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念瑶的这副神情,丝毫没有打动沈青昊,反而被他一把捏住下颌,将她的哽咽和哀求都压了回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个把戏,你若是老实呆着我也懒得管,谁知你刚回来就开始兴风作浪,今非昔比,还想有人护着你?”
这时沈青玄忽然挣脱了方姨娘的胳膊,跑上前用力推开沈青昊,将念瑶护在自己身后,俊俏的小脸儿板得像石头雕成似的,拳头攥得死死贴在腰际,似乎随时都在准备出手。
苏礼见状也走过去,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能开口干涉什么的,可又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便趁着众人都不注意,悄悄走到沈青昊身后。
看着面前熟悉的背影,心里那种强压住的陌生感似乎又要破土而出,不过她这会儿也没时间多想,见沈青昊已经在愤怒的边缘,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将手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隔着顺滑轻薄的丝绸料子,手掌感受到他因为生气而绷紧的肌肉。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小动作,沈青昊的身子稍稍放松,扭头朝身后看一眼,这才柔和了神色,微微叹了口气说:“别都堆在这里吵闹了,老五去祠堂跪着思过,方姨娘和念瑶先回房去吧”
这时候大夫也终于请到,苏礼忙在后面推推沈青昊一把轻声道:“你赶紧跟着大夫进去瞧瞧,我去守着娘和姨奶奶。”
刚才屋里混乱做一团,苏礼已经将姨奶奶和沈母都扶到西面纱橱内歇着,这会儿见外面已经消停下来,她又忙进屋去道:“姑奶奶,娘,大夫已经来了,您二位莫要担心。”
话音未落,对面就过来个丫头道:“姨奶奶、大太太,大夫说老太爷只是气急,一时的痰迷心窍,已经开了解郁化痰的方子,大爷着人去抓药熬药了,打发奴婢赶紧来跟姨奶奶和大太太说,怕您二位着急呢!”
姨奶奶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阖上眼睛靠在身后的靠垫上,轻吁口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礼见沈母坐在榻边面无表情的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也不敢随便打扰,轻手轻脚地端了两盏茶上来。
只听老太太忽然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把她们接回来了?”
苏礼不知内情,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端起茶盏放在沈母身旁道:“娘,喝茶”借以提醒她不要再继续发呆。
“哦,姨奶奶,是方姨娘打发人送信来,说老五年纪渐长,要请师傅好生教导,便接回来京中了。”
“那孩子生来不详,念瑶又是个狐媚坯子,要请先生就多花些银子请到京郊的庄子去就是了,何苦接回来惹得阖府不宁”姨奶奶的语气很是不悦。
苏礼心下叹气,虽说姨奶奶素来对人都极好,但终究还是脱不开这些个思想。
沈母对此事更是恼火,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处,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听到姨奶奶的责怪也不敢顶撞,只能忍着气道:“许是念瑶捣鬼,那信偏生是直接送到老太爷的案上的,老太爷便直接着人去给接回来了,我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
姨奶奶闻言眉头蹙起:“既然已经接回来,总不能再撵回去,让先生严加管教着,看看能不能教得懂礼些那个念瑶,你也着人看紧些,莫要在家里闹出丑事来,想起她来就头疼”
“今个儿是姨奶奶的好日子,该开开心心的,别为了小辈的那些个琐事气坏了身子,那些个事情自有人去处置的”苏礼上前帮姨奶奶抚胸顺气,柔声劝慰。
“礼儿说得是,我早是不该瞎操心的年纪,好在昊儿跟礼儿都是懂事的,我也就不瞎惦记了。”姨奶奶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放缓语气拍拍礼儿的手。
226章 心乱如麻
苏礼瞧着时辰已经不早,忙招呼人端了早饭上来,劝慰了几句,亲自伺候着姨奶奶和沈母用过早饭,打发人将二人分别送回房中。家里人见老太爷没什么大碍,也都草草吃过,各自回房。
“奶奶,您也少用些早饭吧!”半夏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伸手摸摸用热水暖着的粥罐劝道:“再不赶紧吃,粥就都凉了。”
“青昊呢?”苏礼问。
“爷在对面伺候老太爷吃药呢!”半夏出去张望片刻回来道。
“那我等他一起吃。”苏礼盯着桌上的青花五福捧寿罐子发呆。
“奶奶,爷说早饭不吃了,让您自己吃……”锦之挑帘子进来道。她刚帮着将姨奶奶送回去,刚回来刚好跟沈青昊撞了个照面,得了吩咐忙回来传话。
苏礼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东西只觉得堵心,半点儿胃口也提不起来,挥手吩咐道:“都撤了吧!”
虽然早晨乱作一团,但请贴是早就发出去的,所以寿宴还要继续操办,沈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苏礼只好自己张罗忙活,一直忙到午饭过后,众宾客都陪着老太太到后花园看戏,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忽然想起沈青玄还在祠堂罚跪,又忙招呼立地夏热了饭菜,亲自领着丫头过去送饭。
“奶奶,他犯了大错不说,还差点儿搅乱了姨奶奶的寿宴,是爷罚他去跪着思过的,咱们干嘛还要去给送饭?”半夏拎着食盒,见左右无人,才开口道,“人有未必领情不说,爷那边也就算了,万一惹得姨奶奶和大太太不高兴,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这件事里面有太多蹊跷,咱们不知内情,还是不要妄下判断为好,爷只说罚跪,又没说不给食饭,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孩子,早饭就没吃,跪了这大半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还不是得爷担着。”苏礼心里其实对这件事也很是纳闷,但是这会儿家里宾客盈门,根本不是深究的时候。
“奶奶,奴婢听说那孩子刚出生便母子都被送去京郊的庄上,对外虽然说是每年过年都回来,其实每年来都是直接被安置在姨奶奶屋里,从不出来与家人一道吃饭,更别说是拜祖宗牌位了。”半夏上午在主院丫头婆子那边套了许久的消息。
“什么这孩子那孩子的,该叫五爷才是。”苏礼斥了一句,而后又道,“难怪他看起来一副不喑世事的模样,连基本的长幼嫡庶的规矩都一知半解,姨娘竟能把孩子教成这样,也真是奇了。”
“奴婢瞧着方姨娘的唯喏不似装的,肯定是那个念瑶有问题。”半夏语气十分肯定地说,“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试探了几次都没人肯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苏礼想起早晨姨奶奶的话,不由得点点头道:“那个念瑶的确很不寻常。”
“是啊,奴婢从来都没瞧见爷那么生气,以前一直觉得爷虽然是武将,但却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模样,今个儿发怒的样子可真是吓人。”半夏心有余悸地说,“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来头,瞧着不过是个通房的模样,当真是奇怪得紧。”
“嗯,你跟锦之最近都机灵些,除了打听消息之外,也要将咱们那边的人都管束好,别出去惹事嚼舌。”苏礼心里也很是杂乱,她从未见过沈青昊那般模样,也许是以往的形象太过习惯,虽说他在自己看起来还有些孩子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自己的确是很放在心上的。但是今天那种浑身散发寒气的怒意,让她发现,原来自己所认识的沈青昊,还只是一个片面。
心事绞作一团,脚下步子却片刻未停,很快便到了祠堂门口,她身为女子是不能入内的,只能对看守祠堂的人道:“谦叔,我来给五弟送饭。”
“大奶奶,五爷还在里头跪着呢,小的去请他出来。”谦叔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着起身要进去。
苏礼忙从半夏手中接过食盒道:“不用唤他出来了,这里是两份饭菜,还有一壶好酒,谦叔帮忙将五弟的饭菜送进去便是,另一份是孝敬您的。”
“大奶奶您真是太客气了!”谦叔面色稍稍缓和些,伸手接过食盒道,“还惦记着我这老头了。”
“今个儿是给姨奶奶做寿,谁知五弟早晨闯祸要来罚跪,害得您也要在这儿跟着呆着,自然是要惦记着您的。”苏礼的态度十分恭敬,她以前听沈青昊说过,谦叔是当年跟随老太爷的近侍,当年随着老太爷在沙场征战,二人名为主仆情同父子。谦叔从小便成了孤儿,性子冷淡难亲近,所以老太爷告老还家之时。便将他也一道带了回家,谁知他却执意孤独终老,又不愿白受恩惠,就在沈家帮忙打理照看祠堂。
她随即又道:“老太爷早晨是一时气急,大夫给开了方子,早就煎药服用,这会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不过毕竟年长,还要卧床再歇几日。”
谦叔这才头一次正眼看看苏礼,牵动面上的肌肉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微微颔首道:“多谢大奶奶告知!”说罢就转身进去给沈青玄送饭,半晌后出来见苏礼还在原地站着,身后的丫头却远远地站着,不由得一怔,随即半垂下眼睑问,“大奶奶可还有别的吩咐?”
“谦叔,老太爷已经上了年纪,虽说家里人丁还算兴旺,但也都各自忙碌,虽说都是晨昏定省,可……”苏礼的话说到一半就吞了回去,然后语气诚恳地说,“谦叔有时间常去陪老太爷坐坐,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当年的往事,可家里如今连个上过战场的都没有,虽然老太爷不说,但其实我觉得他老人家挺寂寞的,我听青昊说,谦叔以前跟着老太爷一道征战,若是能常去跟他老人家闲聊,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她说罢见谦叔没什么表情和反应,无奈地笑笑道:“也许是我太越矩了,我不搅扰谦叔吃饭了。”转身走出十数步,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多谢,轻得像是树叶落地,分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第227章 喜欢你唠叨我
“奶奶,您别等了,先吃饭吧!”半夏端着又热了一次的汤进屋,见苏礼还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托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虽然知道是没什么用处,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苏礼这才似乎回过神来,头也不抬地问:“昱安他们吃过了吗?”
半夏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第三次答道:“已经都吃过了,书雪看着他们在做先生布置的功课,您放心吧!”
“哦,你去看看,青昊怎么还没回来。”苏礼这才稍微有了点儿反应。
“锦之已经去问了。”半夏见状知道她肯定不会自己先吃了,只好将汤碗放在一旁,见苏礼额头都是汗珠,便绞干手巾帮她擦汗,然后拿起一旁的扇子轻扇。
门外出来脚步声,锦之挑帘子进屋道:“奶奶,爷说今晚要在老太爷那边看着,就不回来用饭了,晚上也不回来睡了。”
苏礼闻言一愣,随后不知是说给锦之听还是自我安慰,喃喃道:“嗯,他作为长孙,在那边守着也是应当的。”
“是啊,奶奶,您就赶紧吃饭吧,今个儿忙了一天,吃过饭早点儿歇着。”半夏见状忙盛了小半碗汤放在苏礼面前,又把扣着盖子的几碗菜都打开,将筷子放在苏礼手边。
苏礼盯着眼前的饭菜,半点儿都没有胃口,抬手扯扯衣领道:“这鬼天气,才几月就这么热!”
“厨下还有冰着的绿豆汤和杏仁酪,要不奴婢去端来?”半夏轻声问。
“算了,凉的吃多了又要胃疼。”苏礼拈着勺子在碗里胡乱搅了几下,不耐地丢下勺子道,“都撤了吧,叫人烧水,我先洗个澡再说。”
半夏和锦之交换了一下眼色,知道谁劝也是没用的,只好将桌子的碗盘都撤下去,把南面的几扇窗户都打开,在窗底下拨了几桶沁凉的井水,让热气稍稍消散。
苏礼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烦躁,觉得身体从里到外都在散发燥热,让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坐在屋里只穿了件单薄的纱衣,可还是止不住地冒汗,她抓起床头的扇子用力扇了几下,但是连扇出的风都是热的,气得将扇子用力丢出去。
锦之在外屋远远地瞧见,叫了芷莲进屋伺候,自己到外面寻了半夏道:“我瞧着奶奶今个儿似乎不太对劲儿。”
“许是跟爷闹别扭了吧!”半夏猜测道,“今个儿白天在主宅那边还好好的,回来以后就瞧着很是烦躁不安。”
“早晨出去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今个儿是你跟去的,他们在那边吵架了?”锦之皱眉问。
“早晨的时候因为五爷的事儿闹得全家都不高兴,当时爷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中午的时候奶奶还去给五爷送饭,这晚上爷就没回来,谁知是不是生气了。”半夏嘟着嘴说,“我中午就劝奶奶,让她别去给五爷送饭,这下倒好。”
“我刚才去那边,瞧着爷不像是生气的摸样,还说今个儿奶奶肯定累得不轻,让咱们好生伺候她早点儿歇着。”锦之摇摇头,“我还从来没瞧见过奶奶这样。”
“别说是你了,我都没瞧见过。”半夏叹了口气,丢掉手中真正准备的澡豆和花瓣,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呆了半晌才道,“你说奶奶会不会是生病了?”
锦之瞥她一眼:“竟说些不着边的,若是生病总该有哪里不舒服吧!”
“希望明个儿爷回来就会好了!”半夏垂头丧气地说,“奶奶这个样子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两个人一边挑拣着花瓣,一边相对叹气,直到庆云进来道:“二位姐姐,水都烧好了,你们去请奶奶沐浴吧!”
“你个小蹄子,自己怎么不去!”半夏抓起一把花瓣朝她丢过去。
“今个儿奶奶不高兴,咱们没有两位姐姐的面子大,可不敢随便往前凑。”庆云笑嘻嘻地躲开,上前搂着半夏的脖子道:“好姐姐,你就疼疼我们,去请奶奶吧,这些个活就指使我们做便是了。”
整个人泡在浴桶里,平日里最是有用的放松方法,今天似乎都失去了效用,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心里就是怎么都静不下来。苏礼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但似乎还是没什么作用,干脆胡乱冲了一下身子,吩咐道:“锦之去找身儿凉快的衣服,半夏,你去把厨下的绿豆汤盛一罐,咱们去老太爷那边瞧瞧。”
说罢起身将身上水珠擦拭干净,套上轻薄的夏布中衣,头发不能干得那么快,就用干净的棉布拧去多余的水分,半干不干地挽在脑后,套上件青色的轻烟罗纱衣,领着丫头朝主宅过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昏黄下还是能看见周围的景致,苏礼没让半夏点灯,就这么信步走过去,不知是晚风凉爽还是洗澡后身上清爽,苏礼觉得心情不似之前那么烦躁,就在园中多徘徊了一会儿。
两旁高大的玉兰树早就探出白色的花朵,在傍晚的微风中散发着清幽的香气,苏礼俯身在草地上捡起掉落的花瓣,拿在手里随意把玩。
刚转过一丛灌木,斜刺里忽然跌出来一个人,正撞在苏礼的身上,将她撞得朝一旁歪去,忙扶住身旁的树干才堪堪站稳。没等看清来人是谁,就先闻到一阵令人作呕的酒气,她往后一步还是没避开,就见到沈青原的脸已经凑到近前,满是酒气的嘴一张一合说着浑话:“好香,什么时候新来的姑娘?爷怎么都没瞧见过,过来陪爷喝……”
苏礼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他两记耳光,直打得自己手掌生疼,骂道:“老太爷在床上病者,你居然还出去喝得五迷三道,我看是该找人给你好好醒醒酒了吧!”
沈青原没想到自己会挨了两记耳光,愣愣地站在原地,努力眯着眼睛想看清面前的人,但眼前全是恍惚的虚影,只好探手上前想抓住什么,嘴里骂道:“谁这么大胆子,敢跟爷动手,不想活了?”
半夏和锦之已经都围上来,拉着苏礼赶紧离开,别跟一个醉鬼计较了。
苏礼气不过地走开几步,正好瞧见树下放着花匠烧水的木桶,上前舀起一瓢水就尽数泼到沈青原的脸上,冷冷地问:“如今可是醒了?”
沈青原被凉水泼了满头满脸,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才看清面前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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