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如道:“看来姑娘对中原武林事知道得不多,当年武林中分南玉、北粉,北粉就是这位粉秀士白玉堂,南玉是玉书生韦志远,韦志远就是头一位高手。”
温娃娜猛然一喜,忙道:“韦!韦志远书伯伯,您认识他吗?”
何九如道:“何止认识,我跟他交称莫逆,情如手足。”
温娃娜美目中大放异采,道:“那……何伯伯,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何九如道:“这……我不知道,怎么,姑娘问这……”
温娃娜霎时间收敛得平平静静,含笑说道:“谁不想见见武林中头一位高手呀,他是位天下人莫不仰慕的人物,不是吗?”
何九如根本没发现她那异样神情,因为她转变得太快了,当即他微微一笑,道:“是的,姑娘他的确是位天下人莫不仰慕、莫不崇敬的人物,侠骨柔肠,剑胆琴心,顶天立地的盖世奇豪。”
温娃娜道:“所以呀,我想见见他……”
何九如摇头说道:“可惜十几年前他就失踪了,从那时起,武林中没人再见过他,便是我这个好朋友也不例外。”
温娃娜娇靥上自然地流露着一丝失望神色,道:“那就算了,希望他会突然地再出现在人们眼前……”
何九如道:“是的,姑娘,这是天下人共同的希望。”
温娃娜没再说话,沉默了,又走了两步,她忽然转过身来,含笑问道:“何伯伯,这么说,您也是武林中人。”
何九如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我是个武林人。”
温娃娜望了凤姑一眼,笑道:“怪不得姐姐有一股逼人的英气,愧煞须眉的绝代红粉、巾帼奇女子,我没有看错何伯伯……”
她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摇头笑道:“没什么,我知道我不该问。”
何九如何等老于世故,察言观色,立即明白温娃娜何指,当即他双眉一扬,毅然说道:
“姑娘你可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找白玉堂的那位夫人吗?”
温娃娜歉然一笑,不安地道:“您原谅!何伯伯,我并不一定非知道不可。”
何九如摇头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要没有姑娘帮忙,我父女万难进这总管府邸而了却此一心愿,这事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白玉堂他在十几年前拐走了我的妻室,也就是说他如今这位夫人原是……”
温娃娜“哦”地一声道:“何伯伯,我明白了,怪不得您说她是姐姐的……”
倏地住口不言。凤姑淡然一笑道:“妹妹,你说吧,不要紧。”
温娃娜微一摇头,道:“何伯母,她好狠的心啊……”
目光一凝,接道:“何伯伯,您这趟来找她是……。
何九如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我这趟来,既不是要为难她,也不是要伤害她,更不是要她离开白玉堂,回到我身边来,我只是让她看看,没有她,我父女仍然活到如今,而且活得挺好。”
温娃娜动容说道:“何伯伯,您胸襟超人,令我敬佩……”
话说到这里,人已进入了总管府邸的后门,置身在那美景如画,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的大花园里。
何九如淡然一笑,道:“住在这种地方,的确是够舒服的。”
凤姑冷哼一声道;“这是大宋朝的禁宫大内,他们蒙古人……”
何九如忙扯了她一下,她立即明白眼前有个温娃娜连忙闭口不言。
温娃娜回转螓首微微笑道:“不要紧,姐姐,你尽管说,我这个蒙古人跟一般蒙古人不同,我也为大宋朝不平,当年我们那一旗也没有人参与抢天下的事。”
凤姑微微一怔,刚要说话,只听龚彤说道:“三位请等一等,容我进去通报。”
温娃娜闻言忙抬手说道:“你慢点。”
龚彤已经转过身去要往中院走,听得温娃娜呼唤,他又忙转了回来,老远地赔笑问道:
“姑娘还有什么事?”
温娃娜道:“你先告诉你家姑娘一声,就说有为她医治心病的人来了,然后再禀报你家夫人,就说我有办法让你家姑娘心情好转,你要不说清楚,她是不会见我的。”
龚彤答应着走了,按说起来,龚彤做事是有点糊涂,怎么能随便把这个不明来历的陌生人引进府邸里来。
可是那年头蒙古人高于一切,再说府邸里有的是护卫,他还怕一个老头两个年轻女娃儿作怪?尤其,温娃娜说是姑娘的朋友,能治好姑娘的心病,同时她说得没错,姑娘昨晚是哭着回来的,就差一点要抹脖子自杀,放火烧房子,假如她真能治好姑娘的心病,这对他龚彤来说,岂不是大功一件?还有,难说话的总管大人又是不在家,就是他做错了什么事,一向待人温和的夫人也不会过于责备他的。
是故,他认为值得一试。所以,他看来象是糊涂地把这三位带了进来。
经过这一打岔,凤姑本来想问什么的,如今也没有再问了,好在不到转眼工夫,龚彤匆匆地走了出来,老远地便欠身赔笑说道:“姑娘,夫人跟我家姑娘大厅候驾,请跟我来吧。”
说完了话,他转身又折了回去。
温娃娜三人跟在他身后,凤姑的神色很冰冷,何九如的神色却是让人一眼便能看穿,他极力地装作很平静。
片刻之后,到了那美仑美奂的待客大厅之前,龚彤上了石阶,在门外高声报了一句:
“禀夫人,客人到。”
只听厅里传出了轻柔话声:“有请。”
何九如脸上一变,喃喃说道:“这么,多年了,她的声音还没变。”
他有点颤,有点抖,也有点犹豫。
而凤姑却是一下子把柳眉扬得老高,道:“爹,是她吗?”
何九如点了点头,声音微带颤抖地道:“是,丫头,是你……。
凤姑跟在温娃娜身后,忽地一声进去了。
厅里,高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真的,她跟凤姑长得很相象,唯一的不同在年纪,那无情的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那么几条轻痕。
在她身侧,是姑娘秋海若,她的脸色苍白,美目赤红,而且都肿了起来,望之能令人心酸。
龚彤带着客人进厅,刚一躬身,秋海若霍地站起,惊叱说道:“怎么,是……是你……”
温娃娜面含微笑,美目凝注,柔声说道:“不错,姑娘,是我!我特意来看看你。”
不知道为了什么,秋海若本来是很惊怒的,可是等温娃娜说完了这句话后,她却呆呆地站在了那儿,也没动,也没有说话。
再看中年美妇人,她两手紧抓椅柄,望着站在厅中央的何九如父女,目瞪口呆。
凤姑的神色很冷。
何九如的神色难以言喻。
突然,中年美妇人摆了手,香唇抖动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龚彤,给人家沏茶去。”
龚彤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这时候,中年美妇人才缓缓离座站了起来,颤声说道:“九如,是你,真是你……”
何九如淡然一揖,道:“乡野草民何九如,见过夫人。”
中年美妇人身子为之一颤,转望凤姑道:“九如,她……她是凤姑?”
何九如点了点头,凤姑却冷然说道:“民女何云凤,凤姑两个字是我爹叫的。”
中年美妇人身子又一抖,道:“九如,你父女俩怎么……怎么会找到这ㄦ来……”
何九如道:“我父女俩找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几几乎已跑遍天下,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
中年美妇人道:“九如,你何必……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找我……”
何九如道:“是的,你说过,我父女找你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看看,我活得很好,凤姑也已长大成人。”
中年美妇人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九如,你父女可愿意跟我换个地方谈谈?”
何九如微一摇头,道:“不必了,我已说明了我的来意,同时凤姑也看见了你长得什么样,我父女马上就要走了。”
中年美妇人身子又为之一抖,温娃娜适时开了口道:“何伯伯,可否容我说句话。”
怪的是秋海若就象是被人制了穴,神色木木然,对眼前的一切,她象没看见,也没听见!
何九如道:“姑娘请说。”
温娃娜道:“苦苦寻觅十多年,何伯伯的用意当不会只为见这一面,那么,夫人既有此要求,何伯伯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何九如悲苦摇头,道:“姑娘,何九如此心已如古井水……”
温娃娜道:“倘有石子投下,也会扬些微波。”
何九如摇头说道:“不可能了,姑娘。”
温娃娜道:“既如此,谈谈何妨?”
何九如默然不语,旋即一点头,道:“好吧,我听姑娘的。”
中年美妇人道:“谢谢你,九如,也谢谢这位姑娘。”
转身行向了厅后。何九如拉着凤姑跟了过去。
霎那间,这么大一座大厅里,就剩下了温娃娜跟秋海若两个人,温娃娜走过去拉住了秋海若的手,含笑说道:“来,姑娘,咱们坐下谈。”
秋海若象个木雕的美人,一任温娃娜拉着坐下,那么失神,那么呆滞,但她的神色很平静。
温娃娜挪挪椅子坐在她对面,道:“姑娘,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真相,我跟你一样,至今犹是冰清玉洁的清白女儿身,你信吗?”
秋海若木然点了点头,吐出了两个字:“我信。”
温娃娜道:“那么就请记住,待会儿不许大惊小怪,不许发作,更不许骂人,只能平心静气跟我好好谈,知道吗?”
秋海若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温娃娜笑了,她拉了拉秋海若的手,道:“那么,醒醒吧。”
秋海若就象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一般,娇靥一震而醒,醒了之后她双眉一扬便要发作,而当她人目温娃娜那圣洁、甜美、纯真的笑意时,她却又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威态一敛,道:
“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个……”
温娃娜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我叫温娃娜。”
秋海若道:“你还敢来见我?”
温娃娜反问道:“姑娘,你说,我为什么不敢?”
秋海若道:“你不象是不正经的女人,为什么你要……”
温娃娜微笑说道:“你忘了刚刚我说的话?”
秋海若道:“我没有忘,可是……”
温娃娜道:“你不信?”
秋海若摇头说道:“原先我不信,现在我信了,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温娃娜道:“那是因为我不是那种人。”
秋海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温娃娜微微一笑,道:“只问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小楼上哭,什么人都不见,你自己看看,脸色那么坏,眼哭得又红又肿,让我好心疼。”
秋海若美目中泪光一涌,道:“你为什么要心疼?”
温娃娜道:“不该吗?我把你当成朋友当成姐妹。”
秋海若讶然说道:“你把我当成朋友,当成姐妹?”
温娃娜点了点头,道:“还有一点,同病相怜。”
秋海若一怔轻呼说道:“原来你也是他……”
温娃娜道:“要不你说他看见我那样,为什么那么生气,为什么那么伤心地闯进帐篷去想羞辱我?”
秋海若道:“他是生气?他是想羞辱你?”
温娃娜道:“你是以为他也跟那些下流人一样,你就这么不能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吗?”
秋海若道:“我本来对自己的眼光是很有自信的,可是我不知道他跟你也有……”
温娃娜道:“别多说,现在相信了吗?”
秋海若迟疑了一下,道:“你没有骗我?”
温娃娜道:“这你不该问我,该自问对自己的眼光有没有自信。”
秋海若道:“你今天到这儿来是向我解释……”
温娃娜道:“是的,姑娘,另外还附带一张治心病的偏方。”
秋海若扬了扬眉,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温娃娜道;“姑娘,他如今已经不在开封了。”
秋海若“哦”地一声道:“他上哪儿去了?”
-温娃娜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可是我确知他已不在开封了。”
秋海若道:“那他昨晚上为什么不向我当面解释,反而让我伤心,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悲痛……”
说着,说着她又要哭。
温娃娜紧了紧握住在她手上的那只手,柔声说道:“别难受,我知道每一个女儿家都该知道,因为那是最大最重的打击,可是我要告诉你,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故意?”秋海若尖叫说道:“他喜欢看人心碎肠断?他疯了?他有病……”
温娃娜摇头说道:“姑娘,他心里的难受怕不下于你,他没疯,也没病,但是他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听清楚了吗?不得已的苦衷!”
海秋若道:“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就因为……”
温娃娜道:“这就是我今天要来告诉你的,也就是那张治你心病的偏方,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
秋海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娃娜笑了笑道:“忘了?同病应该相怜呀。”
秋海若微愕说道:“他也这样对过你吗?”
温娃娜摇头说道:“不,他倒没有这样对过我,不过那也没什么两样,他狠心地拒绝了我……”
秋海若摇头说道:“他这个可恨的人,他或许可以拒绝我,但绝不该拒绝你。”
温娃娜轻“哦”一声道:“为什么,有理由吗?”
秋海若道:“因为你长得这么美……”
温娃娜笑道:“瞧不出你还会……你也不差呀,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姑娘,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不是好色之徒,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值得咱们这么倾心了,你说是不?”
秋海若道:“看来你比我了解他!”
温娃娜道:“什么意思?心里别不舒服,姑娘,因为这无关感情,而是每个人观察的深浅各有不同,再说,咱两个因同病而相怜,就该携手站在一起,你说对吗?”
秋海若红着娇靥点了点头,道:“那他为什么拒绝你?”
温娃娜道:“不是说过了吗?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秋海若道:“他有什么苦衷,这辈子不打算娶妻?”
温娃娜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一定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又敢不娶妻?
姑娘,不是这么回事。”
秋海若娇靥忽地一红,道:“那是……他不能娶妻?”
温娃娜美目微横,道:“哎呀,瞧你想到哪儿去了,大姑娘家也不怕羞,不害臊,不是的,姑娘,是他已经有了……”
秋海若轻呼一声道:“他已经有了人?”
温娃娜道:“这回你算是说对了,只是他那位未婚妻是在你我之后结识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秋海若道:“在你我之后?你怎么知道……”
温娃娜道:“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秋海若扬起了眉梢,道:“那就不会错了,这……这不公平。”
温娃娜道:“所以我说气人嘛。”
秋海若道:“只听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因为结识某一个在先而拒绝第二个的,可没听说过结识第二个就拒绝了头一个的,他这是……他这是薄情寡义,喜新厌旧,薄幸负心,天下第一绝情人。”
“姑娘!”温娃娜似笑非笑地道:“你哪来这么多碎儿呀,你我都知道,也该都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不是那种人,绝不是。”
秋海若道:“那……那是为什么呀?”
温娃娜道:“那就要问你我了,凭良心说,都在你我而不在他。”
秋海若讶然说道:“在你我而不在他?”
温娃娜道:“可不是吗?谁愿意委屈自己?先说我吧,你也看见过我做的那种事,就因为这他误会了我,你想,姑娘,换换你是他,你会要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女淫娃吗?”
秋海若道:“我绝不要……”
温娃娜道:“这就是喽,这不就是在我而不在他吗?”
秋海若道:“可是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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