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判再次被召唤的时候七巧已经走了,金莲怕她在旁胡闹,早早就把她哄的喜笑颜开,找玄静和竹儿玩耍去也。
“韩大人,告状地女子还在等消息么?”金莲问道。
韩通判道:“是。”
金莲默然片刻,忽然好奇地问道:“听韩大人说这位姑娘是位巾帼?”
韩通判道:“回王妃,正是如此。河北无人不知扈三妹大名,又称作扈无双。”
“河北无人不知扈三妹”。金莲微笑,若是七巧听到这句话定会不服,吵吵着去和人家较量。
“她多大年纪?”
“十七八岁吧,年纪却是不大…”
金莲笑道:“是该嫁娶的年纪了,想来已有婆家?”
韩通判道:“这却不知,只听说扈三妹眼界甚高,寻常男子是瞧也不瞧地,似乎扈员外也奈何她不得。”说完觉得不妥,自己一个堂堂朝廷命官怎么和长舌妇似的?急忙圆话:“这些乡井传言到处都是,下官不经意也就听到了。”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想解释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尴尬笑笑,低头不语。
金莲看得一阵好笑,却不由对扈三妹的风采悠然神往,“传她进来,我和她说几句话,毕竟是叔父理亏,不能令人家生怨。”
韩通判连连点头,“那扈成那边?”
金莲道:“送人家回府就是,一场误会。还好没闹大,只是在牢里关了几日,好好和人家解释一番。”
韩通判心下苦笑,王妃哦,您深居王府,身份尊贵,又哪知道这些勾当?只是在牢里关几日?送他回府?现在他要是能站起来我老弗以后就倒着走路,不过也不能多说,只有应命告辞,心里盘算怎么把王妃吩咐的事办妥。王妃不知道那些勾当,但王妃的意思是息事宁人,还得叫扈成别对贵王府有怨气,自己怎么也要想办法把事情办的利落漂亮。
韩通判本想吩咐人去传扈三妹,但转念一想,还是自己跑一趟吧,嘱咐扈三妹几句,别不知道深浅,得罪了贵王妃,名气再大,身份却是云泥之别啊。
出得府衙,一眼就望到静静立在街边的扈三妹,府衙前行人不多,但几是经过扈三妹身边地人都要远远绕开,或许是那里空气太冷,也或许是自惭形秽,总之无人接近她几步之内,而扈三妹就那般静静站着,很文静的站在那里。
韩通判叹口气,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看上去她永远是这样宁静淡泊,却不自觉的释放出自己地骄傲,让人退避三舍。
“扈姑娘…”韩通判过去打招呼。
扈三妹微微点头示意,似乎在说你说,我听。
韩通判一阵苦笑,出了大堂,竟是拱手的礼节都免了,但心中却没什么不自在,这才是真正地扈三妹,“扈姑娘,贵王妃娘娘想见见你…”然后开始唠叨起来,把贵王妃多娴淑,贵王多神武,贵王府水多深拐弯抹角讲述一遍,提醒扈三妹莫惹恼贵王妃等等,直说的口干舌燥,才算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说完自己都觉好笑,怎么倒像唠叨的老人嘱咐后辈呢?话也忒多了,抬头看,扈三妹却是在静静听着,丝毫没有不厌烦地表情。
韩通判松口气,却有些好奇:“扈姑娘在听我说话?”
扈三妹点头。
韩通判心中一喜,笑道:“既然如此就好,扈姑娘还是快些进去吧,莫让王妃等得心焦!”
扈三妹道:“好。”转身行去。
韩通判望着扈三妹背影。心中美滋滋的,想不到扈无双竟然会听自己唠叨许久,想来自己的。才够好吧?于是这几日,韩通判总是把此事挂在嘴边,几日后韩通判再次美滋滋提到扈三妹静静听自己说话足有小半个时辰后,他夫人终于忍耐不住,轻声道:“夫君,这些话咱自己说说也就成了。还请夫君不要出去说,徒令人笑话。”
韩通判不解道:“为何?”
韩夫人低声道:“扈姑娘就是乞丐和她说话也从不打断,更莫说相公了。”
韩通判一下闹了个大红脸,闭嘴不语,好久后感叹起来,什么是骄傲?人家这才叫骄傲,想来在她心里,阿猫阿狗,贫民权贵地位都是一般,天下又有谁地言语能真正听入她的耳中?想到这里尴尬尽去。又开始沾沾自喜起来,自觉得自己乃是那骄傲到极致地少女知音。
古雅的客厅。金莲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三妹,心中震撼不已,世上还有这般清丽骄傲的女子?不怪至今未嫁,谁又配得上她?脑海里忽然闪过自己朝思慕想的影子,或许也只有他吧。旋即失笑,怎么方见面就冒出这种荒唐念头?
三妹见到金莲也微微动容,清丽的俏脸竟难得流露出几丝赞赏之意。
“民女扈三妹见过贵王妃娘娘。”三妹微微福了一下。
金莲笑道:“妹妹不必多礼,快请坐,请妹妹来是赔罪地,妹妹若这般客气姐姐心里可不安。”
三妹轻轻点头落座。
金莲道:“前几日姐姐的叔父得罪了妹妹兄长,又有些不知轻重的下人把妹妹兄长送官,实令姐姐汗颜。”
三妹静静的听。
金莲又道:“今日令兄就可回府,至于姐姐这边地错失自有我家老爷回来评断,姐姐也不敢擅自做主,不过妹妹放心,我家老爷最是刚正,断不会徇私的。”
三妹忽然道:“贵王奇袭幽州,三妹很是感激。”
金莲心里美极,相公真是有本事,能令对面少女说出感激二字的只怕数遍天下人物。也没有几个吧?
心里有点好奇,相公袭幽州是为大宋解忧,小姑娘感激什么?“妹妹何出此言?”她哪知道那次辽人袭宋令扈家庄吃了大亏。
三妹摇摇头,不欲再说此事。
金莲见她不愿提起,也不再问。
过了片刻。三妹站起身道:“既无事,民女告辞了。”
金莲对这小姑娘好奇的紧,实在不想就这样放她走掉,笑道:“姐姐这般讨厌么?害妹妹一刻也坐不下?”说着话走过去拉三妹的手坐下。
三妹有些不习惯的坐在金莲身边,也只有金莲才不会被三妹那种骄傲到骨子里地气息所慑,就如同对待妹妹般拉着她的手叙话。很久没人这般亲热地对待过自己了。三妹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期盼这种温情,心中一阵迷糊。
“妹妹巾帼英雄,姐姐敬佩的很呢,给姐姐说说,你打过几次架?”金莲亲热地拉着三妹的手问道。
打架?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战场在贵王妃眼里只是打架吗?三妹被金莲的话逗的微微一笑,摇摇头:“王妃还是不要问这些的好。”
金莲面色一黯,叹口气道:“怎么你和他一般口气?每每我和他问起这些事啊,他也是这般回答,就是语气都和妹妹一样…”
三妹道:“那是贵王疼王妃。”
金莲欣喜道:“是么?妹妹怎么知道?啊,妹妹不许再叫我王妃,叫姐姐好了!”
三妹道:“那些血淋淋的事情和王妃是两个世界。”
金莲欢喜的表情又淡了,沉默了一会儿道:“姐姐还是走不进他地另一个世界…”金莲不知怎的,这些话没和武植讲,怕他烦,没和七巧讲,怕她取笑,没和玄静讲,怕她同相公说,没和竹儿讲,怕小姑娘跟自己一样烦恼。今日却和第一次见面的扈三妹说了起来,说完自己也觉得奇怪,或许是三妹那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了自己吧。
三妹不会开解人,也不想开解人,只有默然。
两女沉默良久,金莲问道:“妹妹心里有过人么?”旋即一笑:“姐姐这话却是傻了,妹妹这般人物又哪会把世俗男子放在眼里?也只有姐姐这样的俗人,才会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去想念一个人…其实…那种滋味也很好…”
三妹静静听着,看上去似乎和听韩通判的唠叨也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眼中闪过的那丝迷茫。
第016章 … 再回武家庄
从禁军大营赶回府衙,武植一路都在盘算怎生把这数万禁军##掌握在自己手里,士卒不消说了,为防止拥兵自重,每隔一段时间,各路禁军就会调防,主要是那些将领该如何调理,里面怕是有几名梁中书的死硬派,若不把他们调理听话,有个风吹草动就密报给梁中书,自己以后还如何行事?
行入府衙后院,红日低垂,眼看已是晚膳时分,武植去“牌室”转了一圈。里面没人,听下人讲几女在后花园赏花,武植在牌室坐了一会儿,颇感无聊,起身朝后花园行去,去凑凑热闹吧。
后花园中百花盛开,和落日红晕交织,绚丽夺目。玲珑小亭中,金莲正望着争艳的群花出神,落日余光映出一条长长的身影,看过去不知怎地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武植看得心中一痛,缓缓走过去,金莲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武植马上绽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园中众花顿时失色。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武植拉起金莲的手,轻声问道。
金莲笑道:“她们去布置饭菜了,七巧想吃金湖鱼,跑着去厨房吩咐呢。”
武植脑海里马上出现七巧忽然想到自己喜欢的菜,大惊小怪跑出去的样子。摇头笑笑,拉着金莲的手走到亭边,面对落日赏花。
“相公公事忙完了?”金莲靠在武植怀里问道。
武植点点头:“忙完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啥,想多陪陪你都不成。”
金莲道:“相公做的是大事,又怎能整日儿女情长?”
武植失笑:“什么大事?相公最大的事就是陪金莲!”
金莲听了美滋滋的靠在武植怀里,不再说话。
武植忽然叹口气道:“金莲,你是不是有心事?”
金莲笑道:“金莲哪有什么心事?相公多虑了。”
武植摇摇头,不语。
金莲看看武植脸色,似乎有些不豫,心中一慌,急急道:“相公,金莲不是不想说。是不想令相公烦心。”
武植道:“你不说相公不是更烦?”心中却是叹息,装出不高兴本就是骗金莲说实话,不过见金莲惶急的样子心情却沉重起来,金莲。你为什么就这般在乎我呢?
“金莲只是在想。相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金莲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真的很没用…”金莲低声说着话,眼睛不时看看武植。
武植愕然:“金莲,你以前可不是这般想法的,外面的事本来就是男人的事,要你帮什么忙?”
金莲眼圈微红:“以前金莲也觉得相公在外面打拼是天经地义,可是这些日子金莲见地人多了。明白的事情多了。才知道有的女子不是都和金莲一样没用。那样的巾帼才真地配得上相公…”
“够了!见地人多了?明白的事情多了?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武植打断金莲地话,真有些生气了。他却不是生金莲的气,自己也不知道气什么,就是看金莲不开心就莫名生气。
金莲被武植的吼声吓到,脸色苍白,不敢再说话。
武植叹口气:“金莲,相公不是什么英雄,相公只是个粗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相公只知道,我喜欢的是每日默默等我回来的金莲,而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巾帼!”
金莲低头不语。
武植拥紧她道:“金莲,方才我不是和你发脾气,相公是生自己地气,为什么金莲不开心都不和我说呢?这个相公做得很失败啊!”
金莲急急道:“不是地,相公是天下最好地相公…”
武植用手指压住她的红唇,摇了摇头,金莲先是愕然,继而微微点头。二人都不再说话,转头看满园风景。
半响后,武植轻声道:“独一无二地金莲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要我说啊,那些巾帼该羡慕我的金莲才对…”
金莲忽然笑道:“羡慕我嫁个好相公么?”
武植大奇,惊讶的看向金莲。
金莲却是神采焕发,“金莲想明白了!”
武植道:“真的明白了?”
金莲道:“金莲只需为相公打理好这个家,让相公回家都是开开心心的,那就是金莲最大的幸福,又何必羡慕旁人?”
武植笑着点头,想来金莲以前也是这般想法吧,不知道这些日子受了什么刺激,才冒出些奇怪的想法,要女子都想去做巾帼,那还不天下大乱?
“巾帼?金莲你不是说七巧和玄静吧?”武植忽然问道。
金莲点头道:“两位妹妹自然是巾帼…”
武植笑道:“金莲若想做巾帼,可以和七巧去学枪棒啊!”
金莲笑着摇头:“相公莫再取笑金莲了,是金莲想歪了!”
武植看看天色,拉着金莲的手向亭外行去:“该用饭啦。”
走在回廊上,武植忽道:“过几日去武家庄,金莲要不要去?”
金莲摇头道:“相公还是带七巧去吧,小妮子最爱热闹。”
武植道:“这次不带她,就带金莲去,咱家第一个庄子金莲还没见识过呢。”想了想道:“让她学学针织女红,等我从武家庄回来考校!”
金莲好笑的白了武植一眼:“相公就知道欺负她。”
武植嘿嘿笑道:“巾帼吗,自然什么都要懂的…”
晚饭后,金莲才和武植讲起叔父之事,听说扈成又被修理,武植一阵好笑,再听金莲讲道见过了扈三妹,武植才恍然大悟,敢情金莲是被她刺激到了,想起那骄傲的女孩子,武植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初见面时的蛮横令武植十分不爽。可第二次见面她又像换了个人似的,还关切的问自己身体,倒把武植对她的恶感冲去了一些,但也谈不上什么好感。巾帼是巾帼了。太不像女人了。
金莲把事情讲过,又言道会把叔父送到阳谷。至于杏儿怎么处置,还请相公拿个主意。
六植听了笑大,忧算把潘老大送到阳谷又能怎样?那简直是自己的私人锄儿”、怕潘老大到了那里会变本加厉的横行,天高皇帝远,没有人约束。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事来。若想他不惹事。只有从根儿上解决,回头想个法子就是。至于杏儿。见王妃叔父被欺负,所做事情也无可厚非,只是擅自做主,事后又不禀明王妃,倒需教训一下,不过几日后就是竹儿老哥大牛成亲之日,这几日也顾不得她了,从武家庄回来再说不迟。
正值盛夏,武家庄周遭的田地间庄稼层层叠叠,尽是最浓深的油绿,风吹过翻起浅色地叶子背面卷起层层淡绿的波浪。
大牛扛着锄头从青纱帐中钻出,**的上身被晒得黑黝黝的,身上淌满汗水,走在回庄地田间小路上,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大牛!大喜啊!”
“大牛!快成亲了还做活!不怕累得入不了洞房啊!”
在善意地笑声中,大牛拐上了回庄子的大道,后天就是自己成亲地日子了,想起春花的面庞,大牛憨厚的笑了几声。
“大牛!等一下!”后面匆匆跑过来一名壮实的汉子。这汉子叫三娃,是最近才进了武家庄的佃农,武家庄得到大笔资财,招募庄客,修缮防御的同时,刘总管打起了小算盘,又买了好大片田地,相应地也招募进许多佃农。刘总管心里,自然土地是根本,庄子地土地那是越多越好地口这也怪不得刘总管,历朝历代,有了银钱都是添置土地,虽然到了宋代商人崛起,但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好转变地。
大牛听到喊声回头,看到三娃不由得脸一沉,新进武家庄的佃农良莠不齐,这三娃就是一典型的混蛋,每日就知道聚众赌博,如今的武家庄佃农手里大都有了几个闲钱,也就滋生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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