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慕岚道:“所以,凤妹妹明知这种情形,对我就不该有所怪罪。”
凤姑微一摇头,道:“不,韦大哥,你错了,没人怪你,我也不敢,我只怪你我碰见得太晚,这是天意,—旦想开了,心里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了,其实,什么事都是这样!”
韦慕岚道:“凤妹妹,你认为我们碰见太晚了吗?”
凤姑道:“是的,难道不是?”
韦慕岚道:“难说,凤妹妹,世事是很难预料的!”
凤姑道:“什么事很难预料?”
韦慕岚道:“象我刚才说过的,那些朋友,我是这么个心,也许别人是那么个心,将来究竟是友是敌还很难说!”
凤姑道:“你对人是这么个心吗?”
韦慕岚道:“我不否认,我对这些人,是一颗真挚的心,可是也许别人对我是一套虚假,纵然也跟我—样真挚,奈何由于环境与立场,永远也无法连在一处!”
凤姑柳眉微微轩动了一下,道:“你见一个就对一个有真心吗?”
韦慕岚道:“凤妹妹,人总是人,人家对我好,我不能不被感动……”
凤姑道:“这么说,你的心肠未免太软了些!”
韦慕岚摇头说道:“不然,凤妹妹,那要看对准,也要看天意!”
凤姑迟疑了一下,道:“你对什么人会心软,对什么人不会心软?”
韦慕岚道:“凤妹妹,我说不上来,这在于心!”
凤姑道:“打个譬喻来说,你对……你对白玉堂的那个女儿……”
倏地住口不言。
韦慕岚双眉—扬,毅然说道:“凤妹妹,我不否认她使我心软,可是她是白玉堂的女儿。”
凤姑脸色微微一变,道:“她为什么能让你心软,因为她长得很美,很……”
韦慕岚道:“凤妹妹,这跟美丑无关!”
凤姑道:“这么说,美不一定就能使你心软!”
韦慕岚道:“是的,凤妹妹,只要到了该心软的时候,我认为我就该心软,哪怕丑得象无盐嫫母,我也是……”
凤姑道:“我明白了,你别说了,只告诉我,还有谁让你心软?”
韦慕岚沉默了—下,道:“在白玉堂的女儿之前,还有一个……”
凤姑美目一凝急道:“怎么,在白玉堂的女儿之前,还有一个?”
韦慕岚点头说道:“是的,凤妹妹,可是那不可能,甚至比白玉堂的女儿还不可能,因为她是个……她是个……”
凤姑道:“她是个什么?怎么样的人?”
韦慕岚的表情有点异样,皱了眉,把她描述了一遍。
凤姑听毕,红着娇靥,吃惊地道:“她!她怎么会是这么—个人?”
韦慕岚淡淡说道:“那谁知道,这要问她,也许她是天生的……”
凤姑道:“天生的,没有这个说法!”
韦慕岚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凤姑道:“这样的人也会让你心软吗?”
韦慕岚唇角抖动,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于卑视她,气她,恨她,可是一方面我又……我简直不敢相信……”
凤姑道:“可是你毕竟亲自听见过,也看见过!”
韦慕岚点了点头,道:“是的,凤妹妹!”
凤姑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韦慕岚道:“如果她不是那种人,她不是白玉堂的女儿……”
凤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除了她两个之外,还有淮让你心软?”
韦慕岚道:“如果凤妹妹真要问,我只好直说,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凤姑娇靥通红,脸忙转向了—旁:“你,你敢,不许胡说!”
韦慕岚道:“是凤妹妹—定要问,我说的也是心里头的话!”
凤姑道:“你知道,我爹跟韦叔的关系,你我只是兄妹!”
韦慕岚道:“这是凤妹的看法?”
凤姑微一点头,道:“是的!”
韦慕岚双眉陡然一扬,道:“那么,是我错了,刚才我说错了话,我收回,凤妹妹你请保重,我但得不死,凤妹妹这份恩情我会报答的!”
说完了话,他转身要走。
“站住尸凤姑突然一声颤喝,道:“你敢就这么走,今后一辈子就别再见我!”
韦慕岚站在那儿,没说话。
凤姑道:“你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拿背朝人吗?”
韦慕岚缓缓转过了身,他眼中含着泪,他看得清楚,凤姑的一双美目之中,也闪漾泪光……
凤姑泪眼望着他,声音却发了颤:“眼看着就要走了,你就该让我伤心?”
韦慕岚心里不忍,可是他气不过凤姑倔强,当即说道:“凤妹妹,别人心里也不好受,我认为凤妹妹自己招别人伤你的心,以己度人,也该别伤人的心。”
凤姑道:“到了这时候你还倔,还不愿低个头?”
韦慕岚道:“凤妹妹,不该的是你,不该说什么只是兄妹!”
凤姑道:“难道不是?”
韦慕岚眉梢儿扬了一扬,道:“假如凤妹妹认为是,那么我也……”
“你敢再说!”凤姑吐了一句。
韦慕岚闭上了嘴,没再说话,他表现得够倔的。
凤姑沉默了一下,她低下了头,可是旋即她又抬起了头,拿眼瞅着韦慕岚,怯怯地开了口,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见:“你知道,我不小了,这些年来跟着爹爹东奔西跑,南闯北荡,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韦慕岚淡淡说道,“我知道,没一个不比我强!”
“你……”凤姑气得脸一白,颤声说道:“你还要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非让人把血淋淋的心掏给你不可吗?求求你听我说完行吗?”
韦慕岚沉默了,他实在倔不了,硬不到底,而对着柔婉多情的凤姑,就是铁石人儿他又何忍?凤姑接着说道:“我见过的人多,实际上他们也都不坏……”
韦慕岚扬了扬眉没说话。凤姑道:“别心里不舒服,我只是说他们不坏,只是不坏,可跟我的心没关系,难道这也不能说吗?大男人家,干什么小心眼呀,你放下一百二十个心,我凤姑不是那种人,只要你永不嫌我,我愿意一辈子,生生世世都……”
脸一红,她改了口:“可是我对他们都没动过心,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我甚至于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而且从见着你,第一眼我就……我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你要知道,我可经不起……也受不了……”
韦慕岚双眉一扬,道:“凤妹妹,韦慕岚不是人间贱丈夫,我这颗心唯天可表!”
凤姑猛然抬头:“真的?”
韦慕岚道:“此时此地,当着凤妹妹我是这么说,假如有一天我做得不够,或者是我口心不一,神人共……”
“不许说!”凤姑吐了一句,突然低下又哭了,她哭着说,“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我就是死……”
韦慕岚截口说道:“凤妹妹.你不爱听的最好也别说给我听!”
凤姑没再说下去,擦了擦泪,转身从床头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包袱,包得紧紧的,走过来往前一递道:“拿去,带在身边好有个替换。”
韦慕岚接在手里微愕说道:“凤妹妹,这是……”
“鞋!”凤姑低着头说:“我给你做的,两天—夜赶出来的,原先我不知道它送得出去送不出去,要是送不出去我就拿剪子剪得它碎碎的,算我的苦白忙了……不,算我没做……”
“为谁辛苦为谁忙。”韦慕岚热泪往上一涌,道:“凤妹妹,如今,它被送出去了,不能那样,你知道,真要那样,你剪的不是这双鞋!”
凤姑道:“是什么?”
韦慕岚道:“是我的心!”
“你的心?”凤姑美目一红,道:“你稀罕?是我的心!”
韦慕岚道:“凤妹妹,那有什么两样?”
凤姑道:“先前可难说!”
韦慕岚道:“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凤姑道:“我也得敢哪,瞧你倔得那个样儿?人家还没说一句话你转身就要走,怪谁?
都怪我自己死皮赖脸的,好象除了你我这辈子就没人好嫁,嫁不出去了……”
韦慕岚低声下气地哀求了,伊人情万斛,心痴感人.他要再招人生气,惹人伤心,他就是天下第—等无情无义人,他道:“凤妹妹,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难道……
你要我双膝落地下跪……”
凤姑道:“男儿膝下有金,跪不得!”
韦慕岚一横心,一咬牙:“凤妹妹,我不惜那膝下金,但求得凤妹妹你心平气和,展颜一笑,好妹妹我这里跪……”
凤姑突然跺了脚:“你敢,给我站好,你两腿敢弯一弯,瞧我这辈子还理你!”
韦慕岚没动,该是没敢动,他望了望手中鞋,不,该说是凤姑那颗赤红赤红的痴心,道,“凤妹妹,谢谢你!”
“稀罕。”凤姑道:“谁要你谢来着,只要你别嫌我就行了!”
“不,凤妹妹!”韦慕岚道:“我只有感激,我这辈子穿它到底,我往哪儿它跟着哪儿,我在哪儿它也在哪儿……”
凤姑娇羞而喜悦地白了他一眼,道:“傻子,不是铁鞋,穿破了呢?”
韦慕岚道:“我宁愿露出脚指头!”
凤姑“噗哧”一声笑了:“贫嘴!”
嗔归嗔,脸上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
韦慕岚松一口气,略以沉默,道:“说真的,凤妹妹,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凤姑道:“说你傻你就傻,难道你养伤的时候,是穿着鞋躺在床上的吗,人家不会趁那时候换一双鞋底?”
韦慕岚一阵激动,情不自禁腾出一只手握上了姑娘的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一只玉手:
“凤妹妹,我打心里头感激,我想凤妹妹眼红,她没动,没有挣扎抽手的意思,一丝儿也没有,她只微微地垂下那颗乌云螓首:“难道你的感激有的是从心里头的,有的不是?”
韦慕岚道:“凤妹妹,我——”
“别说了,我知道!”
凤姑说了这么一句,韦慕岚闭上了嘴,她也没再说话,凤姑慧心,韦慕岚也不傻,且让无言胜有言,一切溶在温柔甜蜜中——那两只手儿。
好半天,才听凤姑轻轻说道:“松开我,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韦慕岚很听话地照做了。
他坐定,凤姑迟疑了一下,开了口:“我希望听你几句话,只几句,要你心里头的……”
韦慕岚道:“凤妹妹,只要是对你,我每一句话都是心里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凤姑的神情变得有点凝重,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地开口说道:“我提两个人……”
韦慕岚一怔,道:“提两个人,谁?”
凤姑道:“白玉堂的女儿跟那个不知羞的……”
韦慕岚呆了一呆,道:“何伯告诉你了?”
凤姑点了点头,道:“这种事爹当然要告诉我,不该吗?”
韦慕岚道:“我没说不该,只是这时候凤妹妹你提这两个……”
凤姑道:“我以为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韦慕岚正色说道:“凤妹妹,我糊涂!”
凤姑道:“真不明白?”
韦慕岚道:“我以为在这时候凤妹妹不该提这两个。”
凤姑道:“那么你以为什么时候才是该提的时候?”
韦慕岚道:“凤妹妹,根本就没有该提的时候!”
凤姑微一摇头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韦幕岚道:“我没有误会……”
凤姑道:“听我把话说完!”
韦慕岚眉锋一皱,道:“凤妹妹,你不……好吧,你说吧!”
凤姑道:“不管怎么说,你认识她两个在先,何家不是世俗人家,我也不算是个世俗女儿家,只要人能容我,我就能容人,我所以在这时候问问你,是希望你给我几句话,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别等到了时候……”
韦慕岚道:“凤妹妹,我认为我到了该说话的时候了……”
凤姑道:“那么,你说吧。”
韦幕岚双眉微扬,道:“我只有一句话,凤妹妹你顾虑太多,想得太多。”
凤姑道:“我已经说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勉强你选择,而只是要你事先告诉我一声,别瞒着我……”
韦幕岚道:“我知道,凤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要告诉你,那一个是荡女淫娃,一个是仇人之女,绝不可能!”
凤姑道:“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韦慕岚毅然说道:“绝不可能!”
凤姑一点头,道:“好了,够了,你记住,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韦慕岚道:“凤妹妹,永远只有你一个,假如再有第二个我……”
凤姑微一摇头,道:“别说了,我相信你!”
韦慕岚没再说下去,凤姑也没说话,这屋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静默中,在这当儿,能令人隐隐感到那销魂的离情别绪……
倏地,凤姑开了口,她的头仍低着:“你这一走,预备往哪儿去?”
韦慕岚神色为之—黯,道:“自然是先取回紫贝叶去。”
凤姑点了点头,道:“这是重要的事,不先取回紫贝叶,无法练紫贝叶上的武学,不会紫贝叶上的武学,就没法子奈白玉堂那贼,可是你只有一片,那另一片……”
韦慕岚道:“也许谢姨把它藏在身边。”
凤姑道:“但愿如此,可是万一谢姨没把它藏在身边……”
韦慕岚道:“那只好慢慢地找了。”
凤姑道:“也只有这样了,拿到了那片紫贝叶之后呢?”
韦慕岚道:“凤妹妹,只要能拿到两片紫贝叶,我马上会回来,可是万一那另一片一时找不到,我只有……”
凤姑点头说道:“我明白,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我不耽误你了,你走吧!”
说着,她先站了起来。她都站了起来,韦慕岚怎么好再坐着,也只好怀着满腔的离情别愁跟着站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凤姑说了话:“你走吧,我不送你了,我得收拾东西……”
转身走向了床头,那儿有一堆乱衣裳,她背着身开始一件件地叠,一件件地收拾。
她是在收东西,叠衣裳?她在心颤,手颤,珠泪扑簌簌,成串儿地往下淌。
韦慕岚不是糊涂人,他没往跟前去,站在那儿颤声说了一句:“凤妹妹,我走了!”
凤姑没回头,只听她含泪说了一句:“嗯,你走吧,自己保重,别让人担心。”
韦慕岚没再多说,咬牙横心,扭头出门而去。
房里的凤姑,手停了,突然,她捂上了脸,好半天,好半天之后,一只温暖的手拍上她的香肩:“傻孩子,别这样,别为现在,但为将来,知道吗?眼前小别是短暂的,将来相聚是长远的,你们两个能这样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他走远了,我看得清楚,但眼里也噙着泪,难怪,他本是个难得的奇才,将来的成就怕要青出于蓝犹在你韦叔之上,只是你的韦叔……不说了,把泪擦擦,做饭去,难道你打算让你的老爹饿肚子不成,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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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真相
韦慕岚他一口气走出了半里多,再回头时,他想看见的已经被一片树林挡住了,就是没那片树林,他泪眼模糊怕也看不真切。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半天,突然坐了下来,换上凤姑亲手在两天一夜之间赶做的,代表着无限深情的那双鞋,然后站起来走了,直奔开封。
天黑的时候,他来到了开封城外,他本来是要进城的,可是有件事使他站在道旁犹豫了。
那是因为刚有两个武林人打扮的汉子,步履匆匆地由他身边而过,他听见其中一个带着激动淫笑地说道:“不能快点么,老陈,你他娘的真该怪你爹娘没给你多生两条腿,你要知道,这种福一辈子也难轮上一回,迟了那既嫩又美的小娘子就要闭帐关门了。”
这不是指的温娃娜吗?她还在开封附近?什么事使她一直在这儿逗留不去?为什么她还干这种无耻勾当?难道她真是天生的荡妇淫娃?韦慕岚又升起气恨,他不想跟去看,本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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