时间去想这位和自己只有“一夜情”的女人,而且还算不上“一夜情”,自己可是没去碰她,不过享尽了她的温柔滋味。想起那尤物,武植苦笑一声,怎么打发她也是个难题,总不能叫人家跟着自己守一辈子活寡吧?去看看她?自己好像也没那个心情。有温柔如水的金莲和可人的七巧,武植简直日日活在仙境一般,哪还有闲心去招惹她?
龙五看武植久久不语,躬身道:“小的告退了。”
武植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你照顾好她即可。”
龙五点头,转身退出。
武植叹口气,勉强什么世道啊,若是后世这种充其量算作的“一夜情”早就谁也不认识谁了,这可倒好,还要自己负责?对这个时代道德礼仪极为满意的武植倒第一次怀念起堕落的后世。
阎婆惜一袭淡绿长裙,坐在八角小亭的石凳上,手中轻轻摇动圆月般的宫扇,看着碧绿湖面上的几片荷叶,忍不住叹了。气。
丫鬟冬儿也叹口气:“老爷也真是的,一封书信也没有,好端端怎么又来了大名府呢?”
阎婆惜瞪她一眼:“老爷的事是你这妮子可以嚼舌根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冬儿吐吐舌头:“夫人说地是,老爷是您的心肝,冬儿再不敢说了…只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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