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番,卸听得一阵清悦的萧声传来。
那萧声忽而低沉回转,好似一个神情落寞的老人独自在夕阳晚秋中独行,忽丽高亢激越,有如将军勇士浴血疆场,扬威杀敌。最后是清音徐徐,低回宛转,好似是家有佳宾,满怀欢欣喜悦之情。
至此那萧声虽然而止,一个清亮的男音高声说道:“何方高士光临敝谷,请怨在下简慢之罪,可否过来一叙?”
思忘和杨执听话音好似萧声话音就在左近,四下看时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不禁心下大奇。
那声音又道:“是嫌在下音律粗俗不肯与在下为伍么?”
杨执道:“哪里哪里.阁下萧声高远,曲意幽微,实乃自雪雅春,何言粗俗,我们远道而来,不告入谷,还请阁下包涵。”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笑声甚是粗豪爽朗,与适才的萧声言语实是判若两人。笑声一顿,从不远的一块石后转出一个英姿爽朗的白衣少年出来,年纪好似比思忘略大一些,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岁。那少年向杨执及思忘一拱手道:“在下殷天正,有请二位到谷中坐客;请!”
思忘与杨执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过去。
绕过那块大石,两人都一悟,原来在石后有一个丈许方圆的石洞。两人随那殷天正走进洞中,鼻中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杨执在思忘的后面走着,洞中愈见黑暗,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思忘的手,思忘用力握住了,心下感到一阵欣喜。
又走了一阵,洞中传来潺潺水声,猛然之间洞中大亮,抬头看时,却原来已来到了洞中尽头的出口。思忘和扬执不由得都是心下大奇,杨执道:“这洞好似是从那山崖下贯了过来。”
殷天正遣:“正是。这洞原是一个天然石洞,但并没有贯穿进来,听说两百年前,宋朝在这里屯兵,偶然发现了这个石洞,于是就凿得通了,却给我们后人留下这许多便利。”
说话间已是从那石洞中走了出来,眼前豁然一亮。原来在那大的山谷之中又套了这么个小谷。
但见小谷之中更是百花齐放,桃林漫布。虽是晚秋时节,谷中的桃子却尚未完全熟透,红红黄黄地挂满了桃树。
思忘道:“这谷中谷当真是一番好去处,只伯是神仙住的地方,比起我们那古墓来,是强得太多了,简直是天差地远,无法可比。”
殷天正道:“我师父虽然不是神仙,但和神仙相比,只怕比神仙更有神通也未可知。他在这谷中住了有十五年了。”
思忘向殷天正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杨执的名字,又说同来的师父及师父的女儿在外面抓山鸡。那殷天正立时脸上现出严肃之极的神情,说道:“此事只伯是有些不妥。”
思忘和杨执都是一惊,那殷天正却岔开了话题,没有说到底此事有何不妥。思忘虽是有些替老顽童担忧,但想到他武艺通神,纵是遇到常人认为极其为难的事情,也定然难他不倒;就不再挂怀。但是看那杨执时,却见她脸上现出沉思的神情,半响不语。
三人说说行行,来到了谷中的一间茅舍,走了进去。
茅舍之中布置得甚是整洁,一桌一凳,一床。都是丝坐不染。抬头从窗口望去,见那茅舍对面不远之处另有一间茅舍,与这闻茅舍遥相对应。
在这两间茅舍中间,种着五色斑澜的鲜花,显是人工所为。
殷天正到外面桃林之中摘了一些桃子进来,给两人放在桌上,又到对面茅舍之中拿了一个凳子过来,给思忘和杨执坐了。
他自己刚坐在床上,‘看着两个人吃桃子。
思忘问:“那对面茅舍中住着何人,是你师父么?”
殷天正叹了口气道:“半个月前是我师父住的,后来我师父出去办一件事情,这时谷中正好来了一个年青女子,央着我师父,要住他的茅舍,我师父就答应了她,将茅舍让给她住了。”
思忘和杨执都是惊奇万分,想不到对面那茅舍之中竟然是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扬执问道:“殷大哥,那女子是从何而来的,你可曾问起过么?”
殷天正脸上似是现出无尽的惆怅之意,道:“我不知道她从何面来,也不知道她格去向何处,我从来没有问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告诉我。”
杨执问道:“那么她叫什么名字,你总该问过的吧?”
段天正苦笑,道:“说来好笑,我们同住在这常春谷中有半个多月了,我从来没有问起过她胜什么,叫什么?”
思忘道:“这当真是好奇怪的事情,那么你们相互之间说话时却怎么称呼?”
殷天正道:“说来也并不奇怪,我面对她时称你,她也是这般的称我,谷中只有我们两人,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这称呼自然不会叫别人误会了。”
杨执道:“那么将来她走了,你与她比邻而居了这许多的日子,又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姓甚么,岂不是觉得可惜么?”
殷天正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也没有什么可惜。若有缘时,当相会的人万里千里的自也能够相会,若无缘时,纵是两人在一起根处十中二十年,也还是定然终要分别,相处几日几月就更不用提了。”
思忘听了殷天正的这一番话,当真是顿开茅塞,这许多日子来同有琴闻樱,汪碧寒及周暮渝,现下又有个杨执的情爱牵缠,当真是脱不出这殷天正所述。
杨执亦是痴疯地听得出了神。忽然之间她看了思忘一眼,见思忘亦是痴痴的样子也在看着她,顿即脸上红了,好似心中想到了什么事情。
思忘不禁暗中佩服那殷天正,看他才比自已大一两岁的样子,却不料于人生有诸多的深切体验。
杨执忽而问道:“那年轻的女子长得定然是十分好看,美貌动人,是么?”
殷天正抬头吃惊地看着杨执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识得她么?”
杨执道:“我并不识得她,是猜到的。凡美貌动人的女子,必有诸多不顺心事,那年轻女子显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顺心,避到了这里,所以我猜她定然美貌。”
思忘道:“为何美貌女子反而诺多不顺心之事,而平常女子就没有不顺心的么?”
杨执道:“因为美貌女子都是所求颇高。上天赋予她美貌,她总觉得上天对她宠爱非常,因此对凡事的期求都有些过高,那么她的愿望就不会处处都实现了。愿望实现不了。那不就是事不顺心么?所以美貌女子诸多不顺心事、而平常女子因所求本来就不高,那么实现起来就感到心满意足,而且也就更加容易实现一些。”
思忘心下不禁对杨执的这番推理暗自佩服,觉得她身为女子,毕竟是更了解女子一些。
殷天正听她说完了,亦是点了点头。不知他点头的含义是说那茅屋中的女子漂亮呢,还是杨执的这番话说得有理。
思忘道:“她有多大了,比杨姑娘大呢,还是小?”
殷天正正欲说话,杨执接道:“我们也不用猜,也不用这般的胡思乱想,一同到对面的茅屋之中去看上一看,不好么?”
第十九章 逞豪气高手大战
杨执言说要到对面茅舍中去看那年轻美貌的女子,思忘心下亦如是想,却听那殷天正言道?“此事容在下去问她一问,她着欢喜两位去时,两位再去,倘若她不喜欢别人去打扰她,我们这般的去了,只怕是会惹得她生气。”
思忘也觉得这样好一些,那殷天正便走过去了,过了许久,才见他从那茅舍之中走了回来,看他脸上神色,便已明白了大中。
果然般天正道:“她言身子不适,不便会客,筒慢之处,她请在下向两位告罪。”
思忘沉默了下来。
杨执理:“她定然不知进来的是两个什么样的人物,否则我猜她定然会见我们的。”她说话之时眼光在思忘脸上扫了一眼,又盯在殷天正的脸上看着。
殷天正的脸红了.杨执的意思是我们来了这么一个美貌少年,那年轻女子岂有拒之不见之理.定然是你殷天正没有向她讲明白。
殷天正虽是险上红了,却正色说道:“我向她言了两位的年龄容貌,想她定然会见两位的。如两位这般的珠联壁合,只怕人间少有。但她一听之下,神色黯然之极,好似有极为伤心的事情被我的一席话勾了起来,遂言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杨执缓缓点了点头道:“此事是我莽撞了,人家既然巴巴地躲到这谷中来。那自是不愿见人的啦。我却这般的要求去见人家,当真是愚钝之极。”
殷天正道:“杨姑娘不应这般说。我不是也独居这谷中么,见到两位这样人物,心下也生仰幕相交之心。特意的出去请两位进来,只想着能与两位这样人物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言语之间流露出坦率真挚之情。
思忘道:“殷兄太也过谦了。你这样的人才,若不是我们有缘。误打误撞的走到了这里,在世间只怕再也无缘见到。”
两个少年人这般的互相恭维。却把一旁的杨执逗得笑了出来。
思忘问,“你笑甚么?”
杨执道:“你们两个这般的英雄惜英雄是好的,这样如老夫子似的相互恭维,便不好啦。咱们三个人的年纪加在一起,只伯也到不了六十岁。你们这样说来说去、却不是好笑么?若真是当真心中相互佩服,便结拜为兄弟,也免了这许多的迂腐废话。”
两人被她这样的一顿挖苦,都觉得面上无光,那殷天正更易觉得不好意思。他与两人相见还不到两个时辰,畅执说话就这样地毫不客气起来,令他即高兴又窘迫。但想她说要两个结拜为兄弟,却也正说到了他的心中,便睁眼看那思忘。
思忘也是与殷天正一般的心思。但他已与杨执处得几日,对勉所作所为已然有了些了解,知她在一言一行之中往往含有深意。她说与这位殷兄结为兄弟,那自是应该结为兄弟,自己独闻江湖这份孤傲的心胸,也就会谈一些,凄凉落寞之感亦自淡了。
于是两人便立香即拜,结为金兰兄弟。
两人拜毕,心中都是溢满了喜悦之情,那杨执亦自替两人高兴。
思忘忽然想起师父还在谷外与那周暮渝玩耍,便要出去看看,殷天正道:“你我即已结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我们便同去将你师父接到这茅舍中来,小酌一杯也好。”
三人于是便沿着那石洞走了过来。刚刚来到那洞的出口,猛然之间,外面传来‘嗡”的一声响。三人都是一震。思忘和殷天正尚自没有什么,杨执险些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思忘忙上前扶住了。
接着又是嗡的一声,比之前一声更要响一些。扬执忍受不佳,脑中晕弦,站立不稳,靠在了思忘身上。
殷天正脸现极为严肃的神情,道:“定然是有强敌来谷,我们快些出去看看。”说着从衣内掏出了两枚极为柔软的药丸,塞变了扬执的耳内,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杨执顿即站稳了,脑中一阵清明,好似一场暴雨之后的天空,明澈之极,好似以前的岁月中都是活在深浑噩噩之中的,现在才真正地清醒过来。她不禁对段天正的药丸甚为叹服。
思忘道:“你觉得好些了么?”
杨执歪着头看他.好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思忘又问了一遍,杨执却仍是那般的歪头看她问道:“你说甚么?”
思忘大声道:“现在你觉得好些了么?”
扬执仍是拐头道:“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思忘猛然醒起,定是殷天正怕杨执抗不住那巨大的嗡声,用哪药将她的耳朵塞住了,便不再问,向她摇了摇手。拉着她奔了出去。一出那石洞,响声更大.思忘亦觉得那响声刺耳之极。
转过那块大石,猛然之间,思忘惊得呆在那里,杨执更是花容失色。
但见老顽童盘膝坐在地上,周暮助手持短铜棒守在旁边。那场中相斗的两人却是一个也不相识。
其中一个是个灰袍长眉老人,眉毛尽白,几欲长过嘴角,使得那老人更显得道骨仙风,一派仙家风范。长眉老人的两掌之中,竟然放射出灿灿的五色光来。那光成长长的一束,老人两掌一碰.两掌中的五色剑光一撞,竟然发出金属撞击也似的“嗡”的一声。
杨执只看得惊心动魄,却原来适才震得自己站立不稳的,便是这两掌之中剑光相交的声响。
那与长盾老人朝斗的,更是让人一见生惧。但见他一身黑衣,从上到下,无有不黑。甚至脸上也是黑如漆墨,只有两只眼睛的眼白是白的,在一片全黑之中越发地显得白,衬着那翼翼闪光的黑色潼红,使他的眼白显得明亮面诡异。
杨执一见那黑人,禁不住浑身一震,显些便又摔倒。
那男人一见扬执,也是一懈,险险被长眉老人的剑掌击中。
但听得“哧”的一声响,竟然仍是那金属也似的声音。黑人的黑衣被长眉老人撤破了一幅,但那黑衣之内仍是黑黑的,好似是缎子般的黑色的内衣。
那黑人被长眉老人的一掌打得怒火上涌,猛然之间向长眉老人也是快捷之极地拍出了八掌,这八掌一气呵成,一拿重似一掌,每一掌击出之时都携着隐隐的风声,带着空气被斯碎的啸声,涌向长眉老人。
长眉老人在那黑人的进攻之下,竟然是小心之极地将两掌的剑光交错到一起,抵挡那凶猛霸道的掌力。哓是如此,他还是在哪黑人的进攻之下退了八步,直到那黑人的八掌打完了,他才站稳了身形,思忘只看得触目惊心.他只道师父老顽童的功夫是世上最高的功夫了,都不料眼前这两个相斗之人的功夫都是这般的惊世骇俗,比之老顽童只怕也要略胜半筹。
杨执伸手扶在了思忘的肩上,思忘回头看她,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又已陷入了适才将出洞口之时的境地之中。他急忙扶住了她。
殷天正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见杨执如此,检查了塞在她两耳中的药丸,见那药丸好好地还在她耳中,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当下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没了主意。
长眉老人喘一口气,挥起两只剑掌便又攻了上去。
那黑人被长眉老人的剑掌撕破了衣服,再也不敢稳馒,两掌尽力地展开,封住了那长眉老人的所有招式。
殷天正关切地看着那长眉老人,目光中流露出不尽的爱和尊敬来。
杨执此时已是平得了许多,但仍是浑身微微抖着,好似场中两人相斗,关系着她这个不相干的女子的命运一般。
思忘看着场中相斗的两人,觉得两人的招式都是一般的古怪而又质朴无华,在纯朴之中透着一种少有的霸道,他们的招式都是在中原之上绝少见过的。无论是杨过还是周伯通,都没有讲过眼前两人所使用的招式。
但见他们出掌和踢腿都是极为别扭的。
一般武学之士,于武功上造诣越深越是接近自然。而眼前两人却都是怪异,虽然武功高强之极,却好似不会半分武功一般的别扭。当出左掌之时,偏偏击出的是右掌,当出右掌之时偏偏击出的是左掌。两只脚在进退之间亦是好似毫无章法,没有中原武功那般的守着一定规矩,趋避进退,都踩着八卦方位。
如此一来,弄得两人都是歪歪扭扭,洋相百出。
思忘最初只是惊佩这两人的内力,看了这两人的招式动作,禁不住心下暗暗吃惊,想道:“倘若自己不是先在这里看他们相斗,了解了他们的武功中诸多怪异变化,那么淬然之间出手与他们相斗,只怕数招之间便会被对方打到了,他们的武功好似专门与中原武功为敌的。每一招一式,不但古怪之极,离经叛道,更是凶险毒辣,欲置对方死地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