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垂下头瞪着古斯塔夫所指的地方,几缕黑色的发丝落在他的额前,被他的呼吸吹得向前飘起,更多的头发落了下来。他抬起手将它们全都掠到耳后,单膝跪倒在古斯塔夫的双腿间的石板地上。
他的上身还是僵硬地挺着,直到古斯塔夫将一条腿架在他的肩膀上,徐缓而有力地把他向下压去,那温热的大腿内侧就隔着一层布与他的脸颊细细摩擦。
“做啊,”古斯塔夫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来,悠悠然地,“还需要我手把手地教你吗?”
康拉德找到古斯塔夫的腰带,解开了它。他的指尖冷冰冰的,但是还算稳定。可当他没有任何阻隔地触摸到那块发硬的肉体时,双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古斯塔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充满情欲的呻吟,另一条腿缠上了康拉德的腰,更加强硬地固定住他的上半身。
“放进去呀,你以前还没看够吗?”他柔声说,“握住它,全放进去,对,就这样……你还记得该怎样做吧?”
还没有完全勃起的器官在康拉德的嘴里一点点地膨胀,顶在他的下颚上。他死死闭上眼睛,忍受着那种气息和味道。他的头在动,整个身体都跟着前后摇晃,肉块一次比一次滑入得更深,紧压着他的喉咙口,他几乎要呕出来了。
突然,他觉得头皮一阵剧痛,古斯塔夫扯住他的头发,把他拖起来,狠狠地甩到一旁。他在粗糙冰冷的石头地面上滑了一段,石头磨破了他肩膀的衣服,他的左半侧身体顿时麻痹。
“滚吧,大主教。”古斯塔夫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打量着康拉德,眼睛里闪动的是恶意的满足感,“对你的身体我早就玩腻了,要想和我做交易的话,就带个更新鲜的货色给我。” 他冷漠地、不带丝毫感情地笑了一声,“比如说那位可爱的伦瑟尔神父,我可能还有点儿兴趣。”
埃克向国王的会议室走近了一些。吉恩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他们俩都摆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心照不宣地一点点挪向那两扇紧闭的大门。
门突然滑开,无声无息。大主教立在那儿,一只手按在脸上。当他把手放下来时,嘴角有红红的印记,似乎被用力地来回擦拭过。
“搬行李。”他对埃克说。
“再过一会儿就开饭了,”吉恩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建议,“您不妨用过午餐再启程吧?”
“您误会了,伯爵。并非搬上车,而是从车上搬下来。”康拉德直直地擦着吉恩的身旁走过,把他逼得后退了两步,“请带我去您准备的房间吧,我要休息了。”
* * *
敲门声急促而且非常执着,一定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这声音一直传到康拉德的睡梦深处,迫使他挣扎地醒过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睡前点的蜡烛早就烧到了尽头,熄灭了。窗外也是黑沉沉的,窗棂上有深红色血迹一般的印痕,康拉德眨了眨眼睛,花了一段时间才看清楚那是火把的红光。
“谁?”他高声问,声音里还留有初醒的嘶哑。
“我,开门!”埃克这么冒失回答表明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同时也意味着某种突发的紧急事件。
康拉德跳下床,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就打开门。埃克闪进来,用背部将门推上。甚至在门还没完全合住时,他就开口了。
“他抓到了亲王的儿子。”
“活着的吗?”康拉德立刻问。
“目前是这样。在下面的议事厅里。”
“那亲王呢?”
“已经退到扬格比。他原本安排一队士兵把两个儿子送到马尔默,结果领队的侯爵叛变了。”
他们在黑暗中望着彼此,谁也没想到要点灯。
“这场战争就要完结了。”埃克忧郁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接受,卡尔·古斯塔夫将成为瑞典国王。”
某种兴奋的光泽开始在康拉德的眼里出现。“不,恰恰相反。”他一把抓住埃克的肩头,嘴里发出不加任何抑制的笑声,引得埃克瞠目结舌。“这简直就是上帝赐予的机会,我们的机会!”
“什么意思?”康拉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寻找外衣,束带和十字架,埃克跟在他背后,反复发问,“康拉德,冷静下来,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古斯塔夫没有子嗣,一旦他死了,那两个孩子就是王位的直系继承人!”
“但是……他不可能突然死去的。”
“怎么不可能?”康拉德把声音压得更低,声调却越来越激越,“他眼前的战争简直就没有尽头,同亲王,同北方贵族,同丹麦。谁可以保证他不会死其中任何一场战役?”
“他会有儿子……”
“他不会有的,”康拉德又发出一声让埃克毛骨悚然的笑,“有又怎样?我不给他加冕,他就得不到比艾力克的儿子更多的权力。”他的手搭在门闩上,迅速拉开大门,走廊里的阴风呼地一下扑到他的脸上。也许是埃克惶恐的目光,也许是这凉气,康拉德稍稍冷静下来。他静立住思考了片刻,又折回房间里。
“准备马车,”他一边说一边点起灯,并在桌子上铺开纸,“到维特恩湖边等我。”
但埃克没有动,他站在康拉德背后,不无忧虑地望着他。
“你要把他们从古斯塔夫的眼皮下带走吗?就凭你一人之力?”
康拉德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去!”他冲埃克挥挥手,用大主教的口气命令道,“马上!”
* * *
会议厅的大门微阖着,黄|色的火光从门缝里流泻出来,延伸到昏暗的走廊上。康拉德后退一步,小心地不让光线投射到自己身上。他屏息静气,倾听门背后时高时低、嗡嗡作响的谈话。
“是的,大主教,没关系。”古斯塔夫异常饱满、充沛的笑声毫不费力就穿透了门板,“我真想不到您还不愿意离开这里。有什么让您这么迷恋呢?”
“人命。”康拉德一边回答,一边迈进大厅的光线中。
屋子里进行的显然是一场高层聚会,参加的贵族并不多,但全是国王的随军重臣。在康拉德不合时宜地闯进来之前,毫无疑问他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理新捕获到的猎物。康拉德经过火炉边上时,那两个蜷缩着的男孩从阴影里抬起头望向他,他们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十字架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其中较大的那个孩子甚至偷偷朝他伸出手,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别乱动,哈莱尔德,”国王发出的冷冰冰的警告立刻让他缩了回去,“我以为你还想活着见到你父亲呢。”
“如果他们按您说的做,您就会善待他们吗?”康拉德提问的口气与其说是寻求答案,倒更像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古斯塔夫的脸上露出一种相当自然的委屈的表情。“您为什么总不相信人有善念呢?这可是最非基督徒的态度啊。事实上我已经很仁慈地对待他们了。”
“您的仁慈总会让我感到意外,能请教那是什么吗?”
“他们将平平安安地呆在石头房子里,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而且他们的父亲也会常常收到儿子的消息。每周我都会定时给他送去两颗牙齿,如果他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能活倒儿子牙齿掉光的那天。”古斯塔夫一手支着下颚,头歪向一边,他盯着那两个男孩,眼里是近乎温柔的笑,“放心,我会拿镶宝石铺绸缎的柏木盒子装着你们的牙齿陪他下葬,这样你们一日三餐也许都能感觉得到他了。”
也许是凡人与生俱来的那种对失去光明的恐惧,康拉德曾经坚信,撒旦的眸子如果他有机会被那双眼睛注视的话一定是黑色的,深不见底。但是现在,站在卡尔·古斯塔夫的面前,他明白了,即使湛蓝透明的眼睛,如果没有灵魂居住,也可能漆黑如午夜一般。
“你怎么会对自己的血亲有如此刻骨的毒恨?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威胁,无妨,杀了他们,但为什么要折磨人?”康拉德停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了,“难道当你这么大的时候,艾力克亲王有如此折磨过你吗?”
有人走到他身后,慢慢地吐着气。康拉德转过头,就看见吉恩伯爵煞白的一张脸,他把手搁在康拉德的胳膊上,似乎想把他从古斯塔夫的视线范围里救出来,却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不,别这样。”他对康拉德说,眼睛却望着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死一般平静地端坐在桌子后面,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脸上的表情就像戴着青铜面具一样可怕。
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容又浮现在唇上。
“好吧,我给您两条性命的话,您又能给我什么呢?您有什么东西让我满意呢?”
“您想要什么?”康拉德问,镇静自持。
古斯塔夫的手指抚摸着嘴唇,仿佛那愈现愈深的笑容是靠这方法制造出来的。
“听说在罗马和欧洲其他上流聚会里,你可是人们倾慕的中心呀。那就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个连教皇都恋恋不舍的身体吧。”
房间里响起一阵暗暗的笑声,很有节制,但透出些许猥亵的味道。
康拉德环顾四周,发现原先那种惶恐不安的气氛消失了,就连吉恩虽然略带责备地看了古斯塔夫一眼也松开了手。
“对不起,大主教。”他很客气地说,“陛下的玩笑虽然过分,但还是请您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康拉德默默地望向他们,突然淡然一笑。
“这么有趣吗?”他问,“践踏他人的生命,践踏他人的尊严,真的这样有趣吗?”
他抬起手,缓慢地解开法衣的扣子。
脱下的每一件衣服,他都把它仔细叠好,摆在炉台上。最后,在一片骇然的目光中,康拉德完全赤裸地立在房间里只有胸前的十字架在玫瑰色皮肤的衬托下闪着微光。
他缓缓走到古斯塔夫的面前,向他伏下身,银色的十字架晃荡着,从他的颈项上一直垂到古斯塔夫的胸口。
“还有其他的吗,陛下?”他居高临下地问道。
裸露的躯体若即若离地倾靠向古斯塔夫,下垂的性器官几乎就要触到他搁在狮爪扶手的手背上,他甚至还能嗅到从康拉德胸前细细的绒毛散发出来的气息。
他发现他比那个时候瘦了,这种纤瘦让他像少年一般敏感,易于蹂躏。
古斯塔夫克制着自己,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居然有人可以摆出这种赤裸裸的诱惑的姿态,却还保持着那么倨傲而怠慢的眼神。
康拉德把手里握着的纸卷展开在桌面上。“请签吧。”
那是一份用国王口吻写成的通行令,有些地方的墨迹还没完全干透,散发出新鲜的书信的气味。
他有备而来,并且志在必得。
古斯塔夫抽出一支笔,他拿起墨水瓶,突然很平稳地松开十指。瓶子砰地砸在地面上,墨水倾泄而出,撒满了一地,很快顺着石头缝隙渗入地下。
“抱歉,”他将笔随手往桌上一丢,坦然望向康拉德,“我没有墨水。”
康拉德面不改色,似乎对国王这种反复无常的个性早就习惯了。他拾起古斯塔夫抛在桌面上的鹅毛笔,右手握住笔杆,笔尖对准自己的左掌心,用力扎了下去。
瞬时,极短促的惊呼像炉子里燃着的火焰一样窜起来,几声倒抽的冷气,有人碰到椅子的边缘,包裹椅脚的金属片和地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响。
康拉德从手掌心里拔出笔头,递到古斯塔夫的眼前,鲜血顺着笔尖滴落到国王的袖口上,在那里留下几点渐渐晕开的深色痕迹。
“签吧。”
有好一会儿,他们就这样无声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古斯塔夫接过笔,在通行令的右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写到一半时,血凝固了,他用舌尖润了润笔头,才继续完成了签名。
康拉德卷起羊皮纸,小心保持着左手僵硬的弯曲度,他的手掌心正不停地向外冒出鲜血。此刻那里暂时还只有些火辣辣的感觉,但剧痛很快就会袭来。
他来到自己遗弃的衣物边,正在考虑如何仅靠右手穿上它们,一个男孩已经悄无声息地拣起他的外袍,为他披在身上,同时将剩下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康拉德静静地说,把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走吧,孩子们。”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挪动脚步来阻拦他们,甚至当康拉德右手抱起5岁的瑞基、左手被11岁的哈莱尔德攥着飞奔下城堡的大台阶时,整个房间还是一片沉寂。
第三章·3·
“不从马尔默走吗?”埃克问。
“那里是战场,国王的船队一定封锁了那周围。往北,沿着教皇离开的路线。也许会多花些时间,但只要够快,一定能追上他们的。”康拉德说着,回头望了望,来路上漆黑一片,没有任何追踪者的影迹。“这是通行证,但难保国王不会突然改变主意。所以你们最好比他的传令官跑得更快。”
“你不一起走吗?”
康拉德把手臂用力一挥,显然不愿意再讨论这个话题。“转告教皇,务必让他们梵蒂冈的教育下成长,这是我们在瑞典未来的希望……什么事?”
他的袖袍被轻轻拉动,他回过头,看见较大的那个男孩就站在他的手边。
“我不想离开瑞典,”男孩很有礼貌地说,“带瑞基走吧,请把我留下来。”
“恐怕不行,孩子。你们得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别担心,会有人照顾你们。”康拉德柔声回答,同时想将他抱回车上去,但男孩在他的臂弯里不停地扭动,蹭着他的伤口,他只好把他重新放到地面上。
“只要我弟弟能到罗马去,对您来说不就足够了吗?”男孩的声音还很稚嫩,但话语里有着和他年龄完全不相匹配的洞察力和过分成熟的意味,“他还小,会很听话的,肯定比我更听话。”
康拉德后退一步,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孩子。
“你叫什么?”
“哈莱尔德,神父。”
“好吧,哈莱尔德,听我说,你的表兄是个反复无常的人,而且很危险。我无法保护你,我甚至连自己的安全都无能为力。如果让他找到你,你可能就永远没机会见到你父亲了。”
“如果我留在这里都没机会,那到了罗马又怎么可能有呢?”男孩不假思索就反驳道,“我必须留下,我必须见到我父亲,哪怕只是他的坟墓。”
康拉德大吃一惊,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孩子用如此直接的方式提起死亡。他托起男孩的脸,把那淡淡的、泛着微光的金发拨开,男孩很平静地望着他。
“他写信告诉过我们,说他会死的。我想,他咽气的时候,至少该有个儿子陪着。”
这难道是古斯塔夫家族的特质吗?
是什么样的争斗使他们能保有如此洁净无尘却对生死漠然置之的眼睛而且世代相传?
埃克碰了碰康拉德的胳膊,示意他时间紧迫。他弯下腰,对着男孩的脸压低声音说:“如果你告诉我你的父亲现在在哪儿,我可以立刻送你去见他。”
男孩睁大了眼,康拉德可以感觉到他在以一种成年人的思维估量着,虽然并非任何一个被出卖过的人都会对世界充满猜疑,但他显然学得比别人快。
在这个漫长而艰难时代中,谁才是值得信任的呢?
“不,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男孩最后说。
康拉德满意地点点头,他直起身转向埃克:“先送他到奥登比修道院,别告诉任何人他是谁。”他又一次凝视着男孩:“小心点,孩子。我会尽力照顾你,但你也要尽你所能。我希望你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