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升起,严柱就已经从市场回了家。
骆老头本是个喜静的人,在容纳严菲进这间院子的时候他就提过,最好能保证各自的生活不被打扰。而今,小丫头做到了,骆老头却有点按耐不住了。
自打严柱进了这个门,原本荒废的后院被翻修一新,菜园子也种上了,几棵果树也被修剪过,后院的门也被重整了。
骆老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中用了,想找严柱聊聊天,奈何小子是个闷葫芦,除了傻笑不懂沟通。至于严菲,那更是不得了,忙的脚不着地,更别说陪老头子聊家常了。他看着两个小家伙忙前忙后、忙进忙出,他这个老头子也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不过,严柱也是太勤快了些,他把院墙外那片树林里树都给修建了一遍,从院里往那边望去,让骆老头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就像那片空荡荡的树林。
剪下来的树枝被严菲收走了,她把树枝带进空间泡在水沟里发苗。没两天,空间里就种上了好些树,沿着沟渠一排排的树苗开始茁壮成长。
后院的果树枝当然也被充分利用了。
日子就在这如火如荼的劳动中流逝了。严菲收获了学业,严柱收获了事业,骆老头收获了家业,唯有妖孽一无所获。
说好的篱笆院迟迟不见踪影,劳动的强度是越来越大,严菲的求知欲简直要淹了空间的天地。但凡能学到知识的书,她秉持着宁可通读不可放过的原则。起初她是一本本的读书识字,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最后她嫌弃查字典速度慢,便开始问他,此时他充当了她的辞海。后来说要准备跳级的学习,便开始做各种弱智的应用题,此时他充当了她的数学老师。
尤其不可容忍的便是种蔬菜,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期间,他罢工了数次,在遭到小姑娘的威胁后他也放弃挣扎了。未来的日子里,他还得在她手里讨生活,得罪不起呀!
永顺小学的传奇严菲,名号更是响当当的。一年的时间直接进了四年级,此时她也才九岁。
县一中的校长给永顺小学的李校长打了电话,点名把严菲送进他们学校。永顺中学的校长听说此时后,亲自登门造访,微服私访的考察了严菲的学识,暗暗惊奇、连连赞叹,打算请李校长吃顿酒,把这学生留在永顺镇。
一年级的班主任王老师自诩教出了个优秀学生,在学校走路时,腰板儿更直了,见到严菲时都会亲切地嘱咐:小菲,好好学习!不懂的就来问老师。
严菲每每都会笑弯了眼睛亲切地说:“谢谢王老师厚爱!”
这晚,严菲叫了严柱在月下乘凉。
“柱子哥,你这几天去趟县里。打听一下门面房的价格,最好是中心街区,客流量大的门面,面积越大越好,挑好了给我电话。”
严柱虽然不解,但也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说了句“好”。
严菲很欣赏这个大男孩的做事能力,最难能可贵的是信任。
“我要回严家村一趟,趁寒假去看看村长爷爷,然后我打算把国栋叔叫下来做生意。”
“那我呢?”严柱的眼睛忽然暗了,双手有点不安的握在一起。
“你当然是跟着我去县里了。”严菲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一个长辈安抚小孩那样。
“小菲,你是打算扔下我这老头子不管了?”
不知何时,骆老头站在他俩身后,一脸幽怨的盯着她们。
“爷爷,您不是要等着邓爷爷的烟杆到手吗?”
“我看出来了,他是不会给我的,现在他有了长孙,恨不得把天都给他,何况是那杆至宝呢!”不服老不行啊!他这一生毁于一个“痴”字!
“爷爷要愿意,小菲当然会带您一起离开。”严菲知道他不会离开,若能放下,多少年前他就走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有这心就已经很知足了。”
严柱起身把自己的板凳让给骆老头坐。
“以后你俩要常来看我!”今晚的月色很伤感,让骆老头眼睛都湿润了,心里在说:“小菲,我孤独了半辈子,这被你俩陪了一年后,我怕孤独会来的更加气势汹涌。”
严菲有颗灵透的心,她又怎会看不出骆老头的心事。
………
再次回到严家村,严菲感慨良多。她以为自己出了这座大山后再也不会想要回到这里,不曾想,一年半的时间就又回来了。
进村后见到了很多熟人,严菲都一一打了招呼,像个懂事的孩子。
老严家的门口围了好些人,严菲远远看了眼,便径直去了强子家。
这学期严强强本该上学了,但是他没下来,国庆叔也没再下来过,也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传个话。
如果山里也能拉电话线就好了,骆爷爷家有座机,可以互通消息。
“小菲,你咋上来了?”是强子奶奶,老人的头发好似一夜间全白了,以前也只是花白。
“奶奶,家里出事了吗?”严菲眼睛忽然酸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叫嚣。
“哎~不提了,小菲,咱先进屋。”强子奶奶摸了把眼角,几滴泪消失在她的指尖。
迈进大房,见村长爷爷在炕上躺着,头边是他从不离手的大茶杯,浓浓的伏砖茶味飘在空气里。
“爷爷,小菲来看您了。”
“小菲,你爷爷中风偏瘫了,十里八乡的老中医都请回来看过了,说是让我们准备后事。”强子奶奶的泪水终于决堤了,苍老的脸上满是绝望。
严菲的心一时间揪在一起,随着强子奶奶的眼泪隐隐疼痛……
第34章 天要下雨()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严国栋的媳妇儿跑了,跟着一个外乡人。去年村里来了批找石油的工人,村长家便包办了他们的伙食,国栋和他媳妇儿天天赶工地上去做饭,这一来二去的,他的新媳妇就这么被拐跑了。
村长爷爷突闻噩耗,一口气没过来,中风偏瘫了。家里的积蓄被国栋媳妇带跑了些,余的一点积蓄全部用来请大夫看病了。
严菲脱鞋上了炕,坐在村长爷爷的身边沉默地听着强子奶奶的叙述。
“那这么说,现在的村长是我那不务正业的三叔?”
“嗯,是他!”强子奶奶红着眼眶坐在炕头,衣背上还有墙灰,应该是干活的时候留下的。
严菲正欲找个话题安抚一下老人,这时严国栋和严国庆两兄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娘,小菲来了吗?我在地里听人说看见小菲了。”是严国栋的声音。
“国栋叔,我回来了。”严菲来到窗户边对着外面喊了声。
“小菲,你一个人咋上山来了?那么远的路走坏了吧!”严国栋没有严菲想象中的那般落寞,面上的笑容依旧,唯一变化的是眼角的细纹,深了。
“瞧国栋叔说的话,我也是这大山养大的娃,不矫情。”
严菲的到来给这个沉寂的家带来了一丝生气。
“国庆叔,婶儿和强子呢?”严菲见严国庆坐在板凳上没有开口说过话,她便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回刘家村了,强子的外婆去世了。”
“哎~这一切都怪我,若不是我这老婆子为栋子选的媳妇儿不长眼,家里咋会生出这么些害事。也不会害得国庆都去不了丈母娘的葬礼上……”
强子奶奶呜咽着哭泣,一只手握紧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严菲赶忙上前去阻止,“奶奶,小菲找到了个生钱的营生,需要国栋叔去帮衬一下,如果生意好,一年也能有个万八块钱。”
“啥?啥营生能赚那么多钱?”强子奶奶忘了流泪,惊愕地望着严菲。
“是这样,我先找到菜农,低价收购他们的蔬菜,然后加价批发给小贩。就在镇上的桥发市场里,我和严婆子家的严柱一起做的,这一年多下来赚了不少。”严菲跪步来到炕沿头,拿了自己的小书包,把一沓钱取了出来,说:“国庆叔,这里是三千块钱,你拿去给爷爷看病,若不够,再来找我要。”
“小菲!”屋里的三人都惊叫了一句。
“小菲,叔……”严国庆想拒绝,可是……他爹需要钱救命,英子娘家人怕他这穷酸女婿上门给他们丢人,都叮嘱英子别带女婿上门。
“叔,别和我客气!你想说什么我都懂。”
“小菲,我家国栋这个劳力给你了,你随便用,奶奶家真的无法还你的大恩了。”强子奶奶拽住严国栋的胳膊一把推过来,让他站在严菲面前表态。
严菲急忙摆手,笑道:“奶奶,给您钱是为了爷爷看病的,不是买国栋叔的。”
“我不管,国栋给你了。”
“……”
严国栋狡猾的笑了,像严菲第一次见他时那样,阳光明媚。
“小菲,从此以后,我严国栋就是你的人了!”
“国栋叔,你就别添乱了。国庆叔,你帮我说句话啊!”严菲真着急了,她一片心意,真的只是为了村长爷爷的病。
“栋子,哥对不住你!”严国庆是个山里汉子,从来不知道眼泪为何物,却为了这个弟弟,他眼眶里满是泪光。
“哥,我懂的!再说,跟着小菲有肉吃,你就放心好了。”
严国栋爽朗的笑了,笑出了眼泪。
在这个小屋里,三千块钱让一个家庭出让了一个劳动力。大山的儿子苦,苦极了往肚里咽。
“你们咋不听我说?”
“小菲,你是嫌弃你叔老了吗?”严国栋认真地望着严菲的眼睛。
严菲竟然从那双笑呵呵的眼里看到了乞求?
“怎会?我是求之不得,但是以这种形式……”
“确实,我没这么贵的,以后我再打工还你,可好?”严国栋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叔,叔,我亲叔!我怕了你了!”严菲又拿出两千放在炕上,说到:“以后国栋叔就跟我走了!”
严菲其实还有存款,但怕拿出来多了,吓住屋里的人。这五千虽然不多,但在那个时候,足够在城里买套楼房。
“小菲,你!快收回去,叔知道你的意思。你的心意我领了。”严国栋真的很感激,感激这个小丫头无声的肯定。
“叔,这次我是真的要买你!”严菲觉得以后的路上确实需要人为她做事,虽然她不喜这种方式,但话已经到这里,何不顺流而下。
“……”屋里突然陷入了寂静。
“行!”躺在炕上的村长爷爷突然蹦出了一个字,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嘴角歪到一边,艰难的抖动了许久说到:“去!”
严国栋爬上炕,流着泪握紧了村长爷爷的手,哭道:“爹,我去!您好好治病,我会好好保护小菲。”
村长爷爷轻微的点了点头。
严国庆忽然抬步跑出去了。
强子奶奶默默地流着泪。
“爷爷,我知道,您一早就看好我。所以,国栋叔的家庭和事业都交给我了,我办事您放心,数年后,您的孙子会在其他城市出生的。”
严菲凑近村长爷爷的跟前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嗯”一个模糊的音节,严菲却听懂了里面的深意。村长爷爷信她,信严国栋的未来,信她说的话。
晚上,严菲去了趟老严家,此番去,她是另有目的的。
严根柱见严菲进门,连讽带刺道:“哟~这不是前村长家的干丫头嘛!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进来的?”
“三叔,瞧你说的傻话!我再怎样还不得来看看我爷爷奶奶啊!”严菲皮笑肉不笑地说:“噢!侄女在这恭喜三叔高升了!”
“哼~”
严根柱转身离去,完全蔑视了她。
老严头在里屋抽旱烟,听到了院里的谈话,坐的依旧是不动如松。老严刘氏用眼角瞥了眼严菲,又继续伺候她的鸡鸭猪羊去了。
为了她二叔,严菲忍了!
第35章 送葬队伍()
老严头是个烟鬼。
严菲进屋后被满屋子的烟草味熏的差点没倒回去。她记得上一世,老严头抽的烟草都是自个儿种的,要知道他可并不是一个勤劳的人。记得有一年,家里实在没钱,自己种的烟草也抽完了,老严头就把树叶揉碎了塞进烟锅里抽。为了这一口,他也算是用尽全力了。
这间大房已经有几代了,每年都会上点房泥维修一下。
这西北的房子不像南方那边是瓦顶,因雨水量不大,所以没有屋脊也不需要贴瓦,家家户户的屋顶都是一马平川。一家之主多是住在大房里,迎客接宾也全都在此间,一个院里,这大房也算是这个家的门面。
庄稼人也是好面子的。若不是一个家的条件实在艰苦,这大房也不会用上几代不更新。
“爷爷,您老身体可好?”严菲自知不会有啥人欢迎她,也没指望有人会给她好脸色看。
“你来干什么?我没你这么的孙女。”老严头坐在中堂主位上,胳膊肘搁在八仙桌上,手里吊着旱烟杆子,虽说一家之主的气势很足,但也已老态龙钟了。
“您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即便是看在您老的年纪上,我也得喊你一声'爷爷'的。这次来,我想问问我二叔被关在哪里了?或许以后我出息了也能去看看他。”严菲站在门槛上望着他,继续说道:“这个家里若是有谁我放不下的,那也就只有二叔了。”
在严菲的生命里,其实老严头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不作为罢了。严菲也不恨他,因为在她心里,真的从来没有从眼前这人身上感受过一丝亲情,更别说关爱了,所以不在意也便没有恨。
“就你?哼~笑掉鸡大牙了。你还出息?就一个黄毛丫头,有啥出息?别在这里白日做梦了,从哪儿来滚哪儿去,也好让我眼不见心不烦。”老严头握着烟杆子在八仙桌腿上敲了敲,便开始用桌上放的一根细铁丝掏烟锅。
“您说出来就是了,我没出息了也去看看,看看总不会是坏事吧!”
“看啥看?看笑话吗?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群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老严家算是毁在你们这些子东西的手里了,滚滚滚!”
老严头气急败坏地开始赶人了,严菲也不好再待下去。她出来在院子里站了站,看不见老严刘氏,便向后院走去。
“奶奶!”
老严刘氏正在掏炕灰,大房炕是常年烧着的,依她的话说就是年纪大了容易体寒,烧着点能睡好。
“干嘛?没看见我忙着吗?”
“奶奶,我马上就要考到县里上学了,我二叔被关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他一个人在里面也不知道吃好喝好了没?不知道有没有被里面的坏人欺负了去?二叔好可怜!”
严菲眼角的泪水“啪嗒”掉,引着老严刘氏心里泛酸,她是最疼二儿子的,'虎子'这个名字也她给取的,严虎子好的时候也常常孝敬她,好吃好喝的没断过。
“哼~丫头片子,听说是在威远县监狱里,被判了十五年呢……你真要去了,就给他带句话,就说这老严家没他这么个人。”
老严刘氏说完话转身离开了,在拐角处抹了一把眼泪。
严菲定定的站了会儿,正欲抬脚离开,便看到了严虎子留下的那块碑。这碑被老严家搁在墙角了,落了好些灰。
既然看到了,那就收了吧!
严菲离开后,严刘氏才从里屋出来,肚子高高弓起来,约莫七八个月的样子。她把老严家的一亩三分地细细查看了番,发现没什么少的,方才骂骂咧咧地作罢。
老村长家,严国栋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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