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尽管听起来既可笑又荒谬,但是她还是喊出了口。
“不要胡搅蛮缠。”他勉强着站起身。
“你否认也可以,但你怎么解释你对猎手族的熟悉?怎么解释龙麟和你手上的印迹?”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了,就让我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指向她,继续:“之前是我先招惹的你,为此我说声报歉,我只是对你站在海边静谥的神态非常着迷,可是现在我非常的讨厌你,请你离开或者让我走,否则……”
“否则怎样?让我烧死你?”她挥动纸符。
“悉听尊便。”他冷冷的说完,然后盘腿坐在地上,不再多发一言。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她非常恼火,她想坐在他身边,但是腹内突然一阵悸动,转瞬间变成绞痛,从她的额头渗出巨大的汗珠,她战栗着跪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他想去掺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滚!快滚的越远越好!”她朝他吼,恨不能马上把他扔出去。
他被激怒,猛地的站起身,但是看见她痛苦的样子,又软下了心肠:“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吧。”
滚!她来不及喊出口,腹手便湿淋淋的伸了出来,直冲向小意。他急速往后退,那手却越伸越长,拖着她在地上滑行。小意冲向墙壁,一脚踏去然后凌空跃起,往反方向几个翻身,跳到了它的身后,捡起落在地上的火符。腹手也凶猛的折返,再次袭来,拖动着非忘直接撞在墙上,它很快抓住了小意的脚踝,他一个踉跄跌到在地,努力朝铁桶爬去,透过缝隙抓住遗落在那儿的佩刀,猛的回头抽刀齐根砍断了那只由非忘口中伸出的妖手,它还紧抓住小意的脚不放,指甲狠狠的嵌进皮肉里,小意双指一并,念出火童符的咒语,烈火迅速朝断肢处灼烧而去,腹手忙松开小意在地面上摩蹭乱窜,想要蹭灭火焰,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大火转眼把它烧成焦枯的骨,最后变成灰烬,风一吹全散了出去。
惊魂未定。他看着她还不曾说出一句话,她喷出两口鲜血,翻身仰躺在地面,全身乏力。她用手按住肚子,知道它并不曾消失,只要有一丁点没有根除,便可以在她腹内重新生长。她强忍住不哭泣,可是当他坐到她的身旁边,察看她的伤势,两行泪便不自觉的滑落而下。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他安慰着,并且暗暗诧异自己为什么竟如此不忍心看见她的眼泪,之前也曾面对过痛哭失声的花信,同样会心疼,但后者会让他想放低姿态去关心。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我是猎人中的耻辱,我已经变成了妖物,根本没有资格再做猎人……”
“别哭……”他抹去她的眼泪,两人的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她破涕而笑,觉得关系如此微妙的转变真是神奇,还应该追究他是谁吗?小意?师祖,或者是……亲密的,可以信任的朋友。珍贵的朋友二字在她脑海中如电波似的盘旋,像烟丝里掺着薄荷的凉,面前的男子像勿忘草般湛蓝的迷人,他会否就是那个最初决定了猎手族比妖物有着更孤独命运的人。她还是有些舍不得松开手,自从男友死后,她不曾与任何人类有过肌肤接触,陪伴左右的只有车子、打火机、镇魂棺……每一件摸起来都是冰冷僵硬的物体。
他们静默着,在另一个地点,有两个人也同样。三个小时前,裘请了假,连哄带骗的把侬凌带到淘乐吧,中午时分根本不是开业的时间,店内空无一人,连招待也只是递上两杯柠檬冰水,便躲到衣物间打盹去了。裘玩起了飞镖,站在两米开外,却能精准到毫米的眼力,他已经竭力在掩饰,其实他可以站到更远来玩,其实这家店的真正主人也是他,不过何必说清楚呢,什么都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才有意思。侬凌坐在吧台前的高椅上抽烟,不时看着手表发楞。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直到裘用飞镖在苹果上雕出颗心型,一口咬掉后觉得无聊,走过来一手拍拍侬凌的肩膀,一手搅动着他的冰水,转眼已经把药粒放了进去,然后非常自然地递给他喝。
“想什么呢,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我了?”他调侃着,面上永远带着唇角微扬的笑容。
“或许吧……”侬凌若有似无的回答,随意的给个答案,只是应对,没有真正的感情。很快,他感觉到头晕与肢体的麻醉,他打量那杯水,杯中的橙色塑料棒闪动成两、三的叠影。“裘,这水……”
话音未落,他枕在臂上沉沉睡去。 两小时后,裘才疑心自己放的陀罗茄粉,剂量有些过。他始终不如父亲,做为一个巫医对植物的了解,也不像母亲,拂开流海后,用额上第三只眼可以看见未来的的幻像,他只是个凡人,什么也不会。他给自己倒了几杯威士忌,喝的既不过瘾也没有醉意,怀念起山区人自酿的土酒,不由得心痒。他用手机给侬凌拍了两张照,这标致的男人连睡态都万分的可人,又给自己拍了两张鬼脸照,想着死神怎么没个电话号码可以联系寄去,于是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半晌,拨通了侬凌家的录音电话。铃音大作,欢喜弄不清这声音从哪儿来的,每一次都不同。
“我是侬凌,我现在不在家,听到提示音后请留言。”
“欢喜啊,吓坏了吧?”
谁!欢喜认得那个声音,她从椅子上站起,四处环顾。
“找不着吧,往床头柜上看,粉蓝色的怪匣子。我就在里头讲话呢。”
欢喜才伸出手指,他却紧跟着说道:“你慢些毁掉它,毁了,侬凌可就回不来啦……”
她朝屋顶看去,疑心他正在哪儿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欢喜,分不清科学与妖术的区别吧,不过你还停留在什么南人有言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乌七八糟的古代,怪不得你啊……”裘兴高采烈的说着,他知道一旦以侬凌作为要挟,欢喜便不敢轻举妄动,闲极无聊,适合瞎扯,他早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只知道用沉默来与死神抗衡,不过是在半真半假中玩游戏罢了,他终于醒悟,万事不可执着的法理,原来神与魔鬼之前都是共通的,没有弱点,敌人就没有杀手钳。“我说欢喜啊,我代侬凌请个假成吗?我们在淘乐吧玩呢,晚上我和人比赛飞镖,他不在我身旁,我可会紧张的……”
话只说到一半,电话却已经断了。欢喜的面前是一堆冒着青烟的融塑,裘则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惹恼了那个小魔刹。他想着如果他们争斗起来,不知道死神会让谁死,觉得越发有趣,他在沙发上躺下,将双臂枕在脑后,侧脸看了看侬凌,然后合上双眼,用口哨吹起了那首《一江水》的曲子。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和你……永隔一江水
'二十二味'
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波浪追逐波浪,寒鸦一对对
姑娘人人有伙伴,谁和我相偎
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