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 第41部分

　　　　“总觉得她认识我，难道真的认识？如果我跟她谈谈，她会说实话么？”程松想到就做，既然想跟她谈谈，自然宜早不宜迟。他立刻起身，打了个罗圈揖，刚要说走，却立刻被克鲁姆扯住手臂，将他拉倒，端起朗姆酒就灌，连句劝酒辞都没掷下。

　　　　“他妈的矮人实在太热情了……”程松无奈，只得坐下，任人宰割……

　　　　晚上，程松是被人抬着回到旅店的，他一路上都在呼呼大睡，出乎意料的，酒精半点儿也没有触发他的超能力，却让他睡得分外香甜。

　　　　薄青儿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他的床边，手里紧握着一根锋利的灵石锥。她低头凝望着张这嘴打呼，睡相极差的程松，似乎在想着心事。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六个小时，而在这之前，她把头蒙在自己被子里，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哭也不是因为舍不得程松，却是苦于自己遭遇凄凉，身不由己。此刻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她有些看重的人，却碍于使命，非杀不可。

　　　　进屋之前，薄青儿试探了好几次，又是敲门，又是大声撬锁，又是敲玻璃，甚至放了迷烟，直到确认程松确实醉倒，这才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她做了这么多，其实内心深处，却是隐隐希望他能发现危险，及时防备。这样，他就不用死了。而自己，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交代吧……

　　　　然而他并没有发现。

　　　　薄青儿的锥子一直捏在手里，迟迟没有落下。

　　　　虽然大乾的九公主已然被矮人王软禁，薄青儿却依旧不能放心，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心里，这个没什么武技，又不懂魔法的男孩儿，似乎总能救他们出来的。

　　　　她知道，为了队友，他会想尽办法，拼尽全力，即使自己死了，也会救他们出来的。

　　　　她还知道，只要避开他胸前的那一片钢铁，扎在他心房之上，自然就再没人能破坏义父交付的任务，而查理曼的女王，也很有可能因为自己至亲妹妹的失踪而失去理智。

　　　　到时候，东西两洲必然开战！

　　　　和这样的结局比起来，她自己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少女心思，完全应当舍弃！毕竟她小时候，喜欢过自己的三哥，然而现在，她只想一刀杀了他。

　　　　“真是阴差阳错……本来还指望燕秋雨和他们拼个两败俱伤，他倒是怕死，居然宁愿被人活捉，也舍不得用他师傅的法器。也好，不然你在九泉之下，定然更加恨我……”她一边心中暗忖，一边坐在程松床沿上，轻轻拨开了程松的前襟，漏出那一片片纵横交错的钢铁组织。

　　　　溶洞顶端的天然灵石仿佛可被调控一般，在这寂静的夜，只发出微弱的光，照的这夜色分外有些冷寂。她伸手轻轻触摸着那冰冷的金属，看着金属上的点点蓝光在她指尖跳动，直到被电得一阵刺痛，这才缓缓将玉手移向心脏，摸准了位置。

　　　　只要一锥下去，自己就能亲眼地见证查理曼被战火摧残成废墟，就能让查理曼女王血债血偿，让她能跪在父母的衣冠冢前，点燃一炷香火，告诉他们，大仇得报。

　　　　跟这一刻相比，她的个人喜恶，何足道哉？甚至于她来讲，世间的是非善恶，在父母血仇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手起锥落，鲜血飞溅，心脏泵出的血液直喷溅到本就不高的天花板上，更是溅地她满头满脸，全身都是。

　　　　程松骤然睁开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的血人，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只见他胸口的金属猛然爆发出一阵炽烈的光，照的整个房间一片炽白。光里，他看见了薄青儿圆睁的瞳孔，和瞳孔里流出的晶莹泪水。那泪水流的太快太急，将她脸上的血渍冲走了大半，她张开了嘴，似乎在呼喊，那焦急的样子，仿佛有一个她最亲近的人，正在离她而去。

　　　　就在血喷在她脸上的那一刹那，她心里的某一片净土，似乎土崩瓦解了，一阵巨大的失落感包裹着她，紧随而来的刺痛，让她感觉那一锥，是扎在了她自己心上。莫名其妙地，她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泣不成声。她突然间觉得，自己长久以来被义父灌输的仇恨，乃至义父的命令，对她来讲根本没那么重要，至少，现在看来，是没有眼前这个男孩儿重要的。

　　　　程松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心脏被戳了一个硕大的窟窿，虽然还在坚持着不住跳动，却每跳一下，都有大量血液从心室之中喷涌而出，仿佛音乐喷泉一般。他想喊，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梦，梦里，他也是被一个女孩儿扎穿了胸膛，那个女孩儿的容貌一直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可此时此刻，她的容貌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异常清晰，近在眼前。

　　　　他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炽烈无比的恨意，他恨自己轻敌和愚蠢，他勉强伸出手，想去掐她的脖子，却任凭他如何努力，也够她不到。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那雪白的脖颈，主动向前伸了过来，却越过了他的手掌，俯在了他的身上。

　　　　她将他一把抱在怀里，破窗而出。

　　　　一时间，警报之声大作，城防卫队陆续赶来，却见一道飞快的身影，从警报大作的旅店方向，冲向防卫队长克鲁姆的家门。

　　　　防卫队长只披了一件单衣，看见满身是血的程松，一把掏出口袋里的一个砖头大小的木头盒子，大声喊道：“立刻打开紧急通道，有重伤员！重复……”

　　　　溶洞一侧的巨大石壁上，猛然弹开一个仅供一人进出的小口，一辆小矿车沿着轨道飞速弹射而出，速度超过三百公里。顷刻之间，已然来到防卫所门口。

　　　　“女人真是太他妈善变了……我这是要进城了么，用这种方式！？”这是程松昏迷前，最后的念头。

　　　　……

　　　　章节有修改

第79章　青儿梦魇（）　
上一章有改动

　　　　……

　　　　程松打小走南闯北，自认阅人无数，吃过不少亏，也坑过不少人。

　　　　但是，他吃亏，他不谨慎，是为啥？

　　　　是因为他佣兵当得不努力？

　　　　对，他确实不怎么努力，但这不是原因！

　　　　是因为他是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人？

　　　　他是少年人没错，可少年也有历经坎坷，年少老成之人。

　　　　是因为他血气方刚，见到姑娘就走不动道儿，以为漂亮姑娘都是好人？

　　　　确实，漂亮姑娘都是好人！

　　　　但是，这都不是程松如此轻敌，如此不把江湖险恶放在眼里原因，而原因，却只有一个——他不记得那些让他痛苦的教训了！

　　　　他知道，江湖不是校园，并不是有什么矛盾打一架就解决了。可是他此刻，和那些刚走进社会大染缸的职场青年一样，只听说社会纷繁复杂，也经历过一些不痛不痒的教训，却全然把鲜血和死亡抛诸在脑后。

　　　　所以他现在全身黏糊糊地，四仰八叉地躺在一辆矿车之上，人事不知。

　　　　生活给了他一杯忘忧水，却因此让他经历了更多的挫折。可怜的程松醒过来以后，还不知道要为他初开的情窦历经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他可是刚刚才有些喜欢她呢！

　　　　矿车太小了，程松一个人躺在里面已经较为拥挤，可薄青儿无论如何非要跟着他上车，其他人看她哭得伤心，也没时间和她争执。

　　　　瓦莉娜和尤里哭得稀里哗啦，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哭一边目送着二人上车。拍着胸脯大喊着——一定会找到凶手，给程松报仇雪恨！

　　　　程松要是醒着，一定会大呼小叫地恨不得从车上下来。

　　　　这帮矮人比他还可怕，居然让这个满身是血的杀人女魔头和自己坐上一辆车！

　　　　矮人的救援速度超乎常人想象，程松离被扎穿心脏还不到两分钟，此刻他已然平躺在一间手术室一样的房间里，几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矮人围在他的身边，一抬巨大的无影灯投射出纯白色的光，无影灯上插着大大小小七块灵石，供应着能量。一个光头无须的矮人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扎进程松创口之旁，小心地沿着程松心口上插着的灵石锥，轻轻开了个十字。

　　　　只见那灵石锥正扎在他左心室之上，随着心脏微弱的起搏，鲜血向外不停地流淌着。

　　　　“需要输血，缺乏人类血液。”一名矮人在一旁汇报。

　　　　“心脏受损严重，新型起搏器无法安装。”另一个专门负责心脏起搏的矮人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伤者各项生理机能下降到临界值，需要注射兴奋药物。”

　　　　“伤者体制极差，无法大量注射，需要其他辅助工具。”

　　　　“去验一验那姑娘的血型，再问问她越不愿意献血。还有那些囚犯！快！快！快！把我的新发明拿来！尼巴尔，现在可不是开小差的时候！噢……看在矮人王的份上！我的职业生涯不能坏在一个人类手里！”那个光头的主刀矮人大吼着下达指令，其他矮人嗖嗖嗖地跑去干活，效率其快，将矮人雷厉风行的火爆脾气充分展现在了救死扶伤之上，可谓相当优秀了……

　　　　“我伟大的新发明终于进入临床实验阶段了！这是我迈出的一小步，却是整个矮人历史的一大步！哈哈哈！我将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医师……之一了！”当然，展现效率的同时，也并不妨碍他们对吹牛逼的偏执热爱。

　　　　薄青儿站在手术室门口，不住地向内张望，内心风云变幻。

　　　　她从小练习杀人之法，实践经验更是极其丰富。像这种一刀递到心脏里的情况，功力高强的武者能坚持好几个时辰不死，普通人却是连三分之一炷香的功夫都坚持不到。可不管坚持多久，如果没有高强的治疗术法不断洗礼，伤者必死无疑。

　　　　然而，她从未听说过哪个矮人有治疗能力。

　　　　一种奇怪的情绪不断撩拨着她的情绪，她希望他死，这样她也许就能完成自己多年的追求！

　　　　义父从小就不断地告诉她，当年，那高高在上的查理曼女王屠杀了她的父母，手段极其残忍，要不是义父年轻时云游列国，恰巧路过将她救下，她也必死无疑。

　　　　而她，直到现在都对这个血海仇敌，无能为力。这样的屈辱的无力感，让她随时随刻活在恐惧和焦虑之中，她害怕女王在某天突然和她相遇，然后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踩死她！

　　　　虽然长大以后，她也渐渐明白这样的担忧实在有些杞人忧天，查理曼女王如何会轻易踏出宫殿半步？可是，这丝毫不影响薄青儿对女王的恐惧。这恐惧之感，伴随着她的成长一起，越长越大。

　　　　可笑的是，她居然在第一时间，将可能滋长这恐惧的祸害，送进了矮人的急救室。

　　　　这也许才是让她更加绝望的事情吧。

　　　　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一了百了。结果事到临头，居然哭着喊着要救他。她不知道，已经如此绝望无助的她，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变得如此脆弱。

　　　　当一个浑身肌肉的女矮人说要给她抽血时，她浑浑噩噩地伸出了手，任由她在自己的手臂上涂满烈酒，直到矮人掏出了一根银色的针头，她才下意识地想要拔出匕首，却发现刀鞘里空空如也，匕首早就丢了。

　　　　“别担心！不会有危险的！伤者失血过多，需要适合的血液，我们先检查你的血液是否与伤者匹配。来，把手给我。”女矮人虽然壮硕，说起话来却相当温柔，她拍了拍薄青儿的胯骨，示意她坐下检查。女矮人一直垫着脚，伸长了胳膊，看着都吃力。

　　　　“真是个善良又漂亮的好姑娘，我要是能有你这么高就好了。”女矮人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着全身紧绷地薄青儿，这简单的一句安抚，却说得薄青儿心里五味杂陈，她甚至有一点想告诉这位和蔼的矮人大姐，她并不善良，更谈不上好。

　　　　针头扎进了薄青儿胳膊上的静脉血管，鲜红的血液流进了小瓶子里，大概只流出小拇指头那么多一点儿血，女矮人就拔出了针头。

　　　　“结束了？”薄青儿有些诧异。

　　　　“别着急，你非常勇敢，不过我们得先看看你的血型是否和你爱人的相匹配，请稍等。”矮人一边说着，已然争分夺秒地拿着血液走进了一道小门。

　　　　薄青儿微微出神，矮人的话，让她焦急地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丝欢喜。可是这欢喜，却让她更加彷徨，让她看着急救室那扇紧闭着的门，胸口钻心地疼。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就算他醒了过来，也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第80章　死间还是死谏？（）　
“你是他的亲属么？”一名矮人医师从急救室走了出来，他看见薄青儿，没等她开口否认，就递上一张羊皮纸，“啊~你一定是他的爱侣，虽然存在法律争议，但是我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人了，这是《手术相关免责声明》，麻烦你签一下。”

　　　　他将羊皮纸直接塞进薄青儿手里，又递上一支笔，“别怕，这只是常规流程，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抢救的……嗯，赶紧看一下，然后签字，不要耽误手术。”他就这么站在那儿，明明矮不隆冬的个子，却让薄青儿莫名有些畏惧，似乎得罪了他，程松就要倒大霉了。

　　　　然而，矮人虽然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内心却是有些慌张的，刚才自己顶头上司，那位光头的主刀医师亨利。摩根，非要让他来给病人家属签字，以此实验他的新发明。摩根医生曾经为了这项新发明，劝说过无数矮人伤员家属，试图让他们签署《声明》，却硬是没有一个矮人愿意签上哪怕半个字，就好像这薄薄的羊皮纸烫手一般，让人敬而远之。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比他高了好几个脑袋的小姑娘，似乎就要成为摩根医生的第一位受害……第一位受术者了。

　　　　矮人医师的良心稍稍有些不安，可是却没有任何犹豫。因为这次来的伤员确实伤得太重，灵石将他的心脏戳了个南北通透，而他的体质又是极差，一般药物治疗恐怕很难见效……

　　　　“女士，我们赶时……”

　　　　他话还没说完，薄青儿已经签下了《声明》，她刚才认真看了条款，以她的常识来看，似乎没有问题，只有最后一项条款有些让人费解：本《声明》的最终解释权归医师亨利。摩根所有。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根据字面上的意思，这应该只是“解释”的权利罢了。至少，她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接下来，她就被告知自己的血型不符，无法献血。那位壮硕的矮人姐姐不停地安慰她，并告诉她不用担心，因为有另外两人的血液与伤者相匹配。

　　　　然后，薄青儿就见识了这位亨利。摩根的非凡能量。这医生居然居然直接带来了那个查理曼的公主，和那个镶了一颗金门牙的猥琐男人。只见那查理曼公主眼睛通红，似乎早就哭过，看上去楚楚可怜。而金门牙更是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表情凶狠，就仿佛他知道程松是被她所害一般。

　　　　其实，薄青儿不是没想过一刀杀了这个叫瑟琳娜的小公主，让查理曼女王先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她知道，杀了她，并不足以解恨，反而只会打草惊蛇。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并不是杀一个公主能够平息的。

　　　　瑟琳娜没有受伤，而金门牙脸肿得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想必是被人毒打了一顿，模样实属有些滑稽而可怜。

　　　　“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里面这人救过帝师的孙子，是我们的贵客。你们要是配合抽血，陛下心情好，指不定让你们早点儿滚蛋！所以……”那个让薄青儿签署《声明》的医师说道这儿，语气转厉，大声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