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到陆如萍这句话,陆梦萍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想到,她明明是在为如萍出头啊,为什么却总因为这个被妈妈和如萍说不够淑女,一时间,陆梦萍有些哀怨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笑着在陆梦萍脸上捏了捏,陆如萍低声安抚,“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梦萍一直都很喜欢我,也一直很护着我,我很高兴啊。”
第一次这么直白地从如萍口中听到这种话,陆梦萍的笑脸一瞬间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谁,谁喜欢你了!”
对于陆梦萍口是心非的性子,陆如萍简直不要太了解,所以她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是是是,我说错了,梦萍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
说完,就见陆梦萍明显又有些气急败坏起来,想否认,却又觉得有些丢人,一时间倒是让陆如萍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梦萍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她算看明白了,如萍这家伙,就是个窝里横的扛枪耗子,就会对着家里这几个和她关系好的使劲。
逗弄了一会儿梦萍,总算让梦萍把注意力从依萍身上转移开后,陆如萍这才又招呼着朋友们吃东西。
柔柔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正和爸爸妈妈说着什么的依萍身上,陆如萍虽然心里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妈妈之前对她说过,如萍,你要记得,不管你有多喜欢依萍,但你和她,毕竟不是一个妈。
掏心掏肺换来的,往往或许并不是善意的回报。
陆如萍记得妈妈在和她聊天时,偶尔会笑着打趣她,说如萍,你的性子太好,但就是因为太好,所以很多时候,都容易好心办坏事。
妈妈说,你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陆如萍从前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她好,就会喜欢她,会用同等的感情回报她。
但就连梦萍都一脸认真地对她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还有我、尓豪、尔杰,还有谁会完全不求回报地对你好?你别再天真了。”
陆如萍永远记得那次,在她因为依萍的问题而和梦萍发生争执时,一向脾气火爆的梦萍,毫不客气地数落她。
那时候,梦萍说,如萍,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么向着依萍了?你总说依萍和佩姨可怜,难道我们就不可怜?我们的一切,都是妈挣来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你总喜欢当好人,总说我们对依萍太苛刻,但依萍咒骂我和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是谁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们长大,是谁给与我们成长所需的一切?这一切和陆依萍有关系么?难道为了她的喜欢,妈妈和我们所做的一切在你的眼里就都是空气么?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虚伪?!
是的,虚伪,并且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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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在她眼中从来都是小妹妹的梦萍,那一刻犀利的话语,让陆如萍几乎无所遁形。
她确实喜欢被人们喜欢的感觉,所以她总是想再体贴一些,再多一些帮别人分担些,因为这样,大家就会更喜欢她。
她知道依萍不喜欢她,但她想让依萍喜欢她,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无视妈妈和梦萍的责难,总是为依萍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但梦萍的话,却让她不能再继续伪装下去。
尓豪说,上了大学之后,就该真正成熟起来了,用你的眼睛,你的心去看看这个世界,一切并没有原本你认为的那么美好。
所以在进入圣约翰后,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并不是学习,而是在学习的同时,观察在圣约翰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后来,观察对象不再局限于圣约翰的方寸之间,转而扩大到了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渐渐的,陆如萍发现,其实爸爸或许是个很寂寞的老人,因为他总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看着过去的照片和窗外的夕阳发呆。
她也发现,妈妈或许从来都不像她从前以为的那么简单。即使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迈出过陆家大门,但就仅仅是在这座小洋楼内,妈妈却也掌控着整个陆家的生息运作,甚至从平日里的闲谈中,陆如萍也渐渐发觉到,她需要跟妈妈学习的东西,或许远远比她现在所发现的更多。
而尓豪,她从大半年前开始,就已经看不透他了。
虽然尓豪的变化并不大,但偶尔透露出的那种沉稳强势,以及如幽潭般深远的眼神中,就能发觉到,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么风流成性的纨绔,反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总有一日会一鸣惊人。
而梦萍,这个她一直以来总觉得有些任性的小妹妹,在妈妈生病后的这几个月中,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就像是蛰伏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春天的花朵一般,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脾气火爆,总让人头疼她的教养问题的梦萍,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那样敢爱敢恨的性子,那种随着时间流逝,越发进退有度的气质,让陆如萍在惊叹的同时,也渐渐生出几分羡慕的感觉来。
就连家里最小的弟弟尔杰,都渐渐变得像个小男子汉。
陆如萍已经不记得,尔杰有多久没和梦萍掐起来了。
更多的时候,尔杰会跟在尓豪的身后挺直了小腰板,或者在外面竖起来的篮球架下欢快地挥舞着双臂。
大家都在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而她,却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温吞。
如果不是梦萍那天的一顿当头棒喝,她或许还会一直继续那么拎不清下去。
正视自己的内心,其实是一件很艰难也很难堪的事情,尤其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众人夸赞的解语花。
但在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越来越多人性的复杂后,在面对梦萍气恼的神情和妈妈偶尔露出的担忧神情时,陆如萍才不得不让自己正视起那些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她有意识忽略的问题来。
实际上,在面对依萍时,她总会觉得有些累。
就像刚刚。
她不知道依萍为什么会在今天过来,她知道依萍的生日是在十天前,但她根本不知道怎么送上祝福。
如果她在十天前去佩姨那帮依萍一起庆生,那么依萍见到她会觉得高兴吗?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嘲笑和可怜她?
就像刚刚她给依萍切蛋糕的时候,明明在面对梦萍和所有其他的朋友时,她都可以很自然地对对方推荐冠生园的蛋糕,但在和依萍说之前,她却总要再三斟酌着,说了之后,会不会又伤到依萍的自尊。
和依萍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要花费比面对别人时更多的思考时间,因为她清楚,依萍的性格太敏感,也太骄傲。
她说的每一句话,或许都会被对方曲解成话中有话。
毕竟这种事,在依萍身上已经屡见不鲜。
甚至在依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看到一边满桌的礼物,看到那些堆在餐桌上的MFC时那些细微的表情,都被陆如萍看得分明。
妈妈和梦萍的话是对的,无论怎样,依萍或许都不会喜欢她,只要她是王雪琴的女儿,只要她过得比依萍好。
终于正视了这一点,陆如萍渐渐吐出一口浊气,不再看那边正和爸爸说话的依萍。
心底一直以来的执念终于烟消云散之后,陆如萍觉得,或许她渐渐也可以变得像梦萍一样,活得更加潇洒些。
以上这些思绪,不过在转瞬之间。
很快,陆如萍就又打起精神,继续招待因为依萍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冷场的客人们。
而被无视了个彻底的何书桓,尴尬地看着陆如萍和陆梦萍的互动,冲到嘴边的话在对方的无视中硬生生被咽下去后,努力忽略心底的不悦,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又在大厅里探寻起来,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和陆老爷子还有王雪琴说话的陆依萍。
对于陆依萍的到来,虽然心底觉得有些奇怪,但毕竟是近两个月没见的女儿,而且今天客人这么多,陆老爷子也不好虎着脸,所以在陆依萍站在他面前时,陆老爷子难得语气平和地和她说了会儿话。
“依萍,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看了眼站在爸爸身边的王雪琴,陆依萍唇边扬起一抹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顺从一些,“爸爸,我今天是来取生活费的。”
“嗯?”陆老爷子意外地挑了挑眉。
以往每个月,依萍都会在月初来取钱,今天都月中了,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又想到似乎最近两个月似乎都没见到依萍,陆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王雪琴。
看到陆老爷子的目光,王雪琴心底一哂,难道陆老爷子真以为她会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不成?
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肩上的披肩,王雪琴笑着低声说道:“上次依萍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了她二十块,后来因为她上学的问题,所以如萍又给她们那送了一百块过去。上个月和这个月月初,依萍没有过来,我也不知道她们的钱是不是花完了,就让尓豪去送了几次钱,不过也是不赶巧,尓豪去了几次,那边竟然都没人,所以这两个月的钱,一直还没送出去。”
说完,王雪琴想了想,又加了句,“尓豪过去的几次,都是老张开车送的。”
言下之意,老爷子你要是不信,可以把老张叫过来问问尓豪有没有去过傅文佩那边。
王雪琴从来就是个护短的性子。
她也不知道陆依萍今天过来,到底是不是为了给如萍添堵。但她们娘几个辛辛苦苦准备的宴会,忽然就被依萍这么横插了一杠,还一直板着一张晚|娘脸,换了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要说陆依萍不清楚今天是如萍的生日,王雪琴可是一个字都不信。
而且两个月都不过来取钱,偏偏挑了今天过来,真是让王雪琴想相信陆依萍不是故意的都不行。
好在如萍和梦萍争气,没一直拿热脸贴依萍的冷屁股,不然她非气死不可。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王雪琴多想了,总觉得依萍说来要生活费的话,怎么听都有点给她上眼药的意思。
不管陆依萍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王雪琴可从来没想苛待过她,而且尓豪去送过钱的事情也是千真万确,所以那番话,王雪琴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听完王雪琴的话,陆老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一百多块钱,你们都花完了?”
陆依萍咬了咬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眼看着陆老爷子的眉头越拧越紧,就要发火,王雪琴赶忙笑着道:“老爷子,今天可是如萍的生日,家里客人那么多,你可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钱我早就准备好了,让人去给依萍拿过来就是。”
说完,王雪琴对梦萍那边挥了挥手,很快,陆梦萍就笑眯眯地过来了。
让梦萍上去把抽屉里的钱取下来后,王雪琴也不想搭理陆依萍,边听着陆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依萍说话,边往人群中扫了一眼。
这么一扫,倒是看到一件让她稍微感兴趣的事情——她家那个向来都不好相处的儿子,此时竟然正和那个叫叶凛的校医站在一起,看上去倒是相谈正欢。
虽然自家儿子因为和原本的陆尓豪性格相去甚远,所以平时少不了要像原主一样露出笑容,但王雪琴自然分得出,哪些表情是他刻意做出来的,哪些又是他的真实表情。
这会儿发觉自家儿子竟然顶着和叶凛差不多面无表情的脸,却神情认真地听对方说话,倒是让王雪琴有些感兴趣起来。
不过说起来,叶凛的气质,和自家儿子最真实的样子,倒还真有些相似。
难得看到儿子有主动和人交流的*,王雪琴一时间有点兴奋。
很快,陆梦萍就把王雪琴攒了两个月的四十块钱取了下来。
王雪琴把钱递给陆依萍,倒也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陆老爷子,让依萍在这里和大家再热闹热闹,别急着走。
所以在拿到钱后,陆依萍就又往如萍那边的年轻人聚堆儿的地方去了。
因为来客很多,所以陆如萍在和依萍打过招呼后,就又被人拽走了。
陆依萍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热闹而偌大的宴会厅,很快就走到了堆放着如萍礼物的那个桌子旁。
这边的礼物很多,满满当当得堆得都快要掉到地上。
尤其是一个已经开了口的羊皮纸袋子,里面的照片似乎再被轻轻碰一下就会哗啦啦洒出来。
陆依萍既然看到了,自然就伸手扶了一把。
“原来你就是陆依萍啊!”正在这时,一个戴着圆圆眼镜的青年,忽然从陆依萍身边窜了出来。
陆依萍吓了一跳,身子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几件靠边的礼物哗啦啦掉了下来。
杜飞叫了一声“不好”,赶忙手忙搅乱地把地上的礼物捡了起来,边捡还边对陆依萍做自我介绍,“我不是坏人啊,你可千万别多想,我是书桓的同事兼室友,我叫杜飞。”
看对方紧张的样子,陆依萍笑了下,心情好了些,“我知道你,书桓和我说起过。”
“是吗是吗?书桓竟然有提到过我,话说我对你的名字可是印象深刻,早就如雷贯耳了,只可惜书桓一直把你藏得太深,直到今天才让我见到!”说完,杜飞撇了撇嘴。
陆依萍被他的话逗笑了,回头在人群中找了找,却没发现何书桓的踪迹。
杜飞看出她的想法,嘿嘿笑了两声,“书桓刚才去厕所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陆依萍转过头,似乎满不在乎地道:“我才没有找他。”
杜飞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假的,“你们这些女孩子的心思啊,我可真是完全看不透。就像刚才书桓送如萍礼物的时候,如萍明明说很喜欢,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肯戴上。”
杜飞的话,让陆依萍皱起了眉,“书桓送如萍礼物了?”
杜飞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不过,“今天本来就是如萍的生日,我们总不好空手来吧?”
说完,他偷偷把刚才捡起来的礼物往桌子里面推了推,不想让陆依萍注意到。
陆依萍却忽然福灵心至般把目光落在那几个礼物上,“书桓送了如萍什么?”
杜飞支吾着不肯说,陆依萍抬腿就要往如萍那边走,“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去问如萍好了。”
杜飞赶忙把陆依萍拦下,心底都快要泪流成河了,只好转过身,用身体挡着众人的目光,把何书桓送的礼物盒递给陆依萍,“是……是这个啦……”
陆依萍接过礼物盒,精美的礼物盒,看上去就十分高档,估计里面的东西,更是价值不菲吧。
心底这么想着,陆依萍慢慢打开那个精致的礼物盒,一条纤细精致的银色手链,静静躺在天鹅绒的礼盒中。
“啪!”猛地合上手中的盒子,陆依萍狼狈地把那个盒子扔到那一堆礼物的深处,脸上的表情让杜飞忍不住哆嗦了下。
深知自己闯祸了的杜飞,虽然不知道陆依萍为什么这么生气,但还是想在何书桓回来之前,赶紧把陆依萍哄好了,不然万一书桓看到陆依萍因为他生气了就不好了。
眼角忽然瞄到桌上那醒目的羊皮纸袋子,杜飞松了口气,赶忙献宝一样把纸袋塞到陆依萍手中,“其实我和书桓送的礼物,都是按照自己的能力来的。你看,这是我送给如萍的礼物,因为我没钱,所以只好送照片了。你看你看,这是我送给如萍的,也挺好看的……”
杜飞觉得自己都快语无伦次了!
话说书桓看上的这个女孩子简直太难搞了!这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呢?
关键他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陆依萍此时已经完全听不到杜飞在说什么了。
十天前,她还为何书桓能去参加她的生日而高兴得忘乎所以。就连何书桓送她的那条丝巾,她都舍不得戴,每天睡觉前都会握在手里睡觉,觉得那简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收过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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