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惊立而起,但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短短的半个时辰。
我的信心,我的仇恨,在我想方设法要见到的皇帝面前,不堪一击。
最后,我按着头爬上床,决定整理一下思路,不这样做的话,我觉得自己一定会疯。
小皇帝看了看我,摸了摸脖子,犹豫了一阵,还是放弃叫侍卫进来。
“那……朕没想到你认识皇叔,你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见朕然后报仇么?你知道,皇叔杀了朕的父亲,这些事情都是朕很小的事情了,朕登基后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根本不记得,但是杀父之仇在,朕确实不喜欢皇叔,但是朕那天见到皇叔,真的吓了一跳,还有人和朕生的这么像,难怪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这么说。他死了,朕没有任何责任,也不能接受你的报复,你若是现在停手,朕就放你一条生路。”
“你多大了……”
我一直发怔,简直像在做梦。
“十七……”
“你是个好皇帝,但是我无法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朕说过,君无戏言。”
“不,我不能相信,若你说的是真的,我这么多年来,又究竟为了什么,我不信,也不能信。”
“你要朕怎样?没人敢掐住朕的脖子还逼朕发誓。朕花了十万两来见你,可不是自找委屈的。”
“你想怎样。”
“朕叫你收手,不然你的下场,就会和当年的念雪庄一个样!”
我猛地一震,惊起来看他。
好熟悉的脸,好熟悉的神情。
“ 你……怎么哭了……”
我连忙擦脸,扭头过去。
“好,我收手,不肯放手的,你随便打击抓捕就是,律法有空子,你就改了便是,但是我只想要你还奉卿一个公道。”
“朕什么都不知道!十三岁那年还失去记忆!即便你是皇叔要朕找的人,也不要太过分。”
“那我只能杀了你。叫你去黄泉亲自问奉卿!”
“你敢!门外就是侍卫,你动一下试试!”
我没等他说完,就立刻扑过去,束缚住他的手脚,压他在床 头。
“好,不弄死你,你是皇帝,瞧你刚才的气势,看来你玩过男人,但是还没被男人玩过吧。”
“你……你……你干吗!啊啊!”
我一把扯开他的衣襟,舔了舔嘴角,“皇帝陛下也许没尝过这滋味,让羽儿来教你……”
“不要!!朕说!朕有个师父!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你去问他!不!他就在附近!朕马上派人叫他来!”
“师父?”我皱眉,“你师父是谁?他知道什么!?”
“你放开朕!放开!我师父厉害着呢!能教朕飞仙之道。”
“飞仙?哼……又是个找死的皇帝。”
“你!”
小皇帝气的眼圈发红,但是就是鼓不起勇气叫门外的侍卫进来看他现在的狼狈。
他这样子,彻底颠覆了他在我心中恶心无耻凶狠暴戾的想象。
下意识的,即便我不愿意,我也开始相信他说的话了。
可是若他说的是真,奉卿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回事,这该死的都 他 妈 的 是怎么回事!
门忽地被打开,有个纤细的人影闪了进来。
满是笑意道,“小云儿,把小奉卿放开吧,他要被你吓哭了。”
“师父!!”
身下人大叫。
我一抬头,傻了。
这人是水月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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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完)
如今我像个老头子。
捧着杯满是茶叶末子的陈茶,坐在院子里看着孩子们打个你死我活,一身是伤,等到训练结束,就又称兄道弟玩成一片。
这个时候凌竹通常会从后面我突然搂住我,享受着我被吓得哇哇大叫的狼狈。
“又不是没有‘雨后春江’,干嘛喝着十分一包的茶叶末子?”
“又不是没有冰凌绸缎,为何从来都穿黑衣?”
我反问,被他夺取茶杯,从后面勾住,明目张胆地偷了个香。
“噢噢噢!”
面前场地的孩子们开始起哄。
凌竹松开我,冲他们扬起一条眉毛。小崽子们立刻噤声。
如今的聚贤楼已经不再是杀手窝。
当年传销的事情闹得很大,至今依旧没有平息,说实在的,人心不是铁打的,回到聚贤楼的那天被学闵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之后,我发誓不再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凌竹小默当时也在场。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就是楼子里的两个孩子私奔,被抓回来的事。
按照规矩,这俩孩子是要被折磨死的。
但是那晚上夏风夏雨跑到我屋外跪了一夜。
小三号哭着说他喜欢一百零三号,那种喜欢着还被分成一组必定死一个的日子,有多痛苦。
我要出去叫夏风夏雨起来,却被学闵拉住,学闵说,你可想好了,规矩破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说,大不了不当杀手了!咱干别的活,也不能饿死!
学闵却从被窝里爬起来,轻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聚贤楼改作了镖局,楼里的孩子从不见天日的杀手,变成了光明正大的镖师。
学闵说,这样改了也好,咱不营生杀手窝,咱就做天下第一镖局,早上照样有你的燕窝粥喝,有你的茶叶喝。
我说,省省吧,我去喝茶叶末子。
于是我半调笑地开始喝陈茶,几年下来居然变成了习惯,还能喝出股名茶没有的味道。
晚上有些难办。
我已经不是初尝 情 欲 的少年了,他们一周一人轮两次,我可受不了。
于是我提出和他们分房睡。
但是总有人半夜溜进来,防不胜防。
有时候竟然溜进来两个,然后撞到一起,谁都不肯走,我说,我困,我走,被他们拉住,被两人一起折腾。
还有那个向来喜欢穿黑色纱衣的败类,晚上不是经常见面,但是白日里,却总是满是情趣的在任何一处抓住我,随即开始强制性的 野 合 。
夏风夏雨自从那件跪地求情事件之后,就公开两人的关系。
小三和一百零三,在孩子里也流行成了幸运的有缘数字。
挺好的,生活就这样一辈子的话,都不知道是我夏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凌竹带着群孩子呼呼啦啦又开始练武。
我闲的无事,就在院子里乱逛。
刚走到门口,就见小默一脸阴沉地抱着双臂,看那样子准没好事。
“你的小奉卿吵着要来见你,还写了这个,说你要是不见他,他就下令涨整个徐州的镖局税。”
顿了顿,小狐狸道,“学闵说要问问你的意见。”
我接过信,摸摸小默的头。
小默沉下脸,在我唇边偷了个香。然后杀气腾腾地离开。
窝捏着信冲他的背影喊道,“我饿了,告诉学闵快开午饭。”
小默踉跄一下,回头笑骂,“你就知道吃!”
展开信。
上书……
……“亲爱的云爱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师父告诉朕你贪财之后,朕就觉得爱卿坑人害财的本事正是户部所缺少的活力,所以今年年底朕满二十庆典的这次考试,爱卿务必参加,否则京城为首的四方徐州,苏州,柳州,豫州四城的镖局赋税,将令爱卿再也喝不到燕窝粥。君无戏言。”
“……”
这孩子……
三年不见,越来越不懂事了。不错,连威胁人都学会了。
当初在妓馆第一次见到他那会,还真把我震住了。
那天水月不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真相很复杂,很可笑。
那阴魂不散的欣月仙子不顾重责,竟敢逃出幽闭,理由只是出来看我的惨状。
水月不败感受到仙子气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我整发疯把奉卿伤害的体无完肤。
水月已经将不明所以的小默和学闵封印起来,藏的一点气息不露。
再来找凌竹时,发现 凌竹正和我说话。
后来我跑出去,去找奉卿,却怎么也找不到,回来找凌竹,凌竹也已经被水月藏起来。我也找不到他。
真是急疯了当时。
我又找学闵,小默,然后发现谁都不在,大家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
水月在妓馆那天问我,记不记得出了正堂的院子,其实有两条岔路。
我说我记得。
他又道,你当时走的是哪一条。
我说,自然是右边,左边不是……
说到这里我说不下去了。
左边就是当年我们第一次上山被震撼的悬崖。
我当时震惊地看向水月,水月却笑着点头。
他说,你没想到,奉卿一时悲呛,竟然选择了绝路。
奉卿被我气走,居然绝望的直接跳了悬崖。
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
水月说奉卿灵魂出体的那一刻,我正巧被凌竹拉住说话。
水月当时就在门外,亲眼看着丝线般的魂魄在我们头顶盘桓,等到我追出去,才了无心事地飞走。
水月一伸手,却抓住了奉卿的魂。
而后就是我所知道的了。
我失魂落魄伤害了小默等人,为了找奉卿而抓狂。
后来冷静地回到聚贤楼,一扫地就是五年。
但是水月不败却跑到皇城,将奉卿的魂塞进登基的小皇帝体内。
两道灵魂挤撞,都受了不少的伤痕。
好在小皇帝本来便短命,没过几天魂魄就离体转世,而这个身体,就成了新的奉卿。
这小皇帝本就生的像奉卿五分。
越长越大越来越像,朝廷的人也没话说。
只是不知道是奉卿刻意,还是灵魂受伤的厉害了,小奉卿十三岁那年没了记忆,说白了,就是奉卿再一次复活的时候,什么都没少,只是单单忘了我。
我还记得我当时抓着水月的衣襟,我恨恨问道,“既然这样,为何不早说!”
他却说,“看你颓废了五年,我才解气。”
“为什么。”
水月没说,只是道,“至于那什么命格,发疯驾崩的太上皇都是我弄得障眼法,引出你来就够了,你也别埋怨学闵,我确实是故意折腾你五年,这样我心里舒坦。”
“为了孜檀?好友?”
过了会,我看着床头昏睡的小皇帝,淡淡道。
“我没把他当过好友。”水月摇头。
我猛地一震,看向水月不败,原来记忆里的人,那个总喜欢窝在孜檀王府要酒喝的人,竟然是这般的心思。
“你喜欢孜檀?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孜檀?当年又为什么把小妖送到孜檀身边。”
“上天对我的报应吧……”
水月不再看我,转身离去。
“我只是觉得他寂寞……没想到你来了,寂寞的人,换成了我……”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水月不败。
只希望他能和师兄好好的,不要再闹出什么伤心的事情来。
可是小皇帝却没完没了,先是册封了水月不败为国师。又把灰发师兄的水月阁搬成国教。
实在是不知道受了水月多少荼毒。
捏着信,我头疼地坐在门口。
不是我讨厌小奉卿。
他除了孩子气一点平时也不失眠不抽风还不记得我之外,基本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而且那年相见之后,他认准了我就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死缠烂打,三年来,各种骚扰层出不穷。花样百新。
但是我不见他,只是因为我愧疚,我觉得他能活在这世上就好,我,已经没脸再去侵入他的生活了、
“怎么?又发呆?”
学闵不知何时过来,轻轻坐在我身边,“小默张罗饭菜去了。叫我来唤你。”
说罢眼睛飘到我的信上,忽地笑道。“云儿想去考试了?”
“谁说的,我不去!”
我将信团成一团,塞进怀里。
学闵搂住我,笑道,“既然团了,为何不丢掉。”
“丢掉了不也是我扫?”
“行了,别嘴硬了。学闵说你从小就做梦想去考试。”
凌竹听到开饭的信,吩咐好了孩子们去吃饭,自己正往这边走来。
看到我和学闵坐在一块,正谈着这些事,就插嘴进来。
“没嘴硬。”我道。
“啧啧。”凌竹斜倚在竹子上,鄙视我。
“你不是一直想读书吗。去考试吧。”
学闵又道。
我忍无可忍,“我不是逃避他!”
“我知道。”学闵拄着下巴,笑的非常的文雅……和无奈的虚伪。
我翻白眼,看向凌竹,凌竹望天,诚实道,“天知道你是不是在逃避。”
那封信在我手里揉成一团,展开,再揉成一团。
难得这时候小默出现了,怀里还抱着碗燕窝粥。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不是饿了么!我张罗饭菜,你们三个一个人影也不见!”
凌竹接口,“云儿要去读书考试了!”
我狼吞虎咽我的粥。不敢看小默。
小默看看我手里惨不忍睹的信,沉默。
四个人都沉默。
只有我努力喝粥,然后将空碗放到地上,看着自己的脚面。仿佛上面忽然开花了。
“想去就去。”小默突然打破沉默,“总比你在家扫地吃干饭强,信上说什么了?是叫你进哪个部门?”
“户部。”学闵道。
“哦。”
小默套出一锭银子在手里把玩,脸色转了转,终于晴和,道,“正好。咱家要出户部大官了!以后咱们镖局,就不纳税。听说户部比较人性,工作时间少得很,你若是考上了,可以吃了早饭再走,晚上晚饭也能回家吃。”
学闵看了一眼纸团,笑道,“他肯定能‘考上’。”
我老脸一红,凌竹见状哈哈大笑。
我看向小默,小默正巧微笑着将银子抛进碗里。
一道弧线。
叮当轻响,阳光银耀。
眼前的微笑,正如十八年前,那惊鸿的一见。
人生……
我……其实从来都是幸福着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