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弄明白,这是皇帝的意思。皇上南巡,自然就会让太子来监国。一来,他的地位摆在那儿;二来,这也正好是个历练,为他将来登基做实习。这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把四爷留下来给他做帮手,于我而言那就是不太好了。我现在对历史的进程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如果发生了什么改变,譬如……我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胤祥方才去拿东西了,说是带给我的,一进屋却看见我皱紧了眉头。“啊?没事儿,就是想过不了几天,你们又要出门了。”我随意地拢了拢掉下的碎发。胤祥一笑,伸手过来帮我归拢,顺手将我带入怀里,就像抱小孩子似的摇晃着。我只觉得后背暖暖的,转手与他环在我身前的手掌相握。就生理来说我们同龄,可他的手比我的大多了,紧紧地包裹住我的手掌,我无意识地玩着他的手指头……
“舍不得我走吗?”胤祥在我耳边低声问。我淡淡一笑没说话。“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知道竟赶上德妃娘娘也不能去,原本可以一起的……”我一顿,扭脸看向他,“你说什么?”胤祥倒是一愣:“怎么,你不知道?”我轻轻摇了摇头,胤祥仔细看了我两眼,我心里一愣,可不知为什么却不敢发问,倒是他突然微微一笑,“娘娘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香山碧云寺祈福的,这是皇上许了的。”胤祥抬起我们交握的手放在唇边摩挲,“去年这时候儿你还没进宫来呢,怨不得你不知道。”说完突然抬眼看住我,漆亮的眸子里竟隐含了一股锐气。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干沫。“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心烦呢?”胤祥接着说。我扁了扁嘴角儿,一笑:“也没什么,就觉得总是没完没了地出行,心里头老是不踏实,其他的事儿都甭办了。”胤祥一怔,突然笑了出来,与方才的笑容不同,已是恢复了平常的那副洒脱模样。我瞥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有威严了,板了脸的样子还挺吓人的,还真是一个爹生的,跟他四哥……
“笑什么?”我随口问他,胤祥凑了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是不是着急了?”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着急?难道……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扑腾扑腾的,嘴唇儿也干了起来。胤祥却恍然未觉,只是低笑着说:“德妃娘娘说了,皇阿玛已经决定,等这次南巡回来,就让咱们成婚。我也可以开府建衙,有自己的贝子府了。”
“啊?”我愣住了,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呼……吓死我了,我放下心来,还好……
“这回你不着急了吧!”胤祥呼出的热气喷得我耳朵痒痒的,我红了脸睨了他一眼:“是呀!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话未说完,嘴唇已被胤祥堵住了,唇上热热的,软软的,我脑子一懵,晕晕乎乎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康熙皇帝这次的兴致很高,今年似乎都是好消息——边关暂无战事,汛期也平平顺顺地过去了,年底丰收指日可待。皇帝指示此次南巡一切从简,可也还是折腾了快一个月才都备齐了。德妃娘娘因此次不伴驾,倒也还悠闲,只是每日里都去帮皇太后整理行仪;太子爷得当大任,倒是兴头儿得很,带了四爷和十三忙上忙下的,上书房去得倒比平日里还要勤快。我私下里算了算他的年纪也是奔三张儿的人了,可惜,他也只是一个查尔斯王子,老子娘都是超健康的那种。胤祥封了贝子之后,倒是对政事感兴趣了起来,忙里偷闲来见我,话里话外都透着那样的意气风发。我知道,这才是他,他本来的样子,而不是之前那个满身是刺,心却依然柔软的倔强少年。
我原本觉得太子这么一副急火火的样子,在上书房这种机要重地跑来跑去的,是不是太扎眼了,难道他不在乎正在壮年的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可有一天晚上与胤祥闲谈时,听他不时地谈起一个人——索相爷索额图。这位熙朝的重臣,一力地辅佐太子,因此皇帝才放心地把上书房大权交给太子爷。我心里苦笑,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可转念又想到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不过胤祥不会告诉我那么详细,更何况他自己也未必了解其中的真意。
自从来了古代,许是离上层人物们近了,我慢慢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权谋之术。以前看小说也好,看史书也好,只觉得其中的纷争是精彩绝伦。可现在自个儿深处其中了,才发现这实在是半点儿也不好玩——尤其是涉及到自己小命儿的时候。看着十三意兴昂扬的样子,我实在无法说他是后知后觉,就是我这个“先知先觉”的,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这件事儿究竟会如何发生,又会怎样来结束。唯一可庆幸的十三是要跟皇帝走的,那无论如何这事儿应该是牵扯不到他的了,可留下来的四爷……
不论我头怎么疼,心里有多上火,以我眼下的身份地位就是再折腾,也不过是一滴水掉进湖里,连个响儿都听不到。因此也只能暗中戒备,伺机而动了。
选了个黄道吉日,太子爷、四爷还有索额图等带着文武百官恭送皇帝出了京城,转过身儿来,四爷又亲自护送德妃娘娘向西山进发。我在现代的家离香山很近,原本略有着近乡情怯的感觉,可转眼间就能看见马车外四爷的影子,立刻又没了心情。里外里的这些个不可言喻的心事儿,搅得我是坐立不安。最近唇上起了一溜儿的水泡,吃了多少丸儿牛黄清心也没用,反倒让我一趟趟地跑茅房,只觉得肠子都细了。冬莲她们却只当我是身子不爽,也倒未曾细想。
眼看着苍翠的西山就在眼前了,我知道四爷很快就得回京城去,那里还有很多个事情要他处理,可我依然是一点儿辙没有。四爷跟德妃请安辞行,我在一旁看着,他临走时看了我一眼,见我皱紧眉头,满面担忧的样子倒是一怔。可四周都是人,他没法说什么,我也什么都不能做,就这么眼看着他绝尘而去。
休整了一晚,我一早起来就在院子里溜达。山上的空气特别清新,想想那时候老爸老妈总是想尽法子拉着我去爬山,而我则是能躲就躲,宁愿赖在被窝里不动弹。可现在,心里一痛,眼睛酸涩起来……
“小薇。”冬莲的声音传了来,我忙擦了擦眼,回过身儿来笑说:“你起来了?”冬莲走过来看见我也是一愣:“你昨晚上没睡好吧?这么面青唇白的,早知道还不如让你留在宫里呢。”
“我没事儿,就是没休息好。走吧!”我活动了一下脖子,酸酸的。“你还是算了吧!快回去休息,这么多人呢,还怕少了你一个不成?”说完用手一推我,努努嘴儿,“快去吧。”我一笑:“成。我再去躺会儿,一会儿就来!”冬莲点点头走了。我也没回屋,只是走去花园子那边冥思苦想。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是当头照了,我想得头都发涨了,还是没主意,正怀疑自个儿是不是个笨蛋的时候,李海儿慌里慌张从一边儿跑了过来。他一抬头看见我在这儿,就凑了过来,还没等我开口问他,他就已经慌忙开口了:“小薇姐,你快去看看吧!主子刚拜完佛就说头晕,这会儿子已是起不来身了,小的这就去叫太医。”说完忙的去了。我先是一惊,怎么会病了,昨儿还好好的……
病了!!我腾地站起身来。呵呵!真是太好了,这回不怕四爷他不来了。我抬脚就走,不管怎样,得去看看德妃病得如何。康熙讲孝道,儿子们不管真假也都是以孝为先,自己个儿额娘生病,四爷他无论如何也得来伺候。眼看着德妃暂居的正屋就在眼前,我做了个深呼吸,暗暗决定,只要四爷来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他走的……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宫变
“快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冬梅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主子,喝点儿糖水吧!润润嗓子也是好的。”
里面的声音纷纷杂杂的,我刚要进去,迎面帘子一掀,玉哥儿跑了出来,见了我点点头,也没工夫打招呼,就忙得去门口,催小太监们再去传太医。我一掀帘子进了屋,冬莲正跪在脚踏上给德妃娘娘推拿,德妃靠在大靠枕上,双目微合,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冬梅喂给她的糖水。我轻巧地走了过去,冬梅姐俩儿见是我,都微微点头示意。我仔细地看了看德妃的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间或有些咳嗽,唇皮干裂,我慢慢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果然,挺烫手的。应该是感冒了,看起来倒也不是很重。
冬梅凑了过来:“小薇,你看要不要通知四爷一声儿。十三爷、十四爷他们也都不在这边儿,我怕……”我心里自然是求之不得,本想点头说好的,可一闪眼间看见德妃的眼皮在动,眉头轻蹙了起来,仿佛要起来说话。我脑子一转,悄声说:“先别着急,等太医来看了再说。一来四爷现在办的是皇上交待的差事,不能轻易离开;二来,若真是不太好,再去叫也不迟的,没得让别人说主子恃宠而骄,一点儿病痛也要弄得人尽皆知什么的。”冬梅想了想,点点头,又回头去指挥小丫头们做事儿,我偷眼向德妃看去,她还是闭着眼,可嘴角略有丝笑意,看来对我的做法很是满意。我退过一旁,去铜盆里打湿了毛巾,递给冬梅,好让她给德妃擦脸去热,看似手脚不停,其实只是找个理由留在这儿罢了。
门帘子一响,李海儿闪了进来,一个千儿下去:“主子,陆太医来了,这就传他进来吗?”冬莲站起身来,和冬梅一起把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将德妃的一只手臂露在外面,挽好了袖口,拔了镯子,又在腕子上盖了方手帕,冬梅转身向李海儿挥了挥手。小太监一鞠躬,转身出去了,陆太医随后走了进来。我认得他,当初四爷和十三在围场受的伤,还都是他给瞧的呢,医术极好的一个人。我原本以为他这回定会跟皇上去了江南,没成想他竟留了下来伺候着德妃,看来德妃真的很受皇帝宠爱。只是不知道,康熙究竟是爱她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儿子生的好?最近这段日子,倒真是又见了几次皇帝。别的先不说,就是对待子女的问题上,跟史书中所写的倒是一样——阿哥不如外戚,外戚不如大臣。就是见了太子爷,也还是那副威严的样子,让人很害怕。虽然他看起来很和善,可你想想看,你要见了只老虎,是愿意它冲你嗷嗷叫呢?还是冲着你微微笑呢?我站在一旁胡思乱想,陆太医却是手脚麻利,请了安,坐在冬莲给他摆好的凳子上,就号起脉来,一时间屋里寂静无比,连呼吸声似乎都隐不可闻。
我倒是希望他说得重些,那样才方便我行事儿,可自己心里头也明白,皇宫里很忌讳生病的,别说德妃娘娘没什么大病,就是有,陆太医也不会这么说。果然,过了会儿,陆太医站起身来,朗声说:“娘娘身子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山上风凉,偶感风寒而已,臣开几方祛风除湿、清热解毒的药,让姑娘们熬了,不出三服,定有好转的。”
“嗯。陆太医辛苦了,小薇……”德妃突然叫我,吓了我一跳,我忙答应:“是。”
“你去跟陆太医拿药方,再盯着人熬了就是了。”
“是。奴婢知道了!”我弯身行礼,转身恭手向陆太医,“太医这边儿请。”陆太医和善一笑:“姑娘客气了,请。”他收拾了医箱,就随我到一旁的耳房去开方子了。
“咕嘟咕嘟……”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儿充满了整个小厨房,我看着太监秦玉满头大汗地看着药铫子,生怕火候不好,坏了药性。药是专人来熬的,秦玉进宫前是在药房做学徒的,自然懂得一二,熬药我插不进手去,也没那个胆子去下个巴豆什么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干的……
我在一旁踱着步,想着方才陆太医的话,德妃的病还真是不重,好好调养就是了,山上空气清新反而有利,只要吃的清淡些也就是了。可德妃要是随随便便就好了,那我可就真的没戏唱了。我头疼得摸了摸脑门,吃的清淡呀!我记得我每次感冒生病的时候,嘴里总是没味儿,医生也是这么说的。我跟他说我吃东西没味儿时,那大夫还嘲笑着说,就是给我把咸盐吃,我也没感觉。可感冒时最忌讳吃咸了,不利于排汗,会让体液稀少,那样的话感冒不易好,而且可能会加重。我记得当时大夫是这么说的……
“啊!”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吓得厨房里的人一跳,我尴尬地冲他们笑了笑,转过身儿来,其他人也就不再看我,各干各的事儿去了。呵呵!我心里大笑,下毒可是会死人的,就算德妃不死,我也保不住,可下咸盐……我转身假装随意地溜达看看,四处捉摸那个咸盐罐子在哪儿?还好,灶台旁摆着一溜的碗罐儿,看起来都是些个调料,我这个人做饭水平一般,可咸盐白糖还是分得出来的,可也不太好上去挨个儿挑挑拣拣。一旁的大厨见我探头探脑的,就伸过头来讨好地说:“茗姑娘,是不是想吃些什么呀?您告诉我,我给您做。”我忙得一笑:“那可真是谢谢您了,最近肠胃不好,就想吃个菜粥什么的。”刘厨子一笑,“那还不简单。”他回头看了看秦玉,又笑道:“反正主子的药一时半会儿的熬不好,我现在就给您做。”我笑眯眯地说:“那敢情儿好,真是多谢了。”
像我们这样品级的女官,本就是这些人拍马的对象,只是我一向不喜欢这样,所以从不跟他们多来往,这回事出有因,那厨子也未曾多想,只是想抓紧了机会讨好我,我自是就坡下驴了。
熬粥很快,香米青菜都是现成的,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菜粥就出锅儿了。刘厨子递上了碗筷:“姑娘放心,这都是干净的,只是小心烫。”我笑着接过来,谢了他。尝了尝,味道还真挺好,我咂了咂嘴儿,转头笑说:“好像淡了点儿。”
“啊,是吗?您稍等!”刘厨子转身从一旁的青花罐子里挑了些盐出来,撒到了我碗里。我眯眼看了个仔细,就低头喝了两口,笑说:“这回味儿正好了。”回头看看秦玉的药熬得差不多了,我让个小太监把剩下的粥拿回我屋里去,又对刘厨子许下了一瓶儿好酒,就带着秦玉往德妃娘娘的寝屋去了。
德妃吃了药就躺下休息了,只是头疼得很,冬莲就在一旁给她揉着。问她想吃什么,德妃摇摇头,还没等我开口,冬梅已是劝上了,临了我也笑说,太医说吃东西才好得快。德妃娘娘点点头,向我说:“那就去弄碗粥给我吧,要清淡的就好。”我笑着点头去了。到厨房里吩咐了刘厨子,他不敢怠慢,忙得通火,加倍用心地熬了碗菜粥出来。因用这厨房熬药,怕人多地儿脏,对德妃的病不利,因此这儿也没几个人儿,我趁着刘厨子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大把盐,背过身儿放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小太监端着粥走在我身后,眼瞅着到了影壁,我转手接了过来,打发了他,看看四周没人注意,我撒了一半儿的盐进去,搅和好了,就端了进去。
冬莲她们见我进来,就扶德妃坐了起来,帮她收拾好,我走上前去。老规矩,自己先尝了一大口……我的妈!我差点儿没哭出来,别说我现在上着火呢,就是没火,这也太咸了!我只觉得嘴里的口疮都被腌烂了。对那些个犯人先用鞭子抽,再用盐水浇,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心里哆嗦起来,这要是德妃的舌苔不够厚,那我可就……我舀了一勺粥,慢慢地送到德妃的嘴边,胆战心惊地看她……咽了下去。
“小薇。”冬梅轻推了我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