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年:中国盛衰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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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5年:中国盛衰之交-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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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接受副元帅的称号,扶病上马,率军前往潼关。

出师的那天,场面极为壮观,哥舒翰一生的荣耀达到了顶峰。玄宗亲自在勤政楼犒劳哥舒翰,为他饯行,并命满朝文武百官至郊外相送。

当哥舒翰跨上马的那一刹那,他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毕竟,前途不容乐观。再一次回望长安,他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丝悲壮。出于对强敌安禄山的了解,他相当清楚,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座天下最繁华最宏伟的城市。于是,为了让自己没有任何遗憾,哥舒翰想到要趁皇帝恩遇正浓时做一件事:除掉不共戴天的仇人安思顺。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直接导致了潼关迅速失守,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唐以及他个人的最大灾难。

潼关在商代时隶属定国,称桃林。周代时为畿内地,隶虢国,称渭。春秋隶晋,称桃林塞,战国时隶魏。秦惠文王六年(前332),设宁秦县,潼关为宁秦县辖地。汉高祖五年(前202)设船司空衙门,专管黄河、渭河的水运事项及船库工作。之后就以官名设县称船司空县。新莽建国元年(9年),改船司空县,为船利县。东汉时又复名船司空县,属华阴。北魏太和十一年(487年),属华州华山郡的定城县。西魏时撤定城县,改属敷西县,直到北周。

潼关在东汉以前还没设关城,建安元年(196年),曹操为预防关西兵乱,改山路于河滨,当路设关,并废弃函谷关。有记载说:“自渑池西入关有两路,南路由回阪,自汉以前皆由之。曹公恶路险,更开北路为大路。”始有潼关。

潼关因水得名。据《水经注》记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潼浪汹汹,故取潼关关名,又称冲关。这里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年头原居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

隋大业七年(611年),移关城于南北连城间的坑兽槛谷,即禁沟口。唐天授二年(691年),又迁隋潼关城于黄、渭河南岸。自东汉以来,潼关便是易守难攻的要塞,正如后世诗人张养浩写尽了潼关地势的险峻:“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山河表里”还有个典故。《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晋楚之战前,子犯劝晋文公决战,说即使打了败仗,晋国“山河表里,必无害也”。这里用此成语,意为潼关形势异常险要。

潼关是唐帝国首都长安的大门。哥舒翰率军进驻潼关后,立即加固城防,利用潼关险要的有利地形,深沟高垒,闭关固守。天宝十五年(756年)正月十一日,安禄山派儿子安庆绪率兵攻打潼关,被哥舒翰击退。哥舒翰微微舒了一口气,开头总算还是不错。初战大捷后,哥舒翰立即将矛头指向了长安的安思顺。

前面提过,安思顺此人在安禄山谋反前便多次奏报族兄安禄山将要谋反。安禄山起兵反叛后,玄宗因为安思顺先已奏报,所以不加问罪。安思顺此时已经被解除了节度使的兵权,任户部尚书。安思顺也乐得在长安享清福,然而,哥舒翰却不想放过他。哥舒翰素来与安思顺有矛盾,此时又大权在握,于是就故意伪造了一封安禄山给安思顺的信,让人假装送信,然后在潼关城门口抓住此人,献给朝廷。同时还列举了安思顺的7条罪状,请求玄宗处死安思顺。

玄宗对哥舒翰与安思顺的旧怨相当清楚,甚至还充当过和事佬让二人和解过。此时,他不是不明白安思顺是被哥舒翰诬陷,但此时正值需要哥舒翰之时,就不得不牺牲安思顺了。安思顺自然也不甘心坐以待毙,派人贿赂巴结杨国忠,请杨国忠出面求情。然而,玄宗为了笼络哥舒翰,已经下定了决心。天宝十五年(756年)三月初三,安思顺和他的弟弟太仆卿安元贞都被处死,家人流放到岭南。

哥舒翰受命于危难之际,却利用国家的危难来对付政敌。如此胸襟之人任唐军主帅,唐军不免危矣!后世史学家评论说:“哥舒翰废疾于家,起专兵柄,20万众拒贼关门,军中之务不亲,委任又非其所。及遇羯贼,旋致败亡,天子以之播迁,自身以之拘执,此皆命帅而不得其人也。”(《旧唐书·卷一百零四·哥舒翰传》)

杨国忠出力营救安思顺不成,开始意识到哥舒翰已经对自己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从此开始畏惧哥舒翰。

当时天下人都认为安禄山叛乱是因为杨国忠骄横放纵所致,无不对杨国忠切齿痛恨。甚至连安禄山起兵也是以讨杨国忠为名,可见杨国忠声名狼藉到了何等地步。部将王思礼力主杀杨国忠以谢天下,曾经暗中劝哥舒翰说:“安禄山起兵是以诛杨国忠为名。我们应该用汉挫七国之计(指汉景帝杀晁错一事),您只要留兵3万守关,率领其余精锐回京师诛杀杨国忠,大事可成!公以为如何?”哥舒翰摇头不应。王思礼又道:“若是给皇上上表请求诛杀杨国忠,皇上未必会同意。我愿意率领30骑人马,回长安劫取杨国忠到潼关,如此,公可斩之。”哥舒翰愕然道:“若如此,真是哥舒翰反,不是安禄山反了。此言何可出诸君口?”于是,王思礼不敢再说。事见《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八》。

【王思礼,高丽人。青年时入居营州(今辽宁朝阳),以功授右卫将军、关西兵马使,曾跟随哥舒翰征九曲。玄宗天宝十三年(754年),加金城郡太守。翌年,兼太常卿,充元帅府马军都将,从讨安禄山叛军。关于此人,在马嵬驿事变中还会提到。】

不久,王思礼与哥舒翰密谋一事便传到杨国忠的耳朵里,有人对他说:“现在朝廷重兵都在哥舒翰之手,如果哥舒翰回军西指,你的性命就难保了。”杨国忠闻言后大为恐惧,急思对策,然后对玄宗说:“兵法‘安不忘危’,潼关虽有重兵把守,但后面再无兵,万一失利,京师就很危险,请选监牧小儿3000于苑中训练,以防万一。”玄宗觉得这话有理,立即让杨国忠去办此事。杨国忠迅速招募3000精兵,日夜训练,由他的亲信剑南军将李福德、刘光庭分别统领。杨国忠还是不放心,又奏请招募10000人屯兵于灞上(今陕西西安东南),由心腹将领杜乾运统领,名义上是抵御叛军,实际上却是为了防备哥舒翰。

哥舒翰得到消息后,知道杨国忠的部署都是针对自己,怕遭暗算,背后受敌,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上表,奏请将驻扎在灞上的军队归潼关军队统一指挥。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初一,哥舒翰以商讨军情为由,将杜乾运召到潼关,随后借故将其斩首,由此吞并了灞上军队。

经历这次事件,哥舒翰和杨国忠二人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由暗斗发展到明争。杨国忠得到这一消息,愈发恐慌,对儿子说:“吾无死所矣!”近在咫尺的哥舒翰的存在,使他有如芒刺在背。而哥舒翰同样终日不安,但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诛杀杨国忠。后世有句著名的话:“自古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者。”(《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二十三》)哥舒翰的迟疑不决不但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大唐的天下。

前线主帅与后方宰相的内讧,消耗了宝贵的精力和时间。哥舒翰忧心忡忡,“恐为国忠所图”(《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八》),病情也因此加重。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处理日常军务,只好把军政大事委托给行军司马田良丘,田良丘不敢专断。哥舒翰又让部将王思礼主管骑兵,李承光主管步兵。王思礼、李承光二人则忙着争权夺利,难以配合,全军号令不一。加上哥舒翰到了晚年,因位高权重,军纪虽然一如既往,但却不关心士卒疾苦。监军宦官李大宜在军中时,不但不管事,还整日以与将官赌博、饮酒、弹琴为乐,而普通士兵却连饭都吃不饱。玄宗派人慰劳军队时,士兵反映缺少衣服,玄宗特意做了10万战袍赐予军队,但哥舒翰却压住不发,以至兵败之后,衣服仍藏在库中。士兵冒着生命危险征战,却连最根本的温饱问题都得不到解决,自然心中充满怨恨,由此导致了上下离心。这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哥舒翰统兵“用法严而不恤,士卒皆懈弛,无斗志”。有威无恩,正是哥舒翰后来失败的原因之一。

就在哥舒翰固守潼关、与杨国忠明争暗斗的这段时间,战场的形势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由于叛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激起当地百姓的无比愤怒,大失人心。平原太守颜真卿、常山太守颜杲卿等率军民奋起抗击叛军,河北多郡相继响应。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与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先后率军出井陉,入河北,在九门、嘉山等地,接连大败史思明部,切断了叛军前线与范阳老巢之间的交通线。叛军东进、南下又被张巡、鲁炅阻于雍丘和南阳。安禄山前进不得,后方又受到威胁,军心动摇,打算放弃洛阳撤回范阳。战争形势出现了明显有利于唐军的转机。

这期间,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曾向玄宗建议:发兵北取范阳,迫使潼关、洛阳一带的叛军主力回师援救范阳,以减轻潼关叛军重兵临关的巨大压力。这是非常高明的战略,能够唐军使实现转守为攻。但玄宗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没有同意郭子仪的建议。

自从安禄山叛乱开始的一刹那,玄宗便开始一杆子打死地不相信手握重兵的将领,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封常清和高仙芝的根本原因。之所以重用哥舒翰,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为哥舒翰有多么能干,有多大的威名,而是因为哥舒翰是安禄山的死对头,他绝对不会转身跟安禄山联合。对人事的任命竟然基于这样一个出发点,足以证明玄宗本人完全失去了盛唐时期的英锐。而郭子仪本人后来的几经沉浮,也充分说明皇帝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生怕统兵的将领们兵权和功劳太大,以致出现第二个安禄山。这也直接导致了唐朝廷开始任用宦官来执掌兵权,成为后来唐朝灭亡的重要因素。

哥舒翰在潼关始终采取了固守的策略,据守天险,阻叛军于潼关之下。叛军主力徘徊潼关于之下,长达半年之久,却始终无法逾越天险,西进一步,成为令人难堪的胶着状态。哥舒翰担心玄宗怪他不肯出战,之前多次向玄宗上言,强调自己固守的策略:“禄山虽窃河朔,而不得人心,请持重以弊之,彼自离心,因而翦灭之,可不伤兵擒兹寇矣。”(《旧唐书·卷一百零四·哥舒翰传》)

安禄山见强攻不灵,便命部下崔乾祐事先将精锐部队隐蔽起来,率4000名老弱病残的部队屯于陕郡,想诱使哥舒翰弃险出战。但哥舒翰不为所动。他心中非常清楚,尽管他手握所谓的20万大军,但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人多而不精,且全无斗志,所以他坚持闭城。但哥舒翰忘记了,在他背后,还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盯着他,正寻找机会除掉他。

天宝十五年(756年)五月,玄宗接到叛将崔乾祐在陕郡“兵不满四千,皆羸弱无备”的情报,此时满朝文武正为郭子仪、李光弼在河北取得的大捷而兴奋,玄宗乐观地估计了战局,求胜心切,下令哥舒翰转守为攻,立即出兵,收复陕郡、洛阳一带。为此,玄宗还特意卜了一卦,卦相显示说:“贼无备,可图也”。

哥舒翰闻讯大惊,立即上书玄宗,认为:“安禄山久习兵事,现在公开叛唐,欲攻长安,不可能不设防。一定是用羸弱之兵来引诱我们,如果出兵,正中其计。再说叛军远来,利在速战,【】我军据险扼之,利在坚守。何况叛军残虐,失去人心,兵势日蹙,将有内变,那时乘机攻击,可不战而胜。现在诸道兵还未集,形势对我们并不十分有利,应该缓以待之。”

从奏表上看,哥舒翰与当初高仙芝、封常清二人守潼关时的观点完全是一样的,都是主张坚守潼关,然后派朔方军北取范阳,占领叛军老巢,促使叛军内部溃散,这一据守险要、持久疲敌、伺机出击的策略在当时是切实可行的。

不仅是哥舒翰,就连身处河东前线的朔方军主将郭子仪、李光弼也持相同的观点。二人在奏书中说:“翰病且耄,贼素知之,诸军乌合不足战。今贼悉锐兵南破宛、洛,而以余众守幽州,吾直捣之,覆其巢窟,质叛族以招逆徒,禄山之首可致。若师出潼关,变生京师,天下怠矣。”(《新唐书·卷一百四十八·哥舒翰传》)主张派大军直捣安禄山老巢范阳,俘获叛军妻子以为人质,叛军内部必溃。颜真卿也上言道:“潼关险要之地,屏障长安,固守为尚。贼羸师以诱我,幸勿为闲言所惑。”其它反对哥舒翰出战的奏章也如雪片般飞向玄宗的案头。

就在玄宗迟疑不决的关键时刻,杨国忠却怀疑哥舒翰不肯出兵是意在谋己,为了调虎离山,立即对玄宗说:“贼方无备,而翰逗留,将失机会。”(《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八》)玄宗久处太平盛世,不懂军事,于是轻信了杨国忠的谗言,连续派遣中使催促哥舒翰出战,以至往来使者“项背相望”。不久,又下手敕严厉指责哥舒翰说:“卿拥重兵,不乘贼无备,急图恢复要地,而欲待贼自溃,按兵不战,坐失事机,卿之心计,朕所未解。倘旷日持久,使无备者转为有备,我军迁延,或无成功之绩,国法具在,朕自不敢徇也。”并派宦官边令诚前去督战。玄宗已经完全失去了年青时的精明头脑,急于求成,对敌我力量对比作了错误的判断,加之听信谗言,刚愎自用,驱使唐军自寻死路。

备受压力的哥舒翰见皇帝降旨严厉切责,知道势不可止,于天宝十五年(756年)六月初四领兵出潼关。出关前,哥舒翰似乎已经预料到此战必然失败,不禁抚膺恸哭。兵法云:“将能而君不驭者胜。”而现在哥舒翰处处受到朝廷的掣肘,明知不该轻易出关,却因被诏命所迫,不得不出战。可以说,他是怀着视死如归的悲痛心情踏上了征程。从根本上说,失败将不可避免。唐军主帅的阵前痛哭,昭示了一个王朝无可奈何的没落。

六月初七,哥舒翰军与叛军崔乾祐部遭遇在灵宝西原(在今河南省西部)。六月初八,两军交战。灵宝南面靠山,峰峦陡峭;北临黄河,波涛汹涌;而中间是一条70里长的狭窄山道,可谓是用兵的绝险之地。崔乾祐预先把精兵埋伏在南面山上,自领老弱病残兵与唐军交战,且战且走,以为诱敌之计。

哥舒翰与行军司马田良丘乘船在黄河中观察军情,看见崔乾祐兵少,就命令大军前进。王思礼等率精兵5万在前为前锋,庞忠等率10万大军殿后,哥舒翰自己率领3万人在黄河北边的山头上观战,并击鼓助威。两军一交战,叛军故意示弱,偃旗息鼓而逃。

王思礼见四周地势险要,不敢贸然前进,只是步步为营,节节推进。叛将崔乾祐竟带着羸兵前来挑战。他们队列不整,东一堆,西一簇,三三五五,散散漫漫,简直就像从未习过队列的百姓。唐军土兵见此境况,不由地发起笑来。不待王思礼发令,唐士兵就抢先突进。眼看追及叛军,叛军却马上偃旗退避。王思礼于是挥兵直追,庞忠等接应部队亦随后跟进。于是两军争先恐后地拥入山峡,只见两旁都是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越来越窄的隘路,令人毛骨悚然。王思礼感到不妙,停下观望。

此时,哥舒翰一见地形,便立即发现中了崔乾祐的奸计,想要摆脱困境,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乘浮船在黄河中流指挥战斗。当时制高点为叛军所占领,情况十分危急,唯一的出路只有奋勇向前,冲破前面叛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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