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静听青年提到“大宋”,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低低的道:“是吗?”
青年道:“当然,我怎会骗你!”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道:“玄静,京都乃是非之地,满城都在寻你,虽然你足不出户,但就怕万一被人发现。再说每日闷在房中,何日是个尽头?过些日子三哥就要去西京赴任,不如你和三哥一起去西京吧,那里天高海阔,可任玄静翱翔!”
玄静摇摇头:“三哥,谢谢你的好意,玄静不能离开。”青年讶然道:“为什么?”
“玄静要等一个朋友…”提到“一个朋友”,玄静本来稍显迷茫的眼睛忽地多了几分神采,苍白地面额也显出几分红晕,立时显得丽光照人,看得青年一阵心荡神摇,不可自己。
咳嗽几声,青年问道:“是什么朋友?你那朋友说了要来找你吗?”
玄静道:“只要收到消息,他一定会来的!”语气甚是坚定。
青年皱眉道:“就算你朋友来了,又济得什么事?别连累了人家!”
“才不会呢,他要是来了,天大的事情也能为玄静解决…”玄静眼望窗外流云,喃喃的道。思绪似乎随同流云一起,向西方远远飘去。
青年心里一阵不自在:“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三哥去为你报信!”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令玄静这般信服。
“他呀…有的时候叫穆武…有的时候叫武大官人…也有的时候叫武植…嘻嘻,我也不知道他来高丽会用哪个名字…”玄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清年听,自己低声自语起来,那句“他呀”说的真是柔肠百结,似嗔似喜,最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嘻嘻傻笑起来。
玄静声音虽低,青年却听的清楚,再见玄静表情,一股妒火不可抑制地窜了起来。自从回高丽,就没见自己这个表妹笑过,提起她这“朋友”时那开心的甜笑虽令青年神迷,更令他嫉妒。
青年姓金名阳,乃是玄静的表哥,金家也是一大家族,金阳却是单传,日后金家的家业自然要落在他的头上,是以李尚书对这个外孙也是青眼有加,宠爱地不行。金阳也喜欢李家热闹,常年住在李府,当然,金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玄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金阳开始对玄静情根深种,本以为找机会请父母提亲,不想天降霹雳,李尚书突然为玄静订婚,金阳几日几夜不眠,大病了一场,引起李金两家一场恐慌,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心思。
后来玄静回到高丽,抗婚被关,婚期前几日金阳再也忍耐不住,偷偷助玄静逃脱,躲在这处小屋,至于玄静族人的遭遇,金阳也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怕玄静知晓事情后会自投罗网,只有瞒一时算一时。
数日前金家为金阳在西京谋了个执事,金阳喜滋滋以为可以带玄静双宿双栖,兴冲冲跑来,不想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金阳此时心里又恨又嫉,听玄静话语她的“朋友”似乎不是高丽人,怎么还若多名字?“穆武”,“武大官人”,“武植”,大官人?似乎是宋人称呼,武植…武植…这名字怎么这般耳熟?
“玄静,你这朋友的名字似曾听闻,武植?”金阳皱眉思索。
玄静轻笑道:“想不到他的名字三哥也知晓,看来他的名气是越来越大啦…”语气里微有自豪。
金阳郁闷的差点吐血,怕被玄静看出面上不快,低头不语。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为何觉得这名字耳熟,满脸紧张的问道:“玄静所说的朋友莫非就是大宋贵王?”声音微微发抖,就怕玄静点头。
玄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未注意金阳的异样,叹口气道:“是啊,也不知道他得了信儿没有?若是他在这里的话,玄静就什么都不怕了!”
金阳如遭雷击,呆呆立了会儿,强笑道:“今日晚间府里有贵客,我去帮外公办些杂事,明日再来看你!”
玄静起身黔首道:“三哥慢走。”送金阳走后,玄静走到窗前,眼望西方,呢喃道:“老师,七巧,大姐,知道玄静在想你们吗?”嘴唇轻咬,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京都李尚书府,架构宏伟,青色府墙里飞檐阁角隐约可见,府门边高挂大红纱灯,几名仆人衣着光鲜,侧立两旁。
尚书府内,笑语喧喧,喜气洋洋,李尚书宴请大宋贵王,酒宴上二人聊得甚是投机,李尚书老当益壮,和贵王屡屡碰杯,引得下人吐舌不已,好久未见老爷这般开心了,自从玄静小姐逃婚,李尚书就没露出过笑脸。
“贵王,老夫今日开心啊!很开心!”李尚书哈哈笑着。高丽没有自己的文字,贵族都习汉字,语言却用高丽语,李尚书虽会几句汉语,毕竟说不利落,只有劳动徐竞这名“通译”了。
武植望着这位花甲老人,就是他硬逼玄静嫁给那个草包王子?看老头儿样子很精明啊,怎么办出这种糊涂事?
“贵王以前可见过高丽人?”李尚书笑着问道。说起来三王子被贵王断手只有皇室中几人知道,随行知情侍卫还未回到高丽就被扔入了大海,死因是与海盗火拼,护主而亡,这些侍卫的家人倒是未受牵连,都被重重赏了一笔钱财。三王子的手自然也是在与海盗搏杀中所断。玄静父亲李成见这阵势,又哪敢乱说?就是玄静和贵王妃结识的事情也不敢再提,怕被三王子迁怒。是以李尚书如今倒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武植点头道:“自然见过。”
李尚书道:“那贵王对我高丽人观感如何?”
武植叹口气,“文静,大方,漂亮…”忽然醒觉,偷偷对徐竞使个眼色,徐竞本就听得目瞪口呆,见了武植眼色,自然会意,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想来都是冠冕堂皇的赞语。
李尚书听了徐竞的话,开心不已,笑道:“多谢贵王夸奖,老夫听得汗颜啊,哈哈。”
这边欢声笑语,不远处阴影中,金阳狠狠盯着武植背影,牙齿咬得咯吱直响,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第005章 … 比武
酒宴过后,李尚书拍拍手,下人把满满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撤下,献上香茶,随即两旁乐声响起,十几名丽服舞女从正厅两侧翩翩而入,曼妙起舞。
武植含笑观赏舞蹈,心里琢磨怎么打探玄静消息,又怎么把李家一族从牢里救出。眼睛随意扫视着舞姿美妙的高丽少女,看了几眼,忽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抛去杂绪,仔细打量这些舞女,此时高丽少女散成一圈,作天女散花状,乐声之中,举手投足,极尽缥缈。
武植一个个望去,猛的恍然,就见其中一绿衣少女面目清秀,姿色不俗,可是她的喉结凸起,浑不似其她少女那般平滑,再仔细看她双眼,武植心中马上下了决断,轻声道:“小心左二绿裙女子。”
石秀一直随侍在他身旁,听武植说完,抬眼看去,就在此时,忽见那绿衣“少女”身子一倾,猛然跃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亮闪闪的短剑,疾向李尚书扑去。
其余舞女尽皆惊呼,变起仓促,李尚书身旁侍卫未携兵刃,大惊下向绿衣“少女”迎去,绿衣“少女”身子甚是溜滑,左右轻摆,闪过那几名侍卫,手中短剑闪电般朝李尚书刺去,李尚书眼见明晃晃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惊吓间手足无措,竟然忘了躲闪,心中只想,我命休矣!正危急间,李尚书忽觉靠椅向后倒去,李尚书也随靠椅摔了个四脚朝天,却是石秀见势危急,拉倒了李尚书的座椅。
绿衣“少女”一击不中,转身欲退,面前猛地跳出一名大汉。正是石秀,重重一拳击来,拳风扑面。刺客心下一凛。知道遇到好手,闪身避过。回手一剑刺去,石秀毫不避让,只微微侧身,双拳轮番击出,逼得刺客连连后退。
两人缠斗之时。厅外拥进十数名拿刀持枪的侍卫,刺客知道再逃不掉,一咬牙,咬碎了口中的毒囊。忽觉后脑一痛,失去了知觉,却是武植见他露出决绝的表情,拎茶壶就砸。正中刺客头颅。
武植随茶壶跳过来,接住刺客摔倒的身体,见他嘴边已经溢出两道黑血,眼见是不活了,面上不动声色,遮住余人视线,口中道:“李尚书,刺客已被擒拿,寻密室审问才是。”
李尚书被侍卫扶起,仍有些惊魂未定,口中连道:“好…好…”
武植把刺客塞到石秀怀里,在侍卫带领下来到尚书府一座小院,李尚书颤悠悠跟在后面,进入小院一间密闭厢房,屏退侍卫,屋里只留石秀,徐竞和李尚书。
武植笑着对石秀道:“不必做作了!”石秀嘿嘿一笑,把刺客尸体扔在地上。
李尚书和徐竞尽皆瞪目,李尚书不解道:“凶徒既然毙命,又为何故弄玄虚?”
武植笑看李尚书,并不言语。
没半刻,李尚书已经明白武植意思,由衷地赞叹道:“贵王果是高才,顷刻间就思得这引蛇出洞之计,老夫一把年纪,事到临头却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和贵王一比真是高下立判,高下立判啊!”说着叹息不已。
武植笑笑,心说这却也怪不得李尚书,若说世上又有几人经历过刺客刺杀?一时间慌乱是免不了的,自己却是历经出生入死,至于马上想到“引蛇出洞”,却要感谢后世电影电视的熏陶了,看过无数这样地情节,条件反射似地就想到了对策,想想也觉好笑。
“尚书大人,余下的事情就交由大人处理了!”刺客刺杀地是李尚书,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不是高丽人,还是莫牵连进漩涡的好,帮李老头这次也算仁至义尽。
李尚书连连点头:“老夫省得,老夫省得。”
几人在密室待了片刻,出来后李尚书自然派出心腹手下看守密室,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吩咐过后,才和武植携手回了前堂,那些舞女艺人早被拿下去拷问,一片狼籍的桌椅也被收拾干净,倒仿佛这场风波没有发生一样。
经此一事,李尚书对武植更是亲热,武植只有虚以委蛇。
二人正说话间,金阳匆匆跑进前堂,急声问道:“外公,您没事吧?”他方才去筹划怎么令武植丢脸,却忽听府里来了刺客,骇然下慌忙跑来看望外公。
李尚书喝道:“怎么这般没规矩?大呼小叫作甚?还不先见过贵王!”他虽然语气严厉,面色却十分温和,毕竟外孙是心急关切自己,李尚书口中喝斥,心中却是欢喜。
金阳见外公无事,放下心来,再见武植含笑望着自己,心中一阵火起,怎么刺客没把他扎几个窟窿?
“见过贵王千岁!”金阳恭恭敬敬道。
李尚书在旁介绍:“哈哈,这是我不成器的外孙儿,唤作金阳,还请贵王恕他无礼!”
武植笑道:“关爱亲人,人之常情,又怎能说是无礼?尚书大人有个好外孙啊!”
武植虽然在夸金阳,但听在金阳耳里却很不是滋味,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哼,宋人很了不起吗?今日定叫你知道我高丽人地厉害!
李尚书又对金阳道:“过来见过石壮士,外公这条性命全赖石壮士所救!”李尚书心下颇为感激石秀,然而石秀是武植侍卫,自己不好太过亲热,正好令自己外孙同他亲近。
金阳压着火气又恭恭敬敬见过了石秀,石秀谦逊一番。金阳见完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对李尚书道:“外公,石大哥乃是大宋贵王亲身侍卫,武艺那是错不了的,只是不知道和柳大哥比起来如何?”
李尚书皱皱眉:“凭白说这些作甚?”
金阳作出失望的样子:“柳大哥号称京都第一刀手。孙儿却从未见过他出手,实在是憾事!”
二人交谈的话徐竞也一宰不落的译过,武植笑着打量金阳几眼。在旁插话道:“尚书大人。听金公子这般一说,武某倒是有了兴趣。不知道金公子口中的柳大哥是哪位壮士?”
李尚书笑道:“此人乃是高丽有名地武士,据说对敌从来只需一刀,故被称为柳一刀,现为本府客卿。”
武植点点头,看来是高丽有名地豪杰了。自不会如侍卫般环侍左右,只作贵客奉养。只是危急时不在身边,养这客卿何用?提起来充门面吗?真是弄不懂高丽人的想法。
看看石秀,一副跃跃欲试地样子,这段日子太闲了吧?那就给你找点事做,也见识下高丽豪侠有何不同。
“尚书大人何不召柳壮士来比试一番?以武会友,也算佳话!”武植笑道。
李尚书不好拂武植面子。只好答应下来。金阳心中冷笑,退到一旁看柳一刀如何削武植脸面。柳一刀一向自傲,方才金阳就是去和柳一刀唠叨大宋贵王如何瞧不起高丽人,就是想激怒柳一刀去寻贵王麻烦,看柳一刀样子,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地表情,但双眼偶露的精光表明这家伙心里已经有了怒气,现在正好令他发泄一番,金阳美滋滋地想着。
时候儿不大,厅外脚步声响。走入一人,细高条儿个头,如同麻杆一样,瘦得皮包骨,双颊无肉,眼中精光四射,一脸傲气,身上宽大的袍子空荡荡的,怀里抱一把长刀。
柳一刀扫视厅中众人一圈,对李尚书微微欠身:“见过大人!”
李尚书笑道:“柳壮士不必多礼,今日有远来贵客,欲一睹壮士风采,柳壮士切莫推辞。”
柳一刀道:“大人之命,自不敢违,不知是哪位贵客下场赐教?”
石秀早等得不耐,听徐竞说完,噌一下窜入场中,大声道:“石秀领教壮士高招!”
柳一刀斜眼打量石秀,微微点头道:“请!”
石秀虽听不懂高丽语,也知道他的意思,口里道:“咱们去堂外比试!”说完,率先纵出客厅,柳一刀跟在后面慢悠悠走了出去。武植看得心中一沉,就从二人出厅的动作,已现高低,一个急躁,一个沉稳,石秀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李尚书,武植等人来到厅外坐好,下人奉上酒菜香茗以助兴。
武植本欲提醒石秀,转念一想,到嘴边地话又咽回了肚里。李尚书却是兴致勃勃,笑道:“龙争虎斗,定然精彩!”忽又想起什么,大声道:“二位壮士点到为止!切莫伤人!”
金阳站在后面撇嘴,盘算起柳一刀胜了以后自己该如何小小的讥讽武植几句,既能不显得失礼,又可以出口恶气。
柳一刀和石秀相对而立,对视不语。
片刻后,石秀按捺不住,暴喝一声,手中钢刀猛地劈向柳一刀,柳一刀一侧身,手中一条刀影闪过,“叮”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二人同时后退几步,石秀笑道:“瘦竹竿儿力气倒是不小!”话音未落,疾扑而上。
此时天色已黑,院子中点了数十盏灯笼,如同白昼。
灯火摇拽中,柳一刀和石秀噼啪交上了手,二人斗得甚是激烈,两团人影绞在一起,又有地面烛光映出的数十条身影飘摇,直把人看的眼花缭乱,几疑梦中…
李尚书等人已经根本看不清二人的打斗招式,只见场中人影重重,变幻无方。都苦笑摇头不语,这才知道敢情武士交手不是自己这些文人看得懂的。
武植看得皱眉不已,他看得分明,柳一刀刀法奇诡,石秀靠一“勇”字支撑,虽勉强斗个平局,如此下去,却也必败无疑。
不出武植所料,斗不片刻,朵朵血花洒落,石秀连中几刀,虽然石秀反应机敏,几刀都不甚深。却已明显影响石秀行动,特别是腿部也中了一刀,石秀进退难免滞涩。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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