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自是有一套储存粮食的法子;但沈侃还是想尝试一下。
其实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种了南瓜;不过在鱼米之乡的江南;但凡收成差不多的人家也不会拿南瓜当饭吃;当蔬菜或做点心;也吃不了多少;所以每年种的都不多。
根据以前看过的古书;沈侃打算将成熟的南瓜削了皮;切成块;用大锅煮个稀烂;然后拿去糊在竹篱笆上;犹如给墙刷灰一样。
今后年年如此;南瓜糊厚了硬了;便一片片的扒下来;堆放在仓里。等万一哪年遇上了灾荒;拿出来只要稍微加上点米;就能煮成粥吃。
当然这只是沈侃有备无患的一个想法;也没指望过能救多少人;成不成功的更没把握;但是不做做总觉得这心里不舒服。
这件事他谁也不打算告诉;权当闲暇时的消遣。因为村民们迷信;假如说真的成功了;不仅仅能够收买人心;还可以借菩萨显灵为名;来安稳住那时人心惶惶的灾民们。
做了善事;又同时保全了沈家安危;并提升自己的名声;这就是沈侃这些日子以来的盘算之一。
“过了正月就让金大娘来折腾吧。”沈侃拍了拍手;转身往回走去。
沈仕的事对他来说已然告一段落;就像大姐说的纸包不住火;帮着隐瞒绝对不行;时日越久麻烦就越大。
现在好了;透过与雨琴的一出戏;各房都知道了;也就是说全家人都被拉下了水。不管沈嘉猷夫妇会怎么办;哪怕有人跑出来揭发;反正沈侃只是作为其中的一份子;罪责最小化;并且又能不得罪沈仕和金凤。
毕竟锦衣卫可不是沈侃胡诌的;原来前日孙家的孙文畊到底不放心;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沉甸甸的人情;沈侃记在心里;近几日遂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不给王老三以可乘之机。
走着走着;忽见大房的小厮水生儿笑嘻嘻的跑过来;隔着老远叫道:“老太太请哥儿呢。”
“胡说;头前我才去问了安。是不是老大吩咐的你;诳我过去?”
“大少爷为何要诳哥儿你呢?”
沈侃观察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有诈;又问道:“那什么事?”
水生儿兴冲冲的道:“是县太爷来了;咱太爷不愿出面;这不老太太想叫哥儿去书房走走;看看县太爷为何而来。”
“县太爷来咱家了?”沈侃非常吃惊;在这松陵的一亩三分地;七品知县不亚于土皇帝;他至今连县太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当然以自家老爷子的身份无需在乎后进;可以以年老力衰为借口避不见面;并不显得无礼。问题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堂堂知县没事跑到沈家干啥?
“大老爷在前面?”沈侃拔脚就走。
水生儿追在后面;回道:“是二老爷。”
“二老爷!大老爷呢?”
“也在家;不过县太爷指名道姓要见的是二老爷。”
“难怪了。”沈侃点点头;不怪派了大房的小厮来唤自己。
沈家前厅。
知县与沈嘉谟分宾主而坐;家丁送上了茶。原来这位知县姓裴;早年与沈嘉谟还有柯老爷同一年赴京赶的考;彼此住在一起长达整整两年;因此也算是同年好友。
今次裴知县受了好友的委托;欣然答应;一大早就坐轿子来到沈宅。
彼此十分熟悉;一起读过书一起上过青楼;无需客套;所以沈嘉谟开门见山的问道:“呵呵!年兄何事下顾?忘乞见教。”
“多年不见;还是不改这迂迂的脾气。”
裴知县笑了;将茶盏轻轻放下;一拱手;“那我也不啰嗦了;今日特来为年兄的令媛作伐。”
沈嘉谟都不用猜;一听就知道准保是柯家;不然谁能搬动一县之尊大清早的跑到乡下?
“女大自然要当婚也。”沈嘉谟故意表示同意;语气一转;“择婿也自是要才貌相当;小弟方可允亲。但不知年兄做媒的是哪一家儿郎?”
裴知县呵呵笑道:“我担保男方才貌皆好;大家又是同年好友;又是襟亲;是以二话不说就接了差事。年兄;这门亲事可好?”
出乎裴知县意外;沈嘉谟只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原来年兄是来给柯襟兄的公子做媒;对不住了;我有三不可。”
一个不可就够要命了;何况三个不可?及时赶到的沈侃站在门外;听了后暗暗乍舌;柯文登有那么不堪吗?
厅里的裴知县也颇为吃惊;问道:“竟有三不可?倒要请教年兄。”
沈侃偷偷一探头;就见二伯慢悠悠的说道:“年兄有所不知;小女尚年轻;未娴父母之训;女戒之道;倘早为出嫁;必失公姑之欢;此一不可也。”
真他妈的费劲;沈侃真是受够了;你就直白的说小女对父母的训导还未娴熟;三从四德还没学完;倘若太早的嫁出去;一定会失去公公婆婆乃至妯娌小姑子的喜欢;不就得了?
不过老祖宗创造的东西确实精炼;不得不服;当然这也是被不发达的环境给逼出来的。
“嗯。”裴知县沉吟一声。
沈嘉谟继续说道:“我观柯家侄儿;外貌虽有可观;内里惜无实学;且举止轻浮;不似读书人的气度;此二不可也;两姨做亲;更有嫌疑之忌;一旦不防;将来必弄成大话柄来;此三不可也。年兄能前来代小弟的女儿做媒;非是小弟不识好歹;只为了这三不可也;万不能曲从。年兄切勿见怪。”
沈侃不禁为之啼笑皆非;这算什么三不可?合着我二姐还得继续在家修炼不成?人家柯文登考中的秀才是假的不成?两姨表兄妹又不是贾宝玉和薛宝钗同住在一个大观园里;有什么可嫌疑的?
裴知县听了这一番迂腐之言;也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道:“以年兄的议论;我看将来能给令媛做媒妁的;恐怕非得年兄亲自出马方才妥当啊!”
沈嘉谟老脸一红;也笑道:“年兄又来说趣话了;岂有做父亲毛遂自荐的?”
吴兴沈家虽然有名望;然沈嘉谟不过是一老监生;柯家亦然;堂堂七品的裴知县兴冲冲而来;却被扫了脸;以他的身份;自是不愿继续放下身段纠缠下去。
裴知县当即起身淡淡的道:“此刻不与年兄争论;日后自有应验。就此告别;回去告知贵连襟;失礼了。”
沈嘉谟随着站起来;也不挽留;就这么把人给送了出来。
门口的沈侃急忙站好;就见裴知县看都不看这边一眼;径自走了过去。
因沈嘉谟在;沈侃不得不一路跟了出去;眼睁睁看着知县老爷坐了轿子;多年朋友不欢而别。
突然沈嘉谟对他说道:“你如今也是大人了;不经允许;今后不许再踏进内宅半步。不单单是沛薇;家里任何姐妹也不得亲近;毕竟男女大防;二伯这也是为了你好。”
“侄儿受教。”沈侃低眉顺眼的回道;心说幸亏你过了年就回金陵;不然这家里真没法呆了。
相比二伯的食古不化;老爷子和大伯真是太开明了。
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足足受了半个时辰的教导。
正落大宅;沈侃一五一十的对老太太等人说完;顿时一片叹息声。
二太太甘氏气的直咬牙;真想马上飞回去和丈夫理论;好好的亲上加亲就被这么搅黄了。
老太太顾氏皱眉说道:“打小就是这副迂腐性子;书读得越多我看越是顽固。罢了罢了;他的闺女他说的算;我也管不了。还好沛薇年纪还小;倒要看看他能寻到什么样的女婿来。”
大太太周氏说道:“不小了;沛文十九;沛薇今年也十七了;再耽搁再去怎么得了?”
“无妨;咱沈家女儿皆如此;双十前嫁人;诗书不稳;心性未定;心智未开。”老太太一派浑不在意。
沈侃不由得万分佩服;要不说女人得有文化嘛!各种书籍全都涉猎;很容易就能得出女性过早嫁人的危害。
一般而言;古代男女成亲都早;十八九岁已经算晚了。但世上无绝对;古时二十来岁成亲的其实也大有人在;因为不管男女双方的父母都要为儿女寻觅到合适的人选;没遇到就只能拖着了;律法又没规定必须多少岁之前成亲?
闲言碎语对于真心疼爱儿女的父母而言;不过是耳旁风。
其实最令沈侃佩服自家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沈家并不提倡裹脚;无非象征性的缠缠罢了。
沈侃大概永远也接受不了所谓的三寸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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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7章 防微杜渐()
一连几天,为弟弟深感失望的沈沛文每日足不出户,长吁短叹,茫然不知该怎么办。
既不想惹父母生气,也不想弟弟的名声受损,又不愿沈侃受到牵连,当然最对不起的是叶家好友,那未过门的弟媳。
只是人都已经偷偷私娶了,纵使告诉父母又能如何?最怕的还是激怒于叶家,跑去县衙要求了结婚约,那沈仕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总之怎么都不妥,左右为难的沈沛文长叹一口气,最终选择了沉默。
沈家二房。
沈嘉谟进了小妾房中,娇娘给他脱下外衣,问道:“来的是什么客?”
“同年,咱们的县尊大人。”沈嘉谟一屁股坐下。
娇娘知道裴知县与老爷的关系,好奇的道:“县太爷来做什么?”
“还不是那位惹出来的事。”沈嘉谟没好气的道。
娇娘吃了一惊,赶忙凑到近前,问道:“太太惹出什么事了?竟叫县太爷亲自拜访。”
沈嘉谟不耐烦的道:“就是前几日柯家的侄儿来拜见,那老东西竟叫沛薇出来见礼。你想想,一个大家闺秀岂能与素未谋面之人会面?成何家教!我也就当时说了她几句,她还根我吵了一场,这不果然就闹出事来了。”
“这是哪跟哪呢?夫妇俩拌嘴而已。”娇娘十分好奇,“快说给妾听听。”
沈嘉谟恨恨的道:“还不是她有意亲上加亲,而那柯家的小畜生竟也看上了沛薇,一来二去,柯家夫妇遂央了裴知县来保媒,这不是闹出事来了?”
“难道不好吗?”娇娘巴不得沈沛薇早点出嫁,“老爷可答应了这门亲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休想!”沈嘉谟面带冷笑,“今后你多留意些,加倍防范,我担心沛薇那丫头与那小畜生背着我做苟且之事。”
娇娘心中暗笑,心说这关我什么事?沛薇早晚要出嫁,若嫁得好,我母子将来多少也有些好处,我才不咒她嫁不好呢。
不过话说回来,沈沛薇一向对我不客气,说不得趁机恶心她几句,聊以出出一口闷气。
故此娇娘哎呦一声,说道:“老爷也不免忒迂腐!从来男女年纪不小了,任谁没有个瓜李之嫌?难道还真能关在闺房里吗?休要小看了自家孩子。想多少两姨兄妹自幼常在一处玩耍,我也没见过什么苟且之事。”
“你也糊涂了。”沈嘉谟一声冷哼,“柯家侄儿一介秀才,为何仅仅见了我女儿一面,便有心求婚?难道不是贪恋美色的缘故?故此一看就知不是个有行止之人。漫说老夫不能允许他们时常见面,就是自家的一干侄儿也不行。我岂能大开这冶容海淫之门?败坏我沈族清名?断断不行。”
娇娘嬉笑道:“咱们小姐饱读诗书,一向知书达理,又是千金小姐,向来都是她说人,怎能做错事而惹人笑话呢?还是老爷过于拘板了。”
她摸透了沈嘉谟的脾气,最是不服人的,果然沈嘉谟急了,怒道:“胡说!此种事岂能不防微杜渐?莫非等丑事铸成,这才悔不当初吗?真真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老爷您莫生气,喝口茶,消消气。”
娇娘赶忙好言哄他,却幽幽说道:“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柯家少爷头一次见了小姐容貌,便一心求偶,焉知咱们小姐见了人家,回房不吟风弄月的?”
这句话无疑正中沈嘉谟的逆鳞,大怒道:“她若敢为了个男人写诗,一旦被我查到,我,我就要她自尽。”
“哎呦!怎么能处死自己的女儿?”娇娘做出一副后悔说错了话的模样,皱着眉头,“要我说不如趁她没有防备,干脆去闺房里搜一搜,如若真的搜出来,一把火焚之,老爷再狠狠骂她几句,小姐下次也就不敢了。”
“言之有理!”沈嘉谟对此深以为然,当即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大步走出,对个丫鬟喝道:“去叫小厮把老五和値儿喊来。”
没多久,沈侃快步往二房走去,半路遇到了匆匆而来的沈値。
沈値停下脚步,作揖道:“见过五哥。”
“知道什么事吗?”沈侃问道。
“不知。”沈値摇头。
“那就快走吧。”沈侃加快了速度。
不想沈値在后面说道:“五哥,你可知道大哥背着家里藏女人的事儿?”
沈侃闻言眯起了眼,回头轻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学里的兄长议论时,被我无意中听到的,问他,说是请附近的蒋老先生吃酒,人家醉后说的。”
沈値边说边有意无意的盯着沈侃,又说道:“还说什么有位沈家后生也在场,我想除了五哥也没别人了。五哥,你到底知不知情呀?”
沈侃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四婶或二姐说的就成,说道:“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
“这么大的事你还不赶紧告诉老爷子去?”沈値显得很惊讶。
沈侃瞅了他一眼,苦笑道:“我敢吗?好,既然你也知道了,你去吧。”
“我,我也不敢。”沈値干笑了两声。
“那不就结了。”沈侃两手一摊,“没法子,我可不想被老大记恨一辈子。”
“是啊。”沈値叹了口气。
“走吧,此事咱们都闭上嘴,顺其自然。”沈侃抬脚往二房走去。
“可,可是。”低着头的沈値却没有移动脚步,犹豫了下,一咬牙,猛然抬头说道:“难道五哥从未怨过大哥吗?他自幼高高在上,向来瞧不起咱们。再说如今明明是他自己犯了错,咱们为何还得替他隐瞒?告诉长辈,难道不是本分吗?”
就见此刻的沈侃一脸迷茫,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说是不对,可说了不但得罪了他,还得罪了大伯。算了算了,反正你爱怎么就怎么,即使老爷子处罚我,我不怨你就是了。”
说完再不理会沈値,沈侃径自走了。
“胆小鬼,呸!”留在原地的沈値一脸鄙夷,他何尝不是担心大房?要不然一早就去告发了。
本来看见了沈侃,他还想撺掇五哥去当个送死鬼,不想人家也知道不能得罪人。
这件事他不敢跑去告诉父亲,因为以沈嘉谟那脾气,非得马上去见老爷子不可。而他娘则比他还要精明,沈仕既然已经闯了祸,总归隐瞒不住,所以根本犯不着枉做小人。
“罢了,这关我屁事?”沈値很快想明白了,拔脚追了过去。
当下二人前后脚赶到,站在廊下的沈嘉谟沉声说道:“叫木哥儿来是做个见证。値儿,你现在就去你姐房中,好好的给我搜一搜。”
“慢!”沈侃大吃一惊,忙恭声道:“二老爷请三思,大家小姐的闺房搜不得。别说二姐行事素来无有任何差错,就是有些不对,也不能去搜房啊?这岂不是会公然毁了她清白吗?没错也要被人家视为有错了,今后还怎么见人?”
“不要说了,老夫行事向来公正。”沈嘉谟不为所动,“知女莫若父,有没有诗稿,咱们一查便知。”
“诗稿?”沈侃无语了。
眼见沈嘉谟执意要查,他也没什么法子阻止,既然是为了查诗稿,那就查吧,反正父女俩为此早就闹了数回,全家无人不知,所以也没什么大碍。
早就不耐烦的沈値一蹦高的往前冲去,沈侃又眯了下眼,不紧不慢的陪着沈嘉谟走进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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