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怜叶幽幽说道:“我也没想到竟会喜欢上你,等哪一天你看不到我了,那就是我受罪的日子到了。像春梅姐过的那种日子,我是一天也受不了,你也不用为我发愁,到了那时候,我自有了断。”
“了断?”姚公子惊呼,“你怎么个了断法?”
周怜叶决然一笑,“我读了这么多年书,士为知己者死,我早就记在心里了。”
姚公子到底年轻,即使有了不祥之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何况年轻人说话,死啊活啊往往会挂在嘴边,也不是很在意。
见顺着她说说不下去了,于是姚公子岔开话题,问道:“下面那一句呢?”
“女为悦己者容呗。”周怜叶撇撇嘴,“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本来板着脸,说完后眼眸流转,不由自主的“噗嗤”一声,笑了。
姚公子心里松了口气,故意说道:“唉!真没想到,我跑到乡下念书,也会遇到如此可爱的你。我真是为难呀,又要躲着你,又要想着你。”
听他亲口说出了一个想字,周怜叶顷刻间脸又红了,抿着嘴轻笑,飞快横了他一眼。
“怎么?”姚公子搓搓手,“是不是我的话过分了?”
“倒也不过……”周怜叶没说下去,同时露出一丝开心笑容。
望着她清秀可爱的俏脸,再加上一道羞怯的红晕,更增添十分妩媚,情不自禁的姚公子慢慢地往前走,慢慢地靠近了她。
即使没有伸出手,霸道总裁似的拍在树干上,周怜叶也抵挡不住,红红的脸越来越低,越来越羞不自胜。
忽然,姚公子一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好!沈侃暗暗叫糟,但没有冲出去,而是转身警惕的观望四野,竟为一对有情人把起了风。
他心里犹自念叨:“亲热一下就行了啊!要不就玩真的,大不了老子奉陪到底。”
其实他很清楚,类似这样的一对情场初丁,彼此互相尊重又刚刚交往的情形下,一般不可能做“坏事”。
这时候,握住人家一只手的姚公子,又要去握人家的另一只手。而人家猛地一下缩了,人也往树后一闪。
“你不要这样,我……我……我怎么能这样呢?我是清白的女儿身。”周怜叶满脸通红。
摸到小手的姚公子只感到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如果对方不躲避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来,但她这么一躲开,马上跟着冷静下来,自然脸也是红的,赶紧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太鲁莽了!但是……”
“我明白。”周怜叶正容,“倘若我不是因父母,就是把这个身子交给你也心甘情愿,可毕竟我不是一个人。你若是我的知己,也应该懂得我的处境。”
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激动的姚公子郑重点头,指着天空说道:“老天爷在上,我发誓就今天冒失一次,以后决计规规矩矩的,若再不规矩冒犯了你,我就不得好死。”
“你何必发誓呢?”周怜叶连连摇头,又是感动又是有种遗憾,“我是没法子,倒是你这人有些口不应心,刚才还说不理我了呢,一会儿子工夫,就不老实起来。”说完,含着泪珠的俏脸如春花绽放,嫣然一笑。
姚公子放了心,笑道:“我知道你没法子,我怕我不发誓,你从此疑心我,今后就不理我了,我只是有点情不得已,至于口不应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一番交谈,令周怜叶对他有了崭新的认识,这么的尊重自己。
情之所至,她用袖口揉了揉眼睛,微笑道:“我就不应当同你到这没人的地方,不过也因此,你知道我的心意,总之我的心是你的了,我也可以对着老天爷发誓。”
少年多情的姚公子,亲耳听到少女的坦白,那血管里刚刚静止的热血,又沸腾了!
不远处的草丛里,沈侃喃喃念道:“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第0148章 孩子气()
学校里,跟着二人回来的沈侃,这才知道周怜叶坐上了紫仙的空位,原来潜斋先生顺便告了几天假,请了周秀才来代他。
也不知道周秀才怎么回事,把女儿也一并带了来,大概是有王春芳作伴的缘故,难怪姚公子和周怜叶会火速走近。
此刻周怜叶虽然目光在书上,书上是什么字却一点不知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听到对面姚公子一声咳嗽,她才清醒过来,自己现在不应该心猿意马,可别露出破绽,于是正经坐好,还将衣襟扯了扯,头发摸了摸,到底是心虚。
但如论如何今日这书也念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形,仅仅认真看了一分钟,她将书一放,又开始继续回忆着刚才的事。
突然,似乎听到父亲在外面连喊了两声,声音颇为严厉,周怜叶忙不迭的答应来了来了,习惯性的又摸了摸脸,整理下头发,各处都检点一遍之后,这才起身走到父亲面前。
沈侃翻了个白眼,心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么。
周秀才皱眉看着女儿,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短短六个字,周怜叶整个人都冻住了,手里的《女四书》啪的掉在地上。
一时间不知所措,都不知道把书拾起来,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父亲。
姚公子和沈侃都着急,又不好帮她,就见周秀才疑惑的看了看女儿,又瞅了瞅地上的书,心说莫非初来乍到,害臊的缘故?便问道:“你怎么这个样子?你看看,书落在地上,自己都不知道捡起来?”
“哦!”周怜叶这才一低头,发现躺在地上的书,赶紧弯腰拿起,连连朝书页上吹了几口气。
周秀才皱眉说道:“是不是不习惯这里?”
周怜叶放下了心,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事,遂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师兄们都对孩儿发乎情止乎礼。”
“看你神色不定的,倒像是犯了什么事。”周秀才说完看了看周围的学生,不由得有些后悔,就不应该带闺女来。
生怕父亲不让自己来读书了,周怜叶尽力做出镇静的样子,撒谎道:“好像是害病了。”
话说周秀才停了科举之后,也学着儒转医的惯例,为了防患于未然,多年来看了不少医书,各种男女老幼的方子知道不少。
此刻见女儿心神不定,身处于这么多男青年之间,心里自然若有所悟,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可能没什么秘密,但他是学了一辈子理学的,怎么能过问闺女的心事?
总之根子还在他身上,如此周秀才温温和和的说道:“既然你身子不舒服,明儿就不必来了,为什么不对你娘说一声呢?”
糟了!周怜叶身子一晃,往后倒退两步,低着头没有作声。
“本来叫你过来,出一个题目。”周秀才语气更加温和,“既然生病了,题目也不必出了,快回去坐吧。等会儿一起回家。”
“是。”周怜叶答应一声,又倒退两步,转身回到自己的隔间。
沈侃想了想,说道:“周先生,师妹好了就让她来吧,将来也好教导自己的子女。”
“我就是这么考虑的。”周秀才说道,对沈侃他很放心,且人家已经有了未婚妻。
快放学的时候,姚公子提前收拾好东西,走了出来。绕到周怜叶对面的窗户前,往里面望着,张着嘴,意思是说没什么事吧?
周怜叶含笑摇摇头,意思是说不要紧的。
姚公子吐了吐舌头,表示现在也很危险,便缩头跑了。
望着空窗户的周怜叶不时发出一丝微笑,正好周秀才要回家去,见她坐在那里发笑,感到很奇怪,说道:“你不是害病了吗?怎么一个人笑起来了?”
周怜叶一时傻眼,立刻收起笑容,说道:“我肚子疼的没办法,闹得我就笑了。”
周秀才说道:“这真是孩子话。肚子疼是内病,你笑有什么用?不许这样了,真成了笑话。”
“哦。”周怜叶也吐了吐小舌头,显得非常俏皮。
“你呀!”周秀才看的直摇头,“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如此淘气,行了,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沈侃走出来,望着他们父女一前一后的背影,突然间很想找紫仙聊一聊,问问她怎么看周怜叶的事。
县里,沈嘉绩王潜斋等一帮士林友人坐在灵棚附近,沈嘉绩还帮谭举人料理了几件仓猝之事。
陆续到来的读书人挤了满满一院子,按照长幼坐满,三三两两小声聊着天。
到了傍晚,老爷子和沈嘉猷、沈嘉谟都走了,沈嘉绩便邀请耘农先生、霖山先生等几位至交到不远处沈家在县城的宅子里,设了一桌素席。
王潜斋因挂念年迈兄长,去了苏州城。
大家刚刚坐好,霖山先生说道:“恭喜呀!”
拿着酒壶的沈嘉绩说道:“喜从何来?”
耘农先生赶紧冲霖山先生摇头,霖山先生笑道:“四六呈子做了半天,老常还说不知道!要不是我儿子也在场,怎么?是怕我吃你的润笔酒么?”
“你这糊涂的老东西。”耘农先生无语,原来他和潜斋先生商量好后,他负责赶往城内,亲自帮好友写举荐文书。
沈嘉绩见他俩的对话有些蹊跷,茫然不明所以,就问道:“到底什么事?”
霖山先生不乐意了,指着他说道:“敢情皇恩浩荡,开了保举贤良方正科,而你沈嘉绩素来是不求闻达之人,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见他话中有话,隐隐夹着讥讽,沈嘉绩忙问耘农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耘农先生神色犹豫。
霖山先生这才有些看明白了,但现在想挽回也来不及了,便直说道:“喜诏上保举贤良方正这一条,你知道吧?”
“怎么不知呢。”沈嘉绩点头。
霖山先生笑道:“那咱这里保举的是谁?”
“不知呀。”沈嘉绩摇头。
“你呀你!聪明千日糊涂一时。”霖山先生抚掌大笑,“一位是谭举人,一位就是足下。”
沈嘉绩大惊,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不知情?”
“莫非你真的半点不知?”霖山先生觉得很荒唐,“就是丁祭那一日,二位学正与全县的学子共同商量定下的,那文书清册,是小弟犬子奉命在李秀才家作的。可惜我与耘农笔墨不够,不足以光扬老兄之盛德。”(。)
第0149章 贤良方正()
沈嘉绩惊讶的合不拢嘴,赶紧询问耘农先生:“这都是真的?”
“嗯。>”耘农先生见无法隐瞒,遂笑着点头。
“哎呀!”沈嘉绩一跺脚,“你们为什么都不对我说一声?”
耘农先生微笑道:“水平不流,人平不语。”
“又来酸了。”霖山先生嘿嘿一笑,“我老程就只怕酒瓶子不满。”
几位先生都笑了,唯有沈嘉绩急了,说道:“我如何当得起?不行,我是一定要辞的。”
在座的类村先生说道:“此乃祖宗阴德之所积,老兄德行之所感,实至名归。”
“那我更惭愧了。”沈嘉绩苦笑,“一定得大家再次公议,举出一位真正德才兼备之人才好。”
“你瞧你。”霖山先生一拍桌子,瞪着眼,“大家都说了实至名归,你胡闹什么?再说公议的是你和谭举人,如今谭家遇了变故,无法在出仕,只剩下了你一人,你说,该怎么对朝堂解释?对父老乡亲解释?”
这时沈嘉绩才想起谭家的吊丧,一会儿还得去帮忙呢,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得说道:“反正此事是要重新商量的。”
几位好友焉能不知道他的秉性?权当没听见,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没过多久,谭家派人来请,他们又过去在客厅坐好,又是一桌素席,由谭家的至亲们陪着,整个场面安静有序。
县衙后宅的小花园里,今夜沈侃排除万难,偷偷将紫仙约了出来,四下里再没有第三个人。
相比第一次恋爱的姚公子,沈侃无疑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司机,将周怜叶的事说了,一时间令紫仙颇为动容,爱情是最美好的,尤其对正沉浸其中的女孩而言。
一想到可怜的周怜叶,吴紫仙懂得了什么叫幸福,不由得倍感珍惜。这一刻,她真情流露,说出心坎里的话来。
“我的心也是你的。”
结果沈侃就忍耐不住了,也不管紫仙因想帮周怜叶一把,一脸正经的讨论中,猛地伸手一抱,就把一个软玉温香给搂在了怀里。
猝不及防的紫仙来不及抗拒,无奈中只好悄悄闭上眼,也就把头缩在对方的怀里。
天上飞来了一片乌云,悄悄将月亮遮住,使得假山前笼罩了一片阴影,好像月宫上的嫦娥对于他们的行为,也有些害羞,所以抱着玉兔躲了起来。
连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静止了,甚至一片叶子都不肯摇动,似乎生怕惊扰到这有趣的一幕。
夜晚在附近穿梭觅食的燕子,本来掠地迅飞来,可是等飞到了前面,它们竟转折了回去,似乎也不肯来侵扰紫仙。
总而言之,头一次经历亲密接触的紫仙似乎感觉整个宇宙为了他们,都停止了好一会儿的运动,万物俱籁,只有他的呼吸与心跳。
可惜吴紫仙除了浑身颤栗之外,更多的是恐惧感,时间越久越害怕,连连说道:“人来了,人来了。”
“怕什么?”沈侃满不在乎,“我们是合法的。”
“谁和你合法?”紫仙终于忍受不了了,两只小手用力推开了他,身子往后急退,逃出三四尺的距离。
拍拍还在剧烈跳动的胸口,吴紫仙嗔道:“说着说着,你怎么也学人家不老实起来?下次不许你这样子,不然……我也要不理你了。”
沈侃看着她羞喜交加的窘迫模样,笑道:“你不理我,我也要那样子。”
“你怎么不学人家姚师哥?简直是无赖!”吴紫仙无语,“乎于情止于礼,你既然要尊重我,为什么对我这……这种样子?”
谁知沈侃一副都怪你的样子,说道:“你看你,跟个天仙似的,叫我哪还有法子乎情止乎礼?”
“我和你没说了。”吴紫仙为之气结,红了脸,转身跑了回去。
沈侃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只好一个人出来,去了县城沈家的宅子。
在书房,他简单洗漱一下,躺在里间的炕上。
一个时辰后,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进来坐下,然后交谈。
沈嘉绩埋怨道:“你我至交,为何一个字也不对我难说丁祭那一日,你就不在明伦堂上?也或收不到及时消息?”
耘农先生说道:“丁祭前后几天,你又没到县里来,我如何向你说呢?”
沈嘉绩说道:“老谭那边吊丧,我现在没工夫。但这件事,我是必辞的。”
“不行。”耘农先生不同意,“万万使不得,这可是朝廷的皇恩,学里的公议,事成定局了。何况你把辞呈往上一递,学里、县里、府里自然会加上些甘于淡泊、谦虚正值之类的批语?到了朝廷那里,更要一不准了,反倒惹得一些不明底细之人,说你搞这些将取姑予、以退为进的话头出来。”
沈嘉绩说道:“不管他人怎么议论,我只要论自己的心安不安。其实,今年这铺天盖地的皇恩,我沈嘉绩岂能不想出仕?但‘贤良方正’四个字,我哪一个字能安得上?要论起我之生平,虽然不愿做那歪邪之事,但扪心自问,私情杂意心里一样不落,我就怕坏了祖宗的清白家风,怕给儿孙留下一个坏榜样,出仕的念头便放下了。如今若应了保举,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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