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她的眼眸清明得透彻,仿若能洞悉世间一切,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就这样,我笑而不语,慕容烟若有所思,云泽云淡风轻……顿时,气氛有些怪异。
“慕容大小姐。”沁霜脆声道“我家小姐性子清冷,不喜热闹,想着若是去了,难免扫了大家的兴致。”
沁霜的话为我解了围,既解释了我之前的“不去”,又把难题仍回给慕容烟,若是慕容烟非让我去,确是勉强了。
众人听了沁霜的话,不禁恍然大悟,是了,小姐自来了云庄,甚少出卿颜阁,想来是性子极淡的缘故,不想赴宴,也情有可原。
慕容烟语噎,楚楚可怜地看着云泽。
“既是烟儿诚心邀请,我想折颜会答应的。”云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的眉头微拧着,逸尘上前一步:“主子,小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何必……”
“你何时变得这样没规没距了,她还未说些什么,你回什么话。”云泽依旧不冷不淡,只是说出的话极是伤人。话说出口,云泽也很后悔,逸尘虽是他的随从,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早已成了兄弟,只是,他之前与我切磋武艺,很是亲近,已是不爽,这时又替我说话……
逸尘怔了怔,僵直着背,退至我身后。
我暗自叹了声气,我知道,云泽是在生我的气:“罢了,我去。”
云梓阁内,鸣钟击磬,乐声悠扬,衣袖飘飘,烟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
我坐在云泽右侧,与慕容烟相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杯接一杯地饮着梦三生,这梦三生是我让沁霜照着昆仑神界的方子酿的,少了几分昆仑雪水的清冽,多了几分红梅的韵味……
“泽,你可知‘月影霓裳’?”慕容烟柔若无骨地倚着云泽,娇笑连连。
“嗯。”云泽难得带着赞赏的语气“传说是前朝公主殉国时所跳,名动天下。”
“我求着爹爹帮我寻了‘月影霓裳’的舞谱,练了许久。”慕容烟娇羞地低着头“特地为你练的……”转而猛地抬头,神采奕奕,流光溢彩“我跳与你看可好?”
“嗯。烟儿的舞姿早已名动天下,必是极美的。”云泽温柔地搂着慕容烟,好不宠溺。
我默默听着,看着,不为所动。
云泽微不可见地看了我一眼,见我仍是静静地饮酒,很是沮丧。
皎皎月光倾洒了一地,微风浮动,带着缕缕清泠梅花香,烛光渐盛,美人如玉。
慕容烟轻舒长袖,翩然而舞,纤足轻点,素手流转,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整个人仿若隔雾之花,灵动飘渺,美不胜收。
曲毕,大殿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慕容烟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地依偎在云泽的怀里。
“泽,我跳得可好?”慕容烟媚眼如丝,云鬓微乱,别有一番美意。
“自是极好的。”云泽调笑着“看得都移不开眼了呢。”
慕容烟听罢,不依不饶地将脸埋进云泽的怀里:“泽尽会取笑人家……对了,折颜长得这样美,必是舞得极美的。”
我心中有些不屑,慕容烟毕竟是个女子,心眼儿里尽是这些不上道的:“我不会。”
慕容烟纤细如玉的素手掩着唇:“折颜真是谦虚,泽,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你真想看?”我赌气地看着云泽,冷淡的脸上染了薄薄的怒意。
“嗯。烟儿想与你切磋一下。”云泽有些狼狈,不敢直视我“你若会,就不要推脱了。”
我眉梢上挑,巧笑嫣然:“好。”
我纵身轻点,转瞬便飞至阁顶,微微闭眼,遥想白泽最喜的《醉生》,轻轻哼唱,随性而动,一如舞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飘兮如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临近曲终,我倒退着向后仰去,不顾众人的惊呼,忽而,强劲有力的臂膀将我搂住,翩然而下,我睁开眼,回眸一笑,倾倒众人。
云泽轻轻一愣,转而笑得开怀:“明知你不会有事,可还是舍不得。我后悔了,这样的折颜,这样的舞姿,只可以属于我……
一舞倾城,一笑卿颜……
☆、第十三章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云庄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
云泽拥着我,满是宠溺,我笑得愈发魅人,毫不避讳地勾着云泽修长白皙的玉颈,嘴角轻轻上扬,红得妖冶的樱桃小嘴缓缓贴近他圆润莹白的耳垂,轻吐兰气:“云泽,不要让我讨厌你。”
云泽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我轻轻推开他,转身离开,衣摆划过一道弧,不带一丝留恋,一颦一笑都透着无限的风情,只是,眼底一片冰冷。
“折颜……”云泽喑哑着声音,带着悔意。
我顿了顿,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回眸一笑:“云泽,我很失望。”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云泽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希冀着我能回头,只是,我不愿与他们玩这些个无聊的游戏。
慕容烟远远地望着我与云泽,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并不知晓我与云泽之间发生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芊芊素手紧握着,狠狠地,于手心里留下深深的掐痕。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烛火跳跃着,发出“啪啪”的声响,我以手支额,毫无睡意,听着窗外淅沥的小雨,愈发的清醒了……我微拧着眉,神游虚惊,倏尔,一缕洞箫声似有若无,愈渐清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我细细辩听,是《醉生》……
我推窗而望,云泽一拢素色长袍,朵朵红梅在素白的锦袍上绽放,经过雨露的润泽,浅红色的新蕊,娇艳欲滴。他手持洞箫,云烟墨黑的青丝衬着白皙如玉的脸庞,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晶莹的雨露滚落。
细雨朦胧,看不清他的神情,《醉生》缓缓从他的嘴边溢出,别样的光华。
我愣愣地听着,倚着窗,微风细雨,洋洋洒洒地飘过来,湿了衣襟,浸出的水渍竟化成了梅花式的样子。
曲终,云泽深深地看着,无比的认真,我静静地站着,与他对视,像是跨越了千年时空,缠绵,缱绻……
良久,我听见自己清冷的声音:“回去吧,下不为例。”接着,缓缓合上窗户,他依然静静地立在那儿,直至最后一眼。
次日,我遣了逸尘去云梓阁。
“主子。”逸尘不自然的作揖,一板一眼的,周身透着疏离“小姐说,今晚她会等你。”
云泽有些愧意,虚扶了一把逸尘:“逸尘,昨日的事,我冲动了。”
逸尘抬眸,直直地看着云泽:“我不过是个护卫,可主子你伤了小姐,你明知……”逸尘义愤填膺,竟说不出话来。
“嗯。我知道,我已与她道了歉的……”云泽淡淡的叙述。
“已是伤了心,即使道了歉也于事无补,总会留下愈合不了的伤口。”逸尘一脸诚恳“主子,小姐已说过,她与你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与沁霜总是想着你们能在一起的。”逸尘转而低垂着眼睑,仿佛压着巨大的痛苦“主子,不可以再逼小姐了,这样,她会离你越来越远。”
云泽猛地一震,僵直着背,压着苦楚:“原来,她已与你们说了。”
逸尘一脸担忧地看着云泽:“我不知那日,你与小姐发生了什么,自小姐闭关修炼了之后,性子愈发的冷寂了,对主子也不若从前,我与沁霜都怀疑小姐修炼了抑制七情六欲的秘术,性子淡了,其他与原先一样,并无不妥,且意识很是清醒。”
“你说什么?!”云泽神情紧张,紧紧抓住逸尘的肩膀“为何不早与我说?!”
“我与沁霜也只是猜测,毕竟世间是否有这样的秘术,还未可知。小姐还说,她有她的使命,这使命大概就是她‘不能’的根源。”逸尘任由云泽抓着他,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主子,你该知道,这才是你与小姐之间最大的问题,若是爱了,秘术又有何惧,只怕小姐对她的‘使命’太过顾虑了。”
云泽紧紧闭着眼,眉头皱成了“川”字,忽而,猛然睁开,眼底又恢复了清明理智,无比坚定:“我不许她离开我!”云泽松开手,踱步至门外,顿住,“逸尘?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是。”逸尘望着云泽越来越远的背影:小姐,主子孤寂太久了……
夜已很深了,寥寥虫鸣,稀疏的星辰,缕缕梅香,莹莹月光倾泻了一地,映出一立一坐两个身影。
“尝尝。”我沏了一盏茶,递给云泽“仰天雪绿。”
他默默的接过,轻啜了一口,细细品尝,回味余香:“梅下忘言对雪绿,全胜羽客醉流光。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风声片影斜。”
我眉梢轻挑,不急不缓地煮着茶:“今夜,煮茶论道,不顾其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泽把玩着青瓷镶金梅花盏,苍劲有力的手指摩擦着杯沿。
我晕开笑意:“这未免太不应景了,既是如此,我便对上一对,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将云泽的茶盏添了少许“一切皆为虚幻,不过是世人愚钝罢了。”
云泽微勾唇角,深邃清亮的眸中划过一丝玩味,轻挑眉目,浅笑吟吟:“哦?可佛曰:‘应作如是观,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非故灭,我作如是说。’”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故历世间诸般痛苦。”我慵懒地挑了挑飘落檀木梅花小几的花瓣。
“如此便是了,有因有缘集世间,有缘有因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缘有因世间灭。”云泽一脸得逞,笑得开怀。
“狡辩,这佛祖的禅语生生被你误解了。”我佯怒地瞪着他,心中暗自好笑。
“愿赌服输,折颜不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云泽顾盼生辉,调笑道。
“是了,愿赌服输。”我懒懒地拱了拱手“第一次赢我,许你一个心愿可好?”
“那必是极好的。”云泽暗暗思量,正欲开口。
“只能是物。”我狡黠地笑着。
云泽愣了愣,扫视了我一眼,见我皓腕上戴着的‘泽颜’:“那我便要了这个。”
我顺着他的手指,瞧见了手腕上的泽颜,淡淡一笑:“换一个可好,这个确是不能。”
“怎么?可是舍不得了?”云泽撇撇嘴“这链子倒也真是个宝贝,想必送你链子的人定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哦,你又如何得知的?”
“没什么,只是这么觉得而已。”他轻嗅着刚落的梅花,不以为意。
“好了,再挑一样吧。”我拨了拨炉中的炭火,发出轻微“噼啪”的声响“不过,我确是两袖清风,身无一物,那这个愿望就先记着吧,等日后你有了什么想要的,便与我说,我定让你得偿所愿。”
云泽倒也不介意,只是耸耸肩,摆了摆手“已是深夜,我便不打扰了,你好生歇息。”
我有些惊讶,素日里非是我提醒,他是绝不会主动离开我这卿颜阁的:“嗯。”极轻的一句,飘散于风中,似是在挽留。
云泽背对着我,嘴角沁出笑意,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一连几日,云泽夜夜来我的卿颜阁,慕容烟终是坐不住了。
“晴儿,你与爹爹说,将这个散布出去。”说着,将一封已用火漆封好的信递与慕容晴,神色凝重“记住,亲手交与爹爹。”
“嗯。大姐你放心,我必好好护着,不假他人之手。”慕容晴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几日,云庄美人折颜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传说,得折颜者得天下……
传说,折颜有着倾城之姿……
传说,折颜是销声匿迹百年的神医传人……又云,折颜是地宫宫主之女,守护前朝宝藏……
传说,折颜藏有遗失已久的天下第一书及秘术,能让人心想事成……
再者,折颜是云庄少庄主甚是疼爱的义妹,就凭这一点,对于武林中人,这也是极大的诱惑,与天下第一庄结为姻亲,则平步青云……
一时之间,折颜成了武林至宝,各路人马,不论正邪,皆蠢蠢欲动,欲夺之,为己所用。
☆、第十四章 运筹帷幄 决胜千里
“啪”千年水沉木制的桌子应声而断,云泽铁青着脸“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主子,南宫已着手调查,昨日有了结果,正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祁风神色严谨,单膝跪地。
“加派人手,必定护折颜周全。”云泽略作沉思,拧着眉头“从‘洛神’把十二宫调过来。”
祁风一脸凝重:“主子,‘洛神’十二宫是云犀帝阁的实力,此番动用,会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无碍”云泽摆了摆手,似是翻云覆雨,尽在掌握之中“武林中人无时无刻不注意云犀帝阁,此时‘洛神’十二宫有所动静,他们必定认为云犀帝阁也在打折颜的主意。”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加认定那些关于小姐的传言是真的了。”沁霜听了有些焦急“那样,小姐不是更危险了。”
“沁霜。”文渊无奈地看着沁霜,真是关心则乱“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怎么能不急呀。”沁霜红着眼,带着哭腔“小姐生得那样美,即使他们知道传言是假的,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沁霜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主子,不若这样,你以云庄的名义召集武林中人,告诉他们,这些个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沁霜,你真是糊涂了。”逸尘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若是主子这样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是了,他们必定以为云庄想独吞宝物,不论是什么。”祁风担忧地看着沁霜“冷静些,别让主子看了笑话。”
“罢了,沁霜不过是关心折颜,失了分寸。”云泽的声音低沉稳重,看向沁霜“你想的我又何曾没考虑过,只不过,麻烦已是避免不了的,不论我们怎么做,武林的各路人马都会趁着云庄一年一度的‘群英会’打探虚实。”云泽转身,背对着沁霜“或许,‘洛神’十二宫的介入会使他们收敛些,不会急着与我们硬碰硬,他们会等着云庄与云犀帝阁争得鱼死网破,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小人!”沁霜恨恨地啐了一口“枉称武林正道,君子之说。”
“罢了,等‘洛神’十二宫他们到了再商议。”云泽推开门,踱步而出“我先去卿颜阁瞧瞧,你们随后。”
沁霜与逸尘被云泽唤去云梓阁,我只身一人,百无聊赖,推开窗,扑鼻而来的梅花香,沁人心脾,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片白茫茫的,几乎融了一片的天地,一时兴起,我穿窗而出,在雪地上打着转儿,肆无忌惮地笑着,欢喜至极……
雪花纷飞,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而下,带着丝丝沁人的凉意,我伸出手,雪花飘落手心儿,有些痒痒的,印着本体的缘故,手心儿的雪并未融化,我细细打量,雪花并非六角的,周身有些细细地雪绒,煞是可爱。
云泽站在卿颜阁的转角处,望着远处心无旁骛嬉戏的女子,一身素白,欲与茫茫天地融为一体,如水墨画中泼墨写意般的发倾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