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是不醒,只不过大夫说是正常,你是没瞧见,端出去好几盆带虫的血水,瞧着就吓死个人,你说怎么好端端的得了这么个病。”苏文氏闻言叹气道,“再过一个月就选秀,得了这么个毛病也不知还能不能选进去,若是去不得,那可真是这辈子就毁了。”
苏礼闻言也是黯然,但沈青昊忽然道:“我以前见过一回这个毛病,是我爹营地的兵士,我记得听旁边的人说,那不是病,而且蛊。”
蛊?苏礼微怔,这东西难道当真存在不成?
苏文氏却似乎压根儿不愿讨论这个问题,闻言僵硬地笑笑,便转移话题问道:“上回礼儿说要寻个教导嬷嬷,我寻思着你这几日怕是没空过去,便打发人去送了个信儿,让你外祖母先给你留意着。”
“这样最好,还是娘惦记我。”苏礼边说边悄悄在沈青昊腰际捅了一下。
“岳母大人,小婿出去瞧瞧饭菜备得如何。”沈青昊明白她们母女之间怕是有话要说,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出去。
“我瞧着昊儿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苏文氏瞧着沈青昊出门后,才轻声感慨道。
“那个怀彤是越来越张狂了。”苏礼明白她为何有此感慨,虽说苏文氏是古代女人,她也赞同儿子纳妾,但却绝不喜欢怀彤这种进门,偏生还是苏泓给纳的,她便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她又去跟你嫂子混说?”苏文氏闻言便问,而后又自嘲地笑笑说,“她那德行的,除了你哥们咱家怕是没一个瞧得顺眼。只不过现下没法收拾她,待那孩子生下来的。”
“娘可有什么打算?”苏礼嘴上虽然是问,但还不等苏文氏说话便又说,“依女儿看,过些天待嫂子出了月子,哥哥也便该回江南去了,怀彤既然有孕在身,自然不便舟车劳顿,便留在京中待产,家里看得紧些,没有哥宠着,她自然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待孩子生出来以后,寻个人伢子把她卖了才干净。”
见女儿这般说话,苏文氏笑着摸摸她的头道:“这嫁了人,倒是果决了许多,若是搁在以往,绝说不出寻个人伢子卖了的话。”
“跟嫁人不嫁人的倒没什么干系,只是看不惯她那个张狂样儿,实不明白她在张狂什么,哥哥们房里正妻嫡子全有,即便她生出个儿子,又能攀到天上去不成?”苏礼叹气道,“大嫂实在是个太软弱的,我平时劝也没少劝,却还是万事闷在心里,在人前装笑脸,只自己心里受苦。我若是大嫂,就怀彤那样的,不打死怕是也撵出去了。”
“只等你嫂子出了月子,我便打发他们回去便好了。”苏文氏安慰道。
“对了,娘,您最近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我怎么觉得家里各处都有些不太安分?”苏礼想起上午的事儿,便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不舒服,只不过有人心里不舒服,在背后捣鬼找事儿,压下东头挑起西头,本来我今个儿是要打出去几个让她们警醒警醒,可偏生赶上你三姐姐这样,便也不能再提,免得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苏文氏说着抬手朝东头指指,那边正是大房的位置,便是大太太无疑了。
“难怪……”苏礼若有所思地说,“上午我在园子里听得一群婆子在背后嚼舌,是想着三姐姐这样要积福,便没敢重罚,事后半夏说,瞧见大伯母房里的丫头在对面树丛后探头探脑,怕是等着揪我的错处呢!若是这样说来,我上午倒是也处置不当,该直接记下人头给娘处置的,我那会儿也没多想,便直接罚了月钱,这下大伯母怕是要有话说了。”
“不碍事的!”苏文氏摆摆手,“老太太心里是向着你的,刚才还跟我夸你昨晚处置得当,不过就是罚个月钱,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回三姐姐在病中,老太太怕是又要放一批年长的丫头出去罢?”苏礼心里盘算着说,“娘能不能求个恩典,把咱家在学里的那几个识文断字的小厮,求个恩典让他们自己赎了身去?”
“怎么突然惦记这个?”苏文氏纳闷道。
“主要是为了芷莲的弟弟,我听哥哥说他很是玲珑剔透的一个人,聪明还好学上进,只做个小厮太可惜了,芷莲那丫头娘也瞧见过,那般的模样我怕她以后福薄,若是弟弟能够有个出息,对她来说也是个靠山不是。”苏礼又笑着说,“我瞧着先前伺候哥哥笔墨的那个小厮人也不错,若是能求个恩典脱了奴藉,不管是再跟着哥哥或是跟着青昊都好,说不定我能寻个丫头给他。”
“也就是你,连丫头的弟弟,婚事都自己这般走心思,你说你能不累吗?”苏文氏闻言有些心疼女儿,忍不住说道。
“芷莲那丫头是个好的,生得那般好看又不是她的过错,更难得是个稳重自尊的,别说是我,半夏锦之她们也没一个不偏疼她的。”苏礼微微叹气道,“直可惜了是个丫头,若是投生个富贵人家,说不定能是个娘娘命。”
“你以为娘娘都是漂亮便有那个命?就怕有命进宫没命享福……”苏文氏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太吉利,忙改口道,“却也不知你三姐姐什么时候才醒,从早晨回来昏迷到现在,那大夫偏生说没事,我瞧着老太太对那老爷子很是信任,咱们也只能等消息。”
“我倒是觉得她这样睡着倒也不错,等她醒来告诉她,那个她欢喜和宝贝了许久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过……”苏礼说着说着话忽然没了动静,她终于想明白了为何瞧那怀彤觉得不对劲。
苏冯氏和苏禅怀孕的时候,全都会有意无意地护着肚子,从不敢有太剧烈的动作,免得伤着孩子,怀彤若是真如那大夫所说有孕在身,刚才她跟自己撒泼的时候,又是拍肚子,又是猛地蹲下,这岂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苏礼从来都是个雷厉风行的,想到这个便打发人去查,那个大夫是哪里请来的,又叫半夏自己去请了个大夫,与苏文氏道去怀彤房里。
“怀彤见过太太,见过姑奶奶。”怀彤见二人一道过来,心里觉得有些不妙,不敢在装,忙从榻上下地请安。
苏礼在一旁细细瞧着她的动作,果然都是大大咧咧地不注意,像苏禅那么不安分的人,得知自己有孕都登时变得淑女起来,这是一种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而在怀彤身上,却半分都瞧不出来。
203章 袭爵
苏礼站在后面不出声,苏文氏只好上前道:“再过些日子佑儿就要回南边儿去,毕竟那边还挂着职务,我正寻思着,那么远的路怕你身子吃不消,还是留在京城待产好些,你说呢?”
“我不……”怀彤闻言着急起来,刚要直接拒绝又怕激怒苏文氏,毕竟苏佑还是很怕他爹娘的,如今苏泓跟苏文氏都不闻不问的状态,万一被激怒再强硬起来,那自己便讨不去好处了,脑子里飞速地转了些,她登时便换了一副柔弱地表情说道,“妾身不怕辛苦,今个上午被姑奶奶训过,妾身认真地想了,姑奶奶说的句句在理,妾身本就是该好生伺候爷和奶奶的,不该恃宠而骄,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你既然能这样想,那便是最好,若是真能如此,那也是佑儿两口子的福气。”苏文氏笑着说。
怀彤很是意外,苏文氏竟是这么容易便相信了,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得意,见丫头端茶进来,忙上前接了捧过来:“太太喝茶,姑奶奶喝茶!”
苏礼没有伸手接茶盏,怀彤有些讪讪地放在她身旁的桌上道:“是有些烫,姑奶奶且放放再喝。”
“既然是要跟着去南边儿,路上要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如今刚有身子,娘和我都不放心,便找了个大夫来瞧瞧,若是大夫说能跟着去,那便许你跟去,若大夫说不能跟去,那便只能留在京里,毕竟孩子事大。”
怀彤闻言大惊失色,讷讷地说:“昨,昨儿大夫刚来给看过的……好,都好的很呢!怎么还要看过……”
“昨儿瞧过?娘和我都不知道呢,不碍事的,只是搭搭脉,左右大夫都请来了,多瞧一次也无妨,娘和我放心了,才好叫你跟去南边儿。”苏礼见怀彤的模样,心里已经大致有数,微微冷笑道,“半夏,锦之,伺候怀姨娘诊脉。”
半夏和锦之应声上前,半拉半扯地将怀彤安置在榻上,用炕屏遮挡,半夏在里头看着她,锦之在她的手腕上搭上一方丝帕,才到外间请大夫进屋。
大夫将三根手指搭在怀彤的腕上,不多时便说:“贵府这位夫人的脉象正常,人康健的很,若是担心难以受孕,也可开几副调养的药吃上几日。”
“有劳大夫了。”苏礼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情匆忙觉得好转许多,“锦之领大夫出去写方子,诊金给拿双倍。”
大夫道谢后离开,半夏将炕屏撤到一旁,见怀彤依旧惨白着脸躺在榻上不动,便上前道:“还不起来,我看你还装!”
苏文氏这会儿心里是百味交杂,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什么,沉着脸坐在主位不说话。虽说这样可以处置了怀彤,但若是传扬出去,自家的脸面却也丢得不轻。
屋里的气氛很是沉闷,苏文氏觉得女儿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才回过神来道:“如今老三还在病中,婉儿也还在月子里,我就先留你几日,我且自己好生反省吧!”
说罢出门招呼自己屋里的两个婆子道:“把门窗都从外边儿给我锁了,每日只送饭来。”
回到房里苏文氏气得直抚胸口,“我真是上辈子作孽,家里这都是些个什么事,教了十几年的儿子说变就变,娶回来个姨娘还弄这种瞒天过海的事儿。”
苏礼见状劝道:“娘,虽说不是好事儿,但也未见得是坏事,最近就且关着她,待哥哥离家的时候给她领走,到时候是卖还是送人,便叫她们拿主意便好了。”
“不行,不能跟你哥嫂一道走,你嫂子是个没主意的,当你哥管着说不好就得又被带坏了去,先关着,待我晚上跟你爹商议后再说。”
“爹也是个糊涂的,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还会做主给哥哥娶回来,弄得家里还要碍着他的面子不好管教。”苏礼因为此事,对苏泓也颇有微辞。
“你爹就是那样,他无论做什么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说明理由的,记得你们小时候我也常为这事生气,但后来发现,他其实很是顾家,反正也是他主外我主内,我便将家里守好,外面的事情如何我便不去过问,如今这样不是也挺好的?”
苏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费口舌,因为估计是无法达成一致的,便岔开话题去说其他闲话。不多时外头的丫头跑进来道:“太太,姑奶奶,宫里有旨意要来,老太太说让您二位赶紧换了衣裳,到前头候着旨意。”
这都快接近晚上,怎么还会有旨意?苏文氏和苏礼面面相觑,但还是赶紧起身拾掇好自己到前面候旨。苏家的人已经全都到齐,谁跟谁也都不攀谈,偌大个前院静得吓人。
天色渐晚,宫里还没有消息,下人们轻手轻脚地点起灯笼,阴暗的天色加上昏黄的灯光,非但没有让人觉得亮堂,反而平添了几分莫名的压抑。
苏礼习惯性地呆在个不起眼的地方四处打量,觉得满院子的人都带着自己的面具,底下各怀心思,却都不知在争个什么,争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轻轻地摇摇头,自己今个儿是怎么了,似乎总是会产生负面的情绪,心里还有些隐隐的不安,却敢是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从何而来。
直等到天全都黑透,宫里总算来了内官通传,说旨意马上就到。
接旨的香案早就摆好,众人都依着以往的规矩寻了自己该在的位子,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传旨的内官终于出现在门口,众人跪地高呼万岁。
圣旨的内空依旧是华丽的骈体文,苏礼只听出似乎在夸赞已故老太爷生前的功绩,因为实在没什么只得一提的事件,便满篇空洞的溢美之词,素日里能听得人昏昏欲睡的言语,这会儿却让苏家众人全都支起耳朵,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旨意是要宣布最终由谁继承爵位的。
苏礼原本认为爵位非自家莫属,但是想到最近大太太在家做的小动作,以及刚才瞥到她脸上那出人意料的好气色,让她心里又觉得很是没底。
偷眼去看跪在自己斜前面的苏泓,他似乎并不紧张,直定定地看着青石板,好似上面能生出些金子来似的。
反倒是跪在身旁的苏文氏,明显能看出她的紧张,虽然极力抑制,可双臂还是微微有些发抖,额头也渗出些汗珠。
苏礼觉得自己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果然,在圣旨的最后,“苏家长子苏浩袭爵,望忠廉恭孝,秉承乃祖乃父之……”
苏浩意气风发地上前谢恩接旨,请那内官进屋用茶,苏文氏起身的时候差点儿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苏礼忙去扶住,又扭头去看老太太,见她也是满眼的诧异之色。
院子里剩下的人全都上前跟大太太道喜,她笑盈盈地一一应了,苏文氏也上前恭喜道:“皇恩浩荡,真是恭喜大嫂。我瞧着大嫂气色不错,病想来是大好了吧?等会儿我回了老太太,早就该将这个管家的差事交换给你的。”
“不着急,妹妹管得极好,若是喜欢,再多管些日子也无妨。”大太太假惺惺地说。
这话把苏文氏气得直暗自咬牙,却还得笑着道:“之前是大嫂身子不好,我才勉强代管,实在没有嫂子这般能干,偌大个家事情诸多,忙得我昏头转向,还是能者多劳,就也算嫂子疼惜我了。”
苏林氏眼中闪过得意,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苏礼忽然道,“大伯母便疼惜疼惜我娘,自从接手管家到现在,我娘可是累得不轻,都没时间陪我爹和我们几个,还是清闲的时候好,时常对弈一场或是楚河汉界地厮杀一回,如今却不是东奔西走就是查帐对帐,可真真是累得不轻。我爹跟我们兄妹都心疼得紧,但知道大伯母一直养病又不好开口,这回可真是好了,大伯父袭爵,那这个当家人自然也就该是大伯母的。”
大太太闻言神色微微一僵,她有身子的时候苏浩就收了个通房,生孩子的时候又说了句保孩子,就已经让她寒透了心,女儿还同过百日,那边的通房便抬做了姨娘。想她都做人祖母的年纪,拼着命不要想给他生个儿子来夺爵位,他却桩桩件件做得伤她至深,如今儿子不争气,儿媳不懂事,亲生女儿远嫁他乡常年见不到面,庶出的女儿好不容易有些个出息,如今又人事不省。再反观苏文氏,丈夫虽说未袭到爵位,但如今在京城等领官职,想来也不会是个差的,屋里只有一个姨娘也并不受宠,两个儿子虽说不上极有出息,但至少都不是那惹事生非的,女儿嫁得极近,女婿又是个出息的。
因为苏礼的几句话,大太太心里纠结了很多事情,虽说爵位是落在自家了,可瞧自家其他地方,竟是处处都比不上三房,她越想越气闷,便想在老太太跟前拿苏礼发作一回。
当晚因为苏浩袭爵,老太太吩咐在正房摆家宴庆贺,爷们都在外面的敞轩内,女眷在正房厅里,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大太太便忧心忡忡地说:“老祖宗,我瞧着禅儿到现在还不醒,这一病也不知要将养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把家里的下人放出去些,积积福寿。”
老太太闻言微微颔首道:“嗯,说的正是。”于是转头对苏文氏道,“你回头瞧瞧家里都有那些个丫头年纪偏大,愿意回家的便自己回去找人家,若是没有家人的,愿意走便把卖身契给她们,不想走便在家里寻个小厮什么的配了去。”
“我正寻思着吃过饭跟您说这事儿呢,倒是大嫂心疼闺女抢了先。”苏文氏笑着道,“另外媳妇还寻思着,家里有些个给孩子们去念书的伴读小厮,我听祈儿说,其中有几个不管是性情还是聪明都是极好的,还好学上进,如今全都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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