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是,剑匣碰撞的声音太多,和敝教惯用武器不符。不过,可惜还剩两只,等处理完可能要凉了。”韩拂霄推开装蟹的瓷碟站起来。
“这你都听得出来?没事,尽管留着,我这人不挑食。”
雅阁的雕花木门猛地打开,一群身配各色兵刃的人冲进来,为首一人面如重枣,三十岁上下,开口便是:“韩魔头,今天就要让你给无辜惨死的鲁大侠血债血偿!”
“这倒奇了,这几天你们的人把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会眼睁睁放我出去杀了鲁延?如果是有意放水,今天这出难道是借刀杀人之后又打算卸磨杀驴?”韩拂霄微笑道。
“你……血口喷人!”
“呵呵……”夏元熙探身出窗,对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大喊一声:“喂,你们刚上来的老大被我揍了,还不来帮忙?那边遮脸那个,你老大叫我告诉你,明天可以不用来点卯了!”
顿时就有数人呆立在原地,而更多的则是从各种隐秘的地方翻出兵刃,使出轻功向望江楼赶来。
重枣脸汉子被猪队友的智商震精了,只得怒吼一声:“除魔卫道乃是我等本分!诸君且听我一言,丰城叶家主待我辈恩重如山,仗节死义,正在今日!”
“对,此等奸妄小人,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伙儿一起并肩子上啊!”
“一展所学!共诛此獠!”
对面的侠士真是群情激奋,热烈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是没一个人前进一步。
夏元熙等得不耐烦了,正打算直接开片,突然感觉手腕处一股大力袭来,抬头一看,是韩拂霄稍安勿躁的眼神。
刚才的力量,自己不全力几乎无法挣脱,夏元熙心中一凛,这个韩右使尽管对自己十分恭敬,恐怕来历也是不简单。
“叶巍大侠言重了,敝教在中原素来直道守法,从未欺压良善,前任教主蒙圣上垂青,册封为国师,何来‘魔教’之说?”
虽然诸派大侠在神州向来不服管束,以武犯禁,但是忠君报国的大旗还是要打一打的,现在找茬的理由不充分,叶巍一滞,只得愣着,脑中飞快的想着下台的方法。
“喊了半天,原来都是动嘴皮子,巴不得别人来送死,这怂样真让人看不下去!”夏元熙一看没架打,整个人都不好了。
顿时对面就炸开了锅。
“那个小妞就是传说中的魔道余孽?”
“我怎么听说是唐堡主的私生女?”
“唐家全是暗箭伤人的小人,必定与魔道是一丘之貉,这女娃子左右不是正道!”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看姓韩的小白脸一脸谄媚的贱样,我看多半是魔道的老妖婆,采阳补阴驻颜有术,就是不知道姓韩的那方面功夫怎样?不过既然老妖婆愿意为他出头,看来已经是把人家伺候得舒舒服服……”
“那位蓝衣,腰缠‘一丈红’的侠士,红口白牙,相貌生的倒是不错。”韩拂霄依旧含笑,可是现场气温都仿佛低了几度。
人群“刷”地齐齐分开,中间一人发现自己被看穿,满脸涨红,正待强辩:“怎么?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你这是恼羞……”
“碰”一个银色巴掌大的方形物印在了他脸上,只见此人口唇的位置都被撞击得凹下去了,飞溅的血肉和打碎的牙齿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当场直直地倒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只可惜没长对地方。”
众人皆惧,纷纷后退一步,倘若这时候韩魔头再加一句“今晚赏月炒人肝下酒”只怕要作鸟兽散去也。
夏元熙望着韩拂霄的背影,暗想这种潜在的暴力人格真是要不得,开始还阻我,结果自己更是一怒之下当场让人血溅五步的作风。不过为何扔出去的是敲螃蟹的银墩……
“你……果然是心狠手辣的魔头,出手如此狠毒,就不怕被天下正道人士共讨?”叶巍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决定先把阵营大义披上再说。
“也不过是叶涵正养的狗,你们的意见重要吗?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叶涵正自己不出头?银子固然好,也要有命花。”韩拂霄薄薄的嘴唇吐出残酷的话。
叶巍左右看了看,发现众人和自己一样战战兢兢,知道锐气已泄,再这么下去徒增笑柄,于是勉强正色道:“改日……待我们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来把这魔头绳之以法,走!”临走前还不忘虚张声势“丰城现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识相点这几天哪也不要去!我等查明真相,必会还你清白!”
“夹着尾巴逃也能有这气势……”夏元熙撇撇嘴。
“他们本就不是来拼命的,叶家在丰城养了不少他们这样的帮闲。看来,比起其他零散势力,叶家觉得我们威胁比较大。这次暗示这群人来找我们麻烦,只是造个声势,把矛头引向我们,让别人对我们心生忌惮,断绝我们再次寻找盟友的可能。”韩拂霄神色淡淡的,也没像以往一样说话夹着一堆敬语,“富贵险中求,况且这只要能放出风声,让别人以为我们在除去竞争对手,就算达到了目的,所以这些人才敢上门滋事。”。
“反正我这样的天才也不需要凡人的智慧,别人爱怎么想随意好了……不过我比较介意是不是他们杀了那个鲁延,然后推在我们头上?这样的话就以诽谤罪对他们处以极刑好了。”
“人倒未必是他们动手,不过作为这里的地头蛇,叶家肯定知道不是我做的……鲁延的死,很有些蹊跷。”
夏元熙第一次看见韩拂霄脸上失去了微笑,她解下背上雁翎刀,放在自己桌前方便抽刀的位置,说:“那你真正的来意是不是也要做个说明?凭你表现出来的水平,似乎并不能构成‘需要我帮忙’的理由。”
韩拂霄微微一笑,也不管桌上的兵刃,左手连续结了几个手印,盘子里剩下的螃蟹无风自动,漂浮在半空,宛如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纵者,蟹壳纷纷碎裂剥离。最后,两只*完好,失去壳的整蟹慢慢落下,软趴趴地躺在小鼎中。韩拂霄一个响指,便从装姜醋汁的瓶子激出一道细细的水箭,淋在蟹肉上。这时,鼎中升腾起淡淡的蒸汽,完全冷掉的蟹竟然已经被加热了!随后,他并没有再使用法力,而是亲手把小鼎放到夏元熙面前。里面失去壳的整蟹模样更像一种软体的虫类,让夏元熙微微感到有些恶心。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修仙者,一个和你一样的散修。”就着弯下腰放食器的姿势,韩拂霄在夏元熙耳边,轻轻说道。
第6章 传说·丰城剑(四)()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修仙者,一个和你一样的散修。”就着弯下腰放食器的姿势,韩拂霄在夏元熙耳边,轻轻说道。
窗外是万里碧空,桌前端坐着娇小少女,以及居高临下俯身到她耳边低语的俊美青年,在和煦的阳光中仿佛入画一般,只是这样缱绻的景象仅维持了一刹那。
“铮”雁翎刀出鞘,夏元熙提着刀“蹬蹬蹬”连退好几步,才发出一声怒吼:“不要离我这么近说话!”然后恼怒地卷起袖子,指着自己手臂道“这样很痒的你知不知道?!鸡皮疙瘩爬满身了!”
感官好像还残留着刚才那种触觉,低沉的嗓音伴随着温暖的吐息,羽毛一样拂过颈项,夏元熙两枚小小的耳朵尖都涨红了。
“呵呵……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敏感。”韩拂霄失笑。
“笑个锤子。”夏元熙闷闷地坐回自己位置,发现这话好像把自己骂进去了,于是翘起二郎腿掩饰,眼神也愈发飘忽道“别转移话题,说重点。”
“雷焕正是家父。”韩拂霄正色道,“我母亲是韩家独女,所以我随了她的姓氏。”说到这里,韩拂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苦涩“也正是如此,养在外公家的我才逃过一劫。”
原来,雷焕在丰城得到的是一份仙诀,他初练之下,就感觉自己功力突飞猛进,隐约有突破到先天的征兆。雷焕欣喜若狂,便偷偷抄录了份副本给韩拂霄,告知他自己可能外出游历数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我没见过鲁延,但是他的死法我不看都知道,一定是没有一点外伤,在旁人看来如同熟睡。14年前这里也有过几个一摸一样的死者,都是当时屈指可数的江湖高手。虽然西域有种奇毒,中者死状也是如此,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却能分出它们的区别。”讲到这里,韩拂霄顿了顿,目光有些迷惘“在丰城死的人,对我来说感觉就像空壳子一样……”
“可能是我生来感觉就比常人敏锐。”看到夏元熙一脸“你不会是在逗我”的表情,韩拂霄自嘲一笑:“发现你不是普通人,也是听到你心跳的频率和常人不一样,而且口鼻没有呼吸,应该至少是到达‘胎息’初期了吧?”
“你说的是用皮肤呼吸?那应该是的,话说你到什么程度了?”
“我自幼修炼,虽然功法残缺,也勉强到了胎息后期。”
“真是不好意思,末学后进要拖您后腿了~”这人真是虚伪,明明比老子强还天天装模作样,夏元熙想起之前韩拂霄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跟个sx一样。
“家父之前也是胎息后期,随后不知所踪。我怀疑,他是被人所杀,而且,很可能和杀害其他死者的是同一人……或者说同一势力。”他看着夏元熙的眼睛,缓缓道:“接下来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的修士,而我从父亲那得到的功法却只有练体口诀,并无对敌的的法术,临阵只能依仗凡人武学。若我一个人去追查,并没有太大把握。所以,当我发现你时,也希望自己能多一个助力。”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韩拂霄卸下了平日温和表情,略显凉薄的笑容有种直指人心的孤高。
“你的意思是,你是当真有求于我?”
“确实可以这么说。”
“不是在扮猪吃老虎逗我玩?”
“在下还没有那么闲……”
“你觉得我可像背信弃义之人?!当然当初怎么说的就怎么办!”自尊心碎一地的夏元熙顿时满血满状态复活,脸上的得瑟劲儿怎么看怎么碍眼。
“对了。”夏元熙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明明有胎息修为,为什么刚才离我很近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呼吸和普通人差不多?”
“嗯……你不懂那个吗?”韩拂霄皱眉道。
“哈?”夏元熙一头雾水。
韩拂霄慢慢弯下腰,在极近的距离低声道:“那是故意的,我当时在诱惑你,从而做出有利于我的决定。”
看到夏元熙瞪着自己果断后退了几步,韩拂霄又挂上了虚伪至极的温润笑容:“果然还是太年幼了……早知如此,在下断不会让夏姑娘受到这等惊吓,毕竟对身高只有我一半的童女出手,也是违背我本心啊……”
“擦,竟然有这种溅人……不对!我高六尺(采用汉末单位,约合1。45),目测你也就八尺多,哪来的只有你一半身高?!”
又过了数日,丰城除了增加几个新的死者外仍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死去的都是一流的高手,仍然没有外伤,仵作验尸之下也没有发现疑点。又有传言,身中西域奇毒蚀心曼陀罗的症状与死者类似,一时间丰城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仅西域人被各种严防,连韩拂霄属下恪守戒律茹素的圣火教教众打探消息时,也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在茶馆酒肆,凡是拒绝荤腥的食客,总是被周围戒备的目光环绕。
时间一天天过去,韩拂霄沉默走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夏元熙几次和他说话都要说两遍,索性也懒得出房打扰他。坐在桌前摊开卷轴,却也心浮气躁没心思修炼,就呆呆地盯着图画。
“我怎么觉得,这山水图的画怎么变了?以前山下这座城有露出这么多吗?以前明明正中央是山才对……这城,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夏元熙努力地回想。
“是了!这城的格局!和丰城简直一摸一样!”
夏元熙在越过城墙的时候,曾在空中鸟瞰,当时看到的景象,和画卷中是如此相似。
“简直像是镜头移动了一样……中心的地方是客栈?原来如此!难怪敢叫《神州真形图》,看来是以持有者为中心,描绘出周围山川的活动地图。”夏元熙定睛仔细看,心神集中之下,突然画卷变成了真实世界,街上人来人往,而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整个丰城的景象可以随她的视线放大缩小,简直就像电脑游戏中的3d地图一样。
“这东西果断要给好评啊~嗯?那一团不明物体是bug吗?”丰城一个偏僻角落的院子整个被笼罩在了大片的云雾中,夏元熙操纵着神州真形图想要靠近时总是遇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无法前进半步。
“喂,你知不知道东南有条贯穿驿站和吉安绸缎庄的街,街上有个招牌破旧已经关门的陈记点心铺,这铺子斜对面的院子是什么地方?”吸取了之前被忽略多次的教训,夏元熙踮起脚,搭在韩拂霄肩上猛晃。
“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城隍庙……”
“妥了,马上出发吧!敌在城隍庙!”夏元熙虽然这么说,却睁着大大一对吊梢眼看着韩拂霄,没有离开的意思。
“恩?”
“你为什么不问我从哪得到的消息?”韩右使如此不会看人眼色,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快问吧!然后伟大的我高森莫测地回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才是完美的结局……夏元熙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刚才确实很好奇……不过看你现在的表情突然不想知道了。”
啊……阴谋被挫败的感觉好讨厌啊……
两人来到城隍庙门前时,傍晚已过,而神州居民平日一向夜不出户,加之丰城东南角前几年发过瘟疫,剩下的居民搬的搬,死的死,整个街道安静得只有蝉鸣的声音。
作为本街最醒目的建筑,城隍庙也已经相当破旧,布满污迹的墙体顶着破败不堪的瓦片,黑洞洞的大门失去了门板,宛如一张漏风的嘴,伸出的舌头就是那条布满苔痕的石阶,门前掉漆的对联牌匾依稀写着“阴报阳报,迟报速报,终须有报。天知地知,人知鬼知,何谓无知”的字样,整个院子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鬼气森森。
“分头找?”夏元熙刚开口,就看见韩拂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她跟自己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东配殿外,连夏元熙都听到了里面有轻微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来到雕花窗框旁。
只见里面有一胖一瘦两个黑袍人,正背对他们,在一张八仙桌前忙碌着。
“三师兄,今天我把最后一处行瘟旗布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启动阵法?”胖子黑袍人侧头问道。
“大师伯交代了,一定要算准了阴时开阵,效力才能发挥完全,下月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黑月,这日子收的魂魄再好不过。而且这些凡人必须大部分病死在下月。你初次下山,放机灵点多看多学,开阵的事你不用管,要是掌握不好行瘟火候,回去被大师伯责罚,我岂不是被你拖累。”瘦高那人斥责。
“哎……下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凡人的女子真是无甚滋味,还是妙乐宗下院的女弟子能勾魂,就是太耗财物……”胖子嘟囔道。
“我可警告你,那地方少去,你现在功力低微,人家不屑阴你。要是修到凝元,说不定哪天就被那群sao货吸成一张皮!不过话说回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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