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美国政府要为了顾及面子……可以牺牲你们情报局。”
“情报局是政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呵!好伟大的宣言,那你们这部分就为了政府而粉身碎骨吧!”说着我踢开椅子起身,罗密欧拦住我:
“你去哪儿?”
“到现在你们还怕我跑掉?我会等的……等到你们乖乖把我请出大门。”
走出审讯室的门,果然无人阻拦,相信现在情报局上下每个人,都在为寻找那所谓炸弹而疲于奔命,恐怖
份子的手段虽然次次都卑劣幼稚,对付这群狡猾的家伙,却也出奇有效。这么庞大的机构,要寻找几枚炸
弹简直是翻天覆地之举,何况恐怖份子根本不需要在情报局内部安放炸弹,他们只需把炸弹埋在荷底里斯
火山的地质敏感带上,爆炸的威力不需要太大,却足以引发一场火山爆发。
为了救我这个“首领”他们肯如此大费周章,我却一点也高兴不出来,转到厕所里面,把小门阖上,我颓
然地滑倒在地上,浑身冷汗倒流。
不需要太费力地思考,我已料到一种神奇而恐怖的可能。这种可能顿时让我的身体丧失温度,象是突然变
身为一具没有温度的机械人。
将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眼窝里,很痛,却及不上胸中的愤怒!
我的脊背发冷,抖个不停。
想起病床前醒来时那温柔的笑脸,那个孩子气地削苹果给我吃的凌……我知道再过多少年,纵然我瞎掉眼
睛,也认得,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人,我追寻了那么久的恶魔!
我永远记得他那一脸毫无暇疵的笑容,就是那笑容将我带进永恒的恶梦!
只是他望向我目光那么纯净,是否他还记得那一切?
我一直在犹豫着,徘徊着,我甚至不确定他就是他,于是我还在人生的天秤上摇摆不定,我还在混沌的观
念里挣扎时,他已经运筹唯握,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将我手脚牢牢牵制。
事隔八年,第一次交锋,我只是一粒可怜的棋子,被摆布再三,被挂上木偶的长线,牵动着哗众取宠。
何谓交锋?这根本是没有对手的决斗,在他眼中我这小角色算得了什么?
甚至他选中我都是偶然中的偶然,谁让我--谁让我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
我就这么被他选中,牵引进入“惠灵顿”的案子,被中情局盯上,掌握到大量早就准备好的确凿证据,中
情局当晚就决定对我实行逮捕,而我却还睡在医院的病床上,被凌温情脉脉的大网张开捂得严严实实,什
么也看不到。
他需要的就是我这个瞎子。当晚我顺理成章被逮捕,中情局的人没有任何怀疑,出于事态的严重,我被移
交秘密情报局审讯,在此之前一定接受过严格的审查,身上不可能携带武器跟追踪仪。可他们都不会想到
,我从那灿烂的阳光下醒来之前,就已经被实施过手术,有人将生化型微型监视器,安装在我的眼球上。
当我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所有接触到视网膜的信息都被记录下来,传送出去,单单这样还远远不够。我从
来就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决不会束手待毙,即使身陷天罗地网的情报局,我也会想方设法逃出来,当我不
遗余力的在情报局内部寻找逃出生天的大门时,我看到的就是他们看到的,不只是秘密情报局的位置,这
里上下左右各个机关要害,不为外人所知的各种内部构造也尽被知悉。
他们看得到,他们甚至看得到我的喜怒哀乐,他们知道我跟阿廷的对敌,我们一次次交锋又一次次握手,
知道我曾经在荷底拉斯山上痛哭流涕,知道我曾因为一瞬间的感动而前功尽弃,知道我那些痴那些傻,知
道我内心最隐秘的情感……
可是他们不会感受到的!他们只会感到可笑!
那张看似天真烂漫的笑脸,让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被生生撕裂!
从我出现在“惠灵顿”--不,从我出现之前,就已经被他选中,成为这计划的一个棋子,我一步步迈着
自以为是的步伐,自恃聪明敏捷,却只是踏上他规范好的轨道。
他先知般的神机妙算,将这一席席一幕幕算得精准,分毫不差。
他是一个魔鬼,却拥有众神的力量,众神的武器。
我嘲笑阿廷他们,被囚禁在一具铁皮机器里,终生听命于别人行事,没有自己意志自己的灵魂,可我又何
尝不是?我被仇恨充满,被仇恨控制,我只能追逐着他的影子而去,我的人生就是在依附着他而存在!
我已经没有自己,他又是怎么看得出来--我是我?
他一定记得的,所以他才会选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放手,知道我为了寻找他可以不惜一切!
所以他让我找到他,在我们近得几乎可以贴在一起的瞬间,在我以为我的追逐终于有了结果的时候,轻轻
翻手执起了我,我这一粒棋子。
这盘棋是稳胜,可我这枚棋子却惨败。
我在洗手间呆得太久,以至于罗密欧产生怀疑,他在外面敲了许久的门,我不耐烦地打开,对他冷嘲热讽
:“哟,看来你很清闲,没去找炸弹?”
罗密欧冲我诡异地一笑:“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我面色一沉,罗密欧的表情倏然变得凶狠莫名,他伸出手扳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倒在地,一拳朝我脸上击
来。我本也欲出手,未曾想到他快我一步,当然全力还击,我们在地板上翻来滚去,激烈地搏斗着,到最
后越来越象小孩子泼赖的玩耍,两人都气喘吁吁。直到一群人冲上来把我们分开,死死按住我不放,我开
始神经质地大叫起来,象条垂死挣扎的鱼。
罗密欧不屑地望着我,那目光充满了怜悯。
几个人把我押进殓房一样的检测室,我被按在手术台上,强迫注射了麻醉剂,我的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可
神智仍然清醒,我忿忿不平地瞪向罗密欧,仿佛要将我全部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罗密欧被我恶毒的目光
看得无处可躲,即使他背过身子,仍可以感受到我强烈的恨意!我不是在看他,我是要让处在世界某端的
那个人看到,我的仇恨,会燃烧、会毁灭一切!
可他不是罗密欧,纵然地球在他面前毁灭,也不可能触动他分毫,他的心,不是冰那般冷,冰毕竟会融化
,也不是铁那般强硬,铁也会生锈。
我躺在手术台上,被他们用各种仪器进行明查秋毫的检查,俨然被当成一只经过生化改造的怪物。
罗密欧冷笑着说:“炸弹果然是被我们自己带进来的,乔伊司,我真是服了你。”
他当然要佩服,他对我的钦佩要象对那些可以为圣战献身的死士一般,因为我也把炸弹装在自己身上。
我是被强制逮捕进情报局的,这理由不会引起特工们的怀疑,即使经过严格的审查,连头发丝里都不可能
藏武器,可检查的结果却显示,我的两条大腿内侧,分别有两粒状如青豆的阴影。
即使现代技术尖端无比,想在人体内埋放威力大到足以摧毁一幢大厦的炸弹也是不可能的,何况是这种体
积。这两粒青豆大小的东西,是引爆装置,确切来说,是传感器。
“这两粒传感器,一左一右,记录你的运动频率,而且他们靠近你的动脉血管,我想……”
罗密欧接着分析下去;“它们同时还有温度传导功能,也就是说,当你的血液不再流动,体温降到非正常
的温度,说明你死了……埋在某处的炸弹也就会相继爆炸。”
他们两个都望着我的眼睛说话,我知道他们没有在对我说,而是在对幕后那只黑手说话,他们已经知道我
不是所谓的“首领”,有哪个组织,会往首领的身体里埋炸弹!会让首领出来抛头露面九死一生!
一切证据都表明,我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现在我连个人都不算。
这……这还是我的身体吗?我还是一个人?我的大腿里藏了炸弹,我的眼睛里面是监视器,我根本就是一
具行走的机器!我的行事踏步都经过周密计划,都在为他们服务!
第十三章 法外高人
我被绑上手术台的时候誓死挣扎反抗,可现在却赖在上面不肯下来,我甚至提出要求让他们再把我彻底检
查一遍,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某处,是否还藏着我不知道的器械,他是否还想利用我再做点什么别的?
我的要求把罗密欧吓了一跳,他本来认定我是恐怖份子的同伙,对我被利用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他认定
我是个狂热到极点的恐怖份子,一枚人肉炸弹。
他在手术台前望着我的一举一动,企图在我神经质的反应中找到破解的密码,可我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
一次次地要求他们拿来毯子给我盖上。
我说:“我想我的体温已经足以使炸弹爆炸。”
罗密欧望着我的表情山雨欲来,完全没了他往日潇洒的王子形象,他的眼睛象尖钉一样钉进我的肉里,盯
着我这枚要命的炸弹,仿佛只要除去我便可安然无恙。
我的大脑混乱,各种猜测飞舞晃动,累起堆积如山的疑问,我在各种假设之间闪躲,他们却不惶多让地追
击而来,每一下都鞭打进内心。
我已经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罗密欧的脑筋却在飞速旋转,他甚至开始跟我讨论起他的一个个构想,站在
敌对的立场试探着我。
他大概以为,破解了我的躯壳,便是决胜的关键,难道他还看不出来,我已是一具没必要存在的行尸走肉
?
“你以为我会被威胁而放了你?”罗密欧讥讽地问我:“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全身而退?”
“我可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我说:“留着我,会拆了自己的老家!”
他猛烈地摇头:“你如果以为我会就此低头,那你就错了!我绝不会输给你!”
“赢过我有什么用?我并不是你真正的敌人!你的敌人……他是不可战胜的!”
“笑话!他是何方神圣?”
“笑话?罗密欧,你无法想象世界上有他这般强悍的人,面对他你根本没有赢的可能……他想得到的已经
全都得到了!就算他现在引爆炸弹,你也只能等待灰飞烟灭!”
罗密欧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难道我是输给了上帝?”
“上帝是仁慈的,可他……”
“我虽然没赢,可至少没输,乔伊司……你还在我手里!”
“我?”我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我是什么?你以为我可以作为筹码?”
“这我不知道……可是……他的确在保护你……他一直在努力想把你救出去不是吗?”
“胡说!他不过……他不过想要利用我!”
“那他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你还有什么用?为什么还要……”
“罗密欧,你无法理解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玩家。”
情报局的决策层没人相信我的解释,他们把我当做反败为胜的关键,如若将我放走,只恐怕更是后患无穷
。
事到如今我也不愿意离开,如果走出陷井,外面却还是你的圈套,我徒劳的挣扎在同样的困境又有何用?
这世事当真如此奇怪,我千方百计想要从情报局逃出去时,受到他们百般阻挠,步步如履薄冰,如今我不
想走了,罗密欧又象催命般在我后面催促,他已经计划周详,并且把我也算进他的反攻倒算中,我什么时
候变成珍稀植物,以至于一时间人人都想来薅上一把拿回家收藏?
罗密欧象只烦人的苍蝇,到哪里都打不走,可他说出一个理由,却让我怦然心动。
“你只有出去后,才可能救阿廷哪……”
我激灵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他还没事?”
罗密欧扯出一个笑:“若再晚些,可就不担保。”
说是要出去,其实不容易,虽说罗密欧是高层官员,可他若是违反上级的意思将我释放,也会跟阿廷同样
下场,唯有让我再一次“逃跑”。他为我逃跑计划列出条条路线来,我笑道:“这么复杂,看来我只有拿
到总统的特赦令才有可能从这里冠冕堂皇地走出去。”
他嘿然一笑:“纵然有总统密令,以你现在的身份,也别想踏出情报局一步!”
我神情一敛,直觉自己有可能触到情报局的核心部分,那是权力的最高点。
罗密欧瞪我一眼:“你用不着胡思乱想,即使是我,对情报局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更深的……那怕是会
颠覆美国命运的秘密吧……”
既然罗密欧没办法将我带出去,只好想别的办法,我问罗密欧,你们情报局里除了垃圾,还有什么是自由
的。
他说,有,据我所知,地下室有一个修理工老头,从来都可以自由出入。
我拧起眉毛:“这里稀奇事真多,连只苍蝇也不让飞出去,怎么可能让一个普通人随便进出?”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原因……大家流传的是那个老头好象有种神奇的魔力……”
“什么?”我哈哈大笑:“难道他会穿墙术?你们可是高科技机构哪,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倒也不是。那老伯……我记得有一年,山上的气候比往常冷得多,暖气又在节骨眼儿上坏了,这里冷得
象冰窖一样,派人去修,可修管道的人冻得手指都断了也修不好……没办法只好去山下找这个老伯上来。
说来奇怪,我们这里机械工程博士都修不好的东西,放在那老头那儿两三下就好。后来那暖气还是经常坏
,就算更换新的设备,还是没多久就坏,除非请那老伯来修,否则我们就要天天生活在冰窖里。后来有人
提议把那老伯弄到局里来,可他又惦记家人不愿意住进来,只好让他这么跑来跑去,无形间也就等于可以
自由通行……我们都说,那老头挺邪门的,是不是会什么魔法?”
我的表情扭曲着:“你们……有时候还真是可爱!”
罗密欧做了个怪怪的表情:“你当时不在,不然……肯定也感到奇怪的。”
那名懂法术的老伯叫克里,他在情报局的日子里,就一头扎进地下室密密麻麻的机械群中,东敲敲西敲敲
。
罗密欧把我送到地下室门口就停住,他望望脚下的鞋子,说:“我只能送到这里。”
他的话象在同我送别,可那脸明摆着是再见--再次见面。
我毅然转过头去,这次我走出去,绝不会再回来!
克里背对着我在拧一个螺丝,我站在他身后,装出一个人的声音,叫道:“克里。”
克里顿一下,转过头来,惊异地望着我。
神奇吧,聋子也能听见声音。
克里转身的同时,手里的扳手已经向我飞来,我稳稳接住,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修理工。
“克里,我是阿廷的朋友。”
克里冷笑:“阿廷从来没朋友。”
“那你是他什么人?”
我的话让克里一愣。
“你对朋友的定义是怎样?我要从这里出去救阿廷,如果你认为这是朋友应该做的,就帮我。”
克里挺起身来:“我能信任你吗?”
“信任两个字不是挂在嘴边的。”
克里的办法非常糟糕,不过很符合他的职业特性,他是个修暖气的工人,就真的让我从暖气管道爬出去,
看我为难地看着热气腾腾的暖气道,他说:“怎么,阿廷小时候,可是一次次从这里爬进爬出的!”
我无奈地望向那飘着白烟的入口,道:“克里,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也觉得冷?”
克里睁大眼睛望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您的神奇魔法,对我恐怕没用啊……”
看克里做出防范的姿态看着我,我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
其实克里的魔法,破解起来非常简单,只是正如罗密欧所言,我若是也体会到那种刻骨的寒冷,就无暇去
想太多。
克里是荷底拉斯山脚下的村民,对这座大火山群十分了解,出于不可知的理由,他发现了情报局的存在,
出于更加不可知的理由,他想要进入情报局。可他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这目的太难达成,所以他只好利
用情报局的弱点。
情报局建在海拔几千米的高山上,终年积雪不化,供暖非常重要,一旦设备出现故障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