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旁的影子果然没有了。
有琴闻樱让老顽童坐在那座位上,老顽童乐不可支地哈哈坐了,却是半天没有动静。
思忘伏在老顽童腿上,有琴闻樱伏在老顽童的另外一条腿上,手却在下面摸索着。
大厅中火势更浓,群豪有的没逃出去的闷在厅中,被火烤得惨号声声,甚是骇人。那冲出去的,有的硬生生地又被火烧了回来,竟自身上全都着了起来,在厅中跑动着,便是一个火人一般的甚是令人恐怖。猛听得哗哗拉拉地一阵巨响,那大厅的顶棚竟自被烧得塌了下来。
老顽童吃惊之极地刚欲腾身而起抓住两个孩子做拼命的一冲,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那顶棚倾刻之间便已是距三人的头顶不及丈余了,眼看无论如何也跃不出去,只有闭日待死,却忽觉脚下一沉,好似身子已然腾空,脚下浑似没了着落一般,全身顿时没有了重量。
却见那大厅的顶棚仍是离头顶丈余,接着是轰轰的一阵巨响,那顶棚竟然被留在了上面。
这一下三人直是向下落去,不知到底落了有多少时候,却还是没有到底。
老顽童已是忍不住了,问道:“小姑娘,你的这个地道怎么这么深,到底有多深,还有完没完?”
有琴闻樱道:“我却是从来没有下来过,不知到底有多深。”
周伯通道:“这么好玩的地方你怎么不下来玩玩,你母亲下来玩过没有?”
有琴闻樱道:“母亲也没下来过。”
周伯通道:“怎么你们修了这地道却从来没下来过?那修了做什么用的?”
有琴闻樱道:“这地道不是我们修的,我们来到谷中之时即有了,是原先的六合谷主告诉我们的。”
周伯通想了想道:“那原来的谷主是被你们赶走的,还是让给你们住的?”
有琴闻樱道:“是被我们赶走的。”
周伯通道:“啊呀不好,你们赶走了他,他定然会想法子整治你们,现下可好了,没有整治了你母亲那鸟婆娘,却好教来整治我老顽童。这等代人受过的滋味可不太好受,不仅是不太好受,简直是难受之极。”
有琴闻樱和思忘亦不觉地感到心下骇然,自从下了这地道,便一直这么样地向下落着,到现下尚没有到底。待到了底下,三人是个什么样子却是不好预料了。
那周伯通嘴上却是仍不肯停:“就这般地落下去,总也不到底,落个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也不到底,岂不是要把我老顽童饿死么?就算饿不全死,只饿得半死,到了底下再那么一摔,也势必非得全死不可。”
思忘听得只是恐怖之极,心想这么个落法便是神仙也摔死了。
有琴闻樱忽然道:“不管多深,总有到底的时,可要小心着点,万一下面是个深潭,可别呛了水。”
思忘和老顽童均想这话甚是有理,如此落法,下面如果不是个深潭,那不是自寻死路么?这样想着老顽童竟自再也不肯说话,把一口气憋在了肚里,生怕自己一说话,一喘气之时正赶上落在水中呛了水。
黑暗中思忘悄悄地伸过手去,寻找有琴闻樱的手,却在空中两手相遇了,原来有琴闻樱也在此际伸手宋找他的手。
两人竟是一样的心思,顿时便觉得既便这深井地道有千丈万丈,再向下落下去千年万年也不可怕了。
思忘竟自在心中暗暗地希望这地道长一些再深一些。
老顽童实在有些憋不住那口气了,正欲吐气开口说话,却听得“蓬”地一声响,竟似是到了底,且并没有任何异样。
思忘问道:“是到底了么?怎么这么个怪法?”
话音未落,却忽觉头上被谁用布蒙任了,却听得老顽童道:“两个小娃儿,倒会开玩笑,用什么蒙我脑袋?”
有琴闻樱伸手亦摸着蒙在自己头上的那大布,以为思忘在同自己开玩笑。
思忘道:“你的头也让布蒙上了么?”
有琴闻樱一听,心下竟是顿党骇然,道:“有人!”
周伯通道:“谁,在哪里?”
有琴闻樱道:“我们三个人都被蒙住了头,却不是有人么?”
周伯通一听,便即双手挥舞,隔着那大布向四面各击了一掌,却没有任何反应。
思忘亦用长剑将布刺破了,却也没有看到任何的敌人,黑暗之中但见黑暗,却哪里有一丝人影。
周伯通道:“小孩儿,别作声。”
思忘和有琴闻樱都不作声了,不知这老顽童又要搞什么古怪。
两人一不作声,那老顽童也便没有了任何声息,隔了良久,老顽童才长出了一口气道:
“没有人。”
有琴闻樱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人?”
周伯通道:“我听了这许久,除你们两人孩儿,再没有任何喘息之声,非但没有喘息之声,便是连心跳的声音也没有,既没有喘息之声,义没有心跳之声,那定然是不会有人了。”
思忘和有琴闻樱点头,心想这老顽童虽然胡闹之极,心倒是细的,亦是暗暗地心惊,惊异这老顽童武功实是深不可测,居然连心跳的声音也能听到。
思忘问道:“没有人把这布盖到我们的头上,那么是它自己盖上的么?”
有琴闻樱似有所悟,问道:“忘儿,有火折没有?”
思忘道:“没有。你是知道的。我手中只有—把剑。”
闻樱猛然醒起思忘仍穿着自己的衣服,不禁心中荡起一种甜润的感觉。
却听得老顽童道:“要火折么?我有,我有,我这里有,老顽童没有火还叫什么老顽童。”
有琴闻樱道:“你划个火看看。”
老顽童一想不错。便即掏火折打火。
老顽童打亮火折,有琴闻樱“啊”地大叫一声,这叫声骇人已极。
思忘纵身过去,却见有琴闻樱闭了眼睛怔在那里。思忘将手抚着她肩,她却全身剧震,随即知是思志,平静了一些,却仍是全身抖动着道:“鬼,鬼!我看见鬼了!”
老顽童一听,“在哪里,鬼在哪里?我去给你把它抓来,把它的大脑瓜摔成八瓣十六瓣。”
有琴闻樱向对面一指,眼睛却不睁开。
思忘抬眼向对面望去,登时全身寒毛全都竖了起来,也禁不住啊地叫出了声来。
老顽童却是活了大把年纪,见识虽然不广,经历却是颇多,当下把那布撕下一块卷在椅腿上做了一个火把,高高地举起来向对照去,不禁也觉得浑身一颤。
只见对面有数名青面潦牙的恶鬼正自冲着三个人呲牙裂嘴地发威。神情凶恶已极,比之那个大魔头只怕也要凶些。老顽童当下便挥中拍了出去,只听得轰隆隆的一阵响,那群恶鬼便即不见了,他惊魂稍定,对有琴闻樱和思忘道:“睁开眼睛罢,恶鬼便是就怕我老顽童,经不起我一掌半掌。”
思忘一直睁着眼睛,此际就不用再睁了。
有琴闻樱睁眼一看,对面是一面墙壁,却哪里有什么恶鬼。
口中哺哺道:“刚才是我看花眼了罢?”
老顽童道:“没看花眼,没看花眼.是我—掌把鬼全打跑了,你自然看不见。”
有琴闻樱道:“那么咱们头上的布定是这些恶鬼给蒙上的,要吃咱们之时,被一阵乱打给吓回去了……”
思忘一扯那布,竟是扯不动,好似有入同他在抢,当下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叫,“周伯通!”声音甚是惊恐。
老顽童又跳过来。有琴闻樱半步也不敢相离地跟在后面过来。
火把照耀下,思忘中禁哑然失笑,但见那大布一角上拴着一条绳子,那绳子系在了毒圣教主的椅座下面的一角上,却哪里是谁在争那块布厂。
老顽童道:“咦,是谁把这块布拴在了这里?”
他这一问,思忘和有琴闻樱又觉得毛骨惊然,仔细进看,却发现那块布的四个角上都被拴了绳子。
老顽童道:“好玩好玩,这人跟我们捉什么迷藏,把布蒙在我们头上,却趁我们打鬼就把这布拴了起来逗我们玩儿。”
有琴闻樱亦是觉得奇怪之极,却见思忘在那里沉思着并不言语,她蹲下身子去细看那绳子,拴得甚是牢固的,不似匆忙之间拴上去的样子,正自细思其中缘由,猛听得思忘在那边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顽童道:“你知道甚么,快点说,快点说说!”
思忘道:“这绳子和布原来就拴在这椅子上。”
有琴闻樱顿然明白过来,亦叫道:“是啦!”
老顽童仍旧问道:“为什么原先就拴在这里?”
有琴闻樱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却没有摔死,又下来的这么慢?”
老顽童道:“我正要知道。你快说。急煞我也,急煞我也!”
有琴闻樱道:“就是因为这绳子和布拴在了我们三人乘坐的椅座上兜任了风,减慢了下降的速度。我们才没有摔死。”
老顽童又道:“为什么兜住了风,减慢了直降的速度,我们便摔不死?”
有琴闻樱看出一时三刻也不能解释得让这老顽童明白,便道:“待咱们出去了我给你做一样好玩的物事,你便明白了,现下我们且看看这洞的出口在哪里。”
老顽童虽是仍旧想问,转念又想,这洞甚是古怪,说不得有什么更好玩的物事,便擎了火把,四下一照,发现这洞甚是宽敞,上不见顶不说,除了他们看见有鬼的那面墙壁之外,别的地方全是黑洞洞地不知究有多深。
当下思忘和有琴闻樱亦用那布和椅子腿各做了一只火把,又做了两只来拿在手里备用,摸索着向前面走去。
老顽童在前引路。思忘与有琴闻樱牵了手跟在后面,行得几步,却见老顽童又是一掌呼地拍了出去,接着听得哗啦地一阵响。
有琴闻樱道:“老顽童,你不好好走路,玩什么古怪?”
老顽童道:“有鬼!”
有琴闻樱与思忘同时一惊,问道:“在哪里?”
老顽童道:“前面。”两人顺着老顽童的手指向前一看,却仍是一面石壁,却哪里有什么鬼,便问:“鬼呢,怎么不见?”者顽童道:“被我打跑了,你没听见’‘哗啦’?那自是鬼跑的声音。”
有琴闻樱道:“那‘哗啦’定然不是鬼跑的声音。”老顽童道:“你怎么知道?”有琴闻樱道:“既是鬼,跑起来不会有声音,你没听说‘神出鬼没’么?那是说神和鬼都是来去无踪之辈,又怎么会‘哗啦’地乱响。”
老顽童顿然语塞,但仍是强辩:“不对不对,明明我看得见有鬼,定然是你错了,你们圣毒教主的大头鬼便是跑起来有声音的,而且又拉屎拉尿还放屁,臭不可闻之极!”
有琴闻樱却羞得脸也红了,只说:“那是假鬼,算不得数的。”
便不再同老顽童争论,生怕这个老顽童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三人又向前走得几步,却见那老顽童作势又欲一掌击出,有琴闻樱忙道:“且慢。”忙抢步上前,却见对面果然又有一群青面撩牙的巨鬼呲牙裂嘴地作势欲扑来,只吓得烛险些又叫了起来,但这次她已不似先前的那次那么惊恐,也没有闭眼,而是大胆地向前又走了一步,心下虽然害怕,却觉得这鬼既然能被老顽童一掌打跑,就大可不必畏惧于它。
她大胆地向前又走了一步,见那群鬼仍是瞪着拳头也似的眼睛作势欲扑,却并没有扑上来,地了一刻便又向前迈了一步,如此,直到她走到那些鬼的身前也没有发现那些鬼动得一分一毫,伸手向前一摸,平平的,冰冷异常,似是墙壁,又哪里有什么鬼,心下猛然明白,这些鬼都是被人画到墙壁上去的,登时松了一口气。却觉得旁边也有人松了一口气,转眼一看,是思忘一直提了剑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全神贯注地看“鬼”,竟自不觉,当下心中一热,伸手握了思忘的手,回头向老顽童道:“老顽童,你过来看看,可是鬼么?”
老顽童一直站在那里伸长了脖子看他二人向前走,此刻却仍是不放心,问道:“那群鬼怎么不吃你们?”有琴闻樱道:“我点了它们穴道,它们如何能吃我,便是动也动不了啦。”
老顽童信以为真,暗中佩服这个孩子点穴手法了得,便只这么一摸,那一群鬼便都被点中了穴道,我中神通只怕也不如她。
待得走到近前一看,大叫,“你这女该儿骗我,这是画,又不是真鬼,又怎么能够被你点中穴道?”有琴闻樱道:“是你先说它们是真鬼,被你打了一掌就‘哗啦’地跑了,这须怪不得我,现下你打一掌试试,看这群鬼是不是也‘哗啦啦’就跑了?”
那老顽童果然挥掌向墙上拍去,只听得轰的—声巨响,墙中的壁画便都哗啦地剥落下来。只把老顽童惊得呆在了那里。
当下二人举着火把沿着墙壁继续向前摸索着,看看先前的那只火把已经燃尽了,便又换了一只继续走。直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石洞的墙壁之上画有多少处这等凶神恶鬼的壁画,当真是数也数不尽。
这番行走,已不似先前的那般疑神疑鬼,自然是快了许多,但走了这许久,仍是不见这洞的尽头,也不见一个出口,三人心下不禁都有些焦急。看看那火把眼看就要用完了,有琴闻樱先自把火把熄了,让思忘也熄了,只留下老顽童的一个火把,如此又行了近小半个时辰,看看仅剩的半只把也将燃尽。三人心中都是不自禁的更加焦躁。
三人正自行着,有琴闻樱忽然惊恐异常的站住了。
思忘见她站住,亦跟着停下,看到有琴闻樱惊恐异常的脸色,禁不住把剑握紧了一些,向她身边靠了靠,抢眼向她的目光所视之处望去,却并无异状,只是墙壁丽已,这样的墙壁,他们一直都这样见着,却不知她为何如此惊恐。”
只听有琴闻樱叫道:“老顽童!”声音里亦满是惊恐。
老顽童正自走着,听到叫他,也不见他转身,也不见他作势,只觉眼前一花,他人已站在了有琴闻樱的面前,口中叫道:“什么事叫我,可有什么好玩的物事?”手中的火把被他快速的身法带动,险险被风吹灭,死自闪烁晃动,显得甚是诡异。
有琴闻樱向壁上一指:“你看!”
老顽童看了半天,竟是抓了抓头,又回头看了有琴闻樱的面孔,见她庄重惊恐之极,绝不是在开玩笑。
有琴闻樱道:“你用掌打的,难道你不认得?”
思忘顿然明白过来,脑袋轰地一声,险些炸了开来。
老顽童道:“为什么我非得打了再去认得,便是我打了,又认得,那有什么好!”
有琴闻樱道:“没什么好不好,只是恐怕我们今生今世再也出不去啦。”言语中充满无限的伤感和凄凉,说完向思忘望了一眼,见他也是一般的眼色望着自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定过去拉了他的手,竟是连看也不看老顽童。
老顽童仍是不解:“为什么我们便出不去了?”
思忘道:“周伯伯,我们从这个地方绕着墙走,又回到了这地方,那自是证实这个大洞是个圆的,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出口,那自是说明我们已陷身绝地了。”
老顽童走到墙壁前用手一摸,墙上石粉纷纷掉下来,确是自己用空明拳打鬼时打的,当下怔怔地也没了言语。
这个老顽童此时可能是第一次真正地感到难过和忧愁,又过了一会儿,他手中的火把已自熄了,顿时又回复到落下来时的黑暗之中。
思忘正自忧伤,忽然闻到了一阵幽香,接着,嘴上被一双湿润、滚热的嘴唇压住了,顿觉局身血液沸腾起来,也用力向那火热的嘴唇吻去。
当此绝境,有琴闻樱竟是再不犹豫,竟是向思忘如此表达深情。
思忘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