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痕坐下来,向桌上看时,只见桌上燕入凤巢、红烧海参、鸡丝鱼翅、香汁沙蟹,还有几个菜叫不出名来。剑奴端起一只青瓷酒壶为他斟了一满杯,谢雪痕登时便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
谢雪痕道:“凤舞去哪里了?”赛雪道:“他这几日一直在后山洞中练功。”谢雪痕见这二人在旁侍立,心中有些拘谨,笑了笑道:“咱们一块吃吧。”
欺霜和赛雪笑道:“我二人早就吃过了,你就尽情的用吧,不必拘礼。”谢雪痕听说,便不再客气,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大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已是午后未时。其时外面的大雨依然下个不停。
谢雪痕向二女道:“这岛上还有船没有?”赛雪道:“前些日子全烧光了。”谢雪痕道:“那吃用的东西又从哪来?”赛雪笑道:“这姑娘你就放心吧,岛上的东西就是用上十年也用不完。”谢雪痕听了,心里益发犯愁,又道:“我上一次来祝融岛,怎得不见二位?”欺霜和赛雪互视一眼,说道:“我也来了没久。”
这场大雨只下了十二天方停,谢雪痕当日只是受了风寒,吃过药休息了两日,便完全痊愈了。这些日子里和凤舞以及那二侍女,说说笑笑,倒也过的格外惬意。
雨停时,是在第十二日的午后。凤舞和谢雪痕走出屋外,但见碧空如洗,岛上郁郁葱葱,好似被染过色一般。二人久不出户,此时直若倦鸟出笼,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精神不由得为之一爽。
凤舞道:“咱们去海边转转吧,那里的景色更美。”二人游荡到了海边,其实夕阳西下,将半个天际以及平静的海面照的火一般的红,其景煞为壮观。
谢雪痕道:“明日我想离岛。”
凤舞直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兴奋的火苗被迅疾扑灭。他向一旁踱了几步,望着远方色彩斑斓的万道霞光。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幽幽的道:“祝紫烟死后,我感觉我的生命已全然停止,人生对我已无意义。但只到遇上你之后,我对人生的意义,才被重新燃起。”说到这里,伸手遥指着近在眼前的晚霞,说道:“看到了没有,无论是早晨的朝霞还是黄昏之后的暮色,不论有多么绚丽多彩,当我一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却只能增加我心里的孤独和惆怅。但此时此刻,因为有了你在我身边,我才感受和心爱的人共对朝朝暮暮,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谢雪痕心里大是感动,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只想说:“我又何尝不是。”但这句话不知为何却没能说出口。
凤舞道:“既然留不住你的心,我明日送你出岛就是。”谢雪痕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办完,待办完之后”说到这里,已晕飞双颊,再也说不下去。凤舞大喜,道:“真的?”谢雪痕点了点头。凤舞哈哈一笑,伸臂将她揽在怀里,转头西望,夕阳已完全没入海面,适才格外绚烂晚霞完全变成了暗红色。
突然,赤色的海面上,“嘭”的一声,溅出了十数丈高的水花,并从水中飞出一物,划向空中之后,又改变方向,向着他们的居舍飞去。
凤舞和谢雪痕都被惊了一跳,细看此物,但见有磨盘大小,振着两双翅膀,生着八只眼睛,赫然便是凤鸣的飞光斧。须臾间,但听“咚”的一声,震天价的巨响,只觉一阵地动山遥。他们的屋舍处,冒起一片烟尘。
便在这时,海面上又“哗啦啦”一声水响,一人飞了出来,在他二人身后三十丈处落下。凤舞一见他,只差点气炸了肺,更不答话,纵身而起,当空劈出一掌,飞出一弯月牙形的火焰,旋转着向凤鸣击了过去,这正是凤舞的独门绝技火焰刀。
凤鸣抬手一记寒凉掌拍了出去,冰火相撞,凌空四溅。凤舞双手连点,射出数道玄火神剑,却被凤鸣悉数躲过。谢雪痕飞身上前,拦住凤舞,向凤鸣喝道:“你来做什么?”凤鸣道:“自然是来杀他。”
谢雪痕道:“你们的仇怨我听说了,究其根源,原是你不对。凤舞既然不找你了,你还来找他?”凤鸣道:“是非对错,已经铸成,那也尚属我和他之间的私怨,我可以蠲了。但他对幽家带来极大的危害,我身为幽家弟子,却不能这样和他了帐。”谢雪痕气道:“你这个人竟变得俗了。”
凤舞叫道:“你杀祝紫烟这个仇,你想蠲也蠲不了。如今新仇旧怨咱们今天就做个了结。”当下运掌如风,呼呼两声,向凤鸣拍了过去。凤鸣见状也长身而起,跟着还了两掌。
谢雪痕仔细观察二人,但见凤鸣的双掌已变成了碧绿色,而且还冒着蒸腾的白气,知道上面带有寒毒,不由得为凤舞暗暗担心。而凤舞的手掌不知何时也有了变化,和凤鸣的恰恰相反,像是烧红的的烙铁一般的红。这二人双掌翻飞,劲势刚猛凌厉,荡起的掌风气息扑到谢雪痕的脸上。谢雪痕只觉得忽冷忽热。
凤氏兄弟斗了半晌,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一红一绿两对手掌在黑夜中上下翻飞,并不时的转变成或指或爪,玄火神剑的红色剑光,和玄阴指的绿色剑气飞来飞去,发出哧哧啪啪之声,在黑色中煞是好看。只是二人武功不相伯仲,斗了有两个时辰,却始终难以分出胜负来。
谢雪痕见二人已是势同拼命,不禁大为担忧,若是让他们再斗下去,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心想:“我就是冒个大险,也不能让他们再斗下去。”于是纵身而起,说声:“我来了。”然后双爪探出,抓住了凤舞的双臂向后推去。
第307章()
凤舞骤见是她,急忙收住了双掌,但其身上的内力早已惯集全身,谢雪痕和他的内力相差悬殊,推他的身子一下,如蝼蚁撼大树,半点也动不得。心里正自惊异,忽觉后背一寒,仿佛一块巨冰塞进了胸腔一般,霎时间浑身一软,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飘落了下来。未及落地,已失去了知觉。
原来她来势太快,突然插在了正自激斗的二人中间,凤鸣本来要击向凤舞的一记寒冰掌,正盖在了她的后背上。
凤舞将谢雪痕抱在怀里,月光下见她面色煞白,口吐鲜血,浑身瑟瑟发抖,顿时惊呆了。凤鸣面上也变了颜色,惊慌、恐惧、懊悔、绝望,诸般神色纷乱闪过。
凤舞忽然大吼一声,向凤鸣扑了过去,口里喝道:“又是你,你已经杀了一个了,现在又是一个。”凤鸣向后掠了两丈,说道:“你要报仇,改日再来找我吧。”说罢,展起双翅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凤舞记挂着谢雪痕的伤势,不敢再追,慌忙抱起她奔到自己练功的山洞里,运功为她驱除寒毒。好在凤鸣当时内力已消耗了不少,那一掌也因留了后着,而并未使出全力。
及至次日清晨,谢雪痕身上的寒毒业已驱除了差不多。凤舞擦了一把汗,又煎了些药给谢雪痕吃了,只觉得头晕目眩,知道是因功力用尽,虚脱所至,当下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谢雪痕醒来之后,四下一瞧,但见凤舞满脸大汗倒在了一边,回想起昨夜挨了凤鸣一掌,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微一运功,但觉身上只是有些酸软的,其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凤舞道:“你醒了?”谢雪痕道:“凤鸣呢?”凤舞哼了一声,恨恨的道:“可惜没杀了他。”
谢雪痕心道:“我以前还希冀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和好,唉!现在看来,只要他们日后永不见面,就是好事了。”于是岔开话题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来。”凤舞道:“你等我一下,我正要去看看剑奴她们怎么了。”说着,下床穿上靴子,和谢雪痕走了出去。
二人到了居舍一瞧,有半边成了一堆碎木烂砖。还有一边房屋,尚是完好。整点人数,十数个渔夫捕役因住在北边的房子,是以均未受伤。但欺霜和赛雪的屋子因和凤舞的房子相近,被飞光斧击塌,欺霜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伤了腿。
谢雪痕问道:“这二女是什么人?怎么我上一次来时,没有见过她二人?”
凤舞道:“她俩本是我妈生前的贴身丫鬟,我妈死后,她们便离开了这里,回百花谷去了。在咱们二人来岛之前,她们突然回来了,说是受我外婆之托,让她们前来照顾我。”当下忙领着谢雪痕去看欺霜,见她躺在床上,所幸腿虽断折,却能医好。
谢雪痕忽想来,谢无双曾向自己提起过欺霜和赛雪二人,说这二人是魔九的丫鬟,原来她们早先是服侍魔灵的,难怪凤舞如此善待这二人。
凤舞发誓要杀凤鸣,并立时要带谢雪痕出岛,去寻凤鸣报仇。
谢雪痕见他在气头上,唯恐他真的再找到凤鸣,二人斗个你死我活,便一面劝说,一面伪称自己伤尚没好,停些日子再说。凤舞不得已,只得依从。
又过了十数日,谢雪痕见凤舞对凤鸣的恨意,渐渐冷却了,又因自己还要遍访仇人,于是便和凤舞商量出岛,前往中土。
凤舞向欺霜、赛雪和众渔夫奴仆叮嘱了一番,便背着谢雪痕飞向中土。他这一升空,心中对凤鸣的仇恨也跟着腾起,暗暗打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凤鸣。
凤舞飞行迅速,到黄昏时,已飞到了陆地上。低头俯瞰,见前面隐隐有一市镇,看天时日不早,自己又身感疲惫,不如在这里歇息一夜,明日再行,于是束翅而下。为防有人议论喧哗,便在一个无人的山坳里落下,然后寻出路径,行了五六里路,越过一个大山岗,到了那座市镇上。
及至进了城门,但见街面上灯火高挑,行人熙攘,前面十字路口处一座酒楼灯火通明,里面声音嘈杂。行到近处,但见门口上横着块匾额,题着“迎仙居”三字。向里一瞧,但见宾客满座,生意甚是红火。
凤舞携着谢雪痕的手信步走了进去。店小二和众多顾客,看见凤舞身着龙袍,俱是凛然一惊,满堂嘈杂顿止,心内均自敁敠:“这人难道是皇子王孙,那必会前呼后拥而至,决不会在晚间来这种民间酒肆。若是微服私访,却又怎么会穿着皇袍?故意示人知道?又莫非是江湖匪类,但他明目张胆的穿着龙袍,岂不是故意引火烧身?”众人不明就里,心内乱猜,却哪里猜得到凤舞的摄政王头衔是如何得来的。
谢雪痕道:“小二。”那店小二这才醒悟过来,慌里慌张的走上前来,颤声道:“您是?”谢雪痕笑道:“这是当朝的摄政王爷。”满堂众人,轰然放下碗筷,向着凤舞跪拜了下去。
谢雪痕道:“这位摄政王爷是微服私访来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众人爬起身来,忐忑不安的回到桌上,心内均想,他二人若真的是江湖匪类,我们朝他跪拜,那也是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遂干坐了片刻,均悄悄的结帐,一溜烟的去了。
二人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了。点过菜后,凤舞向店小二询问,原来这里是浙江省台州府温岭县。店掌柜听说摄政王到来,遂一面令人赶紧去府衙通报,以便确认凤舞二人的真实身份;一面命厨房烹饪店内最好的菜,一面命众店伙将大堂上的众多桌椅清理出来,摆上一张大檀木八仙桌。若这人果真是摄政王,立刻将他们的菜摆在这里,竭全店之力,加以讨好。
店伙到了县衙,通报之后。那知县听到这样的怪事,心里也疑惑不定。
原来皇帝虽曾诏告天下,加封了一位摄政王,但这位摄政王却从来不理朝政。而且诏告不久,便如销声匿迹了一般,没有哪位官员结识过这位王爷。至于加封这位摄政王的过程,实是皇帝隐秘私情,朝中没几个人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况且一个远离天子脚下的七品县令。
第308章()
这知县揣摩良久,心里打定主意,自己前去拜见,若这人确实是摄政王,正好前去巴结一番,如若不是,立刻捕拿。遂即刻招集县里所有在班捕快衙役,在饭店四处密秘埋伏。布置妥当,自己则带着师爷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谢雪痕和凤舞在桌子上坐了一阵,那老板只将好茶奉了上来,却一直不上菜。谢雪痕催道:“老板随便上些菜,我们吃了就走。”那老板躬身笑道:“王爷殿下驾临小店,使小店蓬荜生辉,草民适才未能恭迎王驾,已是犯了慢驾之罪,此时若在”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了三个人来。那老板连忙上前,道:“小店今日不营业。”
谢雪痕向这三人瞟了一眼,但见为首一人紫面微须,披着幽家的黑色斗蓬,神态甚是威严,赫然是黑水旗副掌旗使贺耀煌;第二人一身青袍,身材瘦长,虽然一脸的憔悴,但神态却颇为昂然,认得这人是原玄武堂掌旗使崔天寒;第三人则是一个黑衣劲装装束的幽家弟子。
贺耀煌向大堂上扫了一眼,见只有谢雪痕和凤舞就坐,微微一怔,转身便向外走。崔天寒嘿嘿一笑,向贺耀煌道:“贺旗使,咱们幽家如今在江湖上是何等声势,又岂能在人前畏首畏尾。”贺耀煌哼了一声,便走到里面,在那张新摆的檀木桌边坐了下来。
店掌柜一直随着三人,一叠声的劝道:“客官,求您三位还是换一家店吧,小店今日有摄政王殿下驾临”
贺耀煌瞪着掌柜,冷冷的道:“摄政王又怎么样?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他也得给我让出去。”那掌柜听这人当着凤舞的面说出这般话来,只吓的面如土色,急道:“您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说到这里,已不敢再说下去,只因贺耀煌已目露凶光,不免有些胆怯。
谢雪痕见这掌柜如此为难,遂道:“掌柜的,让他在这里待着吧。”店掌柜如蒙大赦,道声:“是。”便退了下去。谢雪痕向凤舞低声道:“想不到咱们一来,把人家的店里搞的如临大敌,我身上现在没银子了,待会你多给点。”
正说着,忽见他店掌柜引着一个官员走了进来,后面随着一个文质彬彬的老者。那官员一走进来,向凤舞纳首便拜,道:“温岭县令吴有道参见王爷?”凤舞本来弄个摄政王的头衔是图一时好玩,但一见有官员拜见,心里便生厌恶。这时见这县令赶了来拜见,看也不看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其出去。
吴县令见这摄政王气度确实不凡,却又摄出一股与一般官员不同的狠辣气质,便不敢说话,于是向凤舞一揖,向外面行去。
崔天寒哈哈一笑,说道:“不知为祸江湖的嗜血双禽,几时做了什么摄政王了?”那吴县令本就怀疑这凤舞的身份,一听崔天寒如此说,当即向外面喝道:“来啊,给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门外一声吆喝,霎时拥进来了一百多个捕役,将凤舞和谢雪痕围了起来,抖起铁链便往二人头上套。
凤舞探手抓住索链向右一抽,那两个捕役惊叫着飞过众人头顶,砸在酒桌上,登时筋断骨折,倒在地上,痛呼不绝。这些捕役平日只是在官家混着吃碗闲饭,见凤舞如此厉害,哪里还敢再上。吴县令又喝催了两声,众捕役才又上前了些。
凤舞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丢给了那县令。那县令展开一看,慌不迭地跪了下去,一边自己打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叫着该死。凤舞喝道:“出去。”那吴县令带着众捕役一溜烟的走了。
凤舞站起身,缓缓的向贺耀煌三人走了过去。谢雪痕拦住道:“不要节外生枝。”凤舞道:“这次我离开祝融岛之后,已下定决心,幽家的人我是见一个杀一个。”
贺耀煌道:“凤公子多次光顾本教,贺某始终无缘与凤公子切磋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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