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在刚刚看到那个箱庭以及其中的浩瀚宇宙位面的第一瞬间，他首先感觉到的就是震撼，然后就是怀疑与内心的一片冰凉。
因为他突然的就想到了关于「盒子理论」的概念。
世界的构成是一个“盒子”——这里的世界，并非指人类所居住的地球，也不是太阳系、银河系乃至于整个宇宙，而是指一个极抽象的完整的世界结构。
自己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位面，是不是都是一个个盒子？人们能够感知、触摸、观察、聆听甚至理解的部分，都只是更为宽广的世界中的沧海一粟？
——盒子外面，有人在拨动世界的概率？有人在编织命运？
芥子可纳须弥之山，毫端能现宝王之刹。世界是处在无穷大到无穷小之间、无穷瞬间到无穷久远之间的。宇宙就像一团沙子，而其中的生命只是尘中之尘，恒河一沙而已。
当面对整个未知的宇宙位面时，哪怕是上达天意的所谓「近神者」，也不比地球上的一只蚂蚁在面对整个地球时高大多少，或者可以说是一样的卑微和渺小。
而当像是穆修现在这样，站在了箱庭之外观察着内部的世界，站在某个时空的高度来看，位面本身似乎也是微乎其微，犹如沙中之尘，其中的生命更是尘中之尘。
就这样，穆修注视着箱庭之中的宇宙星空，一直在沉默。而银发少女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眸光流转仿佛饶有兴致。
清风吹过这个翠绿的辽阔草原，带来丝丝凉意，不知不觉之间，天边的落日已经半沉到遥远的地平线之下去了，残阳如血一般的殷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幕逐渐的降临了，天际出现了重重高大的山脉轮廓，宛若天边尽头的世界之墙一般的剪影。
一阵夜风吹过，穆修似乎终于从恍惚之间转醒。
他略微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举起自己的一只手掌看了看，紧接着朝着前方伸出手，就像是要将什么东西给捏碎一般。
不过在看清楚前面的就是那个箱庭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才有些悻悻的放下了手掌。
很奇特的感觉，刚才他一直在看着箱庭内无穷无尽永无尽头的浩瀚星空，忍不住的就开始思索着宇宙的尺度。
原子有多小或银河系有多大，十亿分之一秒的短暂和十亿年的久长的对比……声音的频率、物理的距离、能量的高低、温度的冷暖、速度的快慢，这是丈量宇宙的标尺。
在可见、有形的实体角度之外，还存在小到无穷小，大到无穷大的事物。
世界就像神话里的无限之蛇，从最小的微观尺度紧密联系上了最大的宇观尺度，首尾衔接往复循环构成了宇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然后，直到现在突然回到现实，却不是被什么外部环境的动静打扰，而是源自穆修自身内在的变化。
他感觉到自己的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但却不是被破坏，而更加像是某种无形的枷锁碎裂的感觉。本来神凝气固的精神力突然就溶解了一半，化作了流态与什么东西融合。
不过这只是一种类似的感觉，不是说穆修的精神力真的就此溶解掉了。
难以言喻，也无法形容，具体的来说他只能够想到当初刚刚进入四阶中级的时候，灵肉合一，自身的灵性彻底融入肉体从此不分彼此的那个过程。
又或者是利用第三法·天之杯的灵魂物质化的力量，结合第五元素以太重塑既是物质态又是精神体的特殊身躯的时候，所感觉到的特别感受。
——似乎自身的存在变得完整了起来。
然后，身后传来了银发少女似乎略显惋惜的声音，“果然，在外侧进行观察让你对于时空法则有了更加多的领悟吗？可惜还是没有能够就此进入四阶高级……”
“至少四阶中级已经完整了，况且这种状态又不是纯粹的精神境界，不是靠内在的顿悟就能够突破的。”
穆修点点头，然后收敛心情回过头来：“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按照你的预想的话，我应该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来到这里的……世界小姐？”
在之前利用魔眼进行窥伺的行为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了，但是既然是受到了反噬伤害，就说明穆修的确是读取到了什么东西。
就好似是伸出去的手掌被火焰烧伤，就肯定是你的确触碰到了火焰，没有理由说你的手掌根本就没有接触到火焰，就被烧伤了的。
所以尽管是没有读取到完整的讯息，甚至也没有读取到少女的真名，但是至少穆修可以确认她的名字不是「神鸣泽世界」，那果然只是一个马甲。
只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大概也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的本来面目，所以姑且就暂时将她当作是「神鸣泽世界」来对待吧。
只是用“世界”这样的名字……
到底是应该说很宏大呢，还是应该说她是在自嘲或者暗示什么呢？
第三十二章 准备“吃”人（）
“我的预想？……其实也很简单。”
神鸣泽世界轻轻的歪了歪脑袋，她的眼睛眯了起来，随后露出一个略有些怪异的表情，上前几步伸手一指那个箱庭——
“我本来以为，你会从那个箱庭里面爬出来，然后来到我的花园里面的，我还特意的为此设置了一个提醒我的术式……”
只可惜的是，穆修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想来按部就班的进行，因果限定的必然没有办法彻底约束住他。
尽管就如少女所说的那样，结果不会改变，但是导致结果产生的过程却无疑是出现了偏差，而且最为重要的就是，这其实就是分歧开始的征兆。
因为混沌不明的变因，如同杂讯是无法解释的。初始条件十分微小的变化，经过不断放大，就会对其未来状态会造成极其巨大的差别。
——丢失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骑士；伤了一位骑士，输了一场战争；输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帝国。
大概就是这样，只要偏差开始出现了，那么后面的发展就肯定只会越发的难以测定。
“……爬、爬出来？！”穆修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然后转头看向了那个箱庭。
“形容描述一下而已，不必较真。”银发少女面无表情，“因为只要你按照预定的道路，补完了自身，就必然会成为与天地同在，突破界限的法则化身。”
“……”
“……”
“换言之，也就是生命禁区解放的四阶高级？”
联想到之前对方惋惜一般的话语，穆修敏锐的锁定了其中的关键。
“生命禁区解放？哦，你是这么称呼它的吗？”神鸣泽世界淡然的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你应该知道，这种最为本质的进化层次的提升是无法强求的。”
“这个啊……”
这个穆修当然知道了，因为就连仿佛无所不能的大光球，似乎也只能够帮轮回者将生命禁区解放的层次提升到四阶初级，而且这已经是封顶了的。
关于后续的境界层次提升，就算是大光球，也没有办法直接帮助轮回者突破。
“但是不能够强求是一回事，并不代表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借助外力突破的办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真正速成的方式？”
银发少女淡淡的说。
“如果有两个四阶中级的小家伙，那么就存在一种让其中一人快速突破到更高层次的方式，而且没有任何的副作用与后遗症……”
“这个怎么可能，要得到多少就要做好失去多少，或者说付出多少代价的准备，等价交换不是此世真理吗？”
穆修表示自己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的确不存在没有代价的获得，但是那个代价不一定是需要你来付出——难道当你诚心诚意的馈赠别人礼物的时候，收到礼物的别人也要为那份礼物付出代价的吗？”
银发少女用那一点儿也没有变化的淡淡声音，如此说道。
不过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就好比如说你有一个朋友或者亲人过生日什么的，你准备送他一份很有心意的礼物，并且也真的这么做了。
不管那份礼物是通过金钱购买还是通过行动获得的，它都是有代价的，只不过代价已经由你支付过了。
所以对于你的那位朋友或者亲人来说，在这个“获得礼物”过程之中，他是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而这个情况，也并没有违背等价交换的法则。
“等等，两个四阶中级……也就是说都领悟掌握了心灵之光？”穆修皱着眉头思索了几秒钟，然后眼神顿时就变了。
“是的，只要其中一个人牺牲自己，贡献出自我的心灵之光，那么另一个人就能够一举突破到四阶高级。”
神鸣泽世界轻步上前，俯视着箱庭之中的星图变化，眼神依旧平淡没有变化，但是却似乎是多出了一丝漠然的味道。
“但是四阶中级或者说达到近神者位阶的生物，是真正从生命本质彻底进化的存在，在无限的世界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成就……”
就算是一个完整的神话体系之中，四阶中级强者的存在数量也不过寥寥数万。
“所以呢？”穆修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这其实很正常的吧，因为这种级别的存在即使是毁灭位面也是等闲，而且就像是自己曾经做过的那样，已经可以开始有意识的产生位面投影了。
以自身的精神意念超越时空之上，与其他世界建立起联系，架起相对稳定的桥梁。然后以纯粹的意志交汇自然现象的具现化，从而凝聚位面规则。
最终经由这份情报构成可以被观测到的形体与人格的时候，就会产生出真正意义上的投影化身。
尽管位面投影都肯定不如神魔本体，但是因为凝聚位面规则的缘故，获得了世界之力的权限，在足够漫长的时间之中逐步调整优化，每一个投影化身都有机会无限接近正体的存在。
换言之，也就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并且愿意在这方面投入精力，那么每一位近神者衍生出去的位面投影以及对应的所有平行世界，迟早都将置入其统一的掌控中。
一个人就能够掌控大千世界，无穷时空，成为诸界共神的所有规则化身。
这样的神话生物的正体存在，怎么可能会有太多的数量？！一个神话体系之中存在几万个这样的人，就已经相当逆天了。
因为这意味着几万只是一个基数，处于这个神话体系之下所被支配或者至少是能够干涉、观测到的多元时空的数量，还要乘以无穷大。
“所以？所以就是你没有可能找到一个甘愿为你这么付出的同级别的存在，想要通过这个方法来突破境界的话，就需要另外想办法。”
神鸣泽世界理所当然的说道，她轻轻的伸手一指点在空气之中，那泛起的银色涟漪仿若时光的波纹。
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箱庭之内的星图不断变幻。圣十字大陆，安特·伊苏拉的星球迅速的再次被拉近放大。
“所以就需要补完？”
穆修闪电般的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才从莱拉那里得到的线索，以及推断出来的关于从生命之木之中出现的究极的「神」的可能性，下意识的喃喃自语道。
想要达到最辉煌的形态，需要完美的质，或者是足够的量。
前者已经不可能达成，因为不会有人愿意牺牲自己，主动贡献出自己的心灵之光来帮助穆修突破。这是必须限定了「牺牲」、「主动」的行为，才能够得以成就的可能性。
否则的话，被吞噬的心灵之光必然会反抗，这是纯粹的意志方面上的交锋，无关其他。
稍有不慎，补完者就可能成为了被补完者——被自己想要吞噬的目标，反过来活生生“吃”掉了。又或者是谁都没有能够赢得胜利，两个意志融合成为一个全新的意志。
因此，就只剩下最后一种选择了。
“你到了这个阶段也应该明白了，你是唤醒了自己的心灵之光，触摸到了自身生命本质的力量。”
神鸣泽世界冷然说道：“也就意味着，心灵之光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只是普通人的心灵之光太过渺茫，不是不明就是渺小得连自己都不能发现。”
穆修默然无语。
这个事情他同样也知道，如果要举个例子的话，那么大概就是《EVA》里面的某个设定可以很直观的将这种情况表达出来。
「人类」是第十八个使徒，选择的是智慧之果，因此AT力场太弱导致最终分裂成无数个体，成为人类这个种族。
虽然不是每个世界的人类起源都是这样，但是某些方面却是共通的，那就是任何人都拥有心灵之光。只是绝大部分人别说是能够做到绝对自我了，他们的自我甚至渺小到连自己都不能发现。
所以才需要足够的锻炼和无数的经历，让其一步一步成长，直到无论实力还是心态，都完全足够掌握住这庞大的力量为止。
——这才是生命禁区解放的真正进化本质。
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拥有心灵之光，所以就算是每一个人的心灵力量再怎么微弱渺小都好，只要数量不断的增加。
譬如说有个十几亿人的精神、灵魂、意念的量，怎么的也能够得到足以媲美四阶中级强者的完整心灵之光的质了。
“在无法获得完美的质的情况下，就只能够通过足够的量来弥补，因为量变是必然会引起质变的，所以只要能够达成目的，那么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偏差。”
银发少女轻轻一挥手，安特·伊苏拉的大地上方的大气层之外的那颗青色的月球，就直接上浮、放大，仿佛被拉近了无数倍的画面。
“只要经过生命之树的淬炼，一切的杂质都将不复存在，你就能够利用无数弱小生物的心灵之光，最大程度地强化自身，一举突破到四阶高级的层次！”
“……”
“……”
“这就是你专门的安排？”看着青月的背面生长着的树木，穆修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种惶恐的感觉。
旁边的这个少女，轻描淡写的就决定了一个星球上五块大陆数以亿计的人的命运，顺带着就连大陆上空的天界中的“天使”都被宣判了结局。
“不是我的安排，我只是约定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就像是原先我觉得只要生命之树本身的力量就可以了的，但既然他们窃取了树的力量，那么在之后偿还代价，又有何不可？”
银发少女轻声地诉说着，在这一刻，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神。
而且在她看来，对方也不像是会因为顾忌这些事情，而无法果断做出决定的人。生命的本质层次拉开太远的距离了，神与虫子不会有共同语言。
就如同人类是从猴子进化来的这个说法，不管是真是假，人类都不会觉得猴子应该拥有和自己平等的「人权」。
所以究竟该怎么选择，完全不需要疑惑。
“……”
“……”
大约是看到穆修久久没有回应，神鸣泽世界又再次说道：“你知道吗，本来在我的设想之中，你来到我的面前的时候，其实就是你的成圣之时。”
“……什么？”穆修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你在盒子里面补完的时候，就会成为四阶高级，那个时候你就会读取到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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