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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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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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雎遥望秦王,见他向来庄严的脸上胡茬参差、兼有荆棘刮痕,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下颌,果然亦是胡茬扎扎。两人看着对方、想到自己,知道彼此都是一副落魄模样,不禁相对一笑,轻叹劫后余生。

范雎收了眼神、缓步走近,正要跪下行礼,秦王忽然撑起身,一手扶住他,一手从怀里取出一卷锦帛递到他手上。

“这是。。。 ?”

“是寡人血书的免罪诏。寡人信你,将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教你再受今日之辱。”

范雎神色不惊,却轻轻将那锦帛重又还到秦王手中,平静道,

“雎不能收。王上不该如此轻易信人。”

秦王心中惊诧,范雎却低下眉眼,避开他的视线说,

“王上身为一国之君,当慎政斗险恶、诸侯叵测。雎不过救过王上一程,王又怎知雎并无他图?免罪诏太过其礼,王上不怕他日滋长朝堂上的垄霸佞臣?”

秦王愕得说不出话,半晌、方是疏朗一笑,叹道,

“寡人真的不懂你。。。”

“相处未久,自然不懂。”

秦王越是盯着他,便越是欢喜他低眉顺睫、却周身清傲的模样,仿佛是一朵白雪飘来,明明婉约如春日花容,却又带着刻骨的冰寒。

秦王语声凝笑道,“相处未久?也好…… 来日方长。”

范雎颔首一笑,惹秦王愈加惜爱。

“雎离开邯郸已有多日,必须尽快赶回平原君府,以免他人生疑。”

秦王点了点头,但又担心地瞧着他苍白的面容说,“但是你的伤。。。”

“雎生来是飘泊之人,鞭伤棍伤都挨过不少,应无大碍。”范雎自嘲地笑了笑,拜了一礼说,“范雎就此拜别。”

他立起身,缓缓退出帐去。秦王的视线相随不舍,他似有感知,于帘下翩然回首,散披于肩的长发斜斜倚拂在他的面颊上,将他的隽秀清颜勾勒得愈加生动摄人,

“王上。。。。。。务必尽快回宫。”

他只说了短短一句,便转身离开

……

而同一日,虞从舟等众人抵达西境驻守边邑。远离邯郸的一路辛苦略去不讲,单单是这西境的楼烦族的姑娘们,就带给虞从舟消受不起的连番“艳福”。

只因西境偏远、黄沙漫天,长得清俊的男子本来就少,更不要说长成虞从舟这般“天下奇俊”的美男子了。楼烦族的女人们自从他们到的第一天,见到虞从舟就个个狼化,眼冒爱心,嘴角流涎。

她们总是三五成群的远远跟定他,骑驴、乘骆驼,无所不用其极。又时常趁他出营用膳的时候围住他娇笑、或送一堆他一辈子也用不上的东西,或是在他带领将士操练的时候,站在山坡上遥唱着他听不懂的小情歌,乱了他的口令,只得喊咔、连累全队重练。怒得晁也等人在营外遍挂“不得探帅”的标牌。

但挂再多“不得探帅”,也阻止不了楼烦女人们的“探帅”热情,毕竟久旱逢甘露,他的帅颜已似星火燎原,没有什么能熄灭。

不过,楚姜窈对此倒是喜闻乐见,还总是趁他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时候,在一旁咧嘴嗤笑,因为这些女子至少证明她不是最花痴、最不顶事的那一个。

这一晚,虞从舟和众人在附近小镇上吃过晚膳,不紧不慢往回走着。见到夕阳未落、霞光漫溢,反而不敢回营。一般这种时候,追截围堵的女子最多。于是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时间还早,不如,去山腰转转吧。”

杜宾和沈闻互相一对望。他们可是见过公子爷在褒山上、因为楚二小姐被冻伤而满副心碎神伤的模样。二人此时互一暗笑,料想公子是想跟楚姜窈亲近亲近,便抱拳说,“我等还是先回去了,楚二小姐陪公子爷去就行了。”

“不要不要!”楚姜窈急忙摆手,“要去一起去啊,别只推给我一个吖!”

什么叫“只推给她一个”,虞从舟心中暗火中烧,难道在她心中、他这么快已经只剩一个“冤大头”形象了?

“楼烦族的女人若见到我和他一对一、落单相处,肯定恨死我的!”楚姜窈骑着她的小矮马,在杜宾和沈闻身边左转右转地游说,“我、我以后还是男装打扮比较安全。”

晁也在一旁笑道,“你是公子的妹妹,不会误会的,你安全得很!”

虞从舟眼睑平平如线,目光冷冷一斜。晁也这家伙,此时跑出来多什么嘴?!他闷声骂了句,

“不会说话怪爹娘,跑出来乱说话怪修养!”

杜宾见状只好出来打圆场,“既然非常时期,我们还是众人同行吧,保护公子最要紧。”

樊大头还是搞不清状况,嘟囔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不就散个步嘛,听得我麻烦死了!”

众人笑笑没理他,都转了马缰、向山腰行去。越行越高,透过茂密树林俯瞰山谷,别是一番风景。

到了太阳落山,天色全黑,虞从舟终于吐了口气,想那楼烦的女粉们应该都散了,便转过马说了声,“总算能回营了。”

众人淅淅落落地跟着他原路返回。忽然,楚姜窈听到几声鸟叫,她心中一紧,这不似平常鸟叫,倒像是他们暗人行道中私用的口技呼唤,难道这林中还有其他人?

她警觉地回头探视,未见异常,但突然那鸟叫声又起,虽与秦国死士营所用的口技声很像,但明显不是。她循声望去,远远处真有几个黑影闪过,似乎轻功颇佳,未惹出任何声响,连虞从舟、杜宾等人都未发觉。

她连忙一拉虞从舟的风氅,并不说话,只用眼神暗示,以马鞭在肩侧向后略指。虞从舟见状,知道有蹊跷,他回眸望去,亦见到远处似有黑衣人以轻功闪过。

虞从舟即刻以手势暗语知会众人,杜宾会意,领众人回身疾追。只剩虞从舟不紧不慢,另加楚姜窈、因马儿腿短本来就跑不快。

那些黑衣人武功全然不是杜宾等的对手,一阵工夫就被追上,双方围斗起来。等虞从舟、楚姜窈赶到,七八个黑衣人已经挂了大半。虞从舟翻了翻眼,郁闷道,“我要活的!”

剩下几名黑衣人闻言夺路而撤,向山林深处奔去。晁也等人自是紧追不舍。虞从舟勒停马,并不心急,原地立等。

“杜宾,我有话问你,你莫追了。”

杜宾即刻收了剑风,旋身回至虞从舟身侧。虞从舟问道,“一番交手下来,以你之见,可是秦人在此鬼祟?”

“他们身手怪异,我亦说不上是何门何派,至于是不是秦国暗人… ”

“不是不是的,”杜宾疑惑不决,楚姜窈反而替他顶答。

果然多言惹事,两双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你又凭什么?”虞从舟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一丝犹疑的目光如阴云绕顶。

“这… 这个… ”楚姜窈干笑了两声,忽然想到一件事,转睛道,“秦人同赵人一样,穿衣都是右衽的,我瞧见那几个黑衣人是左衽,他们肯定是塞外的,是匈奴、或林胡派来的暗人。”

听她如此说,杜宾倒也会想起这个细节,点头认同。

此时,晁也,沈闻等人押了一个瘦小的黑衣人,从林子深处返回。晁也报道,“属下失职,为首那个暗人,一路逃上山顶,我等差一步就能将他擒拿,竟被他跳崖坠江死了。只剩了这个最瘦小的。”他推搡了一把,把那人抡到地上。

樊大头亦在一旁骂骂咧咧,“我娘的!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楚姜窈一寻思,接着晁也的话说,“哥哥,我们一定得寻到那人的尸首!”

虞从舟心中正如此想,笑笑看了她一眼,“你是说… ”

“说书的人不是常讲,暗人身上一般都带有剧毒么。他为何不吞毒而死,反而这么麻烦跑上山崖、跳河而亡?除非他身上带着秘密之物,不愿尸首落入你的手里。”

晁也听楚姜窈这么一说,即刻抱拳对虞从舟说,“楚二小姐说得在理,在下马上领人去寻。”

樊大头踹了地上那黑衣人一脚,习惯性地和楚姜窈抬杠说,“那这厮怎么没有吞毒而死?!”

楚姜窈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他肯定级别太低,还没轮得上这么多配置。毒药也是要花钱的!”

樊大头撇了撇嘴,表示不信、且懒得理她。

虞从舟示意众人回营,挥了挥手道,“樊大头,这厮就交给你,总要给我问出些什么来才好。”

及至回到了主营,满营都能听见那黑衣人的惨嚎哀嘶,看来这樊大头果然用刑狠辣。难怪虞府抓来的人向来都是樊大头负责拷问。

也对,脑子不好的人,也就会这点力气活儿,楚姜窈暗想。

一时三刻之后,樊大头笑呵呵跑进虞从舟的大帐,嚷道,“那厮招了,那厮招了!”

“我就说他是级别太低的暗人嘛,不然哪会贪生背主、招给你听呢?”楚姜窈故意撩他生气、逗他玩。

☆、对坐陋室

樊大头对她吹胡子瞪眼,又生生忍下。他大步向虞从舟跟前走去,说,“那厮招说,他们都是匈奴人,最近匈奴单于听闻一计,欲以最厉害的瘟疫之病感染中原牛羊,使中原士兵因瘟疫横行而不攻自毙!他们此次就是来打探赵国用于军队补给的主要畜牧之所。”

虞从舟听完他一席话,眉宇轻皱。他修长手指划过额间,停在剑眉朗目之间,继而回头看向其他诸人,“以瘟疫之计暗攻赵国… 你们觉得可信么?”

沈闻不知如何作答,杜宾和楚姜窈微一沉思,一先一后皆答道,“我不太信。”

虞从舟浅浅笑道,“我也不太信。匈奴本就以畜牧为主,若瘟疫控制不当,反成掣肘,一旦染上他们自己的牛羊,大单于岂不是无可应对?”

杜宾点头说,“没错,游牧部族最忌瘟疫。世人大多持强而攻弱,又怎会以自己最忌讳的事情来作战术呢?”

见一旁姜窈并不言语,虞从舟眯看她道,“那你呢,又为何不信?”

姜窈本欲收声不说,但虞从舟既然已经问上了,便想了想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本就是‘为间之道’。那小厮若的确是匈奴间谍,从最初的最初,便知道难逃一死,又怎会临死、反而和盘托出?我是以不信。”

虞从舟哼笑一声,“你倒真是听了不少说书人的段子!”

楚姜窈特意满腹得意地笑了,说了声,“那是,我还作听书笔记的呢!” 其实她心里也慌,若教从舟瞧出端倪可是要命的事,她此刻也只得假作真时真亦假了。

第二日清晨,仍不见晁也他们回来,想是江水湍急,不易打捞。

众将士在营外操练,虞从舟巡视已毕,与樊大头返回大帐,眼光一瞥,看见姜窈坐在她的“加影”身边,一边给它喂食饲料,一边对着那马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虞从舟想起昨晚,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丝怀疑,只是他不知疑从何起。他走近几步,唐突说道,“昨夜你发现那些黑衣人,也算立了一功,可想要些什么奖赏?”

楚姜窈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稳了稳思路,鬼灵精怪地指着他身旁的樊大头,笑道,“哥哥,上次樊大头抓了个小头目就晋了一爵,我这次既然也算立功,哥哥也请奏给我晋一爵吧!”

樊大头哼哧一声,瞪了瞪眼。

“嗯。” 虞从舟却淡淡一笑,温暖的手掌抚在她头发上,化去她的警觉,“只是女子晋爵、本国无前例,不如待会儿与你去酒坊,我敬你三爵吧。”

樊大头笑了,楚姜窈蔫了。她怏怏点了点头说,“好吧… 男与女,真是天差地别,竟然一个晋官爵、一个只得敬酒爵?”

在这西境偏壤,白日间酒坊大多歇业未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酒坊,却酒质不佳。但既然是虞从舟连番敬她、想要她醉,她自然不会推却,连饮三爵。

她没吃什么早饭垫肚子,又这么连连干杯,很快就双颊泛红,额间发烫,头眼昏沉。

楚姜窈借着酒兴,从上到下细细看着从舟每一寸,不羞不赧。他眉眼的棱角,他鼻子的轮廓,他嘴角的弧度,一切都那么完美。上天造人果真是有偏爱!而她,已属幸运,此刻能够和这天赐一般的“邯郸虞君”对坐陋室、共饮共醉,夫复何求。

她娇俏一笑,说,“哥哥,这酒不好,待我们回了邯郸,哥哥要带我去一士安!好久没喝到一士安的醇酿了… ”

“一士安… ”听到这名字,从舟心中惙惙,那里是江妍第一次主动邀约他的地方,也是…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姜窈的地方。

一切恍如昨日,只因百般蹉跎,却似翻作前生。

“好。我也喜欢一士安!”他举起一爵,突然全部饮下。劣酒烧喉,他觉得胸口有痛。他抬眼看了看姜窈,她方才连饮三爵,不觉得烧痛么。

“哥哥为什么喜欢一士安?”姜窈仍然侧着头看着他,眼波中漾着酒色轻灵。

“不为什么… 就是,偏爱它的名字!”从舟苦笑几声,又倒满一爵,仰首饮下。

“‘一士安’?好名字?我不喜欢。”姜窈接过他倒剩的那酒壶,贴嘴即饮,直饮得双眉落寞而锁,双眼无望而闭,

“……乱世不安,何来一士之安?”

她扔了那酒壶,哧啦啦碎了一地。她绵软地侧趴在桌上,眼眶中忽然湿润,想是酒气蕴逆。

“你真的是小乞丐么?你何时识得说这些话?”虞从舟也侧趴在桌上,隔着酒杯酒爵,逆着地平线、对望她的双眼。

姜窈又妩媚地笑开了,“缺什么才乞讨什么。我乞讨的是人心,又不是诗书礼经!”

她忽然站起身来,晃晃悠悠踱到从舟身边,诡异地笑道,“我若考哥哥几个字,只怕你还答不上!”

从舟仰转头,哼笑一声,“说来听听!”

姜窈眨了眨眼,故弄玄虚道,“堯、舜、禹的‘舜’,加上‘日’偏旁,念什么?”

从舟心想,有这么个字么?好像有吧,他脑海里飘过“瞬间”的“瞬”,那发音一样啊,不知姜窈又在搞什么鬼。

“还念,舜…?” 他试探道。

姜窈不置可否,稍点了点头,从舟不屑地笑了。

姜窈突然再战,又问,“那堯、舜、禹的‘堯’,加上‘日’偏旁,念什么?”

从舟酒意阑珊,在桌案上蹭了蹭头,笑着喊道,“还念堯!”

“‘摇’个头,是破曉的曉,念‘小’啦!” 姜窈嗤嗤笑着,得意地转了一圈,终于立稳,眼光氤氲地看着他。

他也忍不住笑了,自己总是轻易就着了她的道。

他不服气地说,“是我醉了!”

“我也醉着,所以还是哥哥输了!”她又笑了,笑得比酒还令人发热。

他心中按奈不住,倏地立起身、故意嗔道,“长幼有序!敢跟哥哥顶嘴?”

姜窈仍不知深浅地坏笑着,从舟两步上前、浅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见她噘着小嘴,便说,“既然你醉了,我抱你回去。”

“哥哥也醉得厉害,可会半路将我扔了?”她双手紧拉他的衣襟,顽皮地将侧脸全贴上他的左胸。

“扔了你也还是得把你再寻回来,我何必麻烦。”从舟挑眉一笑。

姜窈放心地闭上眼。在他转出小酒坊的时候,她在他怀里、挥霍着酒意,憨憨笑唱道,“今朝且醉今朝酒,明日问罪明日泅… ”

……

到了下午,晁也他们终于回来了,并寻回了那人尸首。仔细寻查之后,却只找到一卷无字绢帛,再无它物。

樊大头说,“会不会掉进江里,字迹被水泡没了?”

杜宾和楚姜窈在一旁笑了。樊大头喊道,“笑啥!”

楚姜窈不吱声,杜宾说,“若入水即会消失,这暗人也不必跳河自杀这么麻烦,舌头舔几下、在这锦帛上抹点唾沫不就成了。”

樊大头砸了砸嘴,没再说什么。

众人围看那卷无字帛,想不出所以然。那帛甚薄,亦不似内有夹藏。

楚姜窈想起在死士营里曾见过一种紫色汁液,可用来在绢帛上写字,待到干透,即会了无痕迹,绢上空白一片。因而极适合暗人间传递信息,只需将绢帛靠近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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