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元文昊离开天牢後稍事休息,便直奔卫紫处,想弄清真相。
虽然身体刚有起色,不宜过多劳累,但元文宇不几日就要斩头,他也没时间休息,再加上这个案子案情复杂,在不多的时间里要想揪出凶手,非抓紧分分秒秒不可。
卫紫对元文昊的出现并不觉得讶异,自从上次百戏後,元文昊就曾多次试探他,要不是他有所防备,定会被他套出些蛛丝马迹来,所以此次在谋刺储君这件大事发生後,卫紫已想过元文昊有可能会找上门问自己一些事情,果然……
“以前我一直想询问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暗卫,但是一直没有得到答案,我也就不了了之,只是今次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我也没时间让你亲口承认你就是那个暗卫,反正在我心里,我已经知道你就是那人,所以请你务必坦承地将当时的事情经过告诉我,让我解惑,因为当时除了你跟凶手,没有其他人知道事情的经过,这个大大的疑团不搞清楚,我夜不安寝。”
卫紫微哂,道:“什麽暗卫,卫紫完全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又怎麽告诉殿下当日的事情?殿下竟来询问卫紫眼下这件这麽重大的事情,可真要让卫紫惶恐了,这件事已经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卫紫小小一介娈宠,既无权又无势,只有这条命,还不想将这条命搭在这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上。”
元文昊闭了闭眼,将心下因焦急而引发的烦躁情绪稍压,而後才接著道:“卫紫,你该知道眼下这事有多麽重大,牵涉有多广,我不需要你出面证明什麽,只想向你问一问经过,希望能得到一点线索,以便能尽快将真相公布於天下,还被冤枉的人一个清白,当然更重要的是想抓到幕後的凶手,所以无论如何还请你告诉我当时经过。只要你肯告诉我当时的经过,你为什麽在东宫殿,以及你不承认你是那个暗卫都没关系,我就当你是一个知情人好了,不将你跟暗卫连在一起,如何?”
卫紫面有犹豫之色,元文昊看他立场在动摇,便加把劲道:“我只是想了解一点线索,决不会为难你,请你放心。不过……”元文昊怕他不肯松口,便接著道:“你要真拒不吐实,也该明白,虽然你是父皇送过来的人,但是如果我想找个理由将你送出东宫,这点本领我还是有的,如果你被我赶离了东宫,相信对你也是相当困扰的吧。”
既然元睿会将他千方百计地安插进来,那麽必定有卫紫需要在东宫存在的理由,以他的存在相威胁,希望能起点作用让卫紫松口。
元文昊如此一软一硬,卫紫沈默了半晌,暗想如果被元文昊赶出了东宫,自己也没命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大皇子本非善类,你还要弄清事实真相,救他做什麽?”
“救他只是顺带,更重要的我是想抓到真正的凶手。至於他是不是善类,以前是不是作过恶,先一码归一码,至少在这次我相信他没有触犯刑律,以後的事,以後再说。”
“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亦无妨,只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何方神圣,”虽然他跟那帮人已经较量过无数次了,“那天我发现你被人迷昏时,因见你尚无危险,就一路跟踪,想看那‘胡明’下一步要干什麽,顺带也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线索让我找到幕後的凶手。”
有人要害元文昊对他这个暗卫来说显然亦是件很烦人的事,他的最大愿望就是每天能够减少担心元文昊生命安全的时间,每天能像当年逍遥江湖时一样过得悠闲一点。
却听卫紫接著道:“然後我就看到来了另外一个人,提著被迷昏了的元文宇过来了,我看他们亮出剑就心知不妙,明白他们可能是想借刀杀人,所以当时就现身了。不过我一现身马上就出来几个对付我的人,显然他们早知道我的存在,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们应该是跟以往刺杀你的人属同一夥的。我看他们刺了你一剑,知道危急,幸好他们并不知道我有召蛊之术,当时我就用蛊术紧急召唤上头安排给我的临时帮手,也就是御林军,然後本来刺杀你的人本来还要再补一剑的,看御林军来了,就赶紧将剑塞到元文宇的手里,然後匆匆离开了,当时因为情况紧急,而我一直以来也从未暴露过,不敢过多逗留免得被御林军当成同夥抓了,所以没来得及带走元文宇,导致他成了凶手。”
“……就这样?”元文昊皱眉,虽然跟他猜测的差不多,但又断了的线索让他相当郁卒,当下只得道:“我可以问问两年前你上头那个人安排你到我身边时,可交代了你要防备谁?或许让你要防备的那个人正是我要找的人。”
“……很遗憾,没有。”
卫紫看得出来元文昊异常焦急,可惜他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摇头。
“我本是江湖人,只是某次一不小心落到了我上头那人手里,才听他的话来保护你,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救救你,至於与救人无关的宫廷阴谋我没过问,他也没说。我想如果需要说他会跟我提的吧,既然没提,不是他也不知道谁要害你,就是有他不想提的原因。”
元文昊听了卫紫的话,暗想卫紫怎麽会落到了元睿的手里,只目前没时间想这个,是以当下只能长叹了口气,喃喃:“难道真是天要亡元文宇?或者说,难道上天觉得我日子过得太逍遥了,非得让我做点事不可?”
“你要真想救元文宇,我想想办法,潜进天牢将他救出来,如何?”
这次因他急於寻找幕後凶手,贻误时机,害得元文昊被捅了一刀差点丧命,他微觉过意不去,当时要不是元文磊求来了救命仙丹,元文昊必死无疑,元文昊死了,他也活不了了,所以救救元文宇,算是补偿吧!若不是这份愧疚,他也不会闲著无聊多事的。
“救出他又如何?到时他成了钦犯,只能整天躲在暗处,不能光明正大地活动,我看依元文宇的个性是难以忍受的。”
“不是这样说的,而是如果一直到他被斩你都没法找到真凶,就先救下他,等你找到了真凶再还他清白,如何?”
卫紫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元文昊只得道:“到时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先保住了他的命再说。”
想起一件往事,元文昊便问道:“对了,我那次坠马,你可有什麽线索?”
“没有。”卫紫依旧摇头,“要有线索我早就直奔敌人老巢收拾了,省得他三五不时冒出来让我不得安神,必须时刻戒备著。”
时时保持高度警惕也是件痛苦的事。
元文昊听了卫紫这样说,彻底失望,只得离了卫紫的住处,却没有休息,而是准备去元文磊那边看看进展如何。
第一百零七章
在去甘露殿的途中,元文昊在思索一个问题,要不要将元文宇说的有关元睿对待自己的事告诉元文磊呢?
最後元文昊否决了这个想法,目前看来跟不跟元文磊说无关紧要,等到了有必要告诉元文磊的时候再说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想个法子先救出元文宇,继而找到凶手。如果现在告诉元文磊,万一元文磊并不像自己想的那麽想的开,反而会耽误事情了。於是元文昊便决定暂时隐而不说。
却说当下在第一眼看到从内室匆匆迎出来的元文磊时元文昊就明白,这元文磊肯定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因为元文磊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问:“有没有问到线索?”
一幅寄托著希望的模样。
如果元文磊自己找到了线索此时肯定是欢天喜地向他报告的。
於是元文昊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元文宇所知道的情况一一告知了元文磊,而後道:“看模样你也没找到?”
果看元文磊眼里希望的神色暗了下去,也叹了口气。
半晌元文磊似是想到了什麽,便拧眉道:“我怎麽觉得你说的蹊跷呢?”
“嗯?蹊跷,哪里蹊跷?”
元文昊仔细想了下自己跟元文磊说的,暗道省略了元睿对待自己的那段,难道自己没有将发展经过重新整理好,以致露出马脚了?
却听元文磊道:“你当时被人刺了一剑,怎麽那个凶手没有将你再补一剑?那看来当时肯定有什麽事让凶手急匆匆地栽赃走人了,那麽当时凶手到底碰到了什麽以致栽了赃就走人了呢?”
元文昊苦笑,这也是先前元文宇同样的疑问,只是……自己即使不说出元睿对待几个皇子的事,这个暗卫的事要说吗?如果说出自己是因为有暗卫相救才幸免於难,元文磊肯定要好奇暗卫是何人,一听是卫紫,他又可能好奇元睿怎麽给他安排了暗卫,如此下去,只怕就没完没了了,可是元文昊总觉得眼下跟元文磊说这个还不到时机,於是元文昊当下便只道:“这事也只有等逮到凶手才能知道确切的经过了。”
元文磊听了不疑有他,便恨恨道:“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样被动地等著他攻击,我们只能在他攻击时防守,无论如何都会慢他一步的,这种情况不能下去了,得想个什麽方法才行!”
“虽说如此,但对方做的事越多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总有一天会露馅,我们不如就在他露馅前边全力防守边侦查情况,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不妨露个破绽给他,看看他会不会上钩,如能引蛇出洞,我们就能甕中捉鳖了。”
“说的倒是轻巧,如何露破绽给他?况且又如何让他上钩?这麽多次较量下来,显然对方狡猾至极,要想请君入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元文昊此时因忙碌了许久,身体已有些倦累,再加上又怕元文磊继续分析下去会扯出卫紫的事,於是便道:“容我回去想想,眼下当务之急,我看要改成怎麽先救元文宇了,将他先救下来,凶手的事慢慢再说。”
元文磊听他说要救元文宇,心中颇不以为然,不过倒没反驳,再看元文昊倦累的模样,忙忙地吩咐宫人收拾了轿子,抬他回东宫好生休息。
这边元文昊刚回东宫,尚未坐稳,便听田桂前来报告,说是冷宫传来消息,梅贤妃疯了,倒让元文昊吃了一惊,暗叹梅贤妃如果是被人栽赃的,就这麽给整疯了,境遇著实可怜。
原来,已入冷宫的梅贤妃因听说儿子谋逆,刺杀储君,本来便心惊胆战的人立时神智不清,半疯半傻起来。元文昊得到了这个消息,不敢告诉元文宇,怕他担心母亲,只得自己不时过去看看,并吩咐冷宫宫人好生照料,如敢怠慢定然严惩,这才没让梅贤妃更加落魄。这是元文宇未出天牢时的後话,暂且不提。
只说当下元文昊在吃惊之余,便吩咐宫人过去看看,他自己因身体倦累便先行入昭阳殿歇息。
正合眼在半睡半醒之间,只听“叮”的一声,元文昊猛地惊觉,心下提防,看时,却是床沿上钉了一个普通的小匕首──匕首上钉了张纸。
如今是草木皆兵,是以元文昊不敢大意,取下前先用淡柳田桂等人交给自己的试毒药粉洒上看了看,见没有反应,这才展开来看。
纸上只数语,却令他惊心。
“谋刺储君一案,事涉四皇子。在尔心中,是查凶手救大皇子重要,还是四皇子重要?如是前者,请悬宝剑於昭阳殿横梁,吾愿为君解惑。君思之慎之。切切。”
元文昊仔细看了三遍,确认无误後,便取火石打火烧了。
毕竟此信太过重大,不烧了万一被人看到了,非惹出风波不可。
只是……
元文昊开始头疼了。
这件事怎麽跟老四扯上了关系?事实上,他不管是查凶手重要还是老四重要,看了这封信後他肯定会去悬宝剑的,毕竟眼下一团雾,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能有些线索再好不过。
至於看到了真相後如果真跟老四有莫大关系,自己查了凶手救了元文宇老四就会出现危机,自己到时该怎麽做是那时候的事,目前没工夫想。
另外,这个送信的人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到时也还要好好了解,毕竟目前云山雾罩,自己一旦判断有误,掀起的将是轩然大波,不说自己跟文磊的关系可能会出现危机,到时只怕还会出现人命关天的恶事,不谨慎从事如何能行?
不怕来人告诉自己的真相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假的,怕就怕那真相太真,且又真的事涉元文磊,到时自己实是会骑虎难下。
第一百零八章
张燕铎。
元文磊的表哥,张氏一族少主,人称张良再世,是不世之能臣。
──这是那天元文宇跟他说的。
而据元文昊自己了解,张燕铎现年二十有三,忝为礼部侍郎。
年纪轻轻便为三品大员,却无人敢鄙视地说他是托了他姐姐张淑妃的福,因为以张燕铎的本事,别说三品礼部侍郎,只怕一品丞相也不在话下。──当年他以十六岁弱龄便高中状元可不是他姐姐张淑妃帮衬他的,而是他凭真才实学取得的,至今他当年中状元时分析时局的《策论》一文仍是不少人研究张燕铎必看的物件之一。
据说射雕帝元睿曾以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相托,只张燕铎云自己身为外戚不敢僭越重权高位,只要能为国效劳,不管做什麽都可以,力辞,誓要避嫌,元睿没法,只好让他做了个看起来并无太大实权的礼部侍郎,这位置倒正合张燕铎,张燕铎本就长袖善舞,交际广阔,左右逢源,彼时做了礼部侍郎,正所谓实实在在地礼到了各家。
若说元文磊颇有势力,倒不如说他的大部分势力来自他人对张燕铎的拥趸,因为张燕铎这样的能人是元文磊一脉的人,所以其他人觉得跟著元文磊和张燕铎比较有前途,这才导致元文磊的势力是四个皇子中最强的,近年这种势力甚至隐有超越元睿直系势力的倾向。
当然张燕铎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若非必要架空一个皇帝是件脑袋会搬家的事,所以一边约束手下人等,一边悄悄放掉其中的庸碌之辈,只留些精干之辈为己所用,且行事愈加隐密,除了元文磊和张淑妃,外人已很难知道目前朝廷上有多少人是属於张党一派的。甚至,元文磊和张淑妃恐怕都没法完全地了解张燕铎到底招揽了朝中多少人为他所用。除了元文磊和张淑妃隐隐明白张燕铎的势力已有超越元睿直系势力的倾向,外人并不知道,倒觉得张燕铎近年越发锋芒尽敛了,只一二头脑清醒的人才感觉张燕铎比之少年更加高深莫测。
桌上有两个纸札,一个是大红拜帖,是张燕铎送来的,据田桂说,张燕铎彼时正在厅外候著。
另一个纸札,正是元文昊吩咐田桂搜来的张燕铎名文《策论》,当然,元文昊的文言文虽然此时已大有进步,但看这样高深的东西凭他一人一时还看不透,所以便由田桂作了详细解释,元文昊听了这才对《策论》稍有些了解,暗道难怪这文几年过去了还被人推崇备至,实是因为这文写得太好了。
文中所记的是张燕铎对周边时局以及射雕本身时局的分析,如何如何有理就不必一一详述了,总而言之,既言之有物,又一针见血,让元文昊了解到张燕铎确实是个人物。
元文昊微闭了闭眼,捂了捂腹部仍有些不适、但已渐渐痊愈的伤口,问那田桂:“他还在前厅坐著?”
“嗯。”看元文昊不舒服地捂著腹部,田桂上前,担心地道:“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让他明天再来?”
元文昊摇了摇手,道:“不用了,让他进来吧。不知道他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