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郡守之下的官员,想要培植党羽,想要拉帮结派。
自然要找底子比较干净的人,终南山里的士子就比较干净,一来没有人脉,二来没有银两,三来,本就是走的待价而沽的路子。
在明白人看来,终南山的士子的确不怎么样,不值一提。
既然是士子,那就或多或少的掌握一些基本的学问义理,当大官不好说,当混一个七品芝麻官,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也要看风头如何,恰好有人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成功了。
如果朝廷体系完善,各个位置,均无空缺,他们继续可以在这里吟风弄月,卖弄学问,也不会有人搭理他们。
不过能来终南山的人,自然是带足了银两来到这里打持久战的。
如果银两不够的话,有一部分的士子,也会偷偷摸摸的出去给别人代写家书,或者教别人读书写字,挣点小钱,买一壶浊酒,慰问风尘。
却也不能说终南山脚下的士子没有一个成气候的人。
起初的终南山,真的就是一些不怎么样的士子,可慢慢的,这里的名气扩大了之后。
也渐渐的有真正的能人异士隐居到了终南山,那些人也许曾经当了一个很大的官,也许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多少掌握一些真才实学。
失意之后,来到这里就是成心吟风弄月来了,也不考虑找机会继续当官,更不会干出待价而沽的事情,也不会和其余的功利之徒同流合污,但也不会打破这里原本的氛围。
毕竟,对于不少的读书人来说,终南山还真的是一个能吃饭的地方。
万一被哪位大人物给相中了,往后的日子可就舒舒服服的了。
无论太平盛世,还是大争之世,都不会影响终南山士子的地位。
起码世人知道有这么一座山,有那么一群人,也有点学问,却苦于没有出路。
名气响亮的时候,又真的找不到根红苗正的士子,就只能考虑终南山里的人。
不过就眼下为止,终南山里出去的士子,暂时还没有一个进入三品的大人物,四品倒是有那么几个,不过后来,也都在庙堂的党争中,销声匿迹了。
元正来到了终南山脚下,有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同时前进的山道,还有着未曾消融的车辙,看来,不久之前,就已经有大人物们来过这里挑选过人才了。
再往前走,便是一条青石铺就的长路,通往终南山各个区域。
元正觉得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当初游历大秦的时候,顺带也在终南山来一次,会不会也会遇到颇为有才华的人呢。
但这个也不好说,终南山里的有才之士,寥寥无几。
不过可以媲美吕安之流的士子,还是一抓一大把的,至于有没有吕安那么的靠谱,就是两说之事了。
山路,走起来可以静思明神,山谷之间,常有天籁之音传出。
元正自语道:“如果没有那些沽名钓誉的士子,或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隐士,终南山还真的是一个洞天福地,可惜啊,可惜啊,都被一群猪狗不如的玩意儿,破坏了这里的雅致。”
说出这句话以后,元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钟南的师傅,就在终南山的深处。
真想给自己来两巴掌,不可胡言乱语。
走着走着,元正眸光所及之处,一座座气派的大别院相依而建,依山傍水。
亦有凉亭,马厩,甚至远处,还有着不大不小的演武场。
看到这样的风景之后,元正忽然间不再后悔自己方才的胡言乱语了。
凉亭里,有一位衣冠楚楚的读书人,手捧经书,尽显慵懒之态的坐在椅子上,正在仔细过目。
感觉到有人来了,颇为潇洒的放下经书,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的粗茶,高声说道:“方今天下大乱,四国争锋,必会导致群雄四起,大争之世,绝非空穴来风啊。”
“有王侯将相之争,有贩夫走卒之争,有文臣武将之争,有高下长短之争,兴许,就连男女之争,也会粉墨登场。”
“百国余孽将起,来年,必会形成洪流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罢了,罢了,此间事,与我又有何关系。”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看了一眼元正。
锦衣玉带,一直都是元正的习惯。
并非刻意的显摆,而是从小到大,元正就一直过着锦衣玉带的日子。
光是身上这一身行头,就能值不少的银子。
元正知晓,这位读书人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想要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还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
有人说,终南山的士子,就像是青楼妓院里的小姑子,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也能凑活消遣一二。
也幸亏这位读书人没有说出他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要是真的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元正必然快速离开此间。
其实元正也必然会离开此间,只不过没有那么的快速而已。
这位读书人见到元正就这么走了,也不停下来和自己谈谈人生理想,政治格局,他心里还有些酸楚,以他的眼光来看,此地出现了锦衣玉带的少年,必然是世家子弟,出来搜寻人才来了。
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难处,搞女人这种事情上,世家子弟着实没有难处。
可在网罗人才的时候,难处就有了,因为真正的人才,通常都不会财货可以打动的,而大多数情况下,讲究一个合适的契机和造化,可遇不可求。
来终南山里碰运气的世家子弟,着实不在少数。
有些时候找不到人了,也只能从终南山的隐士里面,挑选出那么几个看的顺眼的人,带回去滥竽充数。
元正继续往深处而去,有传闻,终南山深处有厉害的妖兽徘徊,要是没有厉害的妖兽徘徊,恐怕整个终南山,都快要成为一个修身养性的地方,或是一个江湖野游汇聚的地方。
凉亭里的那一位读书人没有得手,心里倒也不是多么的失落,显然,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很多次了。
不过读书人终归还是有些讲究的,遇到外来人,也不会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气质,尽管那些所谓的风度和气质,近乎一半,都是自己伪装出来的。
走着走着,元正又遇到了一位读书人。
年纪有些偏大,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手里拿着竹简,坐在一颗榕树下,树根旁边泡了一壶热茶。
其面容,一脸沧桑,眉宇之间,弥漫出淡淡的书生气。
但不是意气,是一种郁郁不得志的郁结之气。
元正经过的时候,这位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和善一笑道:“公子来到这里,莫非是拜访贤才来了。”
年纪大一点的人,多数还比较稳重,还知道开口说一句人话。
尽管这句话说的有那么点毛遂自荐的意思在里面。
可总比方才那个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强多了。
元正也不介意停留下来,虽说钟南的师傅才是真正的大才,不过怎么看,想让钟南的师傅给元正效力,那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
微微一笑道:“前辈又是如何知晓,我来这里是拜访贤才的?”
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自来熟的给元正倒了一杯茶,元正也不怕生,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这根榕树下。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的味道,可以说是一言难尽,真的粗茶,还是茶渣子。
中年男人也没有看出元正喝茶不舒服的地方,柔和说道:“来到这里的人,多数都怀有志向,或是远大,或是触手可及,账下无人可用,内政无人可制衡,总归会是一个麻烦。”
“终南山人杰地灵是真的,自然也就导致了许多缺乏人才的大人物来到这里,寻访人才。”
“或是百里挑一,或是十里挑一,或是千里挑一,都有。”
“我看公子,不像是一个读书人,也不像是一个武夫,想来,也是为人主上的人吧。”
“镇守中枢,统御大局,单个文韬武略拿出来,却又一言难尽。”
元正又喝了一口茶,这一次觉得,这茶没有那么难喝了。
微笑道:“前辈言重了,时下大争之世,我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来到这里,只是看看哪里的风水比较好,给自己修建一座府邸,好好过日子,顺带在戴上一顶读书人的帽子,待得大争之世结束之后,也好给自己找个过活的营生。”
元正说出这话的时候,还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富贵闲人,在云端上城里不好好的处理政务,跑到这里来游山玩水,有点不像话啊。
中年男人闻后,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人和人之间是不太一样的。
起码这位中年男人,活到了这个岁数,也不指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升官发财了。
人啊,越是想要升官发财,就越是难以升官发财。
好好阅读古人留下来的学问义理,才是正经事情,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也不枉做了一回读书人。
中年男人笑道:“我不知道公子要去哪里,又要去找什么样的人,但我知晓,在公子前进的路上,必然会有许多人向公子投来善意,暗示,亦或是明示,想来暗示居多一些。”
元正洗耳恭听道:“前辈觉得,会有多少人暗示我呢?难不成仅仅是因为我身上的锦衣玉带,就能让那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翘首以盼,笑脸相迎,就和青楼里的婊子一样?”
中年男人听闻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明说出来,归根结底,他也是一个读书人。
他也居住在终南山。
元正如此看待终南山的读书人,自然无形之中,也伤害到了这位中年男人的自尊心。
可转念一想,终南山里的读书人,固步自封,门户之见严重,看似整日吟风弄月,舞文弄墨,实则多的是试探之意在里面。
要是有人的才华过于出众的话,就会被排斥,外来的大人物,也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也没有恼怒,反而很是平静地说道:“真正有学问的人,是不会干出这等谄媚之事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有些时候,也难免酒香也怕巷子深,明珠蒙尘的事情,在这终南山里,亦是常有之事。”
“在下不才,的确不是一个当官的材料,就算投靠了一位还算是不错的主公,不帮倒忙,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对于当今的天下大势,也不敢胡言乱语。”
“只是想要告诉公子,终南山里,也真的有能人异士,只是看公子能否发现。”
元正反问道:“那前辈你,发现了吗?如果发现的话,跟我说一声,我也能少一点麻烦。”
中年男人呵呵笑道:“我认为的贤才,兴许和公子认为的贤才,多有出入之处。”
“再者,我也着实没有发现终南山里真正的贤才。”
“有些人藏得很深,很难看出来到底有多少才华内敛。”
元正闻后,越发的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比较顺眼了。
看了一眼竹简,是《归元道藏》的残篇,这年头,愿意研究《归元道藏》的人,还真的没有多少。
反倒是喜欢研究一些权术,算计,城府一类的学问义理。
元正好奇问道:“前辈既然知道自己并非干事情的材料,可为何还要在这里背负着沽名钓誉的名头呢?”
中年男人柔和一笑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终南山里的士子的确多数都是沽名钓誉,却不能否认,钟南山的风景的确不错,可以让我的心静下来,让我好生钻研年轻时候不曾研究透彻的学问义理。”
“这把年纪,着实也过了追寻学问的年纪。”
“可人嘛,活到老,学到老,也是可以的,尽管我一文不名,一事无成,却依然做着我想要做的事情,生活在终南山,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荣幸。”
元正哈哈笑道:“前辈看的果然透彻,今日之粗茶,我记在心里了。”
中年男人也没有询问元正的名讳,因为他清楚,就算询问了,元正也不会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能来到这里,微服私访的世家子弟,不会有多少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喝了最后一口茶以后,元正便又走了。
和对待张工当初的态度一样,没有给他许诺什么,更没有给他指点什么。
只是他也不会成为张工那样的总管,他年纪大了,胆子小了,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一心钻研学问。
元正觉得,云端书院里,兴许还需要一个教书先生,这个中年男人,可以挑得起大梁。
话明说了,就没有意思了,再者,元正也是随缘态度,如果在回来的路上,还能意外的看见那个中年男人依旧在苦心钻研学问,兴许,就带着他离开终南山了。
就和当初对吕安的态度一样。
事实和那位中年男人预料中的一样,的确有人向元正献媚了。
这一次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有些瘦弱,书生气不浓重,眉宇之间,也有几分桀骜在里面。
遇见元正之后,便开口问道:“公子来此地,可否是来寻找麒麟之才的?”
单单是这一份气质,就让元正受到了惊吓,是的,就是惊吓。
钟南如此厉害的一个人,都不敢说自己是麒麟之才。
可这位仁兄,开口就没有一句客气的。
元正笑着问道:“兄台所言不虚,我听闻终南山人杰地灵,故此,特意来寻找麒麟之才。”
这话说的也不假,终南山的风水也的确比较好,再这样的大环境里,受到灵气温养,真的出生一个大才,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情。
这位壮年男子笑道:“那公子可算是来对地方了。”
元正反问道:“莫非你就是那麒麟之才?”
壮年男子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术高莫用也。”
这个壮年男子比较起那位中年男人,最没有风度的地方在于,连一杯茶也没有给元正泡上,仅仅是这一点,就让元正的心里,有些反感了。
元正倒也没有不悦,自己又不是人家的爹娘父母,凭啥给自己泡茶喝呢?
反而故作虚心的问道:“不知道兄台对于当今的天下大势,是如何看待的。”
壮年男子盘膝而坐,手拿折扇,微微摇扇,还特意制造出头发在风中飘扬的潇洒之态。
越是这样,元正越是觉得搞笑。
壮年男子朗声说道:“方今天下大事,大秦有虎狼之态,大魏有盘龙之风,大周有卧虎之态,大夏有雄狮之气。”
“然而四足鼎立,必会变成两足鼎立。”
“若是三足鼎立,反倒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持久战。”
“据我推测,日后大秦与大周,必有一战,至于大魏和大夏,一文一武,貌合神离,难堪霸业。”
“百国余孽,群雄并起,注定这个时代风云激荡,至于真龙是谁,蟒蛇又是谁,我不做评论。”
也许他不知道蟒蛇是谁,真龙是谁,也许,心里有一个答案,故意卖个关子而已。
元正好奇问道:“大魏元铁山,你是如何看待的?”
壮年男子摇扇的力道微微加重,沉声道:“元铁山注定成不了真龙,只能是一条巨蟒,却有以蟒吞龙之势,若不为大魏君王社稷所累,兴许,方可成为一方巨擘,进而逐鹿天下。”
“然而,终归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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