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的珍宝一样。
想他人屠子当年想杀谁便杀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山上谁不怕他三分?
但他却得眼睁睁看着那恶婆娘日日夜夜凌虐这可爱的丫头,这口气叫他怎么咽
得下去?!
“啊咿……”燕丫头还是摇头,发出细细的声音安慰他。她没让任何人知道
她又能说话了;在这个地方,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虽然人屠子待她这么好,
但她依然没让他知道这件事。
“你这丫头就是心地好……”人屠子说着,忍不住抹抹眼角。“教人想不心
疼你都难……”
“哼,心疼?疼到床上来了!”
人屠子整个人跳起来!慌张之余还不忘挡在燕丫头身前。
“你怎么起来了?!”
那胖得离谱的身影将门整个挡住,只剩那双精芒闪闪,眼睛在黑夜中像是两
盏鬼火一样。
“我不能来吗!哼!我要是再不来,你还不爬上去享受!死鬼!你不要以为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么多年来你老是三更半夜溜到这里来干些什么勾
当,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人屠子气得发抖。“贱人!连这么龌龊的念头你都有!”
“我龌龊?!”婆娘提高了声音,在夜里显得又尖又细。“到底是你龌龊还
是我龌龊?
好啊你!做贼的反倒喊起捉贼来了。来人啊!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你
住口!“人屠子焦急地赶上来想捂住她的嘴。”你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来看这
丑事吗?“
“嘿,你现在承认这是丑事了?嗄?你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丑事?!”
“我叫你住口!你要是再不住口,休怪我对你无情!”
“哎唷!”婆娘竟然尖声大哭了起来。“你们大家快来啊!快来瞧瞧这恶夫
啊!竟然想杀人灭口!快来人哪!”
“你!”
人屠子再也忍不住了!数十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抽出腰间亮晃晃
的屠刀吼道:“我杀了你这恶婆娘!”
婆娘这才知道恐惧,慌张地吼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燕丫头连忙赶上来挡在人屠子跟他老婆之间,焦急地摇着头阻止他。
“你闪开!我受够了!我今天非杀了这恶婆娘不可!”人屠子气得大吼。
“你来啊!有种你就杀了我!反正你干下这种不要脸的勾当,我也不想活了,
我没脸活下去了,”婆娘呼天抢地哭了起来,抓住燕丫头的肩膀挡在身前再也
不肯放手。
“你放开她!恶婆娘!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人声渐渐鼎沸起来,许多人都给那半夜凄厉的哭声给惊醒了。
“什么事大半夜这么吵?”
人屠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外面的人声,他那好不容易扬起的气势顿时
又弱了下来。他将手上的屠刀砰地一声拍在桌上,没好气地吼道:“你放了她,
咱们两个的帐咱们自个儿慢慢算!”
“算?你想怎么算?!”婆娘慢慢走到桌子边,手还紧紧扣着燕丫头不肯放,
眼睛却瞄向人屠子放在桌子上的屠刀。“这样吧,我让寨主把这鬼丫头送给你
当小老婆怎么样?
你对寨主有救命之恩,要是你肯开口,他一定会给你的。“”你真的疯了!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人屠子气得跳脚。
“我当然说得出来。这十年来你天天对着这鬼丫头发愣,谁不知道你心里想
什么!
现在她好不容易长大了,可以当你老婆了,你还有放过的道理吗?“婆娘的
手悄悄摸着了屠刀,冷冷地笑了两声。”不过你想我会让你讨小老婆吗?“
等人屠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婆娘猛地将燕丫头往桌上
一推,屠刀呼地往下劈去!
人屠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想也来不及想,一把将燕丫头扯离桌子。婆娘哪里
肯放过这个好机会?她猛然挥舞屠刀,对着燕丫头的后背狠狠砍去。
“我见了她就讨厌!给我去死吧!”
电光石火间,燕丫头突然觉得背上变得无比沉重,她给那重量压得抬不起头
来,暖暖的液体从后面流到她脸上,她挣扎着想起身,却听到婆娘疯了似的哭
了起来!
燕丫头好不容易挣脱了那重压,转过身来一看人屠子那张没了气息的脸就在
她眼前,她张大了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楚沛冲了进来。
“该死的!你这该死的!”婆娘凄厉的哭吼着:“连这么小的丫头你也染指!”
楚沛眼前顿时黑了!
燕丫头衣衫不整,而人屠子正压在她身上。
“我也不想杀他!我真的不想杀他的!只是……只是我实在受不了!我实在
受不了这对奸夫淫妇!我受够了!”
燕丫头最后一个印象,便是听到婆娘恶毒地这样哭吼着。???
“铜牛山有铜牛山的规矩,我们虽然是赋,但也有不偷的东西;铜牛山的人
绝不偷自己兄弟的老婆、不偷姐妹的汉子,这就是铜牛山的规矩。”
那天,楚霸天在铜牛山所有人面前威严地说着。接着,他命人将燕丫头绑上
了木桩,高高地挂在铜牛山寨的大门前——前一个挂在这里的男人是关刀老四,
如今他尸首不全,老早给扔下山崖。
“七天,只要她能熬过七天,我就饶她一命!这七天之内,谁敢给她送吃的、
喝的,一律处死!绝不宽贷!”这一天,铜牛山格外的冷,路过门前的人得用
力压低了头才能忍住不抬起头来看。有些人忿忿地朝木桩吐着口水,有些人心
里则想着:早知道人屠子对这丫头没安好心眼,只不过那么漂亮的娃儿给那丑
老头遭蹋了实在可惜。
一个俏生生、清秀绝伦的女娃儿在满是马贼的山寨里之所以能保全清白,全
是仗着人屠子的保护跟少寨主的喜爱,现在人屠子死了,少寨主连看也不肯再
看那丫头一眼。
如果那丫头真能活下来,以后的日子恐怕比死还难过。
所以他们不敢抬头,怕自己起了色心,更怕自己起了恻隐之心。
燕丫头……终究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娃儿。
而她,则静静地想着,想着过去十年来的一切。
那天,小小的她给扔在柴房,横眉竖眼的人屠子走了进来,狠狠地掐住她的
脸,龇牙咧嘴地说着要将她做成包子,如果她不肯把那些人肉馒头给吃了,下
一顿就得吃小娃娃做成的人肉包子。
她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拼命地将馒头往嘴里塞。等她长大了才知道,原
来馒头没有用人肉做成的,馒头就只是馒头。
人屠子待她极好,虽然他样子丑,但却是疼她的。
人屠子婆娘每天打她,人屠子却每天给她上药;人屠子婆娘不许她吃饭,人
屠子却总是夜里偷偷地夹带好吃的鸡腿给她;偶尔人屠子会带着她下山去采买,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的眼睛瞧着什么,人屠子便给她买什么,糖葫芦、麻
花卷、糖窝窝头、桂花凉糕,应有尽有,吃不完还可以偷偷塞在衣服里,足以
让她快乐许多天。
人屠子的扁担里一边担着菜肉、一边担着她;上山的时候人屠子还是挑着她,
直到了后山前,他才让她背些菜,粗声粗气地吼她,可是她知道那是做给人屠
子婆娘看的,人屠子不愿她又挨揍。
她病的时候有人屠子煎药给她喝,她哭的时候有人屠子陪着她,这一生在她
的印象之中,人屠子是这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
可是人屠子死了。
死了,再也活不过来,再也不能粗声粗气地叫她陪他下山买菜,再也不能粗
手粗脚地替她上药。
只有人屠子从来不逼她说话,人屠子看着她,叹口气却又笑着说:“不说话
也好,不说话就不会惹事,不惹事就不会有人来烦你,让大家都当你是个傻丫
头,也好……也好。”
她的脑海里全是人屠子,人屠子说话的声音、人屠子说话的模样、人屠子做
菜、人屠子煮饭——泪水就这么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为
了别人哭,第一次又开始想到原来自己是一个人——一个孤苦无依、一个没人
疼没人爱的人。
那天,楚沛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好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憎的人。
他甚至不屑再看她第二眼,连寨主命人将她绑上木桩的时候,也没再来看过她
一眼。
他恨她。
他恨她宁可选择人屠子,也不肯跟他在一起。
封闭已久的心灵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渐渐苏醒,讽刺的是当年她也因为极度的
痛楚而封闭了自己。
她耳边响起人屠子死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快逃……”
快逃,他临死之前惟一想的仍然是她。
燕丫头抬眼看着蔚蓝的晴空,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人屠子所说的话,可她这次
不会再听话了。
她咬着牙忍住泪水想着:如果她还有命……如果她还有命能活下来,她一定
要报仇,要替自己报仇,要替人屠子报仇!
06楚霸天半醉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醉着,山寨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楚沛
管着,他则不停地盘算着如何从单戈嘴里套出那了不得的“门路”。
他暗地里盘算着再干几票大一点的,之后便消声匿迹去当个土财主,也不用
整天战战兢兢担心官府的捉拿;现在有了单戈的帮忙,这愿望应该很快就可以
达成。
“爹……”
楚沛来到他面前,厅里多半的喽们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只剩他跟单戈还
醒着。
“唔……什么?”
“爹,你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你说过,我可以要任何的东西,就算皇帝老子
头上的紫金冠你也要弄来给我?”
儿子说话的语气让楚霸天坐直了身子,他微微眯起眼睛,酒意退了大半。
“老子是这么说过。”
“我现在想跟你要一样东西。”
“你要的最好是个‘东西’。”
楚沛挺直腰杆,无畏地直视父亲的双眼道:“我要燕丫头。”
厅下的单戈没动,但他锐利的眼神飘向楚霸天父子,隐藏在阴影中的他,像
只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野兽。
楚霸天呼地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
“我说过不许任何人求情!连你也不肯听老子的话了吗?”
“爹!”楚沛没退缩,他的腰挺得更直,眼神更加坚定。“燕丫头是我的,
她本来就是我抢来的人,要死要活都得由我决定。”
“你敢跟我顶嘴?!”
楚霸天气得发抖!胡子不住抖动。厅下的喽们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寨主好久
没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悄悄退到厅边,谁也不想在这时候激怒他。
楚沛再度坚决地开口:“爹,算是我求你。”
“你求我?”楚霸天气得抡起了拳头吼道:“为了那么个贱丫头你求我?她
到底有什么好?你忘了她跟人屠子的事吗?现在我放了她,接下来你要什么?
是不是也求我让你娶她?不行!绝对不行!”
“爹!”
“不许再说了!这件事你要是再敢提起,你就不是我儿子!给我滚!”
“爹!”
“滚!”
厅里的人都闪光了,只剩下楚沛咬着牙怒视着自己的父亲。
“爹,你不放她,我就离开铜牛山!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
我面前!
她死,我就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你恐吓我?!“楚霸天不可置信地
看着儿子,他们父子之间向来亲近,眼下儿子居然为了这么个小贱人威胁他!
“我不是恐吓你,我是说真的。”楚沛惨惨一笑。“我早知道你不会愿意放
了燕丫头,我也早知道燕丫头心里没有我,但是我甘愿。爹,你懂不懂什么叫
甘愿?我甘愿为了她死。”
楚霸天一个箭步冲到儿子面前,毫无预警地给了他老大一巴掌,同时吼道: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捆起来!”
原本躲在门外的喽们立刻一拥而上,将楚沛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地捆起他。
“你们干什么?!爹!你关得住我的人,关不住我的心!燕丫头要是真的死
了,我一定会立刻离开这里!”
“把这浑小子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喽们捆着楚沛下去,一路上楚沛不停地鬼吼鬼叫,整座铜牛山都可以听到他
那极度愤怒的吼叫声。
楚霸天泄气地坐在他的豹皮太师椅上,手不由得微微颤抖……他真的老了,
竟然连儿子都敢这样忤逆他!
不成,他不能让那小贱人留着!只要燕丫头活着一天,阿沛就一天不会死心。
女人,天生就是贱骨头,除了生孩子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他更不允许阿沛
为了燕丫头这小贱人而坏了大事。
楚霸天立刻抓起椅子边的九环宝刀,杀气腾腾地往山寨门口冲去。
只是当他到了山寨门口的时候他却愣住了,人呢?
山寨大门的横梁上哪里还有燕丫头的踪迹?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绳子在半空
中飘摇而已。
楚霸天气得爆出惊人的怒吼:“谁?!谁那么大胆放了那小贱人?谁?!谁?!”
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瞪着眼前的黑暗,漆黑中她什么也看不到,脑海中一片
混乱。
她已经死了吗?这就是死亡?没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没有奈河桥,甚至连
个可以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她坐直身子,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原来她不是死了,而是身在一个冰冷
潮湿的山洞中,风从某个方向灌进洞里来,冷得教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
她摸到身上披着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陌生的味道,那味道她认得……那是
新来的单戈的味道。是单戈救了她?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救她!
燕丫头努力想站起来,但她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散了一般酸痛不堪,喉咙
也干渴得像有火在里面焚烧。
她搜寻着四周,冰冷的山壁、冰冷的地面,只有她所躺的地方铺了些稻草。
这只是个简单的山洞,里面甚至还有过去某种野兽住过所留下来的气息。不远
处似乎有水流的声音,是瀑布吗?她想起小水池上方的瀑布;住在铜牛山这么
久,她却从来没想过瀑布后面会有山洞。
只是瀑布太远,她没力气为自己取水。
黑暗中某种物体移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紧张地抱住自己,深深地往山壁
里钻。
如果她能死里逃生一次,现在就不该让她死在野兽的口中。
“谁?谁在那里?!”
一条人影快速来到她面前,漆黑中她看不到对方的形貌,但那接近的气息让
她知道眼前的是谁,燕丫头厌恶地别开脸,沙哑地喊:“你滚开!别靠近我!”
荷叶做成的杯子盛着水送到她面前。
“喝。”对方简单地开口。
“我不想喝。”她没伸手接水。
“我叫你喝。”说话的声音简洁有力,一句简单的命令,里面不包含任何情
绪。
“或者,你也可以让我喂你喝……”
他笑着,燕丫头几乎可以想象他那邪气的表情。伸出手接过水,冰冷的山泉
舒解了她喉中炙热的火焰,却浇不熄她满腔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沙哑地问,眼皮沉重得像有千斤大石压在上面。她
已经被挂在木桩上整整一天,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严厉的酷刑,更何况对她这
样娇弱的女子。
她来不及听到解答,只知道在自己再度跌入梦乡的时候,有一双手轻轻地扶
住了她,那手温柔地扶着她躺下,替她盖上衣服。
燕丫头想推开他的手,那天在池子边的回忆已经日夜折磨她许久。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