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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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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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冥灵

           '开始' 
    就让我们来数一数!欢喜城中,一共出现了多少个妖精吧! 
     
    '药引' 
    在此刻,呼吸变得疼痛。抬眼,看见灰尘在空气里慢慢往下沉积。这是我与他相识的第二个年头,之间连指尖都从未触到过,而那曾有的澎湃,曾以为不可磨灭的情意却在不动声色的时间流水里越洗越淡,变成黯蓝色、空虚的影,一个一个,像猫的轻掌,空空的,在心头按过,柔韧变作脆脆、微薄的透明。 

    我的呼喊,甚至欲望,让风吹散,如果我还有哀伤,一歇不留。 
    我们的表情都是微笑着的,结成甜蜜,熟识又璀璨的微光,只是它们没有热度,不够点燃一朵烟花。他还与我同城而眠,在那清清楚楚的虚幻里,在明白却所不能触及的世界,给我镣铐的人,他是自由的。放任我被时间覆水荡涤的肺腑透明,从身体绽开一千颗软软的花瓣,受慕着每天暖暖融融的阳光。看正与负的关连一如我知道你在那里,不曾离开。你在,却与我无关。 

    吾爱,依旧多谢你为我建筑此座临界天堂与地狱的城池。 
    多谢你害我跌在痛的沸点与爱的冰点,满心欢喜。 
    我真的满心欢喜。 
    我竟心存欢喜…… 
     
    '一味' 
    风吹动着五楼暗廊里不知谁家的门吭、吭作响,诡异的动静似乎就要冲出两个彪形蒙面的大汉,手执着晃动苍白光影的刃将她劫到哪里去。 
    冰凉中,她幻想在电梯里与他双唇慰贴,躲进他黑色温暖的氅,双手探到肌肤然后绷紧。叮,电梯停在五楼,思路被打断同电梯的内里一样,都是空的,银灰的铁壁中只有一个七岁男孩的魂闪烁不停,他咚、咚、咚、咚漠然的跳着,表情木讷,双眼没有瞳,是一色的。之前,她与他打过几次照面,他总喜欢在狭小、黑暗的楼道里蹲着,叹出悠长、空洞的气息。难怪人们都说这幢楼房里有莫名的阴气,在酷暑亦像落入深井的冷。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但不如她来的完整。她初生就是通灵的,知道自己活在一个妖精盘踞的城池。 

    7楼。无瞳的男孩第一次开口。 
    “嘿……你……” 
    “什么?” 
    “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是的,我能看见你。” 
    “留下来陪我” 
    “不行。” 
    唉……他叹着气,冰冷的散布在上升的空间。当第一次相遇她就知道他的来历,来自这幢高楼的最底,曾是一个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冢,风化尘袭的碑和枯竭碎裂的骨,离如今的时代有上百年的光阴,他没有选择重生,于是困在原地的方寸。他一定不喜欢这样,只是从没有人教他,他们都是孤儿,没有人教,却被人误以为懂的孩子。她明白,可是同情不能用来泛滥,在这座充斥、积聚着怨念,星罗密布的妖精之城。 

    “你叫什么名字?” 
    叮,电梯停在23楼。 
    她抱歉的说再见,不需要一个魂灵做朋友。 
     
    她告诉自己并不孤独,然而食指和中指打了个纠结,没有几个人能呼唤出她的名字。有时连她自言自语时也显得哽咽。她和弟弟,花信与月盟。一双未知自己父母的姐弟,也未知两个关于自己名字所涵有的来历与内容。一朵花的誓言和一汪水月的盟约,如同天堂投映在碎镜波光中的影像,谜魅却不值得让人青睐。 

    她希望像弟弟月盟,做一个普通又平常的少年,只用沉默的表情就比任何交谈时看起来认真,可以不说话就讨好着所有,从骨子里透出人见人爱的光芒。只可惜她不是,懂事前不容易被人相信,他们指责她的所见是撒谎,她的竭力描绘是痴言呓语,直到有天她才恍然顿悟,这些所有不被承认的“幻觉”只是因为没有谁看得见,除了她自己,看见在这座城池里由意念和怨气积聚的妖精,星罗密布。 

    她的所爱,一场孤独的迷恋,是一个三心一体的怪人。他常说,连山在我的左边,归藏在我的右边。会从袖中抛出唤作乾,坤,离、兑、艮、巽、坎、震的八条龙,在天空中布起一场绵绵不息的冰雨。她不止一次期待在湿气中容纳他偷偷送来的舌尖,裹着不动声色的蜜味甘甜,结果没有,他们之前从没有接近,短过三寸的距离。 

    在他手臂上有六十四片龙麟,护腕上镶嵌着八方星宿火钻,腰带上有金线描绘着五种元素的纹案,他说他在二十万年以前,就决心放弃合体的存在……却没有一句能让她听懂,他是她的外星神话,一种值得供奉的信仰。二十万年就是二十万年的长歌史诗,不置怀疑,不置推翻,蕴藏着麝涎檀香的浓郁,是闪耀金黄荣光的身体和银灰瞳色,交错扑朔的表达着诱惑与牵引。他们之间的一切就像冰瓷青铜的古雅器具,只负责瑰丽,而不需要使用说明。 

    花信……咝……屋顶上倒悬着周身散布紫色斑点,拖着蜥蜴长尾的女妖,它吐出淌下稠蓝液体分叉的舌,突起的眼珠呈三百六十周旋转,它喊她的名字,回旋起连串的颤音。 

    “花信,我要月盟,我要月盟……” 
    它戏谑的喊,带着纵欲的调情。这是所有见过月盟的妖精都爱同她开起的玩笑。月盟,她那水仙般清丽的弟弟,眉下总泛着迷离朦胧的眼色,唇角挑动但没有真实的笑意。能让妖精都痴迷的月盟,或许真完美的像一尊五光十色的琉璃,如果他们寂寞的性格使彼此都不会拥有爱人,那是否可以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这种念头曾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蹭出电流般击穿的焦灼感。 

    女妖伸出手试图搭在花信的肩膀上,忽然她受到某种信息的恐吓,化成一团丁香紫色胶质的浮物。 
    “你在那里吗?”花信顺着云梯攀登到屋顶,她朝着空气中像热量蒸腾般的扭曲影像轻声问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有乾躲在云里,赤金的爪困盹的缩在身旁,她忽然记起他所说过的:如果有天终于下定决心离去,会留下最爱的乾守护着她,一条离开主人后就像失去生机的龙。 

    “乾,他去哪儿了?” 
  
           唔……乾想到主人,只从喉头发出哽咽的响声,鼓起的双眼像两个倒扣的水晶半圆,流溢出清粘的汁水,呆滞的表情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惶惶失措。 
    “乾,你怎么了?”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想碰触到近在咫尺的天空,挥动后发现那只是凡人最短暂的美梦。她看着乾隐成一条长云被风吹散,唔咽声越来越远。她抚面哭了,泪水透过指缝往下滴,停在半空中结成一颗颗浑圆的冰凝,有影子从透明里显现,是那个七岁的鬼孩子,用手掌接住泪水,把它们变成玩具。 

    “这是你的眼泪吗?我以前可能也流过,火热的,可以穿透我的身体。”他自言自语,像在说一个催眠故事。 
    她抬起头,看见男孩身后一件血肉模糊的睡衣直立在屋顶的边缘。那件衣衫所凝结的怨念来自一个失足坠楼的女孩,黄昏,她打开窗坐在窗台上接男友的电话,忽然被电线缠绕住幼白如笋的脚趾,她只是微微一动,跌了下去……灵魂一旦离去的太快,就会抽出躯体寄存在某件物体上,当时,她穿着白色有向日葵图案的睡衣,心里有所爱的人不舍得分别,于是她成为可怜的咒怨,化成睡衣在风中空灵的飘动,永生只重复着一个动作……下坠。花信转眼看看男孩,忽然间弄不清,他们三个之中谁更可怜,缓慢的转过身离去。她猜她今天会同月盟描述起太阳中心的黑核,像一只彤红失神的眼睛,散发出叙述绝望的光芒。 

     
    她回到家,月盟正坐在圈椅上食一只极贵的雪糕,看见姐姐,他忙从海碗里抽出另一只用冰镇了半日的,拆开塑纸递给她,说:姐姐,快吃啊,要化了。 
    “哪来的?”她接过,看着冰糕上厚厚的巧克力与铺层细密的榛仁。 
    “学校有一个富家女想和我交往。”他吐吐舌头。 
    “你喜欢她吗?” 
    “……我几乎记不清她长什么模样。”他似有若无的笑,其实无情的眸却总被人误解成多情的种。他是无辜的,所以当每次解释起旁人的错爱都流露着残酷的平静,就像神不会对人类的灾难说报歉一样。 

    “月盟,你会有真正所爱的人吗?”她问出口又觉得愚蠢。 
    “不知道……” 
    这答案同她设想得到的响应一模一样,花信无奈的笑了,她可以感应妖精的来历却无法了解一个人类的内心世界,哪怕拥有着如此亲密无间的血缘关系,她猜测月盟的心像一个用无数面镜子拼接而成的谜宫,处处都透着缭乱的光亮,谁都会以为它明晰如鉴,以为能够很轻易的看穿它,事实只有徒劳无功的走向迷信的背面。 

    “你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那条琥珀色的鲶鱼吗?” 
    “长着美人首,身体会渗出黄|色粘液,喜欢隐藏在腐烂的木栏下,伺机把游人拖下水吃掉的那条?”月盟说着,佯装出一个恶毒的手势。 
    “是的,是它。前天,它被乾吞食了。” 
    “乾?那条龙吗?”月盟迅速作出响应,他表情认真,就像是个好心的弟弟,可以不计较故事的真假。 
    “月盟……”花信对他微笑,能感受到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忽然宁愿沉默,不想有多余的话来破坏这种亲密。可是月盟显得莫名激动,他追究起一个人,一个刚在花信面前失踪的男人。 

    他说:“我真想见识那个身体上能长出64片龙鳞的神仙,能驾御八条神龙,在苍茫宇宙中兀自来去,长生且不老。” 
    “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咬着唇,手里执着雪糕化成凝脂似的水,从手掌的纹路蜿蜒而下。 
    “当然,我没有你那双灵异的眼睛。”他明显误会了她的语意。 
    “不是这样……”她话未说完,被他打断。 
    “我难道和你不是同胞姐弟?”月盟的语调总是徐缓不急,让人捉摸不定他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遗憾你能见到的世界在我眼里只是泛泛无奇,我越是相信你却越觉得自己低微渺小,我想我在家里供了一尊菩萨,一尊永远凌驾在我精神世界之上的神。” 

    “我……”她失去回答的措辞,那些可能真的就是深藏在他心底的实话,多年来感受到的压力,可以在脑海中盘旋思考太久,所以当某天叙述起来,能如此清晰形像。 
    忽然他走上前疼爱的拍了拍她,笑,露出皓洁的齿。 
    “月盟……”她吃惊的感受着变化,从他发上闪耀出光泽叫人目眩神迷,她深呼吸,压抑着自己时时需要克制的爱情。月盟走进自己的房间,随后,她听见他在手中转动一支笔,不时的落在桌面上,砸出繁乱的声音。 

     
     
    有纷杂的呼喊侵袭进来,从墙壁中涌出一颗颗青色无相的头颅,那些都是无法成形的怨念,在月盟的浮躁中乘虚而入,它们需要积聚一切能量来幻变成|人形,很快,数以百计月盟的头颅出现在花信面前,都是一色的青灰,互相拥挤,大的食掉小的,像爆裂的气球。花信用手驱赶它们,手指却从头颅里穿过,打散不了任何一个,头颅带着月盟的脸狰狞的笑着,花信无助的往后退,她不敢向月盟呼救,生怕他出来却看见空无一人的房间,以为她患了神精质,以为她在用她的灵异特赋嘲弄他,或者他相信但束手无策…… 

    “月盟……月盟……我们的月盟……”它们呼唤着,似乎每一个妖精都异常痴迷于这个名字。终于,她从它们的眼神中隐约辩出憎恶,它们是恨她的,为什么? 
    谁来救我。她在心中呐喊,那个失踪的人可不可能听见?突然,乾的首冲了进来,才露出眼睛,已经巨大的几乎塞满半个房间,它瞪着恶灵,鼻翼嗤嗤作响。头颅们战栗、狂悸的四下逃窜,它们清楚,只要被乾如此高等的生灵吞食将永无超生,彻底的在宇宙里消失更别提拥有一个无相的气态躯体,但是一切亦然来不及,乾只是微微张开唇齿,便把它们像旋涡似的水流般吸入腹内。房间中顿时恢复宁静,月盟也停止了玩弄一只长笔。 

    乾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变回之前无精打采的龙,似乎赶来救花信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它本身是没有牵挂的,除了归属主人便一无所有,它的首在墙壁里渐渐消失隐褪。月盟从卧室走出,来到花信面前,他是微笑着的,就像已经舒解了所有不快乐的情绪。 

    “你在做什么呢?” 
    “我……我看看天是否要下雨。”花信把打开的窗户关上,天色阴沈。 
    “明天陪我去买东西好么?我看中一双跑鞋很久了。” 
    “贵吗?” 
    “贵。不过我靠打工,已经攒够了钱。” 
    “这样啊。那就明天下午吧,我有些累,想睡得晚些。” 
    “没问题。”他笑,依旧是如常的,从骨子里透出人见人爱的光芒。 
     
    此夜,他们吃过饭,花信收衣服,月盟洗碗,然后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十点左右互道晚安。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得不在脑海中整理起这一天凌乱的思绪,她想到乾的反差,猜到那个人在离去时可能对它下了某种苛刻的命令,乾是无所谓谁的,而如今却要摆脱离别主人的失落,在她需要时被需要。 

    那个人。他说他的三根手指上有九格纹路代表着宇宙,他是一种变的因素,可每次这样提及,总让她幻想出一只金色的海参,不断的裂变,紧紧粘作一团后呈放射状的向海洋四处散去,尾端拖出一条条金色的光线,刹那后消失,因为太美而让人绝望的怀念。 

    那个人……不动声色的走了,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让他为难,叫人绝决又如此不干脆?花信用足力量去想,难免心酸,眼前又浮现出妖精纵横的场面,她关掉灯躺在床上,向一床绒毯索要温暖。黑夜,妖精在人类的影子里呼吸。她需要在睡眠中假装看不见它们,那些可怜的,可以威胁人类却不能最终主宰的怨念与灵魂。 

    月盟现在应该睡着了吧,乖巧的侧向一边,有着舒缓均匀的呼吸。他会梦见谁?与她在梦中喃喃私语,把他的臂给她枕,温柔的呵出馨香之气,这是诸多妖精的期望吧,何时淡淡的演变成她的心结,有天他若牵着谁的手走向她眼前,又会是怎样场面?会否同今天一样,在莫名的离别中失去任何信赖与言辞? 

    ……花信…… 
    她朦胧睡去。看见梦境中的虚***,四周没有风。磷,暗哑的青光白火,笔直地向上升展。上却没有边界,黑色浓重的像熬了多年不干的汁墨,抬头望然后低下头,看见有人淌行在雾气流溢的河。无数手骨缓缓的从黝黑的河底伸出来,此起彼伏,绽成白色的花,森森绝美,它们从未抓住过什么…… 

    她想对那人说快逃啊,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此时,天空中飘来无比纯净的童声为灵魂们哼唱起如洗如涤的挽歌,用着含糊的字音和宗教般空灵的呢喃,叫听者忍不住要忏悔。 

    河里的人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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