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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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尘起时-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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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觉着呢?难道我这两种观点你都赞成?那就太没立场了!”

“——说我啊!”

大人无大量地瞥一眼不知道在挑衅什么的家伙,他笑眯眯地一针见血。

“你自己还不是墙头草一样摆来摆去!”

比较起来,由东静王沈燏一手建立起来的临海水师可以说是整个昭国最崇敬他的军队。有沈燏刻意培养出来的结果,但这个年仅29岁却得到有如战神之影响力的年轻王侯,真的就好像是天生来统领这一群血气刚勇的士兵在战场上气吞万里风云般杰出,也就莫怪士兵们把他当作信仰了。

曾败于沈燏阵前的西梁前大将军,那个仿佛黑云般多次压向昭国边境的可怕将领,在战败后被本国国君处死之时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会为自己败给沈燏而羞愧,我只期待可以再有一次机会与他作战,即使结果仍是输!”

所以,在顶住了东月国又一次的进攻后,临海水师简直是以迎接海神般的热烈阵仗欢迎他们这位离开了仅只半年的统帅。

早有士兵一路纵马飞奔,放声大喊:“沈将军到!”

随着那面在海风中猎猎招展的帅旗,大大的一个“沈”字如阳光般抖开,带出欢腾的人潮。

“将军回来了!”

“将军——”

“东静王!”

“赶走东月国!”

“驱逐东夷!”

……

夹岸的欢呼如雷鸣潮涌,似乎可以穿透那一道广阔的天龙海峡,震碎东月国士兵的刀枪与盔甲。

沈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样的地方,才是他最感惬意之处。

下了马,进入曾进驻了四年的东北道水师都督府,沈燏顾不得休息,命下属将官迅速将最新军情禀报。

“禀王爷,东月国这次好像真是发狠了,倾全国半数兵力不说,还押着七星群岛的渔民全上了,形成半包围之势,临海这儿,确实有点吃力。”

沈燏的目光落定在左侧那张巨大的地图上,与临海醒目地遥遥相对的新月半岛中央,正是东月国国都月都。半晌,他笑道。

“好啊,来得好。等把这半数兵力压进天龙海峡里,我们就直接登上月都的城楼去看东月国的昙花吧。”

在场诸将无人质疑沈燏,这番话带给他们的只是必胜的信念和战场上绝对的服从与奋勇。

“传令下去,临海四万水师撤出海岸布防,由本王带来的三万禁军接任。除非敌人登陆,否则这三万禁军不许登船作战。”

“遵命!”

“水师两百艘战船全部待命金沙港,无本王将令,任何人不得调动水师任何一名士兵及战船。”

“遵命!”

“封闭天龙海峡,若有船只通过,不管什么用途,一律扣押。”

“遵命。”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后,书房里就只剩下沈燏和正在认真翻看军情的陈良道。沈燏走到窗前,他深吸口气,触目所及正是那一片碧涛翻涌的大海。

“敌军作战水师共计八万人,陆上另有可参战士兵八万,哼,声势是浩大!不过东月国的军队也就拿得出这么多了,且北燕亦是东月国不得不防的对象,这一战,东月国比我们要急。正好,我们趁此机会击溃东月,把七星群岛正式收入我昭国治下,封住东月国的触手,让它再不敢觊觎临海。”

陈良道抬起头,看着那映在海天里的挺拔身影,笑道。

“我相信!因为战场上,没有东静王要不到的结果!”

已听多了人们夸赞他“用兵如神”的沈燏瞧着碧海尽头,目光锐利如箭,嘴角却逸出轻松的微笑。

战争从沈燏一到临海就进入白热化阶段。

东月国依然主动进攻,四百多艘战船如暴风雪般从新月半岛扑过来,沈燏命令水师封锁金沙港,以此为中心,百里海防线拉开,当敌人的船队如一张拉满了的弓逼近时,沉寂的海岸上赫然出现数十张巨大弓弩。

今日的风是从海上吹过来的,吃过昭国人火攻之亏的东月水军特地选取了这样一天来攻击,想是料准了火箭无用。但在昭国北方,敌人是北燕和西梁骁勇无比的铁骑的昭国人,早已发现强劲的弓弩能轻易洞穿震天动地般奔袭而来的骑兵。假如把这弓弩改造得更有力,那么这猛烈的海风,也并非不可穿透。

合几人之力,长达三十尺的涂满油料的箭矢破风而去,雄雄燃烧的火焰像一颗颗不祥的彗星砸向海上乘风疾速驶来的船队。

打头阵的一排船当然无可幸免。

有序的船阵登时乱了,昭国可怕的火箭仍在一排接一排地射来,没有人敢冒着船体被洞穿且迅速燃烧起来的危险再往前冲,况且已失去行动力的那批船还挡在前面,后方的船能努力避开前后相撞的危险就很不错了。但到底是东月国最精锐的水师,训练有素,在主船的指挥下,没多久,东月国船队有序后撤。

这时,沈燏已带领水师从侧面攻了过来。

如狡猾的狐狸一样,昭国水师并没有大举进攻,他们只是很磨人。

瞄准了在刚才的弓弩袭击中受伤的战船,昭国水师把兵力集中起来,从东月国船阵的侧腰处撕开一道缺口,但一见东月国船阵要形成合围之势,他们就迅速退开,在东月国气恼之下欲灭之而后快时,昭国水师后退的速度简直惊人,眼看又要重回临海海岸了,东月国哪还敢靠近?只得再回撤,而昭国水师偏又赶上来,再次进攻,再次后退,如是者三,东月国士兵已经被磨得想跳海了。

为了不使军心更混乱,东月国统帅亲自殿后,拦成一条海上长城直面昭国水师,才算了结了这场令人几欲吐血的战斗。

然胜负是已经分出来了的,东月国损失战船五艘,伤亡近千人,而昭国,仅有五十人受伤,无一死亡。

战争似乎就这样胶着在天龙海峡了。

东月国几次欲乘夜色或大雾天气来袭,无奈昭国戒备森严,始终未能登岸。而不取临海,他们便无法攻入昭国本土。另一方面,昭国水师在数量和整体战斗力上终究差了精通海战的东月国一筹,不可能冒冒失失地主动跨海向新月半岛攻击,他们只是慢慢地扩张着昭国在七星群岛的势力范围。

在战争中,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正常的,但是战争毕竟不只是双方将士在战场上交锋而已。每一场战争都牵系着双方朝廷里敏感的神经,决定战争胜负的,甚至,指挥着战争的,很多时候,都不是最前线的将领。

昭国如是,东月国亦如是。

鲜少有人知道东月国突然发动此战争的理由,虽然这是免不了的,但知情的东月国人原以为他们的皇帝至少该等昭国皇帝处决了那个迅速建立起一支强大水师的东静王后,再联合京都里埋伏的人手,猝然发兵临海,横扫昭国广阔的东方国土。可是目前,指挥着昭国水师的沈燏知道东月国不再等待的缘由。

因为那方代表皇帝指令的玉玺,在他们手中,千真万确的玉玺,盖在伪造、内容也并不夸张的诏书上,一点点细微的暗示,足以在东月国王侯中产生海啸般的影响。

而丢了玉玺这种事,东月国皇帝要是想说、能说,不早派人遣书予昭国皇帝,要他们交出顾显了?当然他没说,这事儿换了是谁,也说不出口。

至于远在京都的皇兄,沈燏不再费心想下去。这场战争必须在明年春天到来前结束,乘着东风,昭国的许多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京都里最不会引人注目的当然是一户挨一户的民宅,偌大一座都城,几十万户人家,就算皇帝的密卫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没法兼顾每一个看起来都差不多的小院儿,只要这做事的千万谨慎着点。

沈燏最心腹的部下,当然是足够谨慎的,渌州在明,京城在暗,这是陈良道定下的铁则,给了严陌瑛极大的便利。现在,东月国的局已经布好,而这京城,就是严陌瑛指挥的战场。

轻轻叩门后,沈瑄推门进来,禀道。

“严公子,王妃已经启程,由萧门少主亲自挑出的高手护送,预计一个月之后将到达临海。假王妃在府中接待了来访的容太妃,应付得很好,没引起怀疑。”

“萧少主也走了么?”

“是的,他先于王妃离开京城,直接回渌州去了。”

严陌瑛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顾显回来,叫他来找我。还有,把沈珞也请来。”

“是。”

恭敬地行礼后,沈瑄退出这间书房,正好与端来午膳的陆基错身而过,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陆基把午膳放到桌上,见严陌瑛正在窗前看着庭院里一株黄叶灿烂的银杏,便轻声道。

“公子,该用膳了。”

“嗯。”

严陌瑛淡淡应了一声,过了会儿,才转身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

“她是易过容跟着东静王妃走的吗?”

“是的。”

“她说过什么没有?”

“没有。”

严陌瑛不再说话,只安静地吃饭。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温暖地洒落在小小的庭院里,那棵银杏树像是挂满了柔和的黄金小扇,秋风中轻轻飘扬得动人。在这片刻的余暇里,严陌瑛不禁想象那人此刻在做些什么。

才出京城,是坐马车一直走下去,还是会转乘船?那么漫长的旅程,她好像其实并不善于照顾人,尤其对方还是孕妇,结果就只能担心吧?一路上,看看风景,闭目沉思,或者跟东静王妃聊一聊,把她关于国家关于治世关于历史的那些犀利的想法现实的考量说出来?

应该就是这样,她是不会嫌闷的,她的心思放得太多、太空,更不会舍得把自己丢在狭窄墙院里的。这样的人,永远可以笑得悠然自在,如空谷幽兰,如山中清尘。

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顾显潇洒地翻进院子里,沈珞随后推门进来。

“顾公子,怎么你每次都是逃难一样从前院飞进来呢?不用这么赶哪,严公子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周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沈珞面带微笑,神色间却完全不是疑惑。顾显这样飞奔着是要躲谁,这院子里没两天大伙儿就全知道了,所以他只是希望顾显可以知道,这样匆忙,很容易造成部分同伴警觉性的疲乏,到了关键时刻,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不过私心来说,看顾显跟薛羽声斗嘴,似乎可以当作一种调剂!

“呵呵呵,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大家忙着,用轻功不会扰到岂非更好?”

不愧是顾显,一句话就给挡回去了。沈珞摸摸鼻子,不大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善于说话的人怎么在面对薛羽声的时候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呃,不过,那薛羽声的口才也当真是——毒得很!

仿佛没听到刚才这番小小的交锋,严陌瑛淡然放下碗筷,喝了几口茶,回到书桌前。

“怎么样?”

他问潇洒坐下,转眼贵公子风度尽现的顾显。

“呵,放心,比预期的艰难了点儿,不过顺利完成。”

严陌瑛点点头,禁军是驻扎在京都的直属皇帝的军队,战斗力绝不可小觑,顾显的成功开了个好头,若能牵制住这支力量,到时候就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损失。兵不血刃,她的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尽量降低双方的折耗,这他倒是可以办到,再者说了,这样对东静王登基后的稳定也会有好处。

他转向旁边有着另一番悠闲意态的沈珞。

“圣上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跟我们不一样,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临海。毕竟三万禁军都跟着王爷呢,而且王爷的心腹也‘全都’跟去了。”

“密卫呢?有没有发现密卫的行踪?”

“京中没有密卫的大幅活动,据萧门的消息,冀州、渌州、菘陵的刺史府,雁城、聊城的将军府,全由密卫严密监视着。”

严陌瑛露出一个微笑,优雅而危险,像一柄插在书房里的剑。鞘已去,放在哪里,都是危险的。

“很好!”

顾显笑容闪亮,他轻声道。

“接下来,就等王爷在临海给东月国最后一击了吧?”

“嗯,时间上要严密配合好。另外,我们在京中的行动要更隐秘,叮嘱所有人,一律单线联系;盯住皇宫一切动静,包括朝中有背景的宫妃之间的情况,任何变动都不许错过。还有,监视孟栩,派最精干的人去,把他的行踪全部报给我,尤其注意他进皇宫的时候,但是绝不要跟得过紧,千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听到最后一句,顾显猛地抬头。

“怎么?孟栩……”

“今早的消息,圣上朝后在御书房秘密接见孟僖、孟栩一个半时辰,随后,孟栩升任内阁学士。”

内阁学士,这是个权力很微妙的官职。

它离皇帝很近,所以几乎可以直接对百官发号施令,但这份权力又极不稳定,因为它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基础。内阁学士是孤立的,通常只在非常时期任命,而一旦稳定,内阁学士就总是空缺着。

“这么说,孟家就是选择圣上了?”

“不奇怪。”

“孟栩……很难对付!”

“我知道。”

“萧门会不会被孟家牵进去?”

沈珞偏头看看严陌瑛,见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不会,萧门在萧岳和萧泽父子手中,别人起不了作用。”

半晌,忽又听见严陌瑛沉肃的声音。

“通知临海,要他们严密注意东静王的安全,若是孟栩的话,极可能直接毁掉我们的根本。”

“……你是指刺杀王爷?”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没有王爷,我们就什么都没有。”

“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他们更严密注意的。公子放心,王爷身边的人,都是早已跟刺客周旋惯了的。”

“千万不要忽视了孟栩,这个人,狠起来比谁都冷!”

“是!”

京城的天气很好,一直到初冬,都还没有寒气的迹象。

这个冬天看来真的会跟以往不一样,就连街头的御林军都比以往多了些,而城外的禁军,听说操练得也比平常积极。大概,是天气暖和的缘故吧。

今年,真是暖和得异常了!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十六章 将星陨落

第十六章 将星陨落

冬天,通常来说。都不会是个打仗的好时节。

可是战争突然来临的时候,谁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人们能做的,就是用命去拼,拼出战胜或战败后归家的日子。

原本以为会继续胶着下去的战争在冬天也将要过去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了变化,这变化来自东月国。

先是几封来自月都的诏书,待统兵元帅按照指令调整了属下将官后,竟然又来了诏书,改了原先的任命,尽管不满,但想起皇帝的脾气,无法,元帅只得再度调整。谁知没多久,许是那两次调整触动了京城里权贵们的神经,诏书再次传过来,声色俱厉地责问统帅,结果,又是一番调整。

这么折腾下来,仗没打多少,东月国远征军的军心却是在东静王和月都这两边动了又动。

接着,东月国内部的各路王侯也纷纷接到了通过或明或暗渠道送来的诏书。在那方代表最高权力的玉玺印旁的文字带来了猜疑、窃喜、狂怒。种种心绪立刻占据了新月半岛,犹如卷起一场冬日风暴。

而知道真实原因的,只有两路人。一路是丢了玉玺的东月国皇帝及其最心腹的臣子,对这混乱自然是恨得牙痒痒,可惜偏偏抓不到偷玉玺的那小贼,也无法威逼利诱昭国交出此人;一路是得到了玉玺的昭国东静王等人,这混乱是他们用顾显顺回来的玉玺一手造出来的,就等着混乱升级然后一举反攻。

而按照严陌瑛的部署,更大的行动,还在后头。

“王爷,他们已经全部布置好了。”

军事会议要结束时,沈珏推门进来,报告了来自东月国的好消息。众人脸上顿时一片欣喜之色,陈良道抚着须,朗笑道。

“太好了,我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嗯。传令下去,照原定计划,要准备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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