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力量在命运面前太过于渺小,理智和情感也太容易动摇,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坚定的依靠,找到一个稳定的参照,才能在人生中对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尺度有所认知。
正因为世界上有很多的事物现象没有确定解,所以人类需要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宗教信仰的存在只是提供了一套现成的理解方式,所以才能够广为人们所接受。
但是信仰这种东西,基本上都是生于人心,亡于人性的。因此大部分的人们都是泛信徒这个情况实在不足为奇,一般大众都属于此列。
宗教对于这种人来说只是一种生活中的调剂,他们信仰神佛,只是因为这并没有什么害处,而且还可以使自己的心灵得到寄托与安慰。
但是这种信仰十分薄弱,他们随时可能改变,往往也只在需要时祈求神佛。
基本上可以说是见神就拜,是教就信的那种人,所以走过路过的时候正好进去祭拜一下,祈祷一下,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只可惜,他们提供不了多少的信仰之力。
……
……
“难怪说泛信徒比无信者都更加可恶……既提供不了多少信仰之力,却又丝毫不肯放弃祈求赐福的机会,真当我是服务生了吗?”
穆修扯了扯嘴角,高高端坐在神殿的祭坛之上,俯视着下方的那些正在跪拜自己的人们,心中涌起了一丝丝相当奇妙的感触。
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一个活人现在竟然立了神位,莫名的感觉到有一种荒谬滑稽,几乎要让他要有种忍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
只不过这个时候,在普通人的眼中,他只是一尊威严的神像而已,并非是活物。
因为此刻他只是将自身的一道意念附身降临在了自己的神像之上,本体早就已经跟随着国主大人一起前往最近的港口城市视察蒸汽轮船去了。
反正互相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信仰通道的开辟也使得神力可以无损的进行远距离传输,因此对于三天后的“神迹”展现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况且穆修现在也只是烦恼于关于信仰与信徒的问题,在一般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视界之中,神殿的穹顶仿佛变成了一片辽阔的星空,淡淡的光芒湖泊在其中汇聚,跌宕起伏。
而且时不时的还有着斑斑点点的光芒,从走进神殿之中祈祷的人们的头顶上浮现,如同星星点点的荧光,晃晃悠悠向上漂浮,最终也汇入了光芒湖泊之中。
这些就是信仰之力,但是情况却不怎么喜人,因为数量的积累太少的同时也有着太多的杂质掺杂其中了。
人类的自私、贪婪、狂热、执着、迷惑、无畏、恐惧、破坏欲等等,这些情感上的倾向都可以说是污染信仰之力的残渣。
——真正完全的敬仰崇拜神明的信徒,单纯的就是不为回报或者目的的付出,才是最精纯的信仰之力。
也难怪信仰神们都是费尽心思的想要提升自己信徒的虔诚度,因为靠信仰之力吃饭的祂们只有这么做才能够改善生活。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抛弃这部分的残渣,次一等的就是花费更多的心力去转化出神力,去除所有的杂质。最不明智的做法,就是来者不拒将其全部转化成神力,加速自己灭亡的命运。
穆修当然是……选择后者。
反正转化出来的神力也不是用于他自身的,他当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
他真正苦恼的是信仰之力还是太少,积累速度也还是太慢了。因为那些人们进来祈祷一下的时候,才会产生点点的信仰之力,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可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真正的合格信徒,应该是建立起了稳定的信仰连接的那种。
举例来说,就是有着水管互相连接联通,缓慢却坚定的输送着水分,也许“流量”很小,但是这个过程却不会轻易的停止。
而不是现在这样,水龙头扭开了,隔三差五的才偶尔滴出几滴水珠来。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穆修还不至于有些烦躁,毕竟他非常清楚,在强权推动下强迫信仰的宗教,是不可能一开始就让人们所接受的。
现在的人们的态度才是最正常的,只是抱着“反正不要钱”、“祭拜没有坏处”的想法来对待他这位神明。
一向都能够很正确的处理其他人与自身的位置与距离关系的穆修,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生气,只会觉得很正常。
真正让他有些烦躁的是,那些家伙的祈祷——
滔滔不绝的祈愿,无数的声音都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响起,那些家伙虽然对于信仰自己这件事不怎么在意,完全就是随意糊弄的态度。
但是在祈愿想要得到什么事物的时候,却反而非常的认真,以至于生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神明不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同一件事翻来覆去的叮嘱无数次。
结果就是这样,在穆修还不习惯信仰神的状态与模式之前,他只能够忍受这样的骚扰。
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自然让他感觉到恼怒,虽然说他也并不打算付出,但是那群泛信徒的信仰的时候的态度以及索取的时候的态度的明显对比,实在是让人恼火到极点。
只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就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举动出来。
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情况,不是吗?只需要等到三天之后,施展神迹就可以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步入正轨的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嗯?终于下定决心过来了吗?我还以为要动手制造「意外」了呢。”
穆修似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先是挑起眉头,然后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当然早就知道会有其他的势力的人们过来查探情报的事情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涉及宇宙奥秘、干涉世界运程的关键,想要窥伺到相关的未来片段可谓是非常容易。
事实上,眼下的局势也正是他和国主大人刻意营造出来的,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国主大人恰好离开了骏府城?
这其实是在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主动制造机会——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她们是不会乖乖的帮助自己传教的,所以需要让对方“自己”发现某些所谓的事实真相,这样子她们才会深信不疑的去执行。
……
……
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早已经被某种高等存在把握到了,也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只是某种伟大意志的推动。
丹羽长秀和津田信澄站在神殿之外,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迈进了眼前的神殿之中。
人类这种生物,都会坚信自己的认知与存在,不会轻易接受不理解的事物。
哪怕潜意识之中已经得知了自己所追索的问题的答案,并且明白了那到底有多么的惊人。然而只要还没有在明面上得到再次确认的话,她也还是会当作是不知道的,所谓的自欺欺人正是如此。
“那个,万千代……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津田信澄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虽然确认神殿四周都没有什么守卫的存在,但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信澄大人,今川家的变革似乎是环绕着这新出现的宗教来进行的,所以其中必然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今川义元可不是什么无的放矢的性格,这其中肯定有值得她这么重视的缘由。”
侍女打扮的丹羽长秀目不斜视,低低细语道。
“如果想要搞明白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的话,我们就必须过来一趟……况且这神庙似乎也没有禁止外人接近,就连其他的商人都能够过来,不管是打听消息还是求神拜——”
话语到此很是突兀的戛然而止。
神殿之中很空旷,也很安静,敏锐的感知力让丹羽长秀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旁边的清秀少年却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苦笑着抱怨道——
“我总觉得这里有些诡异,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暗中注视着我们……”
第十三章 三天后的仪式()
不得不说,津田信澄的直觉感知同样非常的敏锐。
“这应该是错觉,信澄大人只需要不要胡思乱想即可,免得自乱了阵脚……而且务必要谨言慎行。”
丹羽长秀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强作镇定的低声安慰着对方,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家主的的弟弟,而且姐弟俩之前的矛盾早就已经缓解了。
可是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就连少女自己都觉得心里发毛起来了。
因为她刚刚才迈进了神殿之中,同样也感觉到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存在正在不带丝毫人类可以理解的情感,漠然的注视着自己,连灵魂都被看得透彻,似乎毫无秘密可言。
她本来还能够安慰自己说,是这两天在这座敌国城市之中心理压力太大,再加上前两天产生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现在导致自己产生了错觉而已。
偏偏好死不死的津田信澄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她刚刚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就再次波动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同样产生了这样的感觉?那是不是意味着……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神的!”
微微的摇了摇头,丹羽长秀轻轻以皓齿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佛的。
既然过去没有,那么现在也不存在,未来同样应该如此!
就算是曾经以神自居的上杉谦信,据说因为被被毗沙门天附身,在战场上不会被任何刀枪、铁炮伤到的战国最强大名,现在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那种强大以及神秘感——
因为任何一个姬大名,只要不是资质特别差的。
那么想要用武装色霸气做到刀枪不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比起两年之前,任何一位姬武将都足以在现在做到真正的一骑当千。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应该被冠以“神”的名号的话,那么不管是谁都只会选择今川义元——
那位国主仅有的一次出手,就是三个月之前的那场战争,当时她只是一刀就劈开了整座城池,几乎完全是以一人之力镇压了当时混乱动荡起来的整个京都。
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一幕,纵使是时隔已久,丹羽长秀还是忍不住感觉到有些心底发寒。
那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天神才有可能劈出来的一刀,当世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一城一国可以抵挡。
但是诸国之间的吞并侵略,却不是个人武力就能够决定一切的。只要那位今川国主想要的是完整的国家,而不是被毁灭后的废墟,那么她就不可能将一切都诉诸于暴力手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能够有继续与其博弈的机会,而且也都知道那不是什么神之力。
只是她的武装色霸气修炼到了上级境界之后,实在是过于强大了。如果其他人也能够达到那个程度的话,那么就算是用拳头,同样有着轰平大山的力量。
也即是说,大家都有可能达到那个层次,只是那位今川国主最早成就而已,因此自然不会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神之力了。
……
……
“这神庙的形式好生古怪……”
利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丹羽长秀和津田信澄不着痕迹的走到了祭坛之前,心中却是更加的疑惑与不解起来了。
这个国家自古以来关于神明道场的表现形式,多数都是神社和寺庙,自然会对这种偏西方式样的神灵殿堂感觉到新奇了。
只不过这其实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象征意义的,穆修只是单纯的因为觉得一座寺庙或者神社,出现在现在的这座蒸汽朋克城市之中,似乎画风多少有些冲突。
所以他才干脆的拍板决定,于是修建了西方式的神殿——
基本上都是以洁白无暇的大理石作为建材,入口处设有两扇青铜大门,穹顶和门廊的天花板覆盖有镀金铜瓦,殿内宽广空旷,无一根支柱。
穹顶的顶部开有一个圆洞,这是整个神殿内唯一的光源来源。
不过这并非是绝对制式,等到教义信仰彻底的传播开去了之后,不管是神殿、寺庙、神社还是祭坛、牌位什么的,都只不过是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反正信仰传到哪个地区,就按照哪个地区的风俗习惯来因地制宜就可以了。
只是就现在来说,这种宏伟的神殿还是让人很是好奇的,老实说很多人其实都是被这前所未见的建筑吸引了过来的——不是寺庙也并非神社,他们实在是有些好奇,这其**奉的是怎么样的神祇。
再加上这段时间今川家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传播新的信仰,也不禁外人走进神殿,不管是商人、贫民还是公卿贵族都好,都没有限制,所以自然有人想要去看看。
丹羽长秀也是抓住了这个不会被人怀疑的机会,才和津田信澄过来的。
只是——
祭龛之中的神像稍微有些出人意料,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神祇之像,通体皆是由黄金浇铸而成,剔透的却是宛若琉璃,仿若每一寸躯体都有着神性的辉光在折射流动一般。
表情漠然,高高在上,一手执闪耀的黄金之剑,另一手则是牵着一匹正在搬运太阳的白马。
这就是全部的神话形象,最为显著的“军神”以及“太阳神”的神话特征倒是能够表现出来,但是其他的领域如果不配合教义一起看的话,那就很难联系得起来了。
只不过这也是正常,对于“身兼数职”的神明来说,神话形象一般是只表现出一部分的神话特征的,很难表现出所有的神话特征来。
“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抬起头来看着神像,丹羽长秀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心中“咯噔”了一声,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那样,低声对旁边的津田信澄说道。
她并没有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发生了什么变化,譬如说变得更加清晰或者变得更加模糊什么的。
丹羽长秀之所以刚刚莫名的心中一颤,完全就是因为神像的容貌与曾经的某段记忆之中的某个人的身影非常契合。
能够一下子就能够联想起来,那是因为印象真的特别深刻。
毕竟当初就为了这件事,今川义元发了疯一样的发动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把尾张国按在地上往死里打。如果不是后来富裕的美浓国到手了的话,元气大伤的尾张早就已经彻底灭亡了。
而且说起来,似乎就是在那之后,整个战国乱世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应该是错觉吧……”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什么好的理由,丹羽长秀只能够再一次的这么说服自己,并且让自己尽量相信。
这种事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关联。
只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和津田信澄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就找了个由头向在神殿之中的神官走去,打算打听一下具体事宜。
不过理所当然的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听到,那个穿着鎏金丝边,胸前印着太阳图案的法袍的神官明显是个非常虔诚认真的信徒,待人接物的态度也是很温和耐心。只是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宣扬教义,复述那些夸张的神话传说。
唯独就是不说教义的起源,似乎那是自古以来不需要多说的绝对真理一般,同样的也闭口不提一下为什么今川家要推动宗教改革的事情的原因。
然而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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