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柯发动引擎,车子如离弦之箭融入车流,川流不息,阳光正烈,正炙热的烤着地面。
“早不堵晚不堵,偏偏现在堵!”程曼抬起手捶向车窗,语气烦躁,现在最怕的就是环卫工发现异样卷款私逃,那他们就要重新查,“要是逃了怎么办?”
“不行,我要下车!”程曼刚准备打开车门,隔壁就横插进一辆出租车,气的她瞪大眼,可手比思路转的更快,迅速的将车门“啪”地给合上,免得撞到一块去!
那就更加得不偿失,小偷没抓到,还把车门给搭上,怎么说都很亏。
等对面的出租车停住,还没等穆冥反应程曼已经打开车门下车,气势汹汹的站在出租车车门旁,手握成拳头敲了敲,霸道的吐字:“喂,老兄。”
出租车司机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对,不紧不慢的将车窗打开,他舔着笑凑到车窗旁,装傻充愣的道:“小姐,要坐车?我这车是空车,你可以上来。”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出租车司机也不管程曼怎么看,使劲扯动着那张僵硬的脸皮子,将老祖宗的话运用得当,只要人不找他麻烦、不让他赔钱,就算揍他一顿也没事。
更何况,这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就算脸上怒气横生,也不该会到动手打人的地步。
正在气头上的程曼可不看那张笑脸有多么灿烂,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将出租车司机脑袋扯出车窗半寸,冷哼出声,逼问道:“你这样横穿乱撞,是想闹出人命?”
出租车司机没料到程曼真会出手打人,一个不注意就将下巴磕在车窗上,顿时有股子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之中,他知道,牙齿磕在下嘴皮上,出血了!
深刻的意识到,现在可不是他想闹出人命,是她!更何况他刚刚插队明明是已经算好的,谁料到这女人会突然下车,而且他根本没碰到她,现在却还被她扯拉,心里别提多冤枉。
“这、这位小姐,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出租车司机看着程曼越来越黑的脸,默默的吞一大口口水,夹杂着血腥味咽下,“你看我也没碰到你,更何况是你突然下车……”
“你怎么不说是你突然插队?别把犯得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程曼冷冷的打断他未说完的话,目光一转,从副驾驶座前面拿过司机介绍,冷笑道,“我记住你了,向建华。”
出租车司机立刻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连忙求饶道:“只要你不投诉,让我做什么都行!”
程曼嗤笑道:“本来你说句对不起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晚了!”
出租车司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要是她早说他还那么嘴硬吗?他哪知道程曼就是故意的:心情不爽,专门找人坑!至于事后投不投诉,估计那时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
也就在这时,车开始缓缓而动,后面的车主探出头:“你们走不走,不走别挡道!”
“小姐,求你别投诉!我也只是想进个好位置,能赚多点钱。”出租车司机语气黯哑,眸光带有祈求,“或许你不理解我们赚钱的难处,但我真的是急需用钱!”
他看到程曼从隔壁车下来,那车明显不是一般出租车可比的,没有点小钱肯定是开不起。
程曼手一松,有钱谁会开出租车,天天要提着心避免车祸发生,就和做刑警的一样,命都在空中悬着,一不小心就“啪嗒”碎了,她气消了大半,语气也软了些。
“下次别再这样,我可不保证下个人会有我这么好说话!”撂下这句话,程曼松开手,转身上了车,出租车司机在她身后翻着白眼喘气,暗自吐槽:谁都比你好说话!
穆冥无奈的看着上车的程曼,往出租车司机瞥了一眼,她微微皱眉。
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出租车司机接触到穆冥的目光立马将窗户关好,如避猛虎野兽,发动引擎扬长而去,他怕车里的人突然反悔,找他赔点医药费啥的,那他就该吐血三升!
车子缓缓行驶,穆冥愈发的疑惑,出租车司机眼熟,这是为什么?
“倏”地她眼睛一眯,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冷气,冷淡的道:“刚刚那人就是视频中的人!”
“不会吧!”程曼出声,她绝对不会相信小偷就在她眼皮底下作乱,而她居然还没发现,她凑到穆冥跟前,可怜巴巴的道:“小冥冥,你别玩我……”
若真的是,她怎么可能没发现,而坐在车内的穆冥却道破天机,这怎么说都不科学,她不会成了高度近视眼?程曼念头一转,立马伸出手看线条,嗯,很好,视力一切正常。
“你刚刚有没有认真看他的脸?”穆冥不理她卖萌撒娇,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
在这样严肃的视线下,程曼身体也是微凛,整个人紧绷,细细的想了想,她似乎光顾着生气,之后她揪住他的衣襟也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去拿了车主介绍。
心中“咯噔”一声,不会那人真是那个小偷,而他大摇大摆的从她眼皮底下溜了!
万分不想承认这个猜想,可她还是硬着头皮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就没错了,刚才那个人就是那个小偷。”穆冥笃定,还不等程曼反问,她又道:“我刚看到,他的左下角有道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和视频上的一样。”
“本来还以为是我看错,现在你说你没仔细看他的脸,一切都能说通了。”她撑着下巴,眼脸微垂,这幅安静如初的模样让程曼差点咬碎了牙。
照她所说,那她刚才就是犯了大错,顾景柯握着方向盘,清冷而内敛:“程队,现在人已经溜了,你再咬牙切齿也没用,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是先去出租车公司还是环卫局。”
前面正好有条岔道,左边是去环卫局,而右边则是去出租车公司,两条路背道而驰。
“环卫局离这近,先去环卫局。”程曼深吸着气,平息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转头哭丧着脸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说着就要抬手抹泪,穆冥将手换了个姿势,冷静的道:“你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怎么看?”
程曼静默,不敢再吭声,顾景柯将方向一转,直奔环卫局。
三人凭借着身份,直接进了环卫局的资料室,打开电脑前查了仔细的资料,而这里面的确有个叫向建华的环卫工人,和出租车司机的名字一模一样!
在离开之前,程曼出声询问管理者:“昨晚在虹口区迎宾东路大街打扫的是向建华?”
管理者皱眉,认真的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这都是他们组长安排,我叫组长来?”
见几人点头,管理者打了个电话,不一会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上来,满头夹杂着白色的头发,面容沧桑,像是饱经磨难,可他身体却挺得笔直,身上穿的是环卫工服装。
他先是对着管理者笑了笑:“老大,你找我有什么事?”
管理者往旁边错开身,组长看到他身后的三人,目光微愣,同时知道不是老大找他,真正找他有事的是这三个人,他眉眼染上淡淡的疑惑,他似乎不认识他们,面都未曾见过。
可对方未出声,他一个下属也不可能自己凑上前去询问,那是纯粹自找麻烦。
程曼将话重新说了遍,组长听完后,想了想后,确定道:“昨天的确是向建华扫那里。”
像是想到什么,他眸光闪烁不定,低下脑袋不敢看程曼三人以及组长,这模样正好落在穆冥三人的眼里,组长分明就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不说!
顾景柯朝前走了几步,在组长面前停住,视线牢牢的锁住某个点,却不是看组长,看的是组长身后的墙壁,他眸光平静,似漫不经心的道:“向建华是不是也在出租车公司工作?”
于组长而言,他的视线就像落在了他的身上,灼热的烧着他的老脸,组长在顾景柯话落后,蓦地抬起头瞪大眼,全身上下变得紧绷,这事他怎么知道!?
心中有惊愕、不解、愤怒,这事只有他和向建华知道,他是百分百没说,那只有向建华……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管理者更为惊怒,质问组长,被他这一喝,组长缩起脖颈。
嚅了嚅唇,组长瑟缩着身体道:“是、是真的。”
管理者脸色一变,向建华在环卫局工作怎么又会在出租车公司工作?工人在两个公司工作,他这个领导居然不知道,看组长的样子,很明显是早就知道!
“组长,是这样的……”组长张口解释,管理者皱眉听着也不打断他,“向建华说他家里有个病重的儿子,每个月都需要交纳高额医药费,而他媳妇早就跑了。”
“我看他着实可怜,才答应隐瞒的。”组长说的唯唯诺诺,低着头完全不敢动一下,直到最后说完他才稍稍抬起眼,悄悄的打量着管理者的脸色。
若被迁怒,那他组长的这个饭碗就不保了!
“那你就不想想后果?还是你以为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管理者冷哼,从鼻孔出的气都是冷的,组长被吓得愣怔,刚想解释,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硬是没蹦出个字。
怎么说,理都不在他这边,若是再嘴硬,怕是会让他立刻卷铺盖滚蛋。
“请告诉我们他家的地址。”穆冥打断他们的训话,这是环保局的私事,他们没道理管,也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更何况他们现在在办案,不能再继续耽搁。
管理者脸上的僵硬倏变,转换成笑容面对着三人,可谓是变脸神速:“有的、有的。”
面对两种人就是两种态度,这样的人才能混的风生水起,管理者给组长使了个眼色。
看到眼色,组长心里跟个明镜儿似得,抬起脚步立马走到办公桌前查好资料,“唰唰”地将地址写到一张白纸上递给穆冥,交代道:“他家就是在这里,保证没错。”
虽不知道这几人是谁,可几人的气场十足的强,贵气天成,同样是他得罪不起的,更何况是就连管理者都那个态度,何谈他这个小卒子?
穆冥接过扫了一眼字迹,地址已经记入脑袋里,三人离开环保局又驱车去了出租车公司。
出租车公司的管理看到几人进来,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是来投诉砸场子的。
“你们好,请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三人刚迈进办公室,管理者立马从桌上站起身,他的脸上漾着笑,吐词清晰,“是不是我们公司哪里做得不对、不好?”
程曼同样扬起公式化的笑容:“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叫向建华的男司机?”
管理者一听脸上的笑容微微变得僵硬,果然是来找麻烦,向建华这小子真是喜欢惹是生非,等他回来,看他不骂他个狗血淋头!
狠狠的在心底暗骂,管理者咬着牙,念头微转,现在要办的事就是先把这三人给摆平。
“有的有的,他现在正在出车。”管理者顿了顿,试探的问道:“是他服务不周到?若是这个,你们直接说,等他回来我直接让他先检讨!”
“他家的地址给我们。”程曼朝前迈步,目光一扫,那气势直接让管理者默默的吞口水。
管理者脸色惊讶,静默片刻才道:“公司有权保密员工的私人信息,他得罪你们,你们可以投诉,但绝不可以去他家闹事,我们可是一家正规的公司……”
他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底气不足,眼珠子四处瞄了瞄,手指紧抓着裤管不放。
穆冥半眯着眼,这人,只要他们态度再强硬几分,下一秒就会乖乖的将地址送上。
“他涉嫌一件偷窃案。”程曼直接将证件往前一递,懒得再和他扯。
管理者眼睛一眯,瞧清证件立马就转身将地址翻出,“唰唰”的写好递给程曼,民不与官斗,她们是官,他是民,只能乖乖办事:“就是这个。”
“几位警官,还有其他事?”管理者紧了紧手指,不安的揪紧裤子,若是自家公司的司机犯了事,对公司的名誉一定会折损,那他这个分公司的管理员位置怕是不保了。
像他这种人,在利益面前首先想到的一定会是自己本身的!
“记住若是向建华回公司,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嗯?”顾景柯话落,一个“嗯”字直接让管理者倒抽口冷气,果然这个管理者的心理素质比不上环保局的那位。
“知道!”管理者点头应道,在三人的目光下僵硬着身体动了动,“我能问问他犯了……”
“不能。”穆冥打断他,不给他机会追问,三人就留下背影,朝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管理者在三人离开后立马给自己抽了一个大嘴巴子,口中骂咧道:“妈的,让你嘴抽、让你多事,下次若是遇上个不讲理的,看你下场如何!”
等人消失了没影,他瘫软了身体,背上已经是一身冷汗,抬起手擦了擦,嘘了口气。
“两人果然是同一人。”程曼坐在后座上,手里拿着那两张白纸,她做着对比,地址一模一样,只不过字迹不同而已,向建华,果然是一人做着两份工作。
穆冥撑了撑额,皱着眉眼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程曼登时将白纸一捏,低着嗓音道:“你说什么?快快把这个感觉退散!”
“也许是我想多了。”穆冥敛下眉,揉了揉额角,眼底有淡淡的暗青,手指在车窗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让人沉醉,像是进了另一番世界。
兴许是无聊,车内太过沉寂,顾景柯眼睛看着前面,视线平稳无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莹白倾长:“你们觉得一个人为什么做多份工作?”
“缺钱、急用钱。”程曼盯着后视镜,见驾驶座的人说了这句话根本就没看后面才转开眼,抠了抠指甲道:“那组长不是说过他有个重病的儿子,需要高额医药费。”
“若不是这样缺钱,怎么可能会累死累活做两份工作。”程曼往后一靠,发出“砰”的响声,“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还兼职着多份工作。”
顾景柯接过话,眉眼却还是清冷一片:“这样的说法,倒是能解释他偷窃的行为。”
程曼笑出声,将白纸揪成一团塞进袋子里,穆冥也眯起眼,手撑着额靠在车窗上,顾景柯眼角余光看向后视镜,看到的就是她安好如初的模样,很静、很雅、很淡。
车在目的地停住,三人下车,入眼尽是一片平房,破旧不堪,倒是不像人可以住的地方,反而像即将要拆迁的危房,三人顺着纸上寻去,脚下是有些年份的水泥路。
缝隙之中长着微小的杂草,右边还有条臭水沟,水是黑色的,里面生活着许多微生物,最外面有个大大的垃圾场,站在远处都散发着阵阵恶臭。
程曼轻不可察的蹙眉,叹道:“条件果然差,难怪打那么多份工,生活所迫啊……”
还没等她感叹完,穆冥瞥了她一眼:“什么时候程大警官也会心疼起犯罪嫌疑人?”
“就在刚才!”程曼眨了眨眼,比脸皮,她很厚!根本不愁穆冥损她。
三人走进一个院子,里面有口井,很像是江浙一带那种房子格式,估计中间那口井是打工共用的,围着那口井有几家房屋,矮矮的平房,外面摆放着几辆破旧的单车。
院子中央拉了一根铁丝,铁丝上晾着各种各样破旧的衣服,旁边还有棵树,可树上叶子不多,连枝桠也不多,可能因为树不多,蝉儿都集中在这棵树上,吱呀的叫着。
正好有人在井边洗衣服,手脚麻利的刷着沾满水泥浆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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