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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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名捕-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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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少女惊呼一声,整个人跳起来往山下扑去!

 “燕丫头!”楚沛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伸出手想拉她,却一个扑空,只能看
着她整个人猛往山底下滚去。

 “燕丫头!燕丫头!”楚沛疯了似的往山脚下跑,只是那山坡实在太陡,连
他自己都好几次险些跌滚下去。燕丫头直从山上往山下滚,身上被小灌木刺穿
了无数多的小洞,但她什么也不想,只是抱着头不停往下落。突然碰地一声,
她撞上了尖锐的石头,痛得她几乎昏过去,但下坠的速度却减慢了,她小心翼
翼地抓着地上短短的草,一眼便瞧见心爱的草环就在自己正前方不远处。她落
下泪来,不是因为痛楚,而是失而复得的快乐。

 她紧紧握住草环,那仿佛是她的生命!泪水无声落下。

 楚沛看傻了眼,他觉得自己永远不能了解那草环对她为什么会这么重要。

 燕丫头从来不说话,但他记得很清楚,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她不但会说话,而
且会哭、会打人,是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现在,整个铜牛山寨的人都说燕丫
头是个傻丫头,看着她姣美却少有表情的脸……楚沛的心像被那草环紧紧扭住。

 燕丫头并不傻,他很确定这一点。燕丫头只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没有人能进
入的地方,也许不管他待她如何的好、不管他如何深爱着她,她都不会醒过来。

 这事实简直教楚沛心痛得想杀人!但他也知道,自己永远放不开燕丫头,不
管她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他都无法放弃,
只要能这样天天看着她,就算永远都只能这样看着,他也心满意足。

 而燕丫头并不知道楚沛心里的想法,对她来说那并不重要。握着草环,她想
起了战野……

 她知道战野没有死,她知道。

 战野就在世上的某一个地方,总有一天战野会来救她、带她离开这里,带她
回到过去幸福的日子——这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惟一力量,若没有这希望,她只
是一具行尸走肉。???

 “快跑啊你!他妈的!你是个死人哪?跑得那么慢怎么当捕头?!”

 “快跑啊!在你左手边哪!”

 校场上人声鼎沸,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来了。看着场中央满地追着兔子跑的
人,他们不停地大喊大叫,有的人笑得东倒西歪,有的人义愤填膺,恨不得自
己也下场去追追那该死的兔子。

 这是第一次京城举办衙役招考大会,原本衙役这工作是没什么人肯做的,但
因为衙役的人数实在太少了,京城衙门竟然开出了每个月有二十两俸银的优厚
条件来招揽人才。

 二十两俸银呢,过去一个小小衙役一个月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到。

 消息一传出去,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想来当衙役的人数竟然高达好几百人。
生活实在太苦了,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诱惑力也实在太大,以致各地的商家文
人、贩夫走卒全都来了衙门想当衙役;在水准参差不齐的状况下,京城衙门决
定举行一次招考,谁能通过考试就可以正式成为衙役,这京城校场也因为这样
而有了今天这场盛会。

 “小心!小心……”

 “哎唷!那可是堵石墙啊!”

 “嘿!这一撞可真不轻哪,瞧,教人给抬下去了,真是丢人现眼哪!”

 “安静!你们以为这是菜市场啊?”负责秩序的差衙们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周
围的群众。

 “神气什么?这也太没道理了吧,考个衙役罢了,还得抓兔子,又不是招考
猎户!”

 “就是说嘛!哪个贼跑得像兔子那么快啊?哼!分明是不想付那二十两的俸
银才想出来的鬼点子!”

 “不许吵!”

 “下一个,第七十八号!”

 校场旁的群众吵吵嚷嚷的,但主考台上的京城捕头们却完全无动于衷,只是
冷冷地看着下一个进场来的考生。

 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来应考的人不是胖得离了谱,就是老得不像
话,连那样的人也想当衙役?有些人连刀子怎么拿都不晓得呢。

 “战捕头,我看也不用考了,干脆我们直接到各镖局去找人吧。”老捕头黄
烈厌烦地说道:“这些人没一个成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家伙,看得我眼睛都
酸了也找不到半个像样的。”

 其他捕头也颇有同感。这些年天下大乱,年轻力壮的早已被征为兵夫,死的
死、伤的伤,而手脚还完整的不是逃了,就是成为京城卫士,剩下来的全是些
老弱妇孺,这京城里哪里还找得到像样的男人?今天这场比试根本就是白费力
气。

 “不用考?”被称为战捕头的男人冷冷地开口:“那你们告诉我,我们要怎
么样才能踩平铜牛山?”

 “找军队去啊,铜牛山那些马贼兵强马壮的,光凭京城衙门怎么能够弭平他
们?军队也得出点力才行啊。”“哼!你们说得倒是容易,军队肯理我们吗?
上次找京城精卫队,结果怎么样也不用我说了吧?”

 捕头们闷着头,老脸上浮起了屈辱。精卫队的队长那讥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
响着哪!

 “马贼马贼,那就是个贼,抓贼是捕头的工作,我们精卫队负责的是京畿安
全此等重责大任,那能随你们去抓几个小贼?我说捕头们,要是连那种小贼你
们也摆不平,我看你们这京城衙门也该关门大吉了。”

 他们的确是老了,但老脸还是要的。如果不是吃了这等要命的闭门羹,他们
又何必举行这种无谓的比试大会?

 “这小子不错!”战捕头突然开口:“手脚俐落,身手轻灵,哼哼,这小子
出身名家呢。”

 几个捕头随着战青的眼光看去,果然看到校场中有个年轻小伙子动作利落地
赶着兔子——他没追兔子,而是赶着兔子往兔笼的方向去,兔子给他惊得满场
乱跑,但不管兔子怎么跑就是跑不出那飘逸身影的掌握之中。

 “嗯,果然不错,只是不知道身手怎么样?能不能武?”

 “不能武又怎么会有此等轻功?就我看来,这小子的武功只怕要比衙门里绝
大多数的人都要来得好了。”向来不轻易夸人的战青对那少年似乎特别有好感,
不但嘴上夸,连眼睛里都清楚的写着赞赏。

 “嘿嘿,老战啊,这小伙子看上去可还跟你有几分神似哪,包不准是你在外
头生的吧?”捕头李吉突然笑着这么说。原本他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战青
的脸一横,一双眼睛竟像是怒得可以喷出火似的。

 李吉吓了一大跳,连忙摇摇手嚷:“我只不过说笑而已!”

 “这种事也能说笑?你明知道——”

 “这小伙子我要了,其他的你们自个儿看吧。”战青冷冷起身,头也不回地
转身大步而去。

 “哎哎哎!老战!老战!”

 战青决绝的模样让老捕头黄烈叹口气,回头没好气地瞪着李吉骂道:“你啊
你啊,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明知道老战的老婆孩子全都惨死在马贼手上,你
说这话……唉,你说这话不是故意呕他吗?”

 李吉搔搔头,其他捕头对他说过,当年一批马贼血洗柳树庄,整个村子都给
烧了,战青没命地赶了回去,却只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的尸首。

 他老婆惨死在马蹄之下,连不到两岁的儿子跟一个五岁大的儿子也给马活活
踢死;而十岁的大儿子活生生地给火烧死了。听捕头们说战青跟疯了一样,大
半年不说一句话,像鬼一样追着马贼,想为他的老婆孩子报仇——说起当年惨
事,那些见过的捕头全都不胜欷,说是没见过那么惨的情况。

 李吉没见过,再加上他这个人生来就这油嘴滑舌的模样,一个不小心便说溜
了嘴。

 他自责地连连打了自己几巴掌咕哝道:“我真是该死,我真是该死,连这种
事也记不得……”

 “算啦算啦,只是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你也知道,老战这个人什么都好,
就是听不得别人提起他老婆孩子,你啊小心点儿,他要是狂起来,搞不好真宰
了你。”

 “我晓得……唉,说真格的,要是为了这事而让他给宰了,我也怨不得别人
……”

 “又一个人喝闷酒?”她笑吟吟地来到他身边,玉手轻巧地替他也替自己斟
了杯酒道:“来都来了,到我这个地方就不该喝闷酒,来,我敬你一杯。”

 战青醉眼迷蒙地瞧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年纪不小了,也算得上是个风姿犹存的酒馆女子,艳丽的脸虽然不若当
年那般迷人,但滚过风尘的成熟气质还是令很多人着迷。

 当然,她现在不必再陪酒了,这风月楼里最大的就是她了,她为什么还苦苦
陪着他喝这苦酒?

 “我说战捕头,我这风月楼是喝酒的地方,你不喝酒光瞧着我做啥?我可是
卖酒不卖身的唷。”巧笑倩兮地逗着他,就像过去十年来她所做的一样。

 “银姑……用不着你陪我,你让我……自个儿静一静……”

 “静一静?你要想静一静就不会来风月楼了。”银姑仍然一脸的笑,明眸里
写着了解、写着体贴。“甭说那么多啦,来,再喝一杯。”

 “喝……”

 战青将酒一仰而尽,苦涩的汁液流进肚子里,火辣辣的味道,就像他心头上
的伤。

 这么多年了,他没有一夜能好好安枕,每次闭上眼睛总会看到妻子那双瞪得
老大的眼睛——那种恨,只怕他永远也忘不了。

 银姑再度替他斟酒,他没注意,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将酒往肚子里倒。

 妻子背上背着孩子,那打从出生之后他只见过两次的孩子,她手里还搂着一
个,同样给铁蹄踢死,最大的那一个倒在她身边不远处,浑身烧得体无完肤,
让他这个做爹的想认也认不出来。

 每每想到那一幕,他的心就如刀割!那种痛啊,简直要教他抹脖子自尽!但
他还不能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不能死更糟的?他不能死,不能到九泉之下向
妻子赔罪求她原谅,他只能活不活死不死地这么撑着,想着总有一天要杀光铜
牛山的马贼,想着总有那么一天——银姑沉默的手轻轻替他拭泪,温润的手却
像是火炉一样烫伤了他。

 战青猛一甩头,将银姑的手甩得老远。

 “你干什么?!

 “没什么。”银姑微微一笑,如果他眼尖,应该可以看到银姑眼中那一闪而
逝的痛楚,但他没有,他老早瞎了。

 “紧张啥?你脸上沾了酒糟哪,我得去说说那酿酒的老头儿,连酒糟都给送
上来了,我这风月楼的招牌可要让他给砸啦。”

 战青猛一抹脸,好像他的脸上真有酒糟,但他醉了,醉得连自己的手也看不
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手正微微的抖着——他是百里神射战青、他是刀起人头
落的快刀手战青,他的手怎么会抖?他必是醉了,醉得厉害,这让他更加生气!

 “少烦我!做你的事去!”

 “哼,你以为老娘喜欢烦你!只不过城里那些富商巨贾们哩嗦的要我打听一
件事儿,这件事儿只有你战大捕头知道,要不是为了这件事儿,我才懒得理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不想听你嗦!”

 银姑喉咙哽着一口气,但她脸上依然堆着笑,那笑容这几十年来都堆在她脸
上,早已成了习惯,就算她想拿也未必能拿得下来。于是她轻轻地咳了咳,像
是喉咙里鲠着鱼骨头,而不是哽着满腔柔情、满腹委屈。

 “听说衙门打算攻打铜牛山?有没有这回事儿?”

 战青猛然清醒过来!他铁钳似的手狠狠扣住银姑纤细的肩沉声问道:“哪个
多嘴多舌的朝你嚼这舌根?”

 银姑疼得落下泪来,她尖细地吸着气,整个人拼命往后缩。

 “你弄疼我了!”

 战青却不放手,他狠狠摇晃着银姑。

 “说!谁说的?!”

 “没人这么说,光是瞧你们为了找几个新捕头连二十两银子都肯出,谁也想
得到这一点。”

 “放屁!”战青恶声恶气地放开她吼道:“没这回事儿!谁再敢这么瞎说胡
说,我就逮谁进去蹲大牢!连你也不例外!”

 “是,连我也不例外。”银姑揉着自己的肩,泪水落了下来,那肩膀……真
疼。

 “弄疼你了?”他忽然粗哑着嗓子问。

 “没……”

 战青叹口气,皱纹像蚂蚁一样悄悄爬上他的脸。

 “银姑……”

 “没事儿。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你哪能弄疼我?”她微微
苦笑,婀娜多姿地起身。“好啦,不陪你啦,老娘事情多着哪,您老自个儿喝
吧。”

 他还想说什么,但瞧着银姑那双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挥挥手示意她
走。

 银姑走到门口,手绢轻轻压压眼睛,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这人哪,年纪
大了就得认老,你瞧瞧我,眼油都多了,这眼油真是不争气老是流个不停……
你也一样,战大捕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打仗这回事儿还是交给年轻人去
吧。”

 战青没回话,他再度把一杯又一杯的苦酒往肚子里倒。

 银姑关上门,深深地再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泪水无言落下……

 03“叫什么名字?”

 “单戈。”简单的回答。“田单的单,干戈的戈。”

 “今年多大年纪?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二十岁。我没有家,从小跟着师父学艺,不过师父去年死了。”

 战青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模样不知怎么地让他觉得好熟悉,但又想不
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眼前的男子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受:如果不是额上那方
奇怪的玉石,他长得还真像是当年的战野——战野如果还活着,也该像这男子
一样有着玉树临风的姿态吧?

 “你额上那玉,怎么来的?”

 “生下来就有的。”

 “是吗……”

 战青凝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看起来又深又重,从左
额一直延伸到下巴,虽是旧伤,但光看那刀势便知道当时情势之险恶。眼前的
单戈年纪不过二十,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你脸上这伤……”

 “不知道,我师父也没提起。”男子依旧冷冷回答,口吻略带不耐烦,但他
依旧十分忍耐地站得直挺挺的,姿态傲然。

 战青涩涩地叹口气。他在想什么?战野老早死了,当年是他亲眼看到孩子的
尸体——他不能再想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战青打量着他。如果没有脸上那伤疤,单戈会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只可惜那
伤太明显,让单戈看起来无比危险;阴郁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浓浓沉沉,
怎么看也不像年方二十的年轻人。他很高,修长的体态看起来像个练家子;悄
悄打量他的手,果然磨出厚茧。他没看错人,单戈会武,而且还该是个高手。

 “单老弟——”

 “不敢高攀,战捕头唤我名字便可。”

 战青蹙起眉,随即想想这孩子年纪还轻,值得磨练的地方还多的是,没必要
急于一时。

 “单戈就单戈吧,你——”

 “总捕头!总捕头!”李吉从外面急急忙忙闯了进来。“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哎!大事不好啦!咱们派在铜牛山的探子死啦!”

 “死啦?!”战青呼地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关刀老四武功不弱,又干
过拦路打劫的强盗,谁能杀他?!”

 “唉,还不是喝酒坏事!说是关刀老四跟他们里头个小婆娘喝酒,走漏了风
声!”

 “有这种事?!”

 “可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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