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披了件衣服,刚要下床,不经意回头——“啊!”我差点儿尖叫了出来,这……这小子什么时候跑来的,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我床上睡得正香甜的十三阿哥,只觉得头晕得很,难道说,我是在做梦?正想着是要掐自己一把呢,还是给那小子两巴掌,看看自己的手会不会疼。门口突然传来实实在在的敲门声儿,我也顾不得十三了,忙的穿好衣服,捋了捋头发去开门,大概是冬莲她们吧,过来伺候的。
“来了。”我嘴里应着,就忙的走了过去,打开门,笑说:“这么一早的,你们……”一抬头,话未说完,我已愣在了当地……四阿哥正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我……
我傻傻地站在门口,四阿哥不动如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子,里面突然传出来些响动儿,我猛地惊醒了过来,忙的福下身去:“奴婢给四爷请安,主子吉祥。”
“嗯,起来吧。”四爷淡淡的声音响起,我又福了福,站起身来,只觉得心里慌得很。实在想不起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对呢,心里乱糟糟的。
“老十三起了吗?”
“啊?”我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四爷,他刚才说了什么吗?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地愣在那里,四阿哥轻皱了眉头说:“我听丫头们说,他昨晚不是睡这儿了吗?”
“啊!是。”我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忙不迭地点头。四爷见我像根木桩子似的矗在门口,动也不动的,心里可能有些奇怪,但他为人深沉,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我来叫老十三一起去上早课,昨儿个生了事儿,今儿就得早些去应卯,省得皇上生气。”四阿哥虽然还是那样淡淡的,可语气里已隐约有了两分不耐烦。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院子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下意识地偏头望去——是银燕和几个小太监拿了盥洗用具什么的走了进来。银燕当头儿看见我和四阿哥站在房门口,也是一愣,接着就快走了两步,言笑晏晏地说:“四爷,您怎么站在门口呀,早上风凉,当心吹着。”我这才琢磨过味儿来,敢情儿这么半天儿,我竟一直把这位爷堵在了门口,只觉得脸腾的红了起来,忙恭恭敬敬地肃了手,请四阿哥进去。心想怪不得这么半天儿就觉得不对劲儿呢,一大早儿的发傻。唉!我挠了挠头皮,觉得可能是还没睡醒吧,可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银燕进门时,似笑非笑地说了些什么连伺候都不会了,竟然让主子在外面喝风什么的……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意笑了笑,心里还是想着,到底是什么不太对劲儿呢?
“啊……”我突然叫了出来,吓得刚要进门的小太监们一跳,我反身急急地往里屋走。四阿哥正坐在外屋的几案旁,看着昨儿晚上十三阿哥回屋后写的一篇字,见了我进来,他也没抬头说:“昨儿个晚上,十三爷歇得好吗?”我咽了口干沫:“回主子话,挺好的。”
“嗯!”四爷点点头,他虽不再说话,可我也不敢随便就离开,心里火烧火燎的。记得刚才开门之前,十三阿哥好像是睡在我的床上的,如果是做梦也就罢了,可又好像不是在做梦……我皱紧了眉头冥思苦想……
四阿哥一抬头,看见我正龇牙咧嘴地站在那里,也是一愣:“你去伺候十三弟吧,不用管我。”
“是。”我松了一口气,忙行了礼,正要往里屋冲,“啊!十三爷——你怎么睡在小薇的床上了?这……这……”银燕的一声儿尖叫传来。我猛地煞住了脚步,当下里只觉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就万分尴尬地站在了那里,旁边几个小太监彼此交换着眼色,挤眉弄眼儿的。我只觉得身上一阵儿冷一阵儿热的,万分地想晕倒了事,可偏偏清醒得很,不禁苦笑出来,平日里将养得太好了,有时候这副好壮壮的身板儿也是件麻烦事儿。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当间儿,觉得这耳朵里嗡嗡的,忽然感到脖子后边儿有股子气息传来,我一怔,无意识就转过了身去……只觉呼吸一下子停住了,这次是真的感觉要晕过去了,四阿哥正僵立在我身后,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两只黑黑的眸子寒如冰雪,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盯住我……
我下意识地伸手在领口儿扯了扯,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呼吸通畅些,我就那样跟四阿哥对视着,心里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本来嘛,一来,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儿的事儿;二来,昨儿个也算是变相地给了十三阿哥一个承诺,所以……我暗暗吐了口气出来。四阿哥望着我慢慢淡漠下来的眼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只是沉默地打量着我……我润了润嘴唇儿,轻了轻嗓子,抬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看见四爷脸色一暗,眼底里掠过了一丝深深的伤痛,我不禁愣住了……
他转了身过去,走到了窗边,背着手望着外面……说来也怪,四阿哥冰冷的神色,我倒不太害怕,可每次看见他这样,我却打从心底里害怕起来。天边的朝霞映着窗棂,给这屋里也洒上了一片淡淡的粉红,可就是这样的温柔,映在了四阿哥身上,也只会让人感到一种孤独的苍白。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这份感觉,似乎每次当我想走开的时候,四阿哥就会拉着我的手,去碰触他最脆弱的伤口。
“十三爷,您披上件衣服吧,这早晚凉,别受了寒气……”银燕嗫嚅的声音突然传来,我一惊——猛地回过头来,看见十三正靠在里屋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呼……”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每想起那天早上,就会让我有一种坐在雪地里吃冰的感觉。想想那天十三谈笑风生的跟四阿哥打招呼,四爷也是若无其事地应对,两个人没事儿人似的就一起出了门去……唯独只有我是担了半天的心事儿,目瞪口呆地送了他们出去后,突然觉得自己活像个白痴,等我回过神儿来,屋里已只剩了我一个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做梦似的,我晕头涨脑地又回去睡了一觉,只觉得方才真够要命的。可等我睡醒了之后,才知道真正要命的在后面呢。
就这么半天儿的功夫,十三阿哥睡在我床上的事儿,整个儿长春宫没有不知道的了,八成儿其他的地方也有了传言。要是跟这起子太监的长耳朵、碎嘴子比起来,现代的狗仔队们算老几呀。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只觉得走在长春宫里,怎么这么别扭,身上跟针扎似的。
后来,冬梅姐妹说是要审我,我才明白自己已然变成了绯闻女主角。我深知这种事情儿是越描越黑的,索性儿跟她们说“是呀”,这些丫头们看我这样直白,又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而倒不信了起来,我乐得随她们去说。
银燕看见事情变成了这样,心里可能有些不忿儿,四处跟人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拣高枝儿啦、有心计呀什么的,不过不开眼,却找了个不得宠的。我只当没听见,懒得跟她去置气,只是心里有些好笑,她们这些人,既嫉妒我攀了阿哥,又嘲讽我找了不得宠的,真不知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能就算我找的不是个纯金的,只是镶金的,也会让她们牙痒痒吧!?
马车一颠一颠的,虽说四面都已经用松香、毡子糊得严严实实的,可坐久了,还是觉得有风飕飕进来。我活动了一下腿,更用力地抱紧暖炉,同车的冬莲早就睡了过去,我帮她掖了掖毯子,就又坐了回来。
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我也不明白,只是听冬莲的暗示,好像是德妃娘娘发了话儿的。德妃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善,我心里却存了心事儿,也只是处处小心。十三阿哥在长春宫住了几天,就搬了回去,那几天他一下学就来找我,带我读书、写字、做玩意儿,要么让我看着他练武、打布库。有时出宫去,也必带些玩意儿、小吃儿的给我。他好像抛却了某些顾忌,只是变着法儿的,让我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四爷我就再没见过了,听十三阿哥说他出去办学差,十天半月的回不来,想想他那时的样子,我有些担心,可也不敢再细问,怕十三阿哥多心。只是埋在心里头,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去想,我从没想过让他喜欢我,可也半点儿不想让他讨厌我。有时候也不禁嘲笑自己的无聊。
直到一个月后,发现自己的屋里多了一套宫制的新书,原以为十三阿哥给我的,可听冬梅说,四爷办差回来了,下午我去替娘娘送东西的时候,已经来请过安了。回到屋里,看着那套书,愣了半晌儿,心里酸酸涩涩的,想着四阿哥那冷冷的眼眸……
“唉!”我不禁叹了口气,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八成就是十三送的呢。虽这样想,可还是把书藏了起来,正想着自己这算不算做贼心虚,十三阿哥就兴头儿地来找我。“啪”的一声,放下一摞书,说是四哥带回来给他的,他让我先挑自己喜欢的。
想想当时,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十三阿哥的,十三阿哥倒也没察觉什么,只是我虽没再见过四阿哥,可每晚却总会不自觉地盯着那套书半晌儿,却从来没翻过,有时候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坐着睡着了,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连的,可却从来想不起自己到底梦到了些什么。
慢慢地风平浪静了下来,除了德妃的谕令,可能大部分还是因为十三阿哥的不受宠、没背景儿,别人也不太觉得我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所以,虽说十三阿哥经常来找我,可别人也就慢慢地淡了下去,不再嚼舌头了。古人云:流言要过七十七天才会消失。真的还挺准的,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当别人看见十三和我在一起,再也不会交头接耳时,康熙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要去东北打围,也就是冬狩。
德妃娘娘奉旨伴驾,所以我现在就坐在马车上,一摇三晃地向东北大兴安岭方向进发了。
只觉着天气是越来越冷,我虽出生在北京,可近来这十年,因为厄尔尼诺现象都是暖冬,哪里受过这份儿寒气呀!因此每日里只是缩在水貂皮褂子里,抱着暖炉打寒战。为这,德妃娘娘还笑说,这人长得秀气,身子骨儿也跟着秀气起来,哪里还像是正白旗出来的满洲姑娘。我傻笑着遮掩了过去,只是深切地怀念着空调、电暖气、火车还有飞机……正眯着眼,想象着这要是坐了飞机,这些日子,都够跑一百个来回了。唉!那时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呀!居然因为晕机而很少乘坐。
“呼”地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我猛地张开眼,发现十三阿哥窜了进来,吓了一跳,忙指了指正在睡觉的冬莲,示意他小声点儿。他瞥了冬莲一眼,就蹭过来,紧靠着我坐下,接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个暖斛子递给我。“什么呀?”我小声地问。“是参汤,最暖身体的,你不是怕冷吗?”十三笑眯眯地说。我微微一笑:“谢啦!”转身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个杯子,倒了一半儿出来递给他。十三开心地接了过去,正喝着,就听见外面有人问:“看见十三爷了吗?”我一顿看向他,十三阿哥在车厢里挪了两步掀了车帘子探出头去问:“怎么了?”只听外面说:“主子,太子爷和四爷正找您呢……”
“嗯,知道了,这就来。”十三说完回头冲我一笑。我点点头说:“快去吧,小心点儿。”他点点头,刚要翻身下车,又回过头来笑说:“你快点儿喝,凉了就没药力了。”我笑着颔首……
十三衣影儿一闪,就不见了,我轻轻地把车窗帘子掀开一点儿,看见十三阿哥帅气地跃上马背,带着从人们挥鞭而去,真是英气勃勃的,不禁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
“人都走了,还看。”我一愣,回头看见冬莲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我笑了笑:“你醒了?”
她白了我一眼说:“早醒了,偏那位爷来了,害得我动都不敢动。”
“扑哧”,我笑了出来。“哼!你还笑!有人伺候参汤,你得意着呢?是不是?”冬莲笑瞪着我。我笑说:“别人伺候我,我得伺候你呀!这不给你留着呢吗!”
“这还差不多。”我拿出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递给冬莲,我们正要喝……
“啊……”突然前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我们被吓了一大跳,就不约而同地扒着窗子向外看去……
正文 第十三章 遇袭
外面一片嘈杂,就看见侍卫们奔向前去,远远的在车队前面,人影浮动着……
“这是怎么了?那是谁的马车呀?”我伸长了头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好像是贵主儿的。”冬莲在一旁答道。我一怔,看了冬莲一眼,就缩了回去,倚着靠枕坐好。不知为什么,一听到跟纳兰贵妃她们相关的事儿,我就不自在。冬莲兀自兴致勃勃地看着,突听她叫:“海儿,你过来,前面怎么了?”我忙竖了耳朵听,只听是李海儿的声音传来:“莲姐,我也不太清楚,方才听一个近卫说,好像是蓉贵人那儿出了点儿乱子,现下都不让人靠过去,所以,小的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的了。”
——纳兰蓉月……她又怎么了?难道是和小春……我不禁惊疑起来,自打出了沈阳的故宫后,我记得她们好像都是随着贵主儿一起走的……
“一得了信儿,我就来告诉你,放心吧!”外面李海儿笑嘻嘻地说。“放什么心呀,我不过是白问问罢了,她们肉疼脚疼的关我什么事儿啊!快滚吧,猴儿崽子。”冬莲笑骂道。转过身儿来,她坐到了我旁边,拿起那杯参茶接着喝。看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里正拿着那暖斛子焐手,又说:“那小子,说得我好像多喜欢听闲话儿,嚼老太婆舌头似的。”我一愣,“呵呵”,不禁笑了出来,看来她误会了,我不是在想她呀。“你笑什么,难道你也想说……”冬莲瞪着我。我摆摆手说:“没什么,只是我也喜欢听闲话儿啊!”冬莲一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还真是要命……”我笑着端起暖斛子举了举,作敬酒状。说笑间,外面一阵儿人声传来:“走了,走了……”话音未落,我们这辆马车已经动了起来,我放松地往后靠了下去,这么快就解决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一路上吱吱呀呀的,都是轮子轧在积雪上的声音,我不时掀起帘子,欣赏外面的雪景。虽然走的是官道,可两边不远处都是高高的树林,层层树挂,晶莹剔透。不时的有野生的小动物一闪而过,不过都是些鹿呀,兔子呀,那些比较温顺一类的。想来像是老虎、黑熊、狼、狍子那类的猛兽是不会轻易让人看到的,它们隐藏得更深,也许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它们八成早就盯上我了。
“放下帘子来吧,你不是很怕冷吗!这会儿子起了风,你倒是不怕了。”冬莲嘀咕着。我回头一笑,就把帘子放下了……
走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再看见李海儿,心里隐隐约约总还是有些担心。“呼……”我做了个深呼吸,随手拿了本书翻着,不一会儿就觉得困了起来,只觉得刚闭上了眼,就被冬莲叫了起来,原来已经到了扎营的地方。我揉了揉脸就下了马车,“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儿,好冷呀,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只隐隐地在天边还有一抹微红。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就看见一座座营帐早已搭好,连绵而去,望不到头儿,因为那些蒙古亲贵们,也都来随驾出行,因此人口是越发地多了起来。这里是一片高地,下面就是无穷无尽的原始森林,现在看去上黑洞洞的,有些可怕……“走吧!”冬莲拉了我一把,我回过神儿来,忙的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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