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绽放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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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绽放的年代-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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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在柳芍药参加“抗联”游击队第三年的那年冬天,“抗联”游击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为了保住“抗联”的有生力量,上级决定抽调一批人撤退到苏联境内休整。抽调的这些人中就有柳芍药。 
    到了苏联后,他们辗转着又被送到了莫斯科的军事学院。这是一所国际共产组织学院,那里有很多学员,有古巴的,也有越南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中国去的学员。教师自然是苏联人。那个教员拿着名册点名,当点到柳芍药时,便皱起了眉头。于是教员便自作主张,把柳芍药改成了柳秋莎,从此,她就成了柳秋莎。 
    莫斯科她只呆了三个月,他们这批学员便接到了延安的通知,让他们回国。就这样柳秋莎来到了延安,成了军训队中的一名学员。 
    韩主任对这些人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的,所以他亲切地称柳秋莎为师妹。 
    柳秋莎坐在那里望着韩主任。韩主任就那么一直微笑着,微笑着的韩主任就说:柳秋莎同志,学习还好吧? 
    一提起学习,她就想起了那两棵枣树,那两棵枣树总让她心里有股暖融融的亲切感。她不说话,就那么望着韩主任。 
    韩主任似乎不知怎么开口,搓着手,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先是讲了眼前的形势,国内国外的,当然都是一片光明的景象。看柳秋莎一直不说话,然后他才说:是这样,你也是个老同志了,今年满十八了吧? 
    柳秋莎知道韩主任要说正题了,不说话怕是过不去了,便说:我刚十八,还小着呢。 
    韩主任说:十八了,也不小了。 
    她说:十八了,也是小。 
    韩主任又说:你是老同志了,知道组织纪律,是这样—— 
    接下来韩主任就说起了胡团长的许多好话,什么革命有功了,英勇杀敌了,总之,除了年龄大点儿之外,胡团长浑身上下都是优点。 
    柳秋莎不想跟韩主任兜圈子了,便单刀直入地说:咋的,你是不是想给我做媒呀? 
    这话韩主任还不知怎么说,她单刀直入地说了,韩主任便一拍大腿说:你这人爽快。 
    柳秋莎就说:要是我不同意呢? 
    韩主任说:胡团长很优秀的,为革命流过血,立过功,我保证你见着他就会喜欢他。 
    柳秋莎又说:要是我见了他还不喜欢他呢? 
    韩主任说:那就算我白说。你们处一处,处不来也不能勉强,咱们都是党的人,什么事都要讲个原则。 
    柳秋莎就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冲韩主任说:没事那我就走了。 
    韩主任一直把她送到门外,在门外韩主任还冲她招着手说:没事常来呀。 
    柳秋莎向操场走去。 
    她还没有走到操场,便看见了邱教员的身影,那个身影立在那里,一点点地在她的视线里放大,后来,她听见了邱教员讲课的声音。枣树下的座位仍空着,她安静地坐在树下。太阳依旧暖暖的,这次她一点困意也没有,一直睁着眼睛看着邱教员讲课。不知为什么,她竟出奇的平静,韩主任说过的话,她仿佛早就忘记了,她心里干干净净的,像三月的天空。 
    三 
    马蹄声是在那个晚霞铺满天际的傍晚响起的。柳秋莎并没有意识到这马蹄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一阵子刘天山的马蹄声几乎每天都要在外面响起几次。每次有马蹄声响起时,王英就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声,很快便从窑洞冲了出去,马蹄声随之远去。 
    有一次,柳秋莎看见长得粗粗壮壮的刘天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下子就把娇小的王英提到了马背上,这样一来,就是两个人共同骑着一匹马了。王英咯咯地笑着,那匹马便载着王英和刘天山向远处走去,留下王英的一串笑声。在那一瞬,柳秋莎的脸有些发烧,她不知道王英为什么要笑,这又有什么可笑的呢? 
    这次马蹄声响起时,当然又是王英冲了出去,很快她又回来了,冲躺在床上发呆的柳秋莎说:找你的。 
    柳秋莎起初没听清王英的话,怔怔地望着她,直到王英把她拽起来,她才如梦初醒。她想不出是谁来找她,在延安她不认识更多的人,只有军训队这些学员,这些学员又都不会骑马来找她,况且他们这些学员也都没有马。 
    刚开始,她以为王英在和她开玩笑,便疑惑地走出去。门外便灯塔似的立着一个汉子,那汉子穿着军装,背着手,在门前的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踱着,一匹白马悠闲地在汉子身边站着。 
    柳秋莎走到门外,惊愕陌生地望着他,声音很小地问:你找我? 
    汉子抬起头,看见了柳秋莎,眼睛亮了一下,又亮了一下,然后一个立正,向她敬了个礼说:柳秋莎同志,我姓胡,是边区三团的团长,我叫胡一百。 
    直到这时,柳秋莎才想起韩主任上次说的那个胡团长。原来韩主任不是说给她玩儿的,是认真的。那一刻她心里怦怦乱跳,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她张开了嘴,半晌才答:那你……你找我干什么? 
    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但嘴上还是这么说,她已经言不由衷了。 
    胡一百听她这么说,笑了,然后就笑着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是韩主任让我来的,说你这个同志很好,又年轻又漂亮,在东北老林子里跟日本人干过仗。 
    胡团长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捉住了柳秋莎的手,一边说着一边乱摇一气。胡团长就说:这回可认识你了,柳秋莎同志,以后咱们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柳秋莎的一双手被胡团长握得很疼,她一边吸着气一边往外抽自己的手。抽了两次没有抽出来,然后她就大声地说:胡同志,你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 
    胡团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松开手,顿时脸红了,他还抓了抓头,脸红脖子粗地说:太好了,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就这么几句话,胡团长反复地说着,此时胡团长就像一头磨道上的驴,绕着柳秋莎一圈一圈地转着。柳秋莎立在那里,定定地望着胡团长。 
    胡团长终于站住了,嘿嘿地傻笑着,还不停地搓着双手,一时没话可说。胡团长便又一次给柳秋莎敬礼,敬完礼又说:是韩主任让我来的,柳秋莎同志你真好,真好,真是太好了! 
    柳秋莎看着胡团长的样子,觉得很可笑,于是她就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弯下了腰,后来就蹲在了地上,她就一直那么笑着。半晌,她转回身,向窑洞跑去,留下怔在那里的胡团长。 
    她跑回来,一下子趴在了床上,还那么笑着,王英就过来拍了她一下,说道:别笑了,有什么可笑的? 
    柳秋莎翻过身,冲着王英说:太可笑了,真的太可笑了! 
    这时,就听门外胡团长大着声音说:柳秋莎,咱们以后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今天我先回去,有时间我再来。 
    说完门外便响起了马蹄声。 
    柳秋莎又想笑,王英严肃地冲柳秋莎说:你觉得胡团长这个人怎么样? 
    柳秋莎不知轻重地说:他人怎么样跟我有啥关系? 
    王英又说:这是组织给你介绍的男人,你怎么能不认真对待? 
    柳秋莎坐了起来,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她说:当时我可没答应韩主任,只是同意见一见。 
    王英说: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柳秋莎又想笑,半晌才说:他这人太逗了。 
    王英:你就没有别的感觉? 
    柳秋莎:什么感觉?没有哇! 
    王英就不说什么了,想了半天说:我第一次见到天山时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可不一样了。等他再来两次,你就有感觉了。 
    王英刚说完这话,外面又响起了马蹄声,这次,王英非常自信地说:刘天山!说完便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柳秋莎站在门口,望着王英和刘天山俩人向小河边走去,后面跟着那匹马,三个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地向前游移着。不知为什么,柳秋莎这时想起了邱教员。文文静静,白面书生的邱教员,一点又一点地向她走近。 
    晚上,柳秋莎和王英躺在床上,从外面回来的王英仍是很兴奋,兴奋的王英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一边翻着身子一边说:天山十三岁参加革命。不知什么时候起,王英已经不直呼刘天山的全名,而改成天山了。 
    王英还说:天山立过五次功了,都是大功。 
    王英又说:天山都三十二了,天山三十二了…… 
    王英兴奋不已地议论刘天山的时候,柳秋莎脑子里都是邱教员的形象,他今年多大了?二十二还是二十三?他肚子里有那么多文化,讲课时总是一套一套的,仿佛天下的事都装在他的脑子里。还有邱教员的那双眼睛,他望着她时,那眼神一飘一飘的,像挠她的痒痒,让她浑身舒畅熨帖。 
    不知什么时候,王英停止了念叨她的天山了,而变成了一阵轻微的鼾声。柳秋莎却睡不着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邱教员的声音和身影。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让她幸福也让她痛苦。 
    在“抗联”时,山外有日本人的围兵,山里是冰天雪地,只要队长一声令下“休息”,她不管是靠在一棵树上,还是钻到一片树丛中,都能很快睡去。睡了一会儿,又睡了一会儿,就有站岗的哨兵把他们叫醒,让他们活动一下身体,以免冻坏了。每次被叫醒,她都十分不情愿,然后就半睁着眼睛,乱跑上一气儿,接着头一歪,就又睡过去了。那时,睡觉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失眠的她,同时也被另外一种幸福折磨着了。 
    第二天,军训队的学员又在操场上课了,她仍然坐在那棵枣树下。不知为什么,阳光依旧那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困倦的意思。她睁着眼睛望着邱教员,邱教员讲的每一句话,都一点一滴地流进了她的心里。 
    她觉得邱教员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还有邱教员白白的牙齿,甚至穿在邱教员身上的军装,也是那么合体,让她赏心悦目。 
    邱教员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浑身上下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大火点燃了,越烧越旺,她觉得自己几乎都快烧焦了。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胡团长的出现,胡团长的单刀直入,一下子把她的心扉打开了。然而,进来的不是胡团长而是邱教员。 
    中午,她也不想睡觉,就坐在窑洞门前的土坡上,她知道,每天这时候是邱教员散步的时间。邱教员总要在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出来走一走。他手里有时拿着一本书,一边走一边看书;有时他似乎在思考问题,在小河边走来走去;更多的时候,邱教员会吹一两声口哨,悠闲地走着。 
    今天,邱教员果然又出来了,他没有拿书,而是端着一盆衣服向河边走去,肩上还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他的样子潇洒而又从容。邱教员蹲在河边洗衣服,洗衣服也没忘了吹口哨。他的口哨吹得悠扬动听,曲折委婉,河边树上的几只鸟在邱教员的口哨声中,也大着声音鸣唱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柳秋莎向邱教员走去。这时邱教员已经洗完衣服,端着脸盆向回走,他似乎洗了脸,脸上湿漉漉的。他也看见了她,他没说什么,只冲她笑一笑。他就在自己的窑洞前,把衣服晾在铁丝上。她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冲邱教员说:我帮你。 
    说完不由分说,接过邱教员的衣服晾晒了起来。 
    邱教员怔怔地望着她。她冲他一笑,她看见邱教员脸红了。 
    太阳很好,有春天的微风拂过,静静地在两人中间流淌着。 
    四 
    初恋的火花已在柳秋莎的心头燃起,这一年她已经十八岁了。在后来许多阴晴雨雪的日子里,这一年延安的春天成了她永恒而又美好的回忆。 
    胡团长胡一百的马蹄声又一次在柳秋莎的窑洞前响起,当然,时间是在春天的傍晚。因为白天胡团长没有时间,他正带领着全团官兵一边操练,一边开展自力更生的大生产运动。胡团长马蹄声的又一次响起,彻底搅乱了柳秋莎初恋的心情。 
    在初春的傍晚,她没有理由不和远道而来胡团长出去走一走。胡团长那个团离军训队有二十多里的路程,胡团长为了能准时地和柳秋莎见上一面,他甚至来不及吃晚饭,只能在炊事员那里摸上一个饼子,一边骑马向军训队这里飞奔,一边在马上把那个热乎乎的饼子消灭掉。那匹马急急地跑到这里时,已经通身是汗了。 
    那天傍晚,柳秋莎别无选择地和胡团长走了出去。那匹马在两个人的身后,迈着散漫的脚步跟着他们。 
    胡团长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一遍遍地说:柳秋莎同志,你看延安的春天多么美呀。 
    柳秋莎不说话,眼睛望着胡团长,胡团长的一张黑脸上汗迹未干,帽檐下还蒸腾着热气。那一刻,柳秋莎的心里竟有一点点的感动。这时她又望见了邱教员,邱教员拿着一本书,站在土塬上看书。她一见到邱教员,心里刚涌起对胡一百的那一点点感动,便骤然消失了。 
    胡团长又说:柳秋莎同志,我胡一百是跟着毛主席从井冈山到的延安。 
    柳秋莎说:胡团长,我跟韩主任说过,婚姻问题组织上是不能强迫的。 
    胡团长又说:大小仗我打过无数次了,以前打仗,以后还要打。 
    柳秋莎说:韩主任介绍过你,可我不认识你,现在认识了,可我对你没有啥感觉。 
    胡团长把帽子摘下来又戴上:我们打仗,是为了建设一个新中国,这话是毛主席说的。我们要让新中国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柳秋莎说:韩主任答应我,让我自己选择,我才同意跟你见面的。 
    胡团长仍说:柳秋莎同志,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胡团长这么说完,柳秋莎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回头望了一眼,邱教员仍站在土塬上看书,邱教员的身影在这晚霞辉映的塬上,成了一道风景。 
    半晌,柳秋莎说:胡团长,你回去吧,我还要看书识字,作业还没有完成呢。 
    胡团长怔了一下,双脚一并给柳秋莎敬了一个礼,然后说:柳秋莎同志,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胡团长翻身上马,在马上又给柳秋莎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打马扬鞭地一路向前跑去。柳秋莎一直望着胡团长和他的马消失在视线里,才向邱教员走去。 
    邱教员显然看见她了,但仍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读自己的书。 
    柳秋莎就喊:邱云飞! 
    邱云飞是邱教员的名字。柳秋莎这么叫过了,邱教员才从书上抬起头,不冷不热地说:谈恋爱去了? 
    柳秋莎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大着声音说:谁说我去谈恋爱了? 
    邱云飞说:找你的人一定是个功臣,你们这些女学员是专门给这些功臣准备的。 
    柳秋莎听了邱教员的话显得很生气,她生气的理由是,邱云飞不问青红皂白,凭什么就说她去谈恋爱了?她这么一生气,便一把夺下邱教员正看着的书,急赤白脸地说:邱教员你说清楚,谁谈恋爱了? 
    邱教员见柳秋莎一脸的认真,反而把自己逗笑了,然后说:恋爱自由,没人干涉你恋爱。 
    柳秋莎急切争辩说:没有,我没有! 
    那个时节的延安,成为了中国革命的摇篮。许多青年志士冲破层层封锁线来到了延安,他们怀着对新中国未来的憧憬,同时也怀着对革命理想的追求,投入到这种崭新的生活之中。他们激昂、前卫,甚至带有某种献身精神,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邱教员。虽然他身为教员,但对军训队中这些革命“前辈”,他是充满敬仰和敬畏的,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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