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力量,拚命地支撑起自己。
跌倒了,再爬起。
反复不知做了多少回,终于……
站——住了!飒亚瞠大眼睛,俯看着自己的脚,他没有靠车椅子的支撑,站在地面上,对过去的自己而言
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此时却像是一种天赐的奇迹,他感动得红了眼眶。
或许难免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起码这短短的站立,己重燃飒亚对自己双脚的希望,一心一意、持之以恒
地练习,也能使被大夫宣判为无药可治的双脚,有长足的进展!
“亚少爷?亚少爷您在哪里啊?”
有人来了!慌张地,飒亚抓住车椅子,重新把身体安置回去。要是让人看到他站起来,一定会去禀告司珐
尔,那么……
“我在这儿,大婶,你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装出若无其事的脸,飒亚暗自拍去衣上的尘土。
“噢,幸好您没事。吓死我了,在大屋里前前后后地找,都找不到您的身影,还以为您又发生什么……亚
少爷,请您别再吓奴才了。要去哪里,通知奴才一声,我会跟着您的。”
“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有必要这般小题大作吗?”推着车椅子,往屋内的方向前进,飒亚说:“以后我会
常常出来透气,反正人就在这大屋的围墙内,你也没必要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大婶,就让我一个人清静片刻吧
!”
“那怎么行呢?亚少爷,大人说……”
“大婶,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大人说什么都不重要。连我在这围墙内活动的自由都没有的话。那干脆把
我关在屋里,再上锁好了。”竭力想要瞒过这些司珐尔安排在周遭的眼线,飒亚佯装发怒地拍打了车椅子一下
。
“亚、亚少爷?”
“午膳也不必送来了,反正一个成天不能动弹的废人,是不需要用膳的!”
大婶倒抽了口气,那可怎么得了,亚少爷不吃东西,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倒下,万一大人怪罪到她的头上…
…“好,奴才知道了,亚少爷。我以后不再罗嗦您,您要在这四周透气也没关系,只要不出这围墙外。”
获得小小胜利的飒亚,微笑地说:“多谢你了,大婶。我肚子好饿呢!己经到了午膳时分吧?”
“欸。我们都己经帮您备好了。”
说也可怜,明明是这样清秀挺拔的好青年,要是双脚能走能动,现在正要度过人生中的黄金岁月吧?大婶
不由得想着:在美好的人生来临前,就失去所有,也难怪他会想要一个人静静。
看在这可怜孩子的分上,这次的事就别跟大人报告了。
一抹瘦小的身影奔出小镇,横越过草原,踏过小溪,不管心脏己经跳到极限,也没有停下脚休息的意思。
平七死命地向着那幢黑色大屋跑去,这么做会打破与爹爹的约束,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向谁求救,有谁能
帮助他救救爹呢?大哥哥!你一定要在那座屋子里啊!你是平七仅存的一线希望了。
砰!砰砰砰!
扑到那扇足足有三、四个大人高的巨门前,平七不顾一切地叩着铜环,大喊着:“大哥哥!大哥哥!我是
平七!大哥哥!”
“喀啦”,侧边的另一道矮木门被打开,一名长工探出头来说!「喂,死小鬼,你在这边鬼喊什么,快走
开、快走。”
“我是来见大哥哥的,请让我见他一面!”平七见机,立刻上前央求。
“什么大哥哥?你这小鬼别莫名其妙了,再不走,我拿扫帚来打人了,快走!”咻咻地挥舞着手臂,长工
无情地驱赶着。
平七一咬牙,双肩下垂地背过身主。就在长工嘟嚷着:“去!哪来的笨小鬼!”一面松懈戒心的放开门把
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弯腰俯冲,凭着蛮力硬是用头顶开那名长工的身体,害得长工跌入大屋的
前院。
“哎哟!我的天啊!你这死小鬼,别跑!”扶着差点没跌断的腰,长工气得抓起一根锄头追打他。
“大哥哥!救命啊!大哥哥!”
鼎沸的吵闹、争执声不传入屋内也难,正用着午膳的飒亚,停下手边刀叉说:“大婶,谁在外头这样吵吵
闹闹的?去瞧瞧。”
“是,亚少爷,我这就去看一看。”
少有外人能进入这大屋内,这不寻常的喧哗声,就像一颗小石子掷入了平静不起风波的湖心,激荡了飒亚
规律恬淡的日子。
片刻后,大婶回来了,一脸为难的说:“亚少爷……”
“是什么事?说。”
大婶绞了绞手,叹气说:“是。有个孩子闯进咱们大屋里,还嚷着说想见您。”
“孩子?”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就是那天在草原上,对您出言不逊的男孩。”大婶犹存恨意地说。“我叫他们把那孩子撵出去,可是那
孩子死揪着大门,说什么也不放手。还说今日若见不到您,他会一头撞死在咱们的门柱上。”
“有这种事?那还不快带他来见我。”飒亚虽不知道内情,也不懂小男孩何以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但印
象中的小男孩聪明伶俐,这应该不是闹着玩的恶作剧。
“是,亚少爷。”
才把男孩带入屋内,他一见到飒亚,就放声大哭,跪了下来说:“大哥哥,平七求您,求您救救我爹爹!
”
“平七,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不,大哥哥,平七给您磕头!我听人说,能住这大屋的人,是地位极高的人。那么,大哥哥一定有办法
可以救我爹爹,如果您不答应平七,平七是不会起来的。”平七赖在地上,小小的额上己经多了块红印子。
“你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抽噎着,平七用手背擦着涕泗纵横的脸说:“我也不太知道,今天早上一群官兵突然上我们家,把我爹爹
五花大绑地带走了。还说……爹爹杀了大官,得被砍头!我爹不是杀人凶手,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飒亚不由得沉下脸。“平七,这种事我是没有办法帮得上忙的,要是官府的人捉走你爹,他们便会详查事
实,根据国家的王法律令,无罪的人还给他们清白,有罪的人自当接受惩罚,不论谁都不能有例外。”
“但,大哥哥……”
“平七!”厉声一喝,飒亚提高音量说:“你回家去,祈祷你爹爹无罪,并静静等待,听候官府的判决,
会比在这边求我这个外人的帮助,要对你来得有用。”
“大哥哥,平七发誓,我爹真的是清白的。最近这几天,他连门都没有出,一直照顾着发烧的妹妹,又怎
么会去杀人呢?大哥哥!”
再次哭了起来,平七咬牙切齿地说:“可是那些官兵没有一个人把我的话听进去,他们说我在说谎,为了
替我爹爹掩饰罪行,所以说谎!。我平七才不是会撒谎的坏孩子呢!”
这番话,使飒亚困惑地蹙起眉,银眸熠熠。起初,他还以为平七只想着找人说情,洗脱他爹的罪。但听他
描述那些官兵的行径,似乎有待斟酌。那些官兵怎能这样草率,杀人是重罪,更应该要严加调查啊!
我一直认为领朝廷俸禄的地方官员,会秉公守法,按照颁订的律法去做仲裁,然而若是我太过信任这些经
过遴选的官员,而在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冤屈,那不就是我这个下放权力给地方官员的人的错?
有必要去监督一下,平七他爹爹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谁以什么样的证据定罪?而且证人的说词也该听
一听。
偏偏这时候,司珐尔不在,不然就可以拜托他了……
飒亚眉头深锁,未曾如此后悔自己的愚行,竟连这点行动的方便都得不到,纵使想为平七做点什么,可是
光靠车椅子能推多远?
只要有心。就没有不能办到的事啊!
“大哥哥,我求求您了。”
看着平七哭泣的脸,飒亚抱定心思,喊着:“大婶?大婶,你人在哪儿?”
“亚少爷,我在这儿,您有何吩咐呢?”
“去帮我备马。”
“什么?”大婶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
“我说,去帮我备马。”负伤后,自己便不曾尝试过驾马,但只要有人助他上了马背,那么他就可以靠着
双腿的力道夹住马腹,来操纵方向。幸好过去精湛的骑术,使他有十成的把握,即便摔下马也不会有大碍的。
“亚少爷,那太危险了,我去帮您安排一辆马车吧!”
“不必,因为去的就我一人。”
飒亚不是白痴,要是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城,一定会引起人们的好奇,说不定会给司珐尔带来麻烦。他是
要以平七口中‘大哥哥’的身份,而非被软禁的皇帝,去关心这件事。
“平七,你来带路,我们先主官府探望你爹爹,再看情况办事。我不能说自己一定能帮得上忙,但只要你
爹爹是清白的,咱们定会有法子的。”
“大哥哥,平七谢谢您,平七实在太谢谢您了。”
结果,无视于大婶与屋内其它人的大力阻止,飒亚成功的上了马,带着平七,自一年多来未曾跨出半里的
大屋,往镇上出发。
“司大人鸿福。”
宓勒指着两位恭敬向司珐尔行礼的男子说:“这两位分别是东三军的泉敏中将军与西二军的成筝预将军。
他们都己经签署了加入我军麾下的文书。”
“欢迎二位。”
“哪里,今日能见到司大人一面,是我们的荣幸。”
“二位客气了。请坐。”
两人走到靠近门边角落的位子。在这屋内的,都是握有一方军权的人,在司珐尔失势后,表面上虽然被剥
夺了军权,但没有人知道那些被分散的军权,正一点一滴的又聚回司珐尔的手中。
这些投诚的将帅们,当然不是毫无理由就自愿成为司珐而旗下的一员。
有些是过去长年为司珐尔所用的部属,有些则是新近加入的。或利诱或威吓,在种种不同情况下,促使他
们效力的主因皆同,那就是——不论司珐尔今日的处境如何,他依然是西琉的一头雄狮,和朝中那些靠着天生
的贵族地位或是巴结而获提拔的人不同,他的每一分实力都是货真价实的。
不加入最有能力者的那一方,就等着被这头猛狮反过来吞入腹中,是众人皆有的认知。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听听诸位对目前时局的看法。大家愿意给我你们宝贵的意见吗?”坐在中间的主
位上,哪怕是一身轻便,司珐尔依旧散发着他人中龙凤、高不可攀的权势气息。
“司大人。”首先发言的,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敏蓝。
“请说,敏蓝将军。”
“老朽深为目前时局感到不安,在我驻防的边境上,近来多了许多来自他国的盗贼。那些人表面上看似盗
贼,但实际上都是经过训练的使刀、用剑高手,应该是南夷露露有意放这些人渗透到我国,企图对我军不利。
”
“晚辈也赞同敏蓝老将军的说法,我同样在靠近南方的海边捉到不少这种人,数量近百。而且传言南夷正
打造更多新式的军舰,表面上的目的是为了巩固他们的边防,但我看背后绝对有企图占领本朝的野心。”
“不只军备方面需要注意,其实人民的生活也一样遭逢困境。大量开采黑石所征召的人力,使得村镇陷入
人手不足的窘境,而荒废的田地也增加了。再要是天老爷动怒,降下足以引起灾祸的雨水,抑或是让咱们的土
地发生干旱,那么一场大饥荒眼看就要发生了。”
“正是如此,现今朝廷还拖欠起军粮……”
众人激烈的抒发对目前朝政的不满,司珐尔静静地倾听完所有人的发言后,说道:“我非常高兴,大家都
如此为天下百姓着想,皇帝陛下知道他拥有你们这些忠诚的臣子,想必会感动得落泪。我代陛下,向诸位致最
高的敬意。”
“司大人,您这么说,反而要教我们这些人汗颜、惶恐了。对了,不知陛下的龙体是否有所好转呢?您务
必要请陛下保重啊!”
“是啊,陛下是万民的希望,我们都期望着陛下能再展圣威,将目前充斥朝廷的乱象一扫而空,还给万民
丰衣足食的日子。”
司珐尔微微一笑说:“你们的心意,我一定会转达。但不要忘记,在迎回陛下之前,我们的要务。”
“这个司大人您放心,我们都照您的吩咐去做了。”
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司珐尔振振有词地说:“那么,今日就放下烦恼的政事,喝一杯预祝我们的未来!
也恳请诸位,尽情享受我最诚挚的招待。来人啊!请乐师与舞娘进来,为各位爷儿服务。”
欢乐的宴席一旦开始,在场的人哪还顾及得了自己的身分地位,个个放纵于逸乐,忘怀国家大事,沉醉在
歌舞、美酒、女色交织而成的乐园中。
“大人,您也喝一杯吧?”宓勒拿着酒壶,送到司珐尔手中。
“我交代你办的其它事,都进行得如何了?”
“透过商人向朝廷施压,抱怨百业萧条无法进行大笔交易,以及文人们在民间宣扬着过去日子的美好,对
照现今生活的困苦,让人民的心中深植罪魁祸首是南夷露露而非皇帝陛下等等。这些事,都按部就班地在做呢
!”
“很好,假使需要资金的话。不要迟疑,尽管向我开口吧。”
“您这么信赖小的,不怕我中饱私囊,卷款而逃吗?”宓勒三句不忘玩笑地说。
“只懂耍小聪明而短视的家伙,就不会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留存在人世的价值。”司珐尔饮下一杯酒,淡
淡地说。
“好个高帽子啊!但真正令人感到胆颤的,正是大人这深不可测的心思。不知此刻在场的人,以及朝廷里
正在作威作福,以为自己己一步登天的家伙,有几人能看透大人的巧计。”
宓勒巡目四望,嘲讽地笑说:“在声望下滑的时候,先假意受逼迫而离开朝廷,借着所有人忙着争权夺位
的机会,让原本潜藏在抬面底下心怀不轨的分子一一现形,再一举铲除、一网打尽,使敌人消失。接着再靠人
民的呼唤重回政坛,此后再也没有人会管大人过去种种的是非,人们的记忆中只会留下‘将人民自苦痛中解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