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吧。”彤彤不忍心哥哥难过,勉强同意了,不过,父亲母亲一行好几个人,他们要准备地充分些,不让队伍里的娇女人们受罪,约定要四十天后才出发呢,到时候,她如果想去,也可以偷偷地跟着。
萧毓自幼就聪慧异常,怎么可能没看出来彤彤的小心思,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计划。
一个月后,彤彤在喝鱼片粥的时候,一阵恶心,竟然给吐了。
萧毓大喜,“传太医!”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娘娘有喜了!”太医兴奋地报喜。
没想到皇后娘娘呆了片刻,突然哭起来了,“坏哥哥!”
106()
“新郎倌来了!”喜娘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高兴劲;徐瑛的指甲却紧张地掐进了手心里。他是那样温润如玉的君子;温暖得就像冬日的阳光;自己却是个二十岁的老姑娘;相貌平平;论家世更是不堪于配;他的母亲见过自己几次;说是和自己性格相投,定下了这门亲事。
他,愿不愿意呢?
金秤杆挑起红盖头;徐瑛的心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罗意青的嘴角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眼前这个画得红红白白看不出样貌的人;还是那朵凌风傲雪的寒梅吗?她这是上了多厚的粉啊?不过,这也不怪她;听说新娘子都是这个样的。
徐瑛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深渊;他;果然是不愿意的。
好几年没有过的泪水涌了上来;她强憋回去;眼眶却不可避免地红了。
罗意青愣了;她的手握得那么紧,他还以为是紧张,可这眼睛红了;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不愿意?
喜娘经验丰富,一看这情形不太对劲,高声笑道:“哎呦,新郎倌都看呆了,以后啊,有的是时间慢慢看,现在还是先喝交杯酒吧!”
手臂交缠,温酒入喉,那份辛辣一直从喉咙蔓延到两个人的心底。
前院的宾客还要招待,罗意青饮过交杯酒就出去了。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喜床上自己的新娘,她的面色惨淡,那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她脸上的失望。
她,就这么不愿意嫁给自己?
罗意青心中难受,并不愿意饮酒,加上有当朝首辅周大人亲自帮他挡酒,他倒是一点儿都没喝醉。说起来,他和周肃之也算是连襟了,可惜,周肃之夫妻情深,他的新娘却不喜欢他。
罗意青回到新房时,院子里灯火通明,新房中是摇曳的红烛,他有片刻的晃神,不知道进去后该如何面对她。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不,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井水不犯河水?不行,那样的话她明天就没脸见人了。
他竟从未有过这么为难的时刻,迟疑半晌,他决定装醉,看看情况再说。
他脚步稍显凌乱,衣襟微微敞开,推开了新房的门。
屋里很安静,没有了旁人,徐瑛已经洗漱干净,看着那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脸,罗意青暗暗松了口气。
徐瑛以为他真的醉了,慌忙过来扶住他,抱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到了桌边。这半天的功夫,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世间,像四妹妹那样夫妻情深的又有几人,既然他不喜欢她,那他们也可以相敬如宾,她相信,以罗意青的人品,至少会给她正妻该有的尊重,不会宠妾灭妻的。
只是,她明明说服了自己,心中为什么还像刀割般疼痛?
“夫君,请喝茶。”徐瑛给他倒了杯温温的茶,婆母说过,他喝过酒之后定要饮茶的。
罗意青默默地喝了。
“夫君,可是想沐浴?”她原本是想像四妹妹那样,不给他准备通房的,所以也没留下丫鬟,自然也没人服侍他沐浴。现在看来,她倒是真的该考虑一下通房的人选了,只是今日今日还是算了吧,她的大喜之日,就容许自己任性这一回。
罗意青起身进了净房。
直到浴桶中的水变凉,他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怎么样不伤害她又能保住她的颜面呢?
卧房里她徘徊的脚步声已经响了很久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徐瑛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似乎他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慌忙地跑回床边,坐在床上。干坐着太尴尬,好像专门等他似的,她看见枕头下面好像压着一本书,随手抽了出来,胡乱地翻到中间,做出一副正在看书的样子,眼睛却转向了净房的门口。
罗意青没有披外袍,只穿着一身红色的中衣出来,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些水汽,浓黑的墨发散在脑后。
徐瑛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他,有些呆住了,忘了自己原本是在假装看书,一直到他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都没有反应过来。
罗意青低下头,去看她手中的书,脸一下子红了。这书,应该是自己母亲准备的,本来应该是由新娘子的母亲准备,可是,她早就父母双亡,家中并无女性长辈。
徐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书上是一男一女,缠在一起,没穿衣服
“啊!”徐瑛像是被火烫一般,抬手就将书扔了出去,那书砸中了桌上的茶壶,茶壶翻滚着掉在地上,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没有摔碎。
徐瑛慌忙起身,想要去收拾那茶壶,罗意青却一把拉住了她,将她的胳膊一拽,徐瑛倒在床上,罗意青随即压了上来。
红衣一层层褪去,徐瑛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原本,她是期待着同他伉俪情深的
只剩下一层小衣,罗意青的手却停了下来,不行,他没有办法强迫她。
他直起身子,叹了口气,“你何必如此,既然不愿意这门亲事,当初直说就是,应该不会有人勉强你的。”她没有父母,大哥也是个温柔的人,不可能不顾她的意愿,非要把她嫁进自己家。
“你!你真是恶人先告状!”紧张、伤心顿时变成了怒火,徐瑛一下子翻身坐起,瞪着罗意青,“明明是你不愿意,现在倒想推倒我的头上!”
“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了?”罗意青很是迷茫。
“你掀开盖头的时候,嘴角使劲抽了一下,眼神里都是嫌弃!”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
刹那之间,罗意青明白了。
原来那时她的眼睛红了,不是她不愿意嫁给自己,而是她误会了自己不愿意娶她。
罗意青心花怒放,嘴角越来越弯,看着红烛下的新娘,她只穿着一层小衣,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微红,又伤心又愤怒。
“我哪里是嫌弃了,分明是被你的妆容呃,惊艳了。”
“你,你骗人!”
“跟我来。”罗意青拿起最外层的外袍,裹在她身上,拉着她去了西次间的书房。
唰唰几笔,罗意青把她刚揭开红盖头时的样子画了下来,“来,你看看,这就是那时候的你。”
徐瑛凑过去,嘴角猛地一抽,不会吧,这也太丑了点儿。喜娘给她上妆的时候,她的心都快飞起来了,根本没看镜中的自己。原来红盖头下竟是这副尊容吗,怪不得他是那样的表情。
这么说,他没有不愿意这门亲事?
“看,还怪我的嘴角抽,”罗意青顿时更加理直气壮,“你的嘴角不也抽了。”
“是,不怪你,这样子委实太过呃,惊艳。”徐瑛的眼中带上了笑意。
“还有更惊艳的,我想现在就画下来。”
“更惊艳的?”不会吧,这已经够丢人了,难道还有更丢人的。
另铺开一张宣纸,罗意青执笔,他凝神静气,一个美人在他笔下慢慢展现。红烛下,美人满脸嗔怒,眸光愤怒委屈,小衣下曲线玲珑,露出的双臂欺霜赛雪
“你,你不许画了!”
罗意青淡然地收笔,满意地看了看摆在一起的两幅画,“这两幅画,我要珍藏一辈子。”
“不行!”徐瑛大急,扑上去想抢那两幅画,罗意青迈了一步,张开双臂,徐瑛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罗意青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娘子等不及了吗?也是,洞房花烛,岂可辜负。”
107()
银桂飘香。
程翊站在高大的银桂树下;微风拂过他蓝色的衣摆;几粒细小的银桂花瓣落在他的肩头。
他星目微垂;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一个身着柳色长裙的少女躲在花丛后;偷偷地看他。
程翊是习武之人;五感敏锐;他能听到别人压低声音的议论;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少女。
他知道她。她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名唤关灵。
说起来,这京都之中;对他示好的女子不计其数,尤其是在他成了会宁候之后。倒不是他有多自恋,而是一个年轻的侯爷;家中没有父母兄弟;实在是一个绝好的婚配对象。
这么多的女子,花样百出;他唯独记住了她;只是因为她格外的笨。
他还记得第一次注意到她。那也是在一个什么宴会上;他在前面走;她远远地跟在后面;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他猛地一个转身,她吓了一跳,脚下急转;朝着右边走去;慌不择路,额头正撞在廊柱上。
隔了那么远,他都看见她的额头迅速地红肿起来。想必,撞得很用力吧?
从那时起,他就渐渐注意到了她,时间一长,还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常常偷看他,还以为他没有发现。当然,他从来都假装没有发现的,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不想装了。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花丛抖动了一下,却没人出来。
“就是你,关姑娘。”
花丛后慢慢地冒出乌黑的头发,继而是白净的额头,最后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那眼睛眨巴两下,见程翊正盯着自己,倏地一下又不见了。
关灵蹲在花丛后,懊恼无比,她已经够小心了,怎么会被发现的,这下他肯定讨厌自己了。听说京都中凡是向他示好的女子,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他的冷漠,他必然十分厌恶自己这种行为吧?
怎么办?怎么办?关灵低着头,焦急地揪着花丛边上的杂草。
一双干净的黑色皂靴停在她的手边,皂靴上面是蓝色的袍角。
“啊!”关灵猛地跳了起来,头顶正撞上程翊的下巴。
“嘶。”饶是程翊早就习惯了受伤,还是忍不住抽了口气。
“对、对、对不起!”关灵几乎都要哭了,这下真的完了,他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吧?
“你的头不疼吗?”程翊抚着下巴问道,他自幼习武,什么力度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十分清楚,像刚才那一下,她的头顶肯定鼓包了。
听他这么一问,关灵才觉得头上真的很疼,她试探着摸了一下,摸到一个大鼓包,手指稍稍用力按了一下,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怕让他看见更加厌烦,连忙憋了回去,努力挤出个笑容来,“不、不疼。”
程翊冷浸浸的星目在她头上瞥了一眼,“不疼就好。”
他喊破了她的藏身处,和她面对面,才发现自己和这种小姑娘没什么可说的。他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关灵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事已经够让他生气的了,不该再跟上去,可是,想想心中一直憋着的话,她还是追了几步,走到程翊的身侧,“那些议论都不是真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人云亦云,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完,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些话,她早就想跟他说了。自从程翊背叛了蔡正廉,就一直有些这样的议论,明着说他是弃暗投明,暗里就说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连一直照顾他的亲姨父都背叛了,一家人除了他自己,全都死光了,为了权势功劳,都不要人性了。
她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要冲上去辩论一番,蔡正廉明明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知晓真相后为父报仇,有什么错?至于他母亲和弟弟的死,和他更是没有关系。
程翊脚步不停,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嘲讽,“哪些议论?哪些话?”
“就是——”关灵卡住了,那些伤人的话,她听了都气得要死,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说出口呢,“就、就是、就是有人说你、说你是冷面侯爷,为人冷漠,这是不对的!”她着急之下,终于想了句别的话。
“呵,”程翊轻笑一声,“我倒觉得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
“才不是!”关灵急得清澈的眼睛睁大了,粉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你不是冷漠的人,你还救过我的命呢!”
“我救过你?”程翊剑眉皱起,他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你救过我!”
那是她六岁那年,跟着母亲去珍宝阁挑选首饰,母亲看她不耐烦了,就让嬷嬷带着她到门口玩一会儿。
街对面有一个卖糖人的,那糖人活灵活现,她似乎闻到那上面甜甜的香气。
趁着嬷嬷没注意,她迈开小短腿朝着街对面跑去,变故却在一刹那发生了,一匹无人驾驭的失控马匹飞奔而来,和她相遇在街的正中,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高高的马蹄朝着自己踩踏下来。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她甚至忘了哭。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小小的身子,就地一滚,避开了那马蹄,将她带到一旁,随即那身着蓝色锦袍的少年从地上跃起,翻身上了马背,奋力将那失控的马控制住了。
周围的人呆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欢呼声,“程世子好样的!”
“程世子真是少年了得,才十五岁就有这样好的身手了!”
嬷嬷见自己险些闯下大祸,怕被母亲惩罚,将她一把抱起,躲进了珍宝阁的大堂。
可是,那个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的少年,却从此刻在了她的心上。
“有这样的事吗?我不记得了。”救过人又怎么样,他杀过的人更多。
他毫不在意,关灵的情绪也低落了,她低声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两人并排走着,关灵时不时地扭头去偷看他,她觉得,这恐怕是一生中离他最近的时刻了,她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可是,不远处就出现了岔路。
她知道自己应该在岔路处和他分开,不然,肯定会让他更加厌烦自己。
她清澈的眼睛又一次落在他的眉眼上,这是最后一次,能这么近地看他了
“哎呦!”她只顾着看程翊,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头,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更让她惊恐的是,她发现自己正朝着程翊栽了过去。
想到程翊会一把将自己推开,然后鄙夷地看着自己,或许还会说:“这种手段我见得多了,实在是太不入流了。”关灵大急,细细的腰肢用力一扭,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朝着路边的花丛跌了过去。
那是月季花!
完了!关灵只来得及用双手捂住了脸,至于其他地方,已经顾不上了,想必会被那尖硬的短刺划个遍体鳞伤吧?不过,就算如此,也好过跌在他的身上,引起他的厌恶。
她没有跌进那尖刺密布的月季花丛,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拉了回来。
关灵捂在脸上的手指张开一道缝,正对上程翊黑漆漆的星目。
倏的一下,手指又并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没想算计你”
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上,耳边是他低沉的声音。
“笨丫头。”
1410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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