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周玉坚明白了,大笑道:“我说呢!敝堂妹模样俊俏,性子也好,你是看上了她吧?要不然,你为何如此吃醋?”
“不,不。”姚公子急忙否认,“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岂能例外。”
“呵呵。”
周玉坚笑了笑。因周怜叶只是他一族妹,又碍于周秀才这座大山,知道管不起,于是站起来,拍了拍姚公子的肩膀,“你呀你,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天色已晚,我还要回去温书,告辞。”
夜晚,沈侃坐在窗边,手中一杯冷茶,对着桌上一盏青灯,静静倾听外面的雨水打在瓦上,落在檐下,淋在柱子上,降在院子里的水洼里,吹在窗户上,总之听着各种不同的声音。
今日意外捅破了与紫仙之间的窗户纸,这在上一辈子真不敢想象,一个大美女,一个普通书呆子,原因太多了。
“大概这就是重生的最大乐趣吧!不要再留遗憾。”沈侃轻声说道。
这一夜的雨声,大概是他生平头一次听到的最有趣的声音。
第0118章 微雨燕双飞()
沈侃听了
本非浪子,又身处于不提倡自由交往的古代,选择面窄的可怜,能遇到紫仙无疑是一种运气,所以紫仙很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结妻子,他不想抱有遗憾。
但是这面对人生大事上的抉择关口,却由不得他不失眠。
有嗜好保媒拉纤的裴知县大力撮合,父母那头很可能会点头同意,如果吴夫人这边再点了头,应该很快就会择日订婚了。
紫仙是他能遇到的所有年轻女孩子中,最满意的一个,甚至可以说远在他的期望之上。
按理说他应该很开心,但是婚姻这东西……。
一旦双方性情不合怎么办?毕竟彼此了解不够,自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或哪方家长不同意,也或是紫仙自己不愿意,甚或杀出来个横刀夺爱的,总之有太多不可预测的可能性了,沈侃为此思考了一夜。
一直到了天亮,濛濛的雨丝在半空中飞舞,睡意朦胧的沈侃突然睁开眼来,仿佛听到同学的读书声,猛地站起。
采冬见状悄悄走过来,低声说道:“我已经叫大山去对先生说了,说你不大舒服,继续睡吧。”
沈侃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真想躺下去睡觉,却摇头道:“我再眯一会儿,你给看着时间,半个时辰后,我就上学去。”
与此同时,同样一夜无眠的吴紫仙已然早早坐在了学堂里,不过虽然在看着书,整个人似乎心不在焉的。
轻纱对面始终不见他的人影,吴紫仙心说是了,他必然因为我昨天的话,现在生了气了。
眼眸流转,紫仙姑娘心里直哼哼……
哼!我当时死也不能答应呀?不然那成了什么?再说婚姻大事即使母亲再宠我,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你难道不懂吗?
现如今分明眼看着要遂你心愿了,无法选择的我都没生气,你反倒生得哪门子气?
她和他的看法一样,因姨丈的身份,本身自己的各方面都不差,所以应该差不多大概几乎算是……。
紫仙没有他那么复杂的想法,身为女孩子,就算不喜欢未来夫婿,也必须得强迫自己喜欢上,每位女性都得遵守三从四德,何况他也没那么差啦!
仅仅一夜之间,他貌似就成了她最重要的人,口中念着书,结果她的目光始终看不到书上,可也不肯去看别的人,那目光便注视着大门。
许久许久,门前出现了一个人,但不是他,乃是沈大山。
失望的吴紫仙没有寻常女孩那么羞涩,抬起手来晃了晃,沈大山看到了,含笑走了过来。
隔着轻纱,吴紫仙问道:“你家少爷又没来念书,是出门了,还是在家里?”
沈大山笑道:“他不舒服,还没有起床呢。”
“什么?”吴紫仙很愕然,“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舒服了?莫非是淋了雨?”
因潜斋先生就在一边,沈大山顺着撒谎道:“好像是烧了。”
“哦。”尽管担心,吴紫仙也不好再问下去,摇摇手示意你可以走了。
县衙,书房。
如儿再次随着丫鬟进来,裴知县说道:“昨日有事还未讲完。如儿,你家小姐虽有父母在堂,婚姻大事轮不到老夫来做主,但你家老爷的所作所为,父女之情已绝,如果不是老夫当日将计就计,你家小姐早已葬身鱼腹矣,所以沛薇虽非老夫亲生,老夫亦算她再生之父,那她的婚事我也可以做得了主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如儿连连点头,说道:“老爷恩同再造,就是奴婢的性命也是老爷救回来的,我们主仆都恨不能来生结草以报。奴婢每日都要对老天祈祷,保佑老爷公侯万代,福寿绵长。老爷就是小姐的再生父母,岂有女儿的婚事不归父亲做主的道理?”
裴知县见她说话如此伶牙俐齿,很意外也非常满意,笑着说道:“你也说她的婚事该由我做主,可为何那****想成全她与柯家公子,沛薇非但不遵父命,反执拗起来,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如儿一时无语,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免受小姐见怪。
“我知道了。”裴知县没有等她,“想必是她已经决定跟以前恩断义绝,那么这段姻缘是成不了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迫她。如儿啊,本府同知蒋大人有一公子,年已二十,才貌并不亚于那柯文登,虽家中排行第三,乃庶出,亦是蒋大人的爱子,人家这不就要择一位有才有貌的姑娘配他的儿子。也不知是哪位同僚多嘴,说咱家有一才貌双全的三小姐。”
“啊!”如儿惊讶的张大了嘴。
裴知县说道:“这不,就在今早府衙,蒋大人当面向我求亲,还托了刘通判为媒。你想人家是我的上司,我自是不好拒绝,也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唉,大概不日蒋家就会下聘过来了。”
“啊!”如儿完全惊呆了。
裴知县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道:“虽说沛薇的亲事老夫可以做主,但到底也得对她说一声才好。我本想当面告知,又怕她羞涩,不好意思回答。我又想叫凌烟和紫仙去说,可她二人又气我,竟谁也不肯,尤其紫仙,大清早就负气回去了。”
如儿心里不也禁气得哼了一声,腹诽你也知道呀!
“所以我叫你过来,怎么说你是她的心腹丫头,她的性情你总知道。”裴知县说着端起茶杯,“总之,你应该知道老夫这番话的意思吧?你现在就回房好生对她说说,要把此事办好,我一定有重赏。对了,叫你家小姐将自己的年庚写出来,好等下聘之日腾在喜书上作为回礼,好了,你去吧。”
“是。”如儿无语的退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
沈大山回到沈家,进了屋,见少爷正在穿衣服,上前低声笑道:“吴家姑娘问你怎么没去,我告诉她你病了。”
“是么?”
沈侃就觉心花绽放,刚要笑着说话,猛然间意识到了,转而正色说道:“她年纪还小,师兄妹间不是什么外人,还不懂得避嫌。你记住,以后不要再说我和她之间的事,谁也不能说。不然那知道的,会认为是师兄妹相处的好,但不知道的,少不得要从中散布闲话来了,我倒没什么,可她呢?”
“我记住了。”沈大山点头。
本来沈侃还想去上学,就因沈大山这一句话,担心被有心人看出什么来。就像他刚才说的,男方无所谓,女方就不行了,别说八字还差一撇,就算铁板钉钉,那也得主动避嫌。
于是他在书房里坐下,叫采冬泡了一壶茶,坐在书桌边,望着窗户外的雨景。
院子里落了好些叶子,倒是菜园子里的那些南瓜和蔬菜,经过雨水的一番洗濯,显得青郁精神。
篱笆外,垂柳的长枝卷在雾蒙蒙的烟雨中,摇摇摆摆,几只燕子放开翅膀,在树边飞来飞去。
此情此景,沈侃想起宋代的一词,悠然念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沈侃仿佛看见了紫仙,微微一笑。
很快,他拿起一本《论语》,专心看了起来。
第0119章 将计就计()
心情乱糟糟的如儿一路走回来,暗道裴老爷转变的好不令人诧异,怎么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呢?你叫我怎么去对小姐说啊?
“怎么办呀。”如儿十分头疼,“小姐听到后,又不知该怎么着急,而她的心事我岂能不知?不定又会闹出怎样一场风波呢。但隐忍不说,裴老爷向我要小姐的生辰八字,我怎么回他?”
谁也得罪不起的如儿一声长叹,貌似现如今只有趁着蒋同知家还未下聘,赶紧叫小姐想法子早早应对,哪怕去苦苦哀求裴夫人,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想到这儿,她加快了速度,心中又忍不住埋怨起沈沛薇来,说来说去,怪来怪去,都只怪自家小姐太老实也太要面子,如果当日答应了柯家那头的亲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非要故意拿班作势,担心什么无私有弊,也不怪裴老爷今日就以这借口将她另许他人了。
“小姐啊,这事看你怎么办吧。”
如儿回到房中,沈沛薇问道:“你去哪里了?半天不见人影。”
如儿看了她一眼,说道:“是老爷唤我过去的,有话吩咐。”
“吩咐你什么话?”
“小姐你听了不要生气。”
沈沛薇笑道:“我为何要对义父他老人家生气?你快说吧。”
“是。”
当下如儿一横心,就将裴知县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刚刚说完,就见脸色越来越白的沈沛薇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床上。
吓得如儿赶紧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掐住人中,又大声叫钩儿快去取姜汤来。
钩儿飞一般的去厨房要了碗姜汤,跪在床边,二人合力撬开沈沛薇的牙关,慢慢用茶匙送了几口汤进去。
过了一会儿,沈沛薇缓缓苏醒过来,一阵心酸涌上,连续幽幽的叹了几口气,哭着说道:“我怎么那么命苦啊!与其今日如此,当初又何必把我救上来,岂不是多此一举?看来都是我生来苦命,怪不得别人,与其活在世上任人摆布现眼,莫不如现在死了倒也干净。”
说完,沈沛薇放声大哭。
如儿忙劝道:“小姐,你先别伤心,现在事还未成定局,得赶紧想法子应对要紧。”
沈沛薇哭道:“我能有什么法子?你说。唯有一死便完事了,应什么对。”
眼看着姑娘一脸绝望,紧急关头,如儿不能不把所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便将昨日奉命去花园送汤,见到了柯文登,与他的对话都讲了。
“都是大小姐教我说的,又吩咐我瞒着小姐。”如儿解释道,“所以据婢子看来,裴老爷他做事虚虚实实,实在令人难以揣测,这件事的真假还不一定呢,小姐你莫要坠入其中,自寻烦恼,让裴家人笑话小姐太愚蠢了。”
“哦。”沈沛薇有些恍然,这才想起那日在阳台上,下面说话的男人之中,分明有五弟的声音。
别说义父他老人家不是那样的人,老五也绝不会任由此事发生啊,如果他二人是这样的为人,那又怎会救助自己?
“你说的不错。”沈沛薇马上镇定下来,“看来是义父故意试我,看我是否对柯郎真心。哼!那我也干脆来个将计就计好了。”
猜到受了戏弄的沈沛薇又气又喜,附在如儿的耳边,“你如此这般的去说,怎么样?”
“嘻嘻,好!”如儿拍手嬉笑,“可是,小姐你可不要当真啊。”
“呸!”沈沛薇作势要啐她,如儿笑着起身跑了。
这边如儿去了正房,慌慌张张的大叫道:“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屋里闲聊的裴知县夫妇吃惊的道:“发了什么事,这等慌忙?”
如儿叫道:“刚刚奴婢将老爷吩咐的话对我家姑娘说了,她立时急了,在那里哭喊着要上吊呢,眼看不活啦。”
“什么!”裴知县唬得一蹦三尺高,直接冲了出去。
裴夫人母女等人也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就见闺房的房门紧闭,裴知县大声说道:“沛薇!休要想不开,此乃老夫试你的心呀!哎呀,你休要自寻短见!”
情急之下,他也不顾一把年纪,要用脚把门踹开。忽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大家伙就看见沈沛薇笑吟吟的走出来,轻笑不已:“爹娘的恩情未报,孩儿怎敢舍得死呢?”
咦!女人们都莫名其妙,又见裴知县先是一怔,随即仰天大笑道:“好啊!哈哈哈,真是个聪慧丫头,可谓深知我心,也不枉为父一番美意了。”
与此同时,沈侃看书累了,去了四叔书房。
进了门,见管家说道:“昨日新任学正周先生来拜,说是老爷的同年,在大厅等了半日,结果没等到老爷回来,临去时大有不胜惆怅之意。”
“我知道了。”沈嘉绩点头。
示意侄儿坐下,沈嘉绩说道:“这位周学正,乃是铁弦铁大人的后人。”
“铁弦?”沈侃很吃惊,那不是在济南誓死抵抗燕王朱棣之人吗?把朱元璋的牌位挂在城墙上,气得朱棣无可奈何的牛人。
后来朱棣率兵改道攻占金陵后,又发兵去济南报几次兵败之仇,树倒猢狲散,眼看大势已去的山东官员闻风而降,铁弦也因此兵败被俘。
据说铁弦进了京,朱棣亲自审问,铁弦大骂他是叛逆,被割下舌头耳朵鼻子,然后投入油锅,死时年仅37岁。
虽然惨死,他的家族倒是没有被族灭,据称其父母被发配海南,妻女被送入教司坊充作军妓,长子充军,次子为官奴。
到底建文皇帝身边的诸臣妻女们是不是都这个凄惨下场,不得而知,反正满清极力抹黑前朝可谓人尽皆知。
史书上记载,朱棣死后,仁宗继位,马上下诏:“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司坊、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悉宥为民。”
即使很多女性已经受了二十年的非人凌辱,死的死,老的老,但毕竟家族得到了赦免,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这位周学正就是铁弦之女的后代,当年他和沈嘉绩、裴知县同年中了进士,一个选择回家侍奉双亲,两个留在京城观政,如今周学正也被吏部外放,来到县里做了教谕。
周学正和铁弦一样,都是河南邓州人,他素知沈嘉绩为人豁达正派,沈家乃江南书香名门,并且又是同年兄弟,所以初一到任,便迫不及待的前来拜访。就是没想到沈嘉绩有事在外,以至怅然而归。
沈侃很开心,这下子县太爷和学正竟都是自己人,不求他们徇私,只要公平公正对待就好。
如此一来,他对于来年的考试更有把握了,不然遇到些恶心人的官员……。
看来这就是运道,当然也多亏了家世出身,这样的运气,普通人哪有机会获得?
一时间沈侃颇为感慨,刚刚进来的沈佐了解了后,忍不住一脸兴奋。
这时沈嘉绩提醒道:“休要以为学正乃我好友,尔等就能钻空子,恐怕正相反,考场上会愈加艰难,正是因为这个嫌疑呀!唉。”
沈侃一呆,心说可不是嘛!长辈们光明正大来往,这层渊源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官场士林,那么他们为了避嫌,自然会对沈家子弟格外严格。
“不怕。”沈侃马上说道,“严格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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