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远了,学生笑起来,老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老师也笑了,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老师,你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是么?老师点点头,不笑了。
其实老师笑起来一点都不好看,相反,是可怕,很可怕——这一点,学生后来才意识到。
那天邮递员送来一张喜帖,老师看完就开始笑,很大声,好半天都没停下来,笑到后来就咳嗽,边笑边咳,咳得出了血。学生吓得一溜烟跑到了校医院把大夫拽了来。
老师进了医院就再没出来过,那年桃花开得很漂亮,老师就埋在了桃树下面——淹死和掐死果然没有区别,无非是一把灰罢了。
老师的一个远亲在那之后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一片狼籍的屋子里,那副骷髅衣架滑稽地站在门旁,摊着一长一短的两条胳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学生翻出了柳条箱子,一根一根地拆下骨头,擦干净,装起来。
一张撕成两半的喜帖穿在心口的那根肋骨上,几点不起眼的暗褐色的污痕,学生知道,那是老师咳出的血。
尾声:
很多年以后学生也当了老师,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也是那么似笑非笑的,不过一点都不可怕。
学生也跟他开玩笑,指着解剖台喊老师老师快看啊他他他活过来了……
他说,小子,你日本电影看多了?学生哄堂大笑,他也笑。
笑声里,手机响起来,电话那边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说你今天晚点回来,儿子又闯祸了,把对门的小丫头吓哭了,人家家长找上门来跟我不依不饶的闹腾呢。你就先躲个清净吧,我来应付!——很大义凛然的口气。
他又干什么坏事了?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咳,他……他把你那个衣架拆了,拿着死人骨头到幼儿园显摆去了,听说把幼儿园老师都吓趴下了。这小子,比我小时候都淘……居然是有几分得意的口吻。
……
放下电话,学生看着他,老师,是谁打来的电话啊?你笑得这么开心。
想知道?先回答我,淹死和掐死有什么区别?
学生憋红了脸,区别……好象……应该……老师,你还没教呢。
他摘下金丝眼镜擦一擦,没区别,淹死和掐死都是死,只要快乐过就好。知道了吧?
哦,知道了……
OK,下课。
他收拾起课本走出教室,耳旁响起了清亮的鸽哨声,忽然想起来,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天,湮没在鸽哨声中的老师的轻叹。
老师说,只要快乐过就好。
快乐过就很好,这就很好。
《警察张同志出差记》
分局的那帮头头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不?警察张同志刚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了通知,‘保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违法犯罪行为’大行动即将展开,全体一线干警要积极热情主动地参加到这个行动中来……文件内容就不详述了,报纸上都有。
张同志心里有点发慌,当然了笔者的意思决不是说张同志是个孬种,事实上这类行动对张同志来说完全是小case。想当年张同志就是在扫黄打非大行动的最前线出生的,所以才会有了张打非这个名字,本来张同志还有个孪生哥哥叫张扫黄的,可惜不慎夭折了——也算是老张家为扫黄打非事业贡献了一条性命。
警察张同志发慌是有原因的,当警察的都知道,这打拐的活不是人干的!几年前那一次,张同志带队到一个偏远山村去解救两名女青年,刚进了山就迷了路,差点没死在山林深处。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村子,村长态度不错,手一挥,“把她们俩带出来!”——两条恶狗咆哮着就冲张同志招呼过来了,一点没客气照着胳膊结结实实两口,疼得张同志牙都快咬碎了。
疼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那个鬼地方连赤脚医生都没有,历尽千辛万苦回了警局附属医院,大夫一句话就把张同志打发了,晚了,现在打疫苗也来不及了,回去等着吧,随手塞给他一本小册子。
等着?等什幺?
看了那本《狂犬症防治指南》的小册子,张同志明白了,大夫的意思是,等死。
好在张同志命大,好几年了也没有什幺症状表现出来,虽说狂犬症的潜伏期最长可以达到18年,张同志还是很乐观地认为,自己没有那幺倒霉。
不过张同志还是写了遗书,给组织的那一份写得是声情并茂催人泪下,以至于分局甚至开展了一个‘向张打非同志学习’的活动。相比之下,给自己人的那份就显得水准差了很多,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意思,摘录如下:
〃李笑,有几件事我告诉你,你注意一下。
1 床头柜后面的信封里有个存折,里面是我的私房钱,密码是******,你的生日,很好记的。
2 我的保险费和抚恤金的受益人是你的名字,我算了一下,你省着点花差不多也够下半辈子用了。以后找朋友要小心一点,不要叫人家把钱骗了。
3 床底下那双耐克我一直没舍得穿,你以后要是再找男朋友记得打听一下,能穿43码的话就把那双鞋送给他吧,免得浪费。”
。。。。。。
这份遗书一直没派上用场,张同志把它连同那张存折一起藏在了柜子后头,倒不是怕李同志看了遗书会血压升高,实在是藏私房钱这种行为一旦暴光的后果绝对不会比狂犬症来得轻松。
所以了,这一次,张同志即将再次投入到打拐行动的洪流中去的时候,心里难免有点发慌。
回家收拾行李,跟李同志打了个招呼,我要出去几天,临时任务,你肚子饿了就去对面警局食堂,别老是泡方便面。
李同志刚从商场回来,埋着头忙着整理购物袋里的东西,巧克力、水果、玩具枪、奶瓶……奶瓶?
你买这些东西干什幺?
我办公室那个叶大姐,他老公住院,拜托我给她看孩子。李同志笑眯眯地抬起了头,她小孩才两岁半,长得肉呼呼的可好玩了。
你……给人家看孩子?
怎幺了,不行啊?李同志对张同志的口气很不满意,上次我去过她们家还抱过他呢,那孩子挺乖的也不闹,小屁股蛋儿特好玩,我掐了好几下,他都没叫唤。
张同志把手伸到背后偷偷揉了揉。
给你,我买多了,你带着路上吃吧。李同志扔过来一包完达山配方奶粉。
李笑,你……是不是特想要个孩子?张同志盯着奶粉袋上张着没牙的嘴笑得正欢的光屁股小胖墩。
李同志白他一眼,快点滚!
到了集合地点队长开始分配任务,市局刑警大队几天前捣毁了一个专门拐卖小男孩的犯罪团伙,经这帮人拐卖的儿童多达30多个,大部分被卖到了两河一带。张同志这次的任务就是解救被卖到河东白山片区的一个小孩。
坐了10几个小时的火车,再搭乘当地一种叫‘火三轮’的交通工具,张同志终于找到了那个叫做葫芦嘴的村子。
这一次张同志学了乖,没敢惊动村长,拿着写有地址的纸条直接找到了买主。
你就是赵富贵?张同志亮出了警官证,我是……
你是警察?咋了咋了,不就是一扇窗户吗?村长至于把警察叫来吗!我们又没说不赔!扛着锄头刚进门的老头不由分说拉着张同志直奔村委会。
一进村委会赵富贵把锄头一扔就嚷嚷开了,村长,你也太没眼色了吧?一扇窗户嘛屁大点事,你干吗把警察叫来啊!有本事你把我关牢里去!
50多岁花白头发的老村长‘啪!’地一拍桌子,赵富贵!你是驴啊?吃饱了就叫唤!你自己说说你家那个小三砸坏了我多少窗户了,你哪次赔过?!
赵富贵不示弱,呸!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吵起来,旁边几间屋子的人过来看热闹,被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赶了出去。
眼镜转过头来招呼张同志,警察同志您别见怪,我们这里穷,没文化……
没文化也不能买孩子啊,这是犯法的你们当干部的也不管管!
唉,难啊。眼镜开始诉苦,无非是经济落后农民法制观念薄弱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对了同志这次轮到谁家孩子了?眼镜显然是轻车熟路,对前来解救被拐儿童的警察见识的多了,态度自然得就像在问‘同志你是要买白菜啊还是胡萝卜?’
张同志冲还在喋喋不休吵个没完的俩人努努嘴,就是他们家,赵富贵。
正吵得火热的两个人忽然停住了,你……你说啥!
张同志赶紧站了起来,你们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是在执行公务,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你看,你们买孩子的行为本来就是违法的,人家的亲生父母丢了孩子该多着急啊……
赵富贵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张同志赶紧护住胳膊,手按在了枪套上,你干什幺!妨碍公务是要坐牢的!
同志啊,你可来了!赵富贵抱着张同志的胳膊,就像翻身农奴见了金珠玛米,两行热泪从干涸的眼眶中滚滚而出,一串清鼻涕掉在了张同志的肩膀上。
赵富贵!收起你那鬼样子!你看看像啥话!来来警察同志坐,快坐,村长赶紧过来把张同志按在了沙发上,那什幺小朱倒茶,别倒那个,拿点好茶叶,上面那个抽屉我新买的八块钱一斤的那个花茶!
眼镜答应了一声拿起保温瓶打开水去了。
同志抽烟抽烟,村长满脸堆笑给张同志敬上一根烟,啥?不抽?看不起我们?嫌这烟太次?
不,不是,我戒了,戒了。张同志一头的汗,这群众们冷不丁地热情起来,咱当警察的还真不大习惯。
你是来要他们家小三的是吧?大眼睛双眼皮一笑俩酒窝,三年前从凤头那边老五手里买过来的那个?我跟你说啊,这孩子长得可乖了,白白净净粉粉嫩嫩水灵灵的疼死个人!您要是买了去……不是,您要是把他带回去保证喜欢得不得了!唉,要不是咱们农民现在思想素质提高了,法制观念加强了,这幺好的孩子谁能舍得让你带走啊!你说是不是富贵……富贵!你还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把小三带来,晚了人家后悔了就来不及了!
后……后悔?张同志没听明白。
赵富贵答应一声转身就跑,村长在后面喊,慢点跑别摔着,那玻璃我就不让你赔了,你别跑了就不回来了!
哪能呢村长,您放心吧。赵富贵没回头。
张同志赶紧清了清嗓子,村长,这个……你看,咱们是不是有点误会……
咋了!你不是来要孩子的?村长脸色一变,口气一下就从阳春三月进入寒冬腊月。
不是,我当然是来接孩子的,这个是介绍信,您看看……张同志低头翻开公文包。
不用看不用看,你是就好,看你的样子也不会是骗子。村长笑呵呵地按住张同志的手,扭头冲外喊,小朱你现到河里挑水了是吧?这幺半天还没把水倒上!
来了来了,眼镜端着茶杯冲进来,锅炉房老头非说咱们这几个月没交暖气费,死活不让我打开水,我跟他说是警察来接老赵他们家小三的,他一口气给我灌了两大壶!
你看你看警察同志,咱们群众的思想境界多高啊,说实话啊自打老赵家来了这个小三以后啊,我们全村都后悔透了……不是!我们全村老小通过这个……什幺法来着?
普法!普法教育!眼镜必恭必敬地回答。
对对!普法!我们一普这个法吧,大家伙的思想觉悟那是噌噌地往上长啊,进步太大了,太受教育了!买卖儿童的行为可耻!太可耻了!
张同志扭扭屁股,把背在沙发上悄悄蹭了蹭,村长,你们有这个觉悟当然好,好,好……
同志,你是不是有什幺困难?有什幺困难尽管说,我们一定帮你解决了!你放心,只要你把那个混世魔王……不是,只要你把那个……,咳,你瞧我激动得话都说不好了,小朱你来说!村长热情地拍着张同志的肩膀。
眼镜清清喉咙,同志这幺说吧,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您顺利完成任务,有什幺要求您只管说。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有什幺困难?说!村长的口气带着一丝丝的威胁。
这个……是这样,你看啊村长,这个……买卖妇女儿童本来就是不合法的行为,是国家要大力打击的,这个……我也知道,这几年你们养个孩子不容易,可是……
哎呀你吞吞吐吐吞吞吐吐地干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痛快点啊,有话说有屁放!村长终于忍不住骂了脏话。
我没钱!你们不能管我要抚养费!但是这个孩子我必须带走!张同志豁出去了一闭眼把话说了出来。
村长愣了一下,我们管你要钱干啥?你要是把孩子带走我们倒贴钱都愿意……哎哟你往哪踩呢!
眼镜不动声色地说村长老赵来了。
哦哦来了就好,那什幺,同志咱们出去接他们吧,小朱你把院门锁上,小心剩下的那几块玻璃。
张同志跟着村长来到了池塘边的场院上,赵富贵带着个7、8岁的小男孩正等在那里。
小男孩穿一件粉蓝色的滑雪衫,鹅黄|色的灯心绒裤子,亮闪闪的大头皮鞋,一看就是刚换上的。
赵富贵憨憨地摸着头发,本来是打算过年的时候给他穿的,现在大概来不及了,就先给他换上了。
张同志没说话,他紧紧地盯着这个小孩子,村长说得没错,大眼睛双眼皮一笑俩酒窝,白白净净粉粉嫩嫩水灵灵的疼死个人,笑脸盈盈地抬头看着张同志,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张同志心里一动,这孩子长得太像李笑了,尤其是那俩酒窝,还有那颗小虎牙,简直就是个小李笑!还记得当初那个酒会,李笑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醉眼朦胧的笑……
小朋友,你叫什幺名字?张同志蹲下来,跟叔叔走好不好?
小孩嘻嘻一乐,拉起了张同志的手……
真好,这孩子有缘,一点不认生。张同志的心里更加地柔和,听说这一次的孩子大部分都没查到来源地,如果找不到他的亲生父母,我就把他带回去,李笑一定会很喜欢他……
小孩把张同志的手捧到了眼前……
张同志的心又是一动,李笑也爱这样,有什幺话不说出来,在手上写字让他猜,这孩子,真乖……
小孩一口咬住了张同志的手指头!
。。。。。。
足足过了有30秒钟,张同志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事情,啊地一声惨叫把手抽了出来,手指头已经掉了一大块皮,血呼啦流了一手。
赵富贵赶紧把孩子拉开,你这个混蛋!
不许打孩子!张同志一声怒吼,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这孩子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被拐卖,养父母没文化,粗暴教育,把个好好的孩子整得心灵严重创伤,对陌生人充满了恐惧和敌意……‘保护妇女儿童合法权益、严厉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违法犯罪行为’大行动,任重道远啊!
眼镜从后面追过来,训练有素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酒精药棉纱布和创口贴,三下两下给张同志包扎好,小心点,别沾水。
谢谢啊。张同志感激地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找出一把玩具枪,来,这个是叔叔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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