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的棋局,算不上凶险万分,却也能窥探几丝奥妙。
不过元正依旧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自从进入西蜀之后,元正便心里觉得西蜀是危险的。
那棋局也是危险的,虽不至于搭上性命,但也有一定的可能落个残疾。
元正一直都在调整,保持巅峰状态,话说,吃过饭以后,无论是下棋还是干活儿,都特别没精神,歇息一会儿总是对的。
这半个时辰过得很慢,元正尽量让自己进入心无杂念的状态,可偏偏杂念丛生。
这就是一盘好棋局的杀伤力,还未身临其境,就已经滋生杂念了。
心想,如果是陈煜叔叔和那位还未见面的秦大夫下一盘棋,大概会窥探到更多的隐秘吧。
可这一次,没有陈煜叔叔指点迷津,元正刚好遇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半个时辰,在元正杂念丛生的过程里过去了。
女掌柜的如约而至,打开门便看到元正懒散的躺在床上,笑眯眯道:“公子爷,这会儿可以出去下棋了,我家男人已经等在外面了。”
元正看着这个徐娘半老,风韵还存了很多的女掌柜的,恍惚之间,滋生出了一缕邪念。
可想到那棋局的主人,还是将这一缕邪念扼杀在襁褓中比较稳妥。
“好,下棋去也。”元正故作放荡状。
在女掌柜的带领下,走出翠竹居,来到客栈外。
元正见到了棋局的主人,以为主人是一个儒雅风流的中年男人,结果是一个透着古怪,气质阴郁不羁的大夫。
两盒棋子归位,棋盘上干干净净。
这样也好,若是直接在之前的棋局上和这位似乎不太寻常的大夫博弈,元正还真没有把握。
从头开始,反倒是更能探出深浅。
元正笑道:“我打扰了大夫和那位先生原本的棋局,不算是坏了规矩吧。”
秦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元正,以及背后的万里烟云照,略微歪嘴笑道:“都已经打扰了,坏不坏规矩,还重要吗?”
言语间,还有几分傲慢和不屑。
真不知道去找大夫看病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元正也不介意,坐在秦大夫的对面,笑道:“我喜欢黑子。”
秦大夫闻声,直接拿过了那盒白子,沉声道:“你先来,主随客便。”
元正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先落子者,会有先手的优势,这个优势虽然不明显,却能一直贯穿至棋局结束,毫厘之差的时候,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棋艺高深程度,也决定着先手优势的大小,这点因人而异。
女掌柜的没有在这里看着他们下棋,客栈里还有许多事情打理呢。
刚开始的时候,元正占尽先机,很多地方都让秦大夫如芒在背,甚至有些不好下手。
可过了半局之后,不管是秦大夫还是元正的脸色都逐渐的凝重了起来。
秦大夫大概不会想到,一个年轻人的棋艺,可以和自己分庭抗礼,让自己举步维艰,忍不住怀疑这位年轻人来自于何方了。
元正也没有想到,半局过后,自己原本的优势几乎荡然无存,秦大夫和自己都立于不败之地了。
换言之,元正已经丢了先手的优势,而棋局公平公正,重新开始了。
接下来,元正每一个落子都要算计清楚,他心里清楚,只要略微失误,这一局棋就输了。
可眼下来看,棋局只是进行到这种程度,还看不清秦大夫这个人。
元正也没有打算赢,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赢。
可哪怕是输了,最起码也要输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第四十一章 西蜀有双壁()
元正的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秦大夫也时不时的摸一下鼻子,眉眼之间,尽是算计。
元正的棋路亦正亦邪,时而大开大合,时而阴险犀利,正奇结合,寻常棋客绝不是元正的对手。
秦大夫的变化谈不上太多,可棋路就是刁钻诡异,处处透着邪气,将元正已经形成的攻势,还未形成的攻势,克制死死的。
一时间,元正也不想和秦大夫下棋了,有点想打人了。
发不上力,却又让对手处处算计,偶尔还要防止暗中冷箭,这棋下的非常憋屈。
私塾里有孩童陆续走出,放课后,那位形象儒雅的教书先生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席青衫长袍,淡淡儒雅气质,犹如一杯温茶。
心里本来想着,和老秦将昨天的棋局继续下去,不说是分出一个具体的胜负了,也要将那盘棋下完,看看最后的结果走势,究竟是何等风貌。
可惜来了一个年轻人,正在和老秦下棋,那位年轻人身后,还有一尊万里烟云照。
郭喜军眉头微皱,下意识的走了过去,并未畏惧万里烟云照雄壮的态势,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他看到了元正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也看到了秦大夫时不时都在抹鼻子。
更看到元正已经失去了先手的优势,可失去之后,元正看似举步维艰,实则步步为营,这一盘棋,无论是这位年轻人,还是老秦,下的都非常难受。
时间一长,棋局的格局也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单论格局而言,元正自知不是秦大夫的对手,他想要看到的就是秦大夫的目光格局究竟如何。
到了这一步,输赢是真的无所谓了,元正也知道了秦大夫的深浅。
况且,时间一长后,秦大夫后期发力,元正渐渐落於下风,然后败北。
淡淡笑道:“大夫果然技高一筹,在下深表佩服。”
秦大夫险而又险的下赢了元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幸亏没听那个贼婆娘的话,让一让这个年轻人,不说让太多,只是让两步,秦大夫必败无疑。
秦大夫故作温和的笑道:“小友也是造诣深厚,我在小友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说是下到这种程度了,能在小友手下撑住三个回合,都心满意足了。”
这话算是真话,因为秦大夫若是和元正处于同样的年岁,他必然不是元正的对手。
这话也是假话,反正都赢了,说两句场面话也不会赔钱跌份。
元正自然注意到了郭喜军的到来,起身说道:“先生就是和大夫下棋的那一位结拜兄弟,其实我很想和先生博弈一番,不过看到先生和大夫昨日留下的棋局,我大概就知道了。”
“我也不敢鸠占鹊巢太久时间,先生请坐。”
让开位置,才是对这两位大才的尊重。
郭喜军柔和笑道:“公子真是客气了,既然公子喜欢,这棋随便下就是了。”
元正可不敢托大,直言不讳道:“在下虽然不才,可也不敢打扰了西蜀双壁的雅兴。”
秦广鲁和郭喜军同时聚集真元,流露出磅礴威压。
两人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被元正点破,自然煞气流露。。
昔年西蜀一代名将——郭喜军。
蜀道外的平原,他率军二十万,击溃了大魏三十万的铁骑。
蜀道内,他和秦广鲁分别率军三万,击溃了大魏二十万精锐步军。
西蜀末年,郭喜军同秦广鲁号称西蜀双壁。
纵是大魏有绝对的兵力优势,等拿下西蜀的时候,主帅亦是筋疲力尽,无力再战了。
西蜀亡了之后,秦广鲁和郭喜军亦是销声匿迹。
二十年后,一个在这渝州城当了大夫,一个在这里做了教书先生。
从未离开旧国半步,昔年的战役,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那一年,桃花盛开千里西蜀。
那一年,清平江内的鲤鱼险些过了龙门。
那一年,郭喜军于永昌平原横刀立马,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
那一年,秦广鲁在蜀道内放声狂笑,筑起了好大的一座京观!
那一年,西蜀亡了国……
万里烟云照本能的流露出威压,眼眸中雷炎闪烁,只要打起来,这客栈也好,医馆也罢,亦或是私塾,都会顷刻之间,成为废墟。
元正并未聚集真元,而是平淡言道:“自从看了两位的棋局之后,我大概就推测出你们的身份了,可和大夫下棋,也只是进一步确认一番。”
“我对两位前辈并无恶意,昔年的金戈铁马,如今的梦幻泡影,说起来也有些感伤。”
“我很崇敬两位前辈,话说回来,我知道两位前辈对大将军庞宗恨之入骨。”
“可事实上,我父王对庞宗,也有些不爽,就是找不到一个机会将其拖出来一顿毒打。”
“忘了自报家门了,在下元正。”
秦广鲁和郭喜军的怒气渐渐消了,可那份刻画在骨子里的肃杀和果决,一直萦绕不散。
既然是元正,又骑着万里烟云照,当然就是武王庶子了。
哪怕远在西蜀,元正的名号,这西蜀双壁也听说过,干出了不少人事儿。
可他们也不在意,也只是因为元正的名号太大,或是大魏武王的名号太大,才让他们在被动之中,听闻了元正的光荣事迹。
秦广鲁道:“我知道你要和我下棋的时候,就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武王庶子,好像还不够格啊,若是你的两位兄长来了,我也许还会好生招待一番。”
正经事情上,庶子的身份,总是会低人一等。
元正外出是游历江湖,是探索开花来了,正经事也有,却也不需要借助他人之手。
淡然笑道:“看来两位也知道在下的恶名,我也没的别的意思,西蜀西蜀,卧虎藏龙,何曾想到,我一来这里,就真的遇见了卧虎与藏龙。”
大魏庙堂上的势头,郭喜军和秦广鲁略有耳闻。
庞宗的确和武王元铁山不对付,虽不至于明争暗斗,可早晚也会撕破脸的。
皇城里的那位,想用庞宗和秋华王妃制衡元铁山,元铁山拿秋华王妃没办法,可对于庞宗,早晚都会拖出来一顿毒打。
说起来,西蜀双壁的确没有为难元正的理由。
甚至他们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元正是庶子,备受压迫,估计不久之后就会遭遇袭杀。
郭喜军和秦广鲁,默默地守护着故国,做些卑微之事,郁郁不得志,谁也不比谁好过几分。
郭喜军问道:“你来西蜀,意欲何为?”
元正玩笑道:“听闻如今的西蜀,是江湖野游聚集之地,我自然就来了。”
昔年的西蜀,还是正经肃穆庄严的,如今但闻江湖野游四字,世人皆会联想到西蜀,时过境迁,天差地别啊。
为难一个后生,是西蜀双壁干不出来的事情。
秦广鲁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做个普通朋友,至于其它的事情,小友可莫要玩火啊。”
郭喜军儒雅笑道:“这西蜀卧虎藏龙,少年也许有伏虎屠龙的想法,可也要三思而后行。”
元正感觉自己有些无辜,被西蜀双壁如此恐吓。
无奈的说道:“我大概还会在客栈里住一段日子,也许还会找两位下棋,至于那位女掌柜的,也少不了赏钱,我也不会泄露二位的身份,不过下棋这种事,最好还是找一个僻静之地,闹市下棋,着实有些不雅,且引人注目。”
秦广鲁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郭喜军单手握腰,似有所思。
元正摸了摸扛把子的龙角,令其渐渐平息怒气,打起来多伤和气呀……
第四十二章 持剑而来()
苍云城位于大秦与大魏交界线上的一座边缘之城。
无战事的日子,苍云城车水马龙,人流不止,既然在边缘地区,那就自然有许多浑水摸鱼的余地。
有江湖豪强,在这座城里接下了许多刀口舔血的差事,有世家弟子,来此地历练,有数不清的大小帮派,干着贩卖盐铁的火红生意。
地势没有想象之中的凹凸不平,嶙峋区域,反倒是一马平川,开阔潇洒。
却是鱼龙混杂之地,一个不起眼的店小二,也许就是大秦某个碟子机构的掌眼,也许会是大魏的掌眼。
路边贩卖蔬菜果子的,可能背后也有着一条暗流最为支撑。
这座城很好,胆大的来了这里,会装的盆满钵满的离开,胆小的人在这里,也许第二天起来就睁不开眼睛了。
今天这个死了,明天那个找不见了,都是颇为正常的事情。
边缘之城,私斗成风,暗杀不止,才像是边缘之城应该有的样子。
单容来了,她没有刻意的易容,而是将自己清冷的气质,美丽的容颜一览无遗的展现出来,她手中有剑,怡然无惧。
这座城里的烟花巷柳之地,生意其实很火爆,不少女子,其实都是被拐卖至此地,或是被家中父母卖给了青楼,不怪双亲太狠,世道如此罢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哪怕持剑而来,也会被许多歹人暗中关注。
但单容不在意这些,她知道自己漂亮,但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漂亮,一路风霜而来,单容那张清冷绝世的脸上未曾看到疲惫的痕迹。
因为她心中有必须出剑的执念。
太鸾,是一柄神兵利器。
一路至此,单容也记不清楚,剑下亡魂到底是有八十八个,还是八十九个。
她也没有心理负担,因为是那些人先招惹自己的。
作为一个女子剑客,一出道,就杀人快要上百,在单容这样的年纪,很少见了。
拜月山庄,位于苍云城北边五十里处,名下有着一座马场,这年头,私人名下有马场的人,才是真正的腰缠万贯,堪称地方王侯世家。
寻常百姓若想有马车,单马,需要在官府那里走过不少关系,上交不少银子,才能拥有马匹。
因为马,是战略物资,战事一旦开端,马匹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无论大秦还是大魏,为了节制私人买马,刻意提高了马的价值,从而导致,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自己的马匹,哪怕是小康人家,多数也是以骡子和驴作为坐骑或是生产工具。
可想而知,一个拥有马场的拜月山庄,家底是多么的厚实。
单容没有在乌烟瘴气,莺莺燕燕的苍云城逗留,只是简单的吃了一顿饭,就直接去了拜月山庄。
她想到了很多往昔的事情,那个时候父亲是庄主,自己的弟弟是未来的庄主,单容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也会嫁给一个品德才貌上佳的读书人。
想象中,那样的日子也算是恣意风流。
可后来,父亲英年早逝,母亲郁郁而终。
二叔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将单容许配给自己的某个下属,顺势将单容的弟弟赶向了偏远的马场,做了一个悲苦的牧马童子。
单容当初想过给自己的二叔下毒,然后自杀。
可她失败了,那位心狠手辣的二叔,也并没有着急杀了单容,依旧想着将单容许配给自己的下属。
在单容被强制送往那下属家中的时候,单容才九岁,细思极恐。
还好,中途中遇到了唐峰。
唐峰救了单容之后,便未在苍云城停留,直接一路返回了铸剑阁。
在铸剑阁,单容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传世神兵太鸾,听闻是昔年一代女剑神慕容月照打赌输给了铸剑阁初代阁主,才将佩剑太鸾留在了铸剑阁。
眼下,单容正带着神兵太鸾,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拜月山庄的大门口。
暮色黄昏,透出沉沦之美。
拜月山庄的门户很大,院墙很高,门外的护院大概有十七八个,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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